空山惊————药君
药君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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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曙光,明亮的宣扬于阴郁的蓝色天空,将接近地平线的部分然成了瑰丽的玫紫色。沉寂了一整晚的城市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闹钟震醒,仿佛蚂蚁一般忙碌的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
两个一看就是彻夜未眠的男女,一个是衣冠不整一个是面有残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能让人想入非非。身边早起的邻居好奇的眼神,让两人都不免有些局促。
"我家就在楼上,去喝点东西暖暖手脚?"
迎向周围好奇的目光,张怡坦然一笑,"多谢。"
上了楼,云静小心的没吵醒睡在里间的童童,招呼女子坐下,便进了厨房热牛奶。他记得好像还有一些谷物麦圈剩下,那个东西挺养胃的。应该是放在这里......云静按着记忆打开了柜门。
"你就是秦海青的前任恋人吧。"
是肯定,不是怀疑。
麦圈果然在那里,可云静却失去了招待客人的兴趣。
"只是前任罢了,怎么当得起他现任的恋人的特意拜访。"云静懒得转身,声音却是一片清明。
"是我鲁莽了,抱歉。"张怡的道歉来的得体,"我无意冒犯,只是......只是想和你谈一谈,找一个答案。"
恰在这个时候,微波炉"滴--"的一声,牛奶热好了。
云静指了指小卧室,"里面有个孩子在睡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去书房谈如何?"
介意?当然不。
云静的书房不大,一面落地窗户,三面的书墙,疏疏密密并没有放满。上头并没有用来充场面的部头书,全是些主人喜欢的杂书,有工作用的软件说明,也有市场营销之类的泛泛书,甚至还有几本菜谱和园艺。一张可以称得上简朴的桌子,一组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如此而已。
"你看得书真多。"张怡的赞美总是带着真诚,让人不由心生愉悦。
云静倒有些不太习惯,"只是工作罢了。"
"工作?"
"是的,我是个编辑。"
"杂志?"b
"小说。请坐。"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温热牛奶,张怡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现在,至少他们的谈话有一个不太坏的开始。
"秦海青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他已经和前任恋人分手,可仍是旧情难忘。现在看来......"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既然如此难忘,又为什么分手?"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高深。云静苦笑道:"当初提出分手的是他。"
两人俱是一阵静默,气氛有点尴尬。
云静正在那里费劲思量,忽见张怡笑道:"是我八卦。本来你们为什么分手根本不干我事,我只需要弄明白你们究竟会不会复合就行了。"今天她会耐不住出现,说到底也不过为这么点事。
"这个问题并不取决于我,......换句话说,你会不会同意和他分手?"
张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滞,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啊。如果你们没有复合的意愿,那么我会认真的和海青交往下去,并且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他快乐。如果你们本来就是脉脉含情,分收不过是骗骗外人的小情趣,那我也没有必要掺和进来。"
"这么说来,张小姐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我们?"
"是这样没错。"
"你把选择权都放到了我们的手上,我们这里、别人那里固然都可以交待了,那你对自己如何交待?再说,感情是可以看情况再放的吗?如果有可能的话才投入感情,这样的感情能算作真挚吗?如果真的喜欢他的话,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有复合的可能就放弃吗?这样的逻辑,我倒是今天才听到。"
感情的事情本不应该这样斤斤计较,张怡对自己的功利,难免有些尴尬,却还是鼓起勇气回应:"我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考虑事情自然难免实际些。"
云静冷哼道:"做人自然是实际些的好。"话虽是顺着张怡的说,语气却是明明白白的轻蔑。
"做人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难事,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自然各各不同,偶有想法不同也是常有的事。"
........................
........................
"你那样事事打算,处处当心,为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以后能减少矛盾。"
"减少矛盾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以后能不用争吵,过的开心。"
"那你这样连感情都要计量,开心吗?"
半晌无语,张怡陷入了空前的迷茫,她一向是目的明确的。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日子过的人人艳羡,怎么让这个男子一说,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重要的事。
"今天就是我和你今天谈好了结果,把秦海青分的清清楚楚,他又会同意吗?这样感情现在已经是三人的局面,将来怎样的收场,谁都说不上来。各人尽各人的天命,都挣扎着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这又有什么错?"
"那陆先生的意思......"
云静突然中楞了一下,是啊,这场残局又该如何收场?
"随缘吧。"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任谁也看不透他水面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这场谈话来的突然,结束的也仓促。在这个寒意阵阵的深秋早上,两个当事人都同意他们都应该假装这场谈话应该从来没有发生过。云静送张怡出门的时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满满消失在门外,突然忍不住开了口叫住了她。
"为什么不惊讶我是个男人?又为什么和我谈?"
她是女人,绑着秦海青另一端红线的女人,本就是占尽优势的一方,根本不用事事以他们两的背德之恋为先。
"因为这件事无关男女,只关感情。"
张怡回头一笑,不待回答便轻盈的消失在楼梯口。
这件事情,她想了一整晚。她的男友的前任恋人居然是个男人。究竟该说她赢得了先天优势,还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摇摇头,不愿多想,张怡拉开楼门走了出去,清晨寒意正浓,不由紧了紧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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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从来只有不会管的大人,没有管不好的孩子。溪童自从被云静用爱与鞭子狠狠教育了一顿之后,倒像是驯服了的小狗,对"陆叔叔"的话言听计从。譬如说"陆叔叔"说不可以再调皮捣蛋,他就忍着再也没扯过坐在他前面女同学的的头发,更没有在同桌背后贴乌龟。"陆叔叔"说不可以跷课,他就乖乖的呆在教室里,就算从第一堂课睡到最后一堂课也没有不耐烦的跷课。当然秦溪童离一个好学生的标准依旧还是有距离,但已经足够让那教导主任老心快慰了。可"陆叔叔"的话并不是总能奏效,譬如"陆叔叔"说,路上不可以和陌生人搭讪,可如果那个陌生人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还一个劲的冲他傻笑,他该怎么办?
"童童?"
溪童当胸抱着书包,谨惕的看着步步逼近的黑衣少年。
"童童,别害怕,我是你陆叔叔朋友,刚好到这里办点事就过来接你回家。"黑衣少年坐在街心花园的栏杆上,笑得眉眼弯弯,全然无害。
溪童一言不发,紧抿着嘴退了一步。
"童童喜欢吃葱油饼,喜欢看灌篮高手,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对不对?"玄钥依旧眉眼弯弯,"而且我知道陆叔叔曾经带你去过游乐场哦。"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半夜里,飞去的。"
"飞......飞去的。"溪童模模糊糊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生日那天夜里摩天轮的灯光忽然又在眼前闪烁,空气里仿佛依旧漂浮着爆米花的香味。那么难忘的生日居然是真的!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美梦!
但,即便惊讶,溪童还是戒备的保持了缄默。
"这些都是陆叔叔告诉我的哦,童童相信了吧。"玄钥训训哄诱着张开手臂,微笑着等待一个投怀送抱。却惊奇的发现即便他耐着性子哄了这半天,溪童依旧保持小猎犬般警惕的眼神,以及,倔强的沉默。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玄钥不满的暗地里吐槽。
耐下性子又哄了半天,溪童偏偏不吃他那一套。本来就是一个不良小屁孩,云静算是前世有缘今世有手段才把这个小屁孩给降住了。玄钥这个半路插出来的程咬金,想凭三言两语哄转这个不良小屁孩,说难听点压根就是痴人说梦。
陪着笑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折腾了半天,玄钥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族内教书育人的重任大家连想都没想就把他给排除了--他实在不会讨孩子的欢心。投降的举起双手,玄钥不再试图哄诱,改用比较正常的口气道:"童童,我有些东西想给你陆叔叔,可是我们最近小小的吵了点架,所以我不能去见他。可东西真的很重要,所以只好来拜托你帮我把东西带给他好不好?"
朋友因为吵架而赌气不见面,在孩子心目中是再好不过的理由,因为他们也会。溪童打量了他半天,眼神里依旧满是戒备,却终于开了金口:"什么东西?"
"一封信。"玄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白色信封,递了过去。顿了一顿,又笑眯眯的加上一句,"童童乖,千万别看喔!"
溪童本来压根没打算看,可被玄钥这么一说心里倒像是有个猫爪子在抓,心痒的慌。本来么,越是十八禁看得越多的就是十八下的,人类么......呵呵。
孩子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玄钥看出溪童的犹豫,笑得更欢。指尖轻轻一弹,一缕淡蓝色的幽光无声无息的停在了小男孩的肩上。幽魂眼,就算施术者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将其附近所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传送过去。只要溪童忍不住打开那封信,他也能一起沾沾光,呵呵。
不过,这样还不够。
"童童真乖,帮了叔叔一个大忙,你看,"玄钥指尖轻弹,一朵红花鬼魅般的出现在他的指尖,红的妖艳,红的夺人神魄。
"魔......魔术!"
"说对了!这朵红花送给童童,来,闻闻看,是不是很好闻?"
到底是孩子,溪童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奇妙的"魔术"吸引了,虽然还是小心翼翼,底下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雀跃。
接过花一闻,一缕奇异的香味钻进了脑海,说不上香臭,却象鸦片那样让人上瘾,忍不住一再低头嗅去,神思逐渐恍惚又仿佛终于清爽起来。那一缕幽香仿佛一阵冷冽的寒风,脑海深处的重重浓雾渐渐被吹散开去,一丝一丝,虽然缓慢却坚定的掘起前世的记忆......
云静一开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溪童一手拿着信封,另一手却拿着一朵如血般妖艳的彼岸花,站在门口愣愣发呆。那一瞬间,云静听到了自己血液一寸一寸冻结的声音,彻骨寒凉。
彼岸花,蔓珠莎华。
云静紧紧盯着溪童手中的蔓珠莎华,看到的不是花,却是一条毒蛇,吐着毒信,嘶嘶做声。蔓珠莎华,是他心中绝对的禁忌、永远的痛。
"扔、仍掉!"云静的呼吸急促,眼睛中的光芒几乎耀花人的眼。
"啊?"溪童如梦初醒,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云静又低下头去嗅花,"为什么?花很漂亮啊。"
"扔掉!"
溪童不语,只是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红花,血般妖艳的红花,连着一根翠绿的长茎,却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彼岸花,花叶不相见。"孩童喃喃自语的声音突然显出几分记忆里的熟悉,让云静脊背上顿时生出一阵寒意。这不是溪童!这不是一个九岁孩子会知道的事!
过度震惊,云静反到冷静了下来。"扔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溪童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一眼,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困惑的看着手里的红花,却还是听话的把话放在了门口的垃圾桶上。退开两步,站在那里,两脚生了根竟痴痴的不动了。
云静见状,皱着眉走过去,打开垃圾桶盖子把花扔进去才算安心。
"先生还是这么滴水不漏。"云静闻言顿时浑身一僵,生硬的转过头去,却见得溪童一个古怪的笑容。
"小恬......"云静正待说些什么,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溪童却突然两眼一翻,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童童!"

又搅了把毛巾,云静细心的擦去孩童额上的细汗,刚刚的一切对于人类的孩子来说负担还是太大,若不是那个封印......一想起刚刚在溪童身上探测到的神秘封印,云静的眼神不由深邃了起来。是他大意了,被蔓珠莎华射中的人必然会背负前世所有的怨恨转世,没有人能逃开这样的宿命。他原以为云恬--溪童的前世,只不过是为了护着那个人而被蔓珠莎华误中,再加上溪童年纪还小,前世的记忆还没有觉悟也是常情。却没料到溪童根本就是带着前世的怨恨转世,只不过尚在襁褓中时便被人用强力封印了所有的记忆。这次的蔓珠莎华,也是因为那个封印的强力阻挠才没有成功勾回溪童所有的记忆。可惜,封印已经出现了裂痕,可那个封印的手法......却是他们狐族的死对头,钟馗钟家天师的手法。他的法力和天师的法力相左,无从得知封印的手法,更况论修补。然而,无论是谁,也无论出自于什么目的,这样的封印对云恬而言都是最大的仁慈。
他把溪童留在身边原是顾念旧情心怀愧疚,没想到却是害了他。
至于那朵彼岸花的由来,回想起刚刚从溪童身上探测到刚刚熄灭的"幽灵眼",他想他已经知道。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不该送溪童回家。云梦泽一日,地上一月。当年他允了云恬照顾他四天,如今已过一月,他还欠溪童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就算他现在送走他,他欠的这三个月的债终究也还是要还的,到时候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云叔叔......"一声轻轻的叫唤唤回了云静的心思,虽然还有点精神不足,听声音到像是好了大半。
"你叫我什么?"
"云叔叔啊。"
"你以前不都叫我陆叔叔么?"
"啊......"溪童一脸茫然,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就自然而然地改了称呼。可现在让他再叫"陆叔叔"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别扭。
仔细看着孩子面上的神色,云静心里渐渐有了个底,那个封印恐怕破损的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些。现下这个情形,他倒真是不能放手由着他去了。
"你再睡一会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若是之前,听到吃的这九岁的孩子还不把天大的事都抛到云外,现在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眼看着云静就要走出房门,突然又怯生生的问道:"我怎么会睡着了?"
难道?云静反问道:"你怎么不记得了?"
诚实的摇了摇头,"只记得放学有个叔叔要我带封信给你。后来......"溪童皱起小脸努力在哪里回想,"后来你好像生气了......在后面就都不记得了。"
"记得这些就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接陌生人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说是你朋友......"
"朋友还分好坏呢。你下次离陌生人都远点,只当作看不见才好。"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云静转身欲走,忽又转过身来,"你要不要见见你叔叔?"
溪童最怕云静这样不咸不淡,不晓得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气极了,忽又听说要叫秦海青过来,只当作要叫秦海青来接他回家去,顿时吓得一迭声的叫:"不要!不要!"
云静看他神情就晓得小鬼头又自作聪明了,却也懒得说破。给他点教训也好,这次命大没事,保不准下回还能这么幸运。玄钥的性子,自从那件事以后已是大变,虽还说是朋友,他却再也猜不透他。日前他那句:"事情还没结束",暗地里念着总让他心惊,总觉得这个人不闹出点翻天的事是不肯罢休的。现在他也只求这件翻天的事莫关他的事就是上上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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