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青年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一直看着有城,一点也没有离开过。
张雨尘不由觉得这样的眼神实在太专注,仿佛里面除了有城之外完全都不存在任何其它的东西,一草一木皆不在他的眼里。
早就听说有城喜欢的人在三年前生病死了,那么这个病人......他究竟是有城的谁呢?
看有城那么在意的样子,张雨尘心里不禁疑惑了。
第三章
"听说你又把人送过来了?"劭凯一听护士跟他说有城出现在一楼医疗室的消息人就晃了下来,不意外看见了那个青年的身影。
见他倚在门旁调侃有城只淡淡瞟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包扎的技术不过关,让他没走几步路就又伤到了。"
"怎么可能?"劭凯挑高了眉毛,不信邪地走到青年身边,此时一个护士正用夹子夹着酒精棉花给青年脚底的伤口消毒,劭凯一看便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何只几步,几千步都有了,到底是怎么弄的?你没给他穿鞋子吗?"
有城耸耸肩,回头看了青年一眼,从宛言家到学校开车少说也要半个小时,况且他应该不是完全认得路,就这么找来不知走了多久,而且昨晚脚底已经磨破了,后来还被玻璃刮伤,现在可好,简直是雪上加霜,难怪这时他疼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一味抓着床沿不吭声了。
不过至今有城没弄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找来的,他根本连话也不说,当然不可能是问路来的,而学校的名称地址也没人告诉过他,这种情形实在是很异常,简直令人费解。
"对了,他有点热度,一会儿你开一些退烧药给我。"有城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向劭凯说道。
"热度?"劭凯忍不住瞪着有城问,"你不是说会照顾人的么?怎么才一天功夫就被你折腾成这样?"
有城不理他,只转向青年说着,"就快好了,你再忍一下。"他说着去抚青年的额,感觉似乎比之前还要烫了一些。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城他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来。"劭凯这时凑到青年跟前笑着打趣道。
青年不吱声,听到有城的名字就抬眸看着有城。
"你不要理他,他最爱开玩笑。"有城说。
青年盯着有城又不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说,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盯着你?"劭凯不禁奇怪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有城也没回头,他与青年对视,不知为什么,其实他每次对上青年那双十分静谧的黑眸时心情就会莫名变得平静下来,之前的烦躁是因为对青年一无所知才会引起,而现在,也许是因为已经逐渐了解到这个青年确实对一切都不太明白的缘故,所以自然而然会对他微笑,虽然他也知道青年并不是那种面对陌生事物会害怕不安的类型,但是他就是想让他感觉到放心安心。
"电视中不是常常有小恐龙从蛋壳里面出来,瞧见的第一个人就认定为它的妈妈,我看现在他对你就是这样的情形。"劭凯在一旁忍不住说。
有城却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他以前在哪里曾经见过我,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难道他生来就对这个环境很陌生?就算失忆也没理由什么都不懂,不是吗?"
"失忆也分好多种,不过我检查过他根本没有被撞伤,失忆的话也是这之前的事了。"劭凯说道,他当然也没法解释,这时又问,"今天你们不是去了宛言家,有线索了吗?"
"他好像对许愿寺的照片曾经留意过,我打算等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去一趟。"有城说,"我想他总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总有个来历,或者时间一长他也会想起一些什么来的。"
"也是,这种事急不来。"劭凯说。
两人说话间护士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在上药包扎,劭凯伸手碰触青年的额头,顺便带上听筒听了听青年的心跳,一边问有城道,"他有咳嗽吗?"
"没有。"有城回答。
"那好,我现在就去开药,你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把药送下来。"劭凯说。
"好。"有城点头。
护士包扎完毕对有城说道,"这种皮肤磨损的程度比较厉害,几乎都磨破了,还起了血泡,所以最近几天避免他多走路,回去之后最好每天给他上药换上干净的纱布,晚上要让伤处透气,这样好起来才快。"
"我知道了。"有城点了点头回答。
等护士走了之后有城回头对青年说道,"听到了没有,最近不要走路,要是再伤到又要来这里受罪了,知道了吗?"
青年看着有城故意皱了皱眉头,然后对他笑,半天没反应。
有城还是笑,"怎么了?还痛吗?"说着他指了指青年被纱布缠绕的脚。
青年还是注视有城,半响之后摇摇头,冒出来一句,"这里不痛,很臭。"
有城一怔,知道他指的是药水臭,不由淡淡笑了起来,笑容就这么映入了那双清澈的眼底,像微风拂过一般的柔软、温暖。
劭凯这时来到门口看见有城这样的笑,不禁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印象中,有城一直不能算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可是从很早以前开始有城对宛言就很不一样,他尊重宛言,爱护宛言,即使后来知晓两人原来是姐弟的情况下,他们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但是禁忌显然存在,所以他们之间就连情人最基本的接吻也从未有过,曾经想过也许他们就这么生活一辈子、相依一辈子,可谁又会想到宛言会因绝症身死,到现在只留下了有城一个人。
劭凯跟有城从小就是同学,是朋友,更是死党,他一路看有城这么走来不能说心情没有随之起伏过,而有城在最痛苦的时候面对宛言依旧能若无其事的微笑,那种笑容总让他深深动容,却也心痛。
宛言离开两年,这是他第一次再见到有城的笑--那种不用背负任何痛苦的笑容。
是因为这个青年的出现跟宛言有关,或是因为这个青年不像成年人那样复杂,又或许是有城感觉到了自己在他眼里明显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原因,劭凯都乐于见到,因为这也是宛言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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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人回到公寓,看见门上贴的一张字条,有城这才想起今天他叫了水管工人下午来修水管,结果因为青年这一折腾来去医院已经过了时间,于是有城进门把人放在沙发上先给那个公司打了电话,然后动手准备做饭。
"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有城随便问着,开了冰箱的门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昨天买回家的蔬菜跟冻鸡翅,"我随便做一些,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先看看电视节目。"
青年没说话,看着有城从冰箱里面拿出一些东西走进厨房,厨房的位置在客厅的右手边,青年就盯着那扇门看,因为有城说过叫他不要随便下来走路,所以他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
有城洗手出来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失笑,走到沙发边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把遥控器递给青年说,"自己看会儿电视,用这个按钮换节目,我这边马上就好。"
看见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大屏幕里的画面青年的视线自然而然就转了过去,有城见他神情专注得就像是一个孩子遇到了新鲜的事物一样,不由又是一笑,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把蔬菜洗干净切好,将冰冻的鸡翅放进微波炉里解了冻,有城开始考虑鸡翅是直接红烧还是油炸好的时候,忽听客厅一声巨响,中间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劈啪"声,过了好久之后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有城连盘子还没放下人就出现在客厅,顿时全身僵硬。
刚才还好端端摆在台子上的那台34寸彩电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屏幕被砸碎在了地上,里面的零件不停冒着火花,凶器一看就知道是被碎片压在下面那只也已经散架的遥控。
青年在沙发上转过脸看他,仿佛知道自己闯了祸,可眼底还是无波无澜,一片宁静,只不过在有城出来的时候他说了三个字,"有怪物。"
有城不由叹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才是怪物。"
他不是没看见刚才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什么,也听见了台词知道后面是什么戏,可是这部《范海辛》都是好早以前的老片子了,谁知道会因为里面出现的怪物而让这个人毁了一台几千块的电视机?
有城无奈看着不声不响的青年片刻,然后他放下盘子走过去一把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有一台电视机。
"坐好,不要动。"有城说完取了遥控又把电视打开,转到刚才那个台给他看,"你看,那个怪物不是还在么?"
青年微微睁大了双眼,看了看电视又转向有城。
"这只是里面的怪物,不会跑出来吃掉你的。"
"哦。"青年只"哦"了一声。
有城这时又打开电视机旁放着的DVD,连到电视上对青年说着,"你看,里面还有我,不是吗?"这张DVD正是他最后一次乐团演出时录制的,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但是他的样子几乎是没什么改变的。
"有城?"青年这时脸上的表情终于能看出来有些惊讶了,他盯着屏幕里的有城不放,凝视半响再转向边上真正的有城,口中重复着,"有城。"
"是我,两个都是我。"有城回答。
青年这时又转向屏幕,有城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说,"你可别再砸坏了这台电视机,一会儿来叫你吃饭。"
青年没说话,只是一味盯着电视里的那个有城。
有城说完走了出去,等他烧好饭菜,又收拾了客厅里的一切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只见青年一张脸整个贴在屏幕前一动不动,屏幕已经被他呼吸出来的热气晕得雾蒙蒙一片,真不知他究竟是在看着什么。
"阿言。"有城这时唤道。
听见有城的声音青年转过头来,站起来靠近有城,盯着有城的眼睛,将刚才贴着屏幕的两只手摸上了有城的脸,碰到有城脸上的皮肤,让有城觉得凉凉的。
"怎么了?"有城好笑地问。
过了半天,青年终于开口,"那个有城是假的。"
"有城,我听说你养了一只小恐龙?"欧扬一手搭上了有城的肩膀吊儿郎当眯眼问着。
雪吧里面的气氛并不嘈杂,却也算不上优雅,只不过是不冷不热恰到好处的,欧扬是雪吧里兼职的DJ,通常他都喜欢放他们A.D.V乐团的歌,因为他正好是A.D.V的吉他手。
有城坐在吧台前,给身边的人叫了一杯白开水,自己点了一杯加冰的雪兰酒,还没说话,阿言就开口了,"我不是恐龙。"他的回答很平淡,不是抗议的那种,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哦?"欧扬有趣地看着他,"不是说他不大会说话?"
"劭凯真是多嘴。"有城弹了弹烟灰,噙着淡笑说。
"说我什么?"有城身后冒出来一个人的声音。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欧扬抬眼看了看劭凯。
"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再说欧扬又不是外人,我哪有多嘴,是不是?小恐龙?"劭凯说着却转向青年,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青年没有响应,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来,"你好。"
"哦?小恐龙说话有进步了。"劭凯一脸惊讶,挑着眉看有城。
"他学得很快。"有城微笑地说着,转头看了青年一眼,对他说道,"他叫欧扬,你直接叫他名字就是了。"
"嗯。"青年点头。
"据说这只小恐龙毁了你客厅的电视?"劭凯坐在青年身边撑着腮调侃着。
有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抿着唇的青年,笑着说,"我早嫌那台电视占空间,而且还是宽屏,该换了。"
"真是大手笔,我做医生的还没你一个老师有钱。"劭凯无限怨念地说,随后他对着青年说道,"还好是有城收留了你,如果换了是我,要养家糊口的,哪里来的钱换新的呢?"
"少来,你一个大医生还在这里哭穷,而且你根本还没成家。"欧扬受不了地翻白眼,"不过人家有城好歹也是获奖过的人,你能跟他比吗?"
"就是比不了嘛。"劭凯撇嘴,又道,"阿言你可真幸运,有城你干脆把我也养了去算了。"
有城习惯地看着两个人胡言乱语,摇头笑了笑,转眼却看见青年一味盯着他杯子里的酒水看着。
"想喝?"有城微笑问他。
青年看了看有城。
有城把杯子移到他的面前,"想喝的话尝一口试试。"
青年拿起杯子凑到杯沿喝了一口,沾唇的苦涩味道让他不禁死死地皱起了眉。
"很苦?"有城问。
青年点头。
有城淡淡地笑,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这个人的味觉比平常人要敏锐得多,稍稍有些甜的东西他会觉得很甜,而一点点苦的东西他也能立即感觉出来,而且有城发现他并不喜欢太甜跟太咸的东西,口味比较偏淡,所以只给他叫了白水。
"给他一盘水果色拉。"有城这时对吧台小姐说道。
吧台小姐对着有城微微一笑,着手调配色拉。
"那是什么?"青年问。
"你吃吃看就知道了。"有城笑笑说。
"你们的感情很好嘛,他的烧退了么?"劭凯说话的时候已经抬手去碰青年的额头,热度果然已经没有了。
"烧到今天才退,感冒还没好。"有城说。
劭凯抬眉,"这么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过了三天了吧?"
有城耸肩,看着青年说,"你要问他,谁叫他不好好睡觉喜欢着凉。"
被子倒是知道盖了,却偏偏不肯好好睡在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有城半夜醒来,发现他人拥着棉被在自己房门口呆着,这样睡不着凉才是怪事。
"那也肯定是你没看好他的缘故。"劭凯肯定地说着。
"你真清楚。"有城没什么所谓地说道。
"那是。"劭凯一脸得意。
"不是。"淡淡的声音在两人中间飘来,劭凯不禁瞪着出声的青年看,只见他若无其事像是没说过话一样只专注刚刚递到他眼前的色拉盘,看了一会儿,他用瘦长的手指轻巧拾起一块水果放入口中。
有城也没看劭凯一眼,只问着面前的青年,"好吃吗?"
青年点头。
愣了半响,雪吧中忽然传出劭凯夸张的哀叹声,"欧扬,他们合起来欺负我--"
"你够了,劭凯。"欧扬受不了地皱眉,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四章
"张老师,肖老师今天也会来哦,您不知道吗,肖老师可是这里的常客。"雪吧门口,几个学生拉着张雨尘一路过来,平时在学校里不说,可是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这次几个好意的学生趁机把她也叫上了。
"是吗?"张雨尘看着雪吧两个字在霓虹灯下静静闪烁,心里却是一种忐忑的心情。她虽然对有城很有好感,可是经过上次的事,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像其它男人一样容易靠近。
"肖老师好几年前就自己组乐队玩音乐了,他可不仅仅是在钢琴上得过奖,吉他弹的也一级棒。"其中一个学生说。
"是啊,今天幸运的话可能可以听到老师的吉他哦。"另一个学生眼里放光,完全是一种崇拜的口吻。
"嗯,没错,我们进去吧。"这个学生话音未落雪吧里面忽然传出来一阵很响且节奏感很强的乐声,其中夹杂着话筒扩音传出来的人声,"Hey!Everybody!It's Show-Time--"
"演出开始了。"几个学生匆忙推门冲了进去,其中一个回头催促道,"张老师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