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妖————红赝
红赝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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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还是没动,双手捧着衣服垂眸看。
有城皱眉,不由分说把他推进浴室,关上门。
转身回到客厅,有城拨通了劭凯的手机。
"有城?"
"嗯,那个人我找到了,现在就在我这里。"有城对着话筒说道。
"什么?"劭凯的声音不自觉地扬起,"怎么回事?那么重的伤还能去你那里?而且他并不认得你吧?"
有城无奈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也不是在我这里发现的,而是在公寓附近的路上。"
"他现在还有出血的症状吗?"
"他能站能走,血似乎也止住了,只是不愿意来医院。"
"你确定他确实被车子撞到了?"劭凯不由有些纳闷,刚才他还来不及做检查那人就跳起来跑了出去,被车撞过导致出血不止的人根本不可能还能那样跑动,而且几个小时过去了竟然还能没事。
"总之你过来看一下--"
有城话才说一半,忽然从浴室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嘈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巨大的水花声,有城电话也来不及挂直接冲进了浴室。
"你做了什么?!"
有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浴室此时一团乱,就像要把整个浴室拆掉重新装修过一样,除了浴缸没动过之外其它东西都已经不在原位,毛巾架上的东西跟镜子全部掉在地上,玻璃碎片满地都是,而一只水龙头已经跟水管子分了家,只看见黑洞洞的水管里偶尔滑落出来的水珠,而莲蓬头在浴缸里面活蹦乱跳正到处洒着水花。
那个人身上衣服并未脱去,此时整个人又湿了个透,他贴在墙上漠然瞪着眼前兀自冒着水的莲蓬头抿紧了苍白的嘴唇,见有城进来便用那双黑黑长长的眼睛看向他,里面似是有着不解。
有城不禁彻底无语,大脑空白了几秒钟之后抬手扶额,闭了闭眼睛,然后他走上前动手关上了阀门。
"你站在这里先别动,知道了吗?"有城对他说了一句转身出了浴室,走向客厅的时候仍然不时回头看向那里。
"有城?有城?"话筒里劭凯的声音还在。
有城接起来,"我在。"
"刚才是怎么回事?"
"总之你过来再说,先挂了。"有城没时间多说,不等劭凯回答挂了电话之后又回到浴室,那个人果然一动没动,仍然紧贴墙壁站在那里。
有城现在不再怀疑,无论他是不是被车撞坏了,但是绝对有问题,暂时还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有城拿了一双脱鞋过来,送到他面前,一边蹲下身子一边说,"让我看看脚底板有没有被玻璃伤到?"
那个人似乎是明白了有城的意思,一手撑着有城的肩膀,任有城抬起他的脚。
他的脚底因为一直就没有穿鞋又走了那么多的路此时看上去明显伤痕累累,不只是被玻璃伤到的痕迹,皮也磨破了好多,看来需要好好清洗一下才行。
"先把鞋子穿上。"有城话是在说,还是动手替他穿上脱鞋,"我先整理干净,你站在这里别动。"
当然不会有响应,有城见怪不怪,弯腰动手一点点拾起大的碎片裹在毛巾里扔掉,随后用笤帚把细碎的玻璃扫到一起,转移到畚箕里倒掉,再用水仔细冲洗了一遍地板,浴缸里面也一样,等到没有一丁点的碎片为止。
然后有城看着那水管跟龙头,发现不是被拧开的,断开的切口很平整,似乎就是那样被掰下来的,他不禁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的双眼也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连眨也不眨一下。
有城站起来时随手扔掉了已经没用的龙头,向那人招手,"过来。"
那个人果然安静地走了过来,站在有城跟前。
有城盯着他想说些什么,忽地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让你先洗澡再说,估计问了你也不会开口。"
"进去吧。"有城指了指浴缸,那人便抬脚跨了进去,只不过是连着刚才有城替他穿的脱鞋一并踩了进去的。
有城立在一旁皱皱眉,表情似是有些无奈。
"想来你也不会自己动手洗澡吧......"会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有城只好卷起袖子开始脱他的衣服,那人倒也配合,一动不动乖乖地任由有城摆布,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过有城,有城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却也不理会那样的视线,只顾一颗颗解开那人衣服上的扣子。
开了水慢慢替他淋着,有城的表情越来越吃惊,因为那个人身上显然半点伤也没有,只有残留着的泥泞跟血迹,在水的冲刷之下逐渐露出了底下光裸平滑的皮肤,就是没有半点伤口,就连一点淤伤的痕迹也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
有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注视那双眼睛,过了好久启唇低低问道,"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有城并不是会相信鬼神之类传说的人,可眼下他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面对的并不仅仅单纯是一个人。
"你......究竟是谁?"有城又问。
回答有城的,是那个人因为身上有些发冷而不自觉打出的一个喷嚏。

裹着毯子抱着人出了浴室,劭凯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有城一出来就对他说,"他头上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只有脚上似乎被玻璃伤到了一些,你看一下。"
"头上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劭凯微微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有城怀里的人。
"不要问我,就是这样。"有城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人放到沙发上之后自己转身进了浴室,"你帮他检查,我也要冲个澡。"
"你确定他会乖乖让我检查?"劭凯的口吻显然很是怀疑,因为他看见沙发上那人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有城的身影看,只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上去很平淡。
有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对那个人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先去洗澡,你乖乖留在这里让他帮你清理伤口,知道了吗?"他边指着劭凯边说。
两人对视半响,那人也没有出声,这时有城回头对劭凯说,"没事,他不会逃的。"说着他又往浴室走去。
"就这样?"劭凯对着有城的背影直挑眉。
一直等到有城关上了浴室的门,沙发上那人倒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劭凯回过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r
"看来果真是你救了有城......"劭凯注视他的脸低喃着,不知怎么的,他就觉得是这样。
眼前依稀是一个青年的轮廓,可这个人黑湿的发微微贴着的脸颊看起来有一种古生物的感觉,脸的样子不像有城那么深刻,却照样凌厉,尤其是刚才见他那细长的眼睛,隐约带着一种奇妙的气质,像是某种天生狡猾却又带有正气的动物。
"不过......你究竟是谁呢?"劭凯轻轻地说着。

听见有城从浴室里面出来的声音,劭凯头也没抬就对他说,"我给他做了检查,心跳呼吸都正常,不像是被车撞到过的人,倒是脚底的伤势比较麻烦,扎进很多碎片,现在已经都清理出来了,并且给伤口消了毒,过三天你带他来医院一趟,这几天最好不要让他碰水。"
"知道了。"有城用毛巾随意擦了一下仍湿的头发简单地回答。
"知道他的家人了吗?"劭凯这时抬眼问。
有城摇头,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分别倒了三分之一,又加了冰块之后把其中一杯放在劭凯面前,自己随手取出一根烟衔在了口中说着,"他对我只说过两个字。"
"哪两个字?"
有城看着劭凯,一时没有出声。
劭凯不由有些困惑,抬眉看他。
有城低下头,拇指无意识划过额头,过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来,"宛言......他说的是名字,是宛言的名字。"
劭凯愕然,张口瞪着有城。
有城垂眸注视沙发上闭着眼睛的青年低语,"我觉得宛言那时......似乎就在我的身旁......"
"或许他认识宛言?"劭凯这时也转脸看着青年,口中说着,"我的意思是或许他在以前曾经遇到过宛言......然后宛言跟他提到过你?"
有城还是摇头,"他什么也不说,我没有办法知道。"
"那就是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
"嗯。"有城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劭凯问,"按照你刚才的检查来看他似乎没有被车撞伤,那么包不包括脑震荡?"
劭凯摇头,"完全没有这样的可能,不过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他来医院拍片。"
"我知道了。"有城捧着酒杯回答。
劭凯这时看了有城片刻,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站起来拍拍有城的肩膀说,"看来你目前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见有城不置可否,劭凯又开口,"至少找到他的家人之前你得负责照顾他。"他说着犹豫了一下,注视有城说道,"如果......你大少爷真的不行的话可以交给我?"
有城抬眼看着劭凯,扯起嘴角讽刺地说,"怎么,难道你怕我把人照顾死了?"
劭凯皱起眉,他知道有城故意歪解他的意思,但是也得到了有城的答案。
"好了,我先回去了。"劭凯不多说什么,拎着原本拎着来的医药箱取了外套朝门边走去。
换鞋子的时候,劭凯听到有城低沉的声音在背后说,"谢谢你,劭凯。"
"谢什么。"劭凯轻松笑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我说过不能丢下你,所以你也不能再干像今天一样的蠢事了,知道吗?"
"嗯。"有城答应着。
"那就好,我走了。"劭凯开门走出去才回头对有城笑了笑,然后就关上了门。
于是,留下了一室清寂,就像有城平时给人的感觉。

有城一口一口慢慢品味微微有些苦涩的酒,客厅柔和的灯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好久都不见一丝动静。
等他放下杯子转身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的青年已经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他的视线仍然是对着他的,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这使得有城的心情莫名变得复杂烦躁,因为对于这个陌生人,他有太多得不到解答的疑问。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有城轻轻问着。
青年依旧注视有城,似乎微微想了一想,答案却还是空白的。
"你有名字吗?"有城又问,"我该怎么叫你?"他不由有些困惑了,如果没有被撞坏,那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青年这时倒是摇起了头,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你识字吗?写过自己的名字吗?"有城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纸,用笔写了自己的名字给他看,"这是我的名字,肖有城,我叫肖有城。"
"有、城。"青年重复说了一遍。
"是的,我叫有城。"有城把纸笔递了给他,"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青年拿着笔,似乎想象有城一样握住,可是他拿笔的姿势还是很奇怪,甚至不像学过写字的人,就在有城几乎以为他并不认得字就要放弃的时候,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言"字。
有城怔了一下,注视他半响问道,"是你的名字?还是......她的名字?"
青年没有说话,又是摇头。
有城微微不耐。
"你真的不会说话?那你怎么会念‘宛言'的名字,怎么会念我的名字?"
青年似乎也能感觉到有城隐约的怒气,不过他这时注视有城,却依然只出声念道,"有、城......"
有城突然一下子抽走了他手中的纸跟笔,一言不发走进卧室拿出一个被子仍在了他的身上,关灯的时候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很晚了,睡吧。"
然后青年听到"砰"地一声,是房门关上的响声。
第二章

"我叫宛言,宛然的宛,语言的言。"
女人温婉的笑容在如旭的阳光底下显得流光异彩,熠熠夺目。
很少有人会不辞辛苦来到这个小小的庙宇祈愿,可它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个美丽的女人了。
她的美丽,从来都不来自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内心。
每次祈愿,她都是为了一个人。
"你似乎受伤了,不要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它不挣扎,也没有动。
她的动作轻柔,仔细,熟练,而且一丝不苟。
"有城小的时候也总是碰得身上到处是伤,男孩子里头就数他最爱玩,本来打算一辈子看着他的,现在反倒轮到他来照看我了,真是的。"微微有些懊恼的口气,可是隐约里带着一丝幸福的味道。
"有城如果知道了我就要死去,他一定会陪着我的,因为他是个执拗的人,真的很执拗。"
它静静地听着,细长的眼睛里面倒映出来的是女人那有些困扰的神情。
"可是我不会允许的,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岁月,但是如果是他得了绝症我就会陪着他一起死去,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女人这时的笑,似乎很是得意。
"不过,我已经是个很幸福的女人了,有有城在身边真的很好。"
她那时的话一直都留在它的耳畔,它也知道她心底许的愿望。
"来看,这是我的名字。"
泥土地上划出三个字。
肖、宛、言。
"他叫有城,肖、有、城。"女子边说边用树枝写了下来。

--有城,我要你好好活下去,知道吗?为了自己,也为了我......只有你跟我是一体的,除了你,谁也代替不了我。
你要代替我活下去,所以我绝不允许你轻生,绝不允许。

城市里夜色轻迷,月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拂过青年柔软的发丝,拂过他苍白的脸颊,他的黑眸无暇纯粹,黑黑长长的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只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
他一动不动坐着,连被子也是有城扔给他时的样子,只是头微微侧着靠在沙发上。
那个人刚才好像生气了,他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生气,却又隐约知道他很不高兴。
"有城......有城......"他的声音很低,轻唤出的名字略微带着些节奏感。
空旷的客厅里,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只剩下这时有时无的声音,像是有一下没一下按着琴键的小孩,似聊赖又认真,一下又一下。
※※z※※y※※b※※g※※
第二天有城是被门外不断打喷嚏的声音给吵醒的。
"阿--啾--"
有城猛地睁开眼睛。
翻身下了床,他打开房门。
在蓦地看见门口一个白色身影的时候怔了怔,之后又听见一个喷嚏声。
青年坐在门边靠着墙,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衣跟长裤,闭着眼睛似是睡着,这时因为打喷嚏的缘故肩膀不由自主动了动,有城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手指脚趾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是被冻的。
秋天这个季节说冷不冷,可夜里的温度却比白天低得多,而且也比较容易受凉,有城没忘记拿被子给他,可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用棉被保暖的意识。
"喂、你醒醒。"有城蹲下看着那人。
青年没什么反应,吸了吸鼻子依旧闭着眼睛,呼吸沉静。
有城无奈,动手抱起这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顺便为他盖好了被子。
一遇到温暖,他不由自主裹紧了一些,汲取被子里面余下的温度。
有城放任他睡着,自己开始梳洗换衣服,然后动手准备早餐。

青年抱着棉被出来,长长的被子在他身后拖得老长老长,终于在厨房见到有城之后他停了下来。
有城煎了两个荷包蛋,烤了面包烘了香肠,一回头瞥见门口的人。
"还冷吗?"揉揉他的头,有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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