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祺动了动嘴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麽去呼唤对方。
离秋?还是秋儿?他无法选择。
"小人给皇上请安"离秋此刻才清醒过来,马上跪地行礼。
"快起来,地上凉"皇甫祺急声道,而眼睛却盯向他那已被冻得通红的赤足。
一个箭步流星走上前,和以前一样把他原地抱了起来。
"你轻了好多"皇甫祺呼出的气都吹到了离秋的脖颈里,弄得他痒痒的。
坐到廊边的栏杆上,皇甫祺把离秋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抬著他的脚给他揉搓著。
直到感觉那冰凉凉的双足恢复了点温度才替他套上鞋袜。
"你怎麽在这里?"皇甫祺这才意识到这本该禁足於广寒宫的人怎麽忽然出现在皇後的宫殿里。
"是皇後娘娘叫小的来扫雪的"离秋的脸贴在皇甫祺的胸前,听著他有力的心跳。
"让你来扫雪?"皇甫祺不高兴的提高了音调。
"皇上别生气,皇後没逼小的,是小的自愿的,反正呆在广寒宫也没事干,怪冷清的"
"那愿意来朕的寝宫伺候朕麽?做朕的随身侍从可好?"
事隔一年半再抱紧这个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的身子,皇甫祺突然很不想再让他离开自己。
特别是看到他消瘦的脸庞,握著他羸弱的手臂,感受著他轻如羽毛的重量。
心里就咯!一下,满满的心疼,好想亲手喂他吃饭,好想亲手给他洗澡,好想抱著他一起入眠。
那麽久了,一直都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如此渴望的想要去保护。
虽然他刻意的去回避那个总是在深夜缠绕在他心头的广寒宫,但如今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就拥进自己怀里,他又怎舍得放手?
这可是他的秋儿呀,是只属於宁王的秋儿,终究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我愿意"他在他怀中轻轻吐出三个字,感觉自己又被搂得更紧了。
然而那缩在怀里的人儿眼底闪过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寒气。
他想了两日终於想通了,他要什麽?他只要那个人跟他一样狠狠地痛一次。
皇甫祺,我要让你也体会那刻在我身上的痛,我要让你知道万念俱灰的疼。
我要报仇,我发誓要报仇!
离秋钻紧了身侧的衣袍,嘴角边荡开了笑,灿烂而绝望。
师哥,我不会走你的老路。
你看,我比你强。因为,我不会为了情而毁了自己,但是,我要毁了他!
"看来,这离秋还管用"皇後奶娘的声音在阴暗处响起。
"奶娘,皇上有这麽帮云妃暖过脚麽?"
"这。。。老奴不知"
"他看云妃的眼神都没那麽痴过"皇後若有所思起来"也许哀家错了"
十五 复仇
"秋儿,起来了,小懒猪别睡了"离秋半醒著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骚扰个没完没了。
"恩?"他还是闭著眼随口哼了下。
"起来起来起来!"耳边的人磨个没完,居然还公然啃他的嘴 ,连手都伸到被子里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东摩西蹭得。
离秋不得不睁开眼,正好对上皇甫祺笑得弯成了月牙的一双眼睛。
"醒喽,快起来,朕带你到御花园看雪赏梅去"皇甫祺不由分说就将离秋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替他套上衣服。
"看雪?赏梅?"离秋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
"对啊,朕以前不是答应过你麽,忘了哦?"皇甫祺边给他穿衣边情不自禁的顺手抚摸著昨晚在他身下留下的吻痕,淡淡的玫瑰色,像天生就盛开在离秋雪白肌肤上的花朵。
"噢"离秋顺从的点点头。
他怎会不记得?冬天里在广寒宫,他总会对著那零落的只有几棵的梅树发呆。
"对了,皇上今儿不上朝?"离秋看了看窗外日晌三竿的太阳。
"皇上是要休息的"皇甫祺耐心得替他绑著衣带,随後又回身去取了件毛皮披风为他裹上。
"外面冷,可得多穿点,你这身子骨比以前还凉!"皇甫祺的细声软语让离秋的心里升起股异样的暖气。
"这里是?"离秋忽然觉得这屋子有点眼熟。
"朕的寝宫啊,你忘了麽?当初你还是在这里养伤的呢"皇甫祺随口道"好了,你等下,朕先叫人端点粥来给你暖暖胃"
原来这里居然是皇甫祺的寝宫?
当初的一幕幕突然又历历在目。
那昏迷的深夜里,他和喜儿纠缠的喘息声,
那残忍的黑夜里,他对自己无情的蹂躏践踏。
他就是在这个地方,扯著喉咙一遍遍的哀求他。
[文安,不要,不要,痛!好痛!不要,啊~~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你确定?你不要??]
被灌过春药而燥热的身体无法停止的扭动著,被蛮力制住的腰上上下下摩挲著身後冰凉的锦缎。
[不。。。。不。。。。要。。。。要,文安,要 ~~痛!求你!痛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可是那人还是跟疯了样的撕扯著他,强制的压著他,啃噬著他的肌肤,粗暴的进入他的身体。
一次次的无情的撞击,一次次不顾他哀求的抽动,猛烈的、疯狂的、残暴的。
连他被绑扎著的双手在挣扎中都勒磨出斑斑的血痕,他都忽视无睹。
记忆里那夜的痛让离秋打了个冷颤。
他忘了昨夜皇甫祺温柔的耳语,忘了昨夜皇甫祺抱著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进入。
甚至忘了去想,为何那时皇甫祺会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寝宫里细心照料。
那刚刚暖起的心,因为一个回忆,又彻底得转凉。
他想起来,他是来报仇的,报仇的人,怎麽可以心软?
来到御花园。
皇甫祺轻搂著他的腰,又带点霸道的将他固在怀里。
"冷不冷?"他体贴著问著,还不时摸摸他的脸蛋。
"不冷"离秋浅浅一笑,现出淡淡的梨涡却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
皇甫祺看在眼里,更加爱恋的将他往自己身上紧了紧,最後干脆用自己的风衣把他罩了起来。
"皇上,别,这人多"离秋开始习惯叫皇甫祺皇上,文安两个字卡在喉咙中,无论皇甫祺怎麽说都硬是不肯再出口,饶是皇甫祺也拿他没办法 。
"没事,朕是皇上,怕啥!难不成朕的秋儿害羞了?"
"没个正经!"离秋瞟了眼皇甫祺,转头便看到了一个衣著华丽的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眯著眼看著来人一身华丽妃子妆容,雍容中带著江南女子的清秀婉雅,离秋的脑袋里迅速的闪过两个字,云妃。
"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云妃欠身行礼,软哝的声音也是江南女子特有的。
"爱妃快快起身"皇甫祺松开了怀里的离秋,伸手去扶起云妃。
突然离开温暖掉入寒冷的空气中的离秋就这麽独自站在一边,心里莫名的失落,还有嫉妒。
皇甫祺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一扫皇帝的威严牵著云妃的手道"爱妃今日怎麽出来了?不多休息下麽?身子可要小心,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有身孕了!"
"皇上就惦著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到是不关心臣妾了"云妃沈静在自己的幸福里,满眼快乐的看著伏下身凑在她肚子边装作听声的皇甫祺,好笑道"皇上,才两个多月,听不出动静的。"
"噢,是啊是啊,哈哈"皇甫祺大笑著站起身。
云妃这时才望向离秋,朝他点头微微一笑。
离秋只觉得那笑真是刺眼,虽然明知对方没有恶意,可他就是觉得那是带著挑衅的笑容。
想到这他忽然恼起自己,怎麽跟个女人样的开始吃醋?难道真是呆在这後宫太久给传染了?
"臣妾只是出来走走,御医说这样对身体好,孩子生出来也能健康点。不过真走的有点累了。 那臣妾也不打扰皇上,先告退了"
"好,爱妃慢走,朕会去看你的。"皇甫祺目送著云妃离去,转头才看到一直盯著云妃的离秋。
"秋儿?"意识到自己有点冷落了离秋,皇甫祺赶紧又把他抱了回来问道"想什麽呢?"
"我在想,云妃生的会是皇子呢还是公主?皇上,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朕都喜欢,无所谓"皇甫祺没有发觉离秋语气里的异样,大咧咧地回答著。
"噢"离秋随口应道,忽然又问"皇上是在江南认识云妃的麽?"
"对啊,怎麽了?难道朕的秋儿在吃醋?"皇甫祺有些欣喜。
"我跟个女子吃什麽醋啊,就好奇而以。"
皇甫祺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缓缓道"云妃是个实足的江南女子,纯真水灵,性子好的很。虽然被朕带进宫还封了妃,可一点也没有持宠娇纵,依旧恬恬淡淡的,很是难得。她也知道你呢,那时在江南,朕有跟她提过和你的事,所以对她没有什麽好忌讳的。"
"难得皇上对个妃子那麽推心置腹,难怪人人都说皇上最喜欢这个云妃呢"离秋嘴上那麽说著,可心里却像是被什麽东西塞住似的,别扭得慌。
"这段日子来,也只有她能伴在身边听朕说说心理话。"皇甫祺低低叹息,一边将离秋搂得更紧了,"秋儿,有机会朕一定要带你再去一次江南。"
"皇上不是去过了?怎麽还想著去?果真乐不思蜀了?"离秋绕过心坎里的酸涩,微微转过脸颊垂眼看著地面。
"你忘了,朕曾经答应过要带你一块儿去的,怎麽可以不作数?"皇甫祺牵起离秋的手细细摸著他手指关节处的骨节"况且,等云妃生下孩子後,也是肯定要回去走一遭的。"
"皇上也要带云妃一起去?"
"那是自然的啊"皇甫祺瞧著离秋僵硬了的表情,喃喃笑道"秋儿,还说你没有吃醋?"
十六 妖孽
时日久了,後宫里渐渐传起了流言蜚语。
这一波高过一波的流言终於是传到了朝廷里。
人人都道,皇上在後宫里养了个男宠,就是以前那个京城里红得不得了的戏子。
人人都道,皇上天天和那男宠粘在一起,连最得宠的云妃都给冷落了。
人人都道,皇上接连几日上朝时哈气连天,甚至平日也疏於国事,也都是被那男宠迷惑所致。
甚至到後来,连哪个臣子因为犯了错被抄了家治了罪,都会有人说是那男宠吹得枕边风。
可笑的是,没人会问问,怎麽一个不出宫的男宠会跟个从来不认识的臣子过不去?
於是, 一道道杀妖孽整!风除祸害的折子天天被送到御书房的书桌上。
每每气得皇甫祺一挥衣袖将折子全往火盆里丢,却仍然无法解消心头的闷气与焦躁。
"秋儿你看看,这些迂腐的老家夥们就是不肯放过你,朕恨起来真想全罢了他们"
皇甫祺捏著手里又一道恼人的折子,愤愤地丢进了火盆。
"那皇上就称了他们的心,杀了秋儿不就得了!"
离秋皮笑肉不笑的替皇上将那御笔沾上朱砂,挽起袖角随手递了过去。
"胡闹!朕怎麽会杀你"皇甫祺只当离秋说的是气话,於是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要是朕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不住,那还要这江山做什麽?"
"皇上言重了,秋儿道歉还不成麽"离秋把脸埋进皇甫祺的胸膛,低低得冷笑。
他可是分明记得,当初那还是宁王的皇甫祺在某个夜里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著些骗人的鬼话[ 我们离开京城,我不要争这个皇位了,好不好? ]
[ 我带你走,我们去江南,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
可结果呢?他离秋一头栽了下去,却不过是他皇甫祺蓄意谋划的皇位之争中的一粒棋子罢了,什麽山盟海誓什麽甜言蜜语都是放狗屁!
想想当初还一心担忧因为自己是一个卑微而低贱的戏子而影响了他,简直是傻得无药可救。
"秋儿,又想什麽呢?那麽出神?"皇甫祺看著怀里一动不动的人。
"皇上,我想回离秋苑看看"
"也好,不过朕可能没空陪你回去,不然你多带点侍卫吧"
"谢皇上"
离秋轻吐口气,没想到皇甫祺居然那麽容易就答应他出宫呢。
那以後,离秋有事没事就回离秋苑看看。
本以为皇甫祺登了基做了皇上後这苑子该是废了的,却没想到依旧被打点的妥妥当当一如过往时日,就好像他们还天天住在这里似的。
随著离秋回离秋苑的次数增多後,皇甫祺到也习惯了,还赐了他块令牌,随时可以出入皇宫。
匆匆又是两三月过去。
眼见著春暖花开 ,又是一季蓬勃的气象。
皇朝例来的春猎到了眼前。
皇甫祺率众臣子和皇後云妃还有不满三岁的大皇子去了围猎场。
本想叫离秋也一块儿去的,可离秋撇撇嘴说哪有皇上带著男宠公然出宫行猎的,要让那些大臣看到又要有得递折子了,与其如此到不如留他一个人在宫中还清净些,於是死活都不肯去。
皇甫祺想想也是,便不再勉强,干脆让他在宫中休息,反正春猎一般也就是几日的时间。
大队人马前脚刚走没几个时辰,离秋後脚就跟著出了宫。
直奔京城里那间自己曾呆了好几个年岁的戏园子,因为他知道他要找的人,一定会在那。
台上正热火朝天的唱著岳母刺字的段子,台下一片叫好,人人都把眼睛盯著那高台上。
谁都没注意一个戴著斗篷以轻盈白纱遮脸的人徐徐避开人潮入了场。
"前头上座已经给我们家少爷包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候在一边的随从看著有人要闯入立刻瞪起了眼。
"麻烦把这个给你家主子,他看到了自然会见我"来人从怀里揣出个玉镯。
那随从看了看玉镯,又怀疑地看了看那来人,还是走了进去通报,不一会,那人就被请了进去。
只见主位上一位玉面郎正嗑著瓜子,兴致盎然地笑道"呦,这不是该呆在宫里头的秋官儿麽?今儿什麽风到把你吹到我这儿来瞅我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开国元老的老丞相之子王少陵,离秋曾经的爷。
"瞧爷说的,不是这麽久没见著爷,想您了呗"离秋摘下斗篷,甜甜得冲著王少陵莞尔一笑。
"呦,不敢当,你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我王少陵还得管你叫声爷唤声主子呢!"
王少陵是老丞相老来得子,算是王家磕头拜菩萨求来的唯一的香火, 因此自小就被宠的飞上了天。他本不喜入朝为官,只是在老丞相的逼迫下才算硬著头皮接下了份还算轻松的官职。不过说来也巧,这王少陵虽吊儿郎当不游手好闲地不勿正业,但却是与曾经的大皇子皇甫雄是挚交。
也正因为如此,他自是根本不把那皇上放眼里,待等到皇甫祺先是夺走了离秋,再是皇甫雄被流放,於是,每次看到父亲对那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年轻皇帝点头哈腰时就不觉深深厌恶与怨恨。
而现在离秋却公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且态度暧昧致极,他更是放心痒难耐。
"看爷说的,真是折杀小人了 我再怎麽也不就是个戏子、男宠而已麽,书哦到低也不过还是个受命与他人的下等践名"离秋摆出一副愁眉苦脸样。
"怎麽,皇上待你不好?"王少陵站起身,轻轻抬起离秋的下颚让他直视著自己。
"哎~~这後宫本来就不是人人都呆得的地方,更何况我还是个男儿身,皇上身边那麽多胭脂粉黛,迟早会腻了我的。何况,他并没有传言的那麽宠我啊,只是众口铄金罢了"离秋叹著幽远的口气,仿佛心力憔悴般让人顿起怜爱之心。
看著这样的离秋,王少陵自是早就把持不住。
他见过乖巧的离秋,见过妩媚的离秋,见过可爱的离秋,可何曾见过这麽我见忧怜的离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