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皇甫祺,字文安 ;离秋,人称秋官儿
文案:到底,错,开始在何处?
或者,相遇的瞬间,望向舞台上的那一眼,就是最初的错。
我们都忘了,人生如戏,而我们都是红尘中,自以为是的戏子罢了。
唯一的错,就是,我们都动了真情。
可是,不管怎样悲痛与绝望,都不能否认,
那一滴伶人的泪,那一世帝王的情,终会开出花的。
ps:此文乃某娜两年前旧文,众多雷处,不适者请跳过.
一 虞姬
伶人,是让人轻贱的,
特别是男伶更让人龊之以鼻。
看著那俊美的少年化著妆容在台上颠倒众生,看不惯的人会暗地里吐上一口水道,
"呸,什麽玩意,不就是自甘堕落,跟女子般以色事人的贱货"
然而,在繁华糜烂的京城,
若你有俊美的容貌,又兼备上等的技艺,
自然就会有人捧、有人宠、有人追。
王公贵族们对此津津乐道,甚至将男伶看作了奢侈品追逐著。
随之,伶人有了靠山获得了权势,也变得光华灿烂了起来。
只是,这背後的点点怨忧,又有谁知?
真的是甘愿麽?真的甘愿承欢於人下,放弃作为男子的尊严麽?
说来说去也只为了活著,
在这个看似昌盛的京城里,讨那麽一口饭吃而已。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心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台上"虞姬"挥剑、起舞,那妖娆的身段迷人但却透著点悲凉。
那是虞姬的悲、虞姬的情,却不是他的。
任那虞姬和项羽再怎样情深,终究,逃不过一个宿命。
他心里想笑,可脸上还是要悲悲切切的。
毕竟此刻他正在台上,抹著妆,扯著嗓,勾著幽怨的媚眼,舞弄著纤纤的腰身。
此刻是"霸王别姬",而他,正是那美豔的虞姬,他要做的,就是唱好这个角。
他,离秋,京城里一个私人戏班子中的名旦,人称秋官儿。
说白了就是一伶人,天天在台上,唱著别人那出戏,累得心早就麻了。
下了台,也不得消腾,谁让他一天比一天的美了起来?
是啊,变得越来越美了呢。这个问题连他师傅,也就是戏班子的主都没想到的。
当年,那个小小瘦瘦又黑了吧唧的小子,谁能料到他能出落得如此美貌?
想那时从南方被卖来北方,戏班子的师傅左看右看都不打算买下他,说是长的不够水灵,没有南方人该有的柔美,将来怎麽能演旦角?
後来经不住人家的三寸不烂之舌,再想想画个大花脸的丑角至少他还能演,也就这麽无心的收了进来,到真没放心思栽培,更没巴望他能成为戏班子的大台柱。
长著长著,师傅偶然间发觉这个原本土气黑瘦的孩子变美了?!
这一惊不同凡响,拉来左看右看,果然是块好料:
大大的眼睛、变白皙的皮肤、柔美的脸型、无邪的笑容,最重要的是那身段,啧啧得让人目不转睛。
这麽块料要还放任他去唱丑角,那不如让其他人都去跳江得了。
此後,离秋在还没缓过神来时,
就被灌输了各种技能,而头一桩,就是怎麽画个旦角的妆。
师傅说了, 容颜是伶人之光华的基础。
那话从此後在他心里扎了根,每每对著铜镜里越来越秀美的容颜,也不知该爱还是该恨得好。
记得初次登台,唱了戏,台下人人喝彩,一个个盯著他都像看尤物似的,就差口水没直接出来丢人了。
他有些得意,毕竟他成了这戏台上的主了,可他有些怕,因!隐约感觉到有些事情回不了头了。
他更不踏实,他明白什麽叫一刻是云端一刻是地底,他怕摔下来 ,那後果是想都不敢想的。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妾妃何聊生。
台上,虞姬和项王悲痛著,一个要死,一个不给死。
那看得叫人一心酸,偏偏这酸这痛不管唱戏人的事,即使台下人看起来,他明明唱的仿佛自个就是虞姬。
只听一声"罢"
虞姬拔出宝剑,手势柔美一转,剑横颈閒,
一阵激荡的锣鼓咚呛声,就见他眼睛一瞪、抹剑、飞身、转圈、倒地、死。
一连串的动作,那怎一个美子了得!
台下又是一阵鼓掌叫好,就不知看官看得是那出戏,还是唱戏的人了。
不过到有一人,闪著一双同样媚却带一股锐气的眼,勾著嘴角看著台上消失的人笑了,
他或许是来看戏的,只不过,又正好看上个人而已。
戏落,离秋回了後台卸妆,撤了厚重的戏袍。
人才舒缓了些不自觉又笑了,真好笑,为这出演了不知多少回的戏码,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笑什麽呢?赶紧准备准备,别误了今夜李将军府的宴席"师傅不满的督促著。
离秋收起笑,抹了抹眼角蹦出的泪水,乖巧道"知道了,师傅"
人人都说,离秋是最乖巧最爱笑得。
笑起来有些羞涩、有些内敛、有些孩子气,让人忍不住就想疼他。
他很乖,每个点过他名的王宫贵族们都知道,所以都更喜欢他。
只不过,现在的离秋已经不是谁都能动得了的。
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英年将领李敖将军,和开国元老的老臣相之子王少陵同时瞄上了他,偏偏两人又谁也不能跟谁明抢,台面上还得装客气,笑盈相对。
不过这到对离秋有了好处,不用担心哪方硬要给自己赎身,也不用担心得罪了哪方。
那两人,自是知道轻重,也不可能怪上他,谁叫他也不过一身不由己的伶人呢?
有这麽两个爷争著给他护航,也不用再去应酬别家了,他乐还来不及呢!
师傅说,你这也真是好福气,就是不知道这福气现在都用光了,以後怎麽办?
离秋思忖著,以後?什麽是以後?或者,等年老色衰了再想这个问题吧!
今儿将军府设宴,贺的是将军大胜蛮夷凯旋而归。
离别了这麽大段月子,李将军念人可念的紧,刚一回府就差人去戏班子请了离秋过府。
一夜的翻云覆雨,苦了他第二日还得开戏上台。
这不,刚下了戏还得赶去陪著应酬那些达官显贵们。
离秋不仅揣摩著,这将军府的夫人是死的麽?怎麽都不撵他?
他哪知道那将军早就对自个夫人发过脾气下了狠话,谁敢动得了他?
这京城敢动他的还真没几个。
当然,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那人还没到出现的时候而已。
轿子行到半路,听见街上一阵吵闹,
不知哪家的小二尖声道"小叫化子敢在这里偷东西吃!去去去,滚一边去"
离秋皱了皱眉,轻声唤道"停轿"
夕阳西下,弥留的橙黄色的暗光暖暖的包住轿上下来的人儿,跟仙人似的,移步走到那小叫化子身边,拉了拉袍子蹲下身,柔声问道"饿了麽?"
那小叫化子抬著头张著嘴,傻愣愣的看著他一个劲点头。
"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离秋看著那小叫化子稚嫩的脸庞,也不过十来岁,本该是最童真的年龄。
"小二,我买五个肉包子,给我包好了送来"
"是!这就来"小二领了钱,飞快的包好包子递了上去。
"给,慢慢吃,别噎著了"摸了摸小叫化子肮脏而凌乱的头发,离秋叹了口气上了轿"走吧,不然要迟了"
轿里,离秋想著,不知那孩子的命,以後会怎样?
是跟他一样?还是比他更差?亦或者能有好点的命?
罢了,各人自有天命,是福是祸,谁能说的准?
"主子,我们该走了,这时辰。。。"店家的阁楼里有人恭谨的提醒著。
"知道了,急什麽?到底谁是谁主子?"一华服公子端坐在窗边,依旧抿著嘴饶有兴趣的看著楼下狼吞虎咽的小叫化子。
"离秋?"只见他默默念著这名字,眼睛越发闪亮了起来。
"走吧,今晚说不准有好戏看"他终於站起了身,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下了楼。
二 赎身
急匆匆赶到将军府还是晚了那麽少许.
看著那英年将领眉宇间有些不悦,离秋立马扬起无辜的笑脸,"对不住来迟了点,路上有事耽搁著了"离秋坐在李敖身边小声赔罪。
"算了,下次别这样,不然有得罚你"李将军显然对於离秋怯柔的表情甚是满意,顺手在他腰上拧了下,开怀畅笑。
"宁王到"堂外侍卫高声喝报。
李敖随即离开主席,带著满堂的官员起身跪拜,"恭迎宁王殿下"
"免礼免礼,起身吧。将军可是我朝的大功臣,该是本殿要代父皇代天下百姓多谢将军才对"
宁王客气的寒暄著,一边还不忘瞄了眼身後的贴身小太监,好像那意思是"看吧,谁是谁主子?!"
没错!眼前这堂堂的宁王,正是先前茶馆阁楼里那位华服公子,也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二皇子。.
甚至於,人人都说,这天下将来必定是宁王的囊中物。
可也怪,皇上至今仍不肯立太子,这到让一边默默支持大皇子的老臣们抱了点希望。
所谓长幼有序,立太子这等事,果然还是让皇帝老子有点左右为难的吧。
只是皇帝一日不下诏,朝中就永远左右摇摆不定,胆小怕事的,干脆就来个中立。
生怕一个不当心赌错了边,以後就得身首异处。
不过这宁王到也轻松,似乎从来没把这档子事放心里,依旧玩他该玩的,做他该做的。
不争不抢、不揽势力、不养死士、随性的很,可也聪颖的很,交他办得事一向都是处理的妥妥当当。
於是,这反而让皇帝老子是越看越喜欢,私心里更偏袒了他几分。
那也是,谁喜欢看自己的儿子在自己还在位时就虎视眈眈那皇位?做皇帝的,就疑心病重!
话说这边,离秋偷偷瞅了眼这位锦衣华服,令天下众女子仰慕非凡的二皇子宁王。
就一眼也够他吓得了,天,谁能想到皇帝老子竟然能生出那麽水嫩的儿子?
瞧瞧这精致的脸型,瞧瞧这挺直的鼻梁,瞧瞧这笑起来迷死人的唇,瞧瞧这。。。。
这眼睛,明明是温柔如水,可背後却透著他王者所天生的锐气和一丝霸道,彷佛这天下,他要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做不到,他想要得就绝对不容许别人说不!
好一个宁王,天生的龙,注定要在这大好河山上一展宏图,飞腾万里。
只不过。。。
离秋忽然笑了,因为他想到,要跟前这人也是个唱戏的,包准是个旦角,不然可就真真糟塌他一袭美貌俊容。
想著想著,离秋心里更是乐得荡开了花,可这场合他要笑出声来,估计下刻就得给人拖出去斩了,所以只能死命憋著笑,却不知自个儿的一张脸早给憋得红通通的,彩霞满面好不诱人。
宁王定定看了他一眼,眼底也是无尽的笑,却还得装得庄严得往主席座上跑。
"这位是?"在一阵官场应酬後,二皇子宁王终於把视线转到了离秋身上。
"回殿下 这位是京城最红的戏班里的名角,叫离秋,人称秋官儿"
将军彷佛在说自家某个稀世珍宝般,骄傲的神情溢於言表。
"噢?那现在给本王唱段可成?"宁王挂著温柔的笑和不容人拒绝的神态问道.
"敢情好啊,秋官儿,今个在宁王面前就献段吧"将军也兴奋了起来。
虽然一武将根本不太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反正他看戏从来只看人,至於戏演的啥从来不关他屁事。
但离秋是名角,这点毋庸置疑,就算他不懂也知道,就好比知道某件古董值多少钱。
只可惜,这虽然英勇善战却脑筋不够灵活的将军,忽略了客座上老丞相之子焦虑的神情。
不过就算他注意到了,又如何?顶多以为他是气今个包下离秋的人是自己罢了,哪能看出这暗中的未知玄妙?
"不知殿下想点哪段折子?"离秋起身屈身问道.
"随便唱吧"宁王笑眯眯的看著离秋,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原来!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游园惊梦》的唱词飘然入耳,
似乎是杜丽娘的口,说的是离秋的心。
良辰美景又如何?纵然现在万千宠爱一身,未了,还不是韶光易逝?
师傅的话在心底兜著圈往死里钻:
你这也真是好福气,就是不知道这福气现在都用光了,以後怎麽办?
心里莞尔一笑。
他懂,他明白,他心有明镜,所以他心如止水,看透人间,就好比杜丽娘那一个"遍"字。
因而他总是笑盈盈看著每一个人,不得罪每一个人,只为将来不至於跌的太惨。
他是冰雪聪明的,不过一直把那聪明隐藏在乖巧的笑容里,以这样的方法作了最後一道防线,保护著自己。
是啊,他不保护自己,难不成还真以为那啥啥将军啥啥丞相之子能护自己一辈子?
呸~~~保不准一个政变,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呢!
"你当年卖身契那是几年?"离秋一曲吟罢,就听得宁王忽然朝他开口问道。
戏班子里这些孩子都是从小被卖来, 有的是穷人家父母养不起,就找到了戏班子画押了个十年八载的卖身契,算也有口饭吃。
等出了师,时限到了也就自由了,爱干嘛干嘛去,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
还一种是被不知道哪弄来卖的,这一卖就是一辈子,打小从蹲马步的基本功练起,不管出师了成名了红了,照样还是戏班子的"专属物" 或者"摇钱树"
而离秋,就是後者。
离秋愣了愣,隐隐猜测著这位当朝二皇子的目的,可还是得硬著头皮回答,"回殿下,是终生"
"噢,成了,那以後跟著我吧。我替你赎了!"
离秋惊了,啥?这就定了他後半身?他要跟了这宁王?他疯了不成?
其实这些年他赚的钱也够给自己赎了,可是这茫茫人海,他个戏子离开戏班还能怎麽活?
所以,他也认命的继续这麽活著, 可现在,他的未来忽然就被眼前这个人买去了?
他能说不麽?
当然不成,就看看傻在一边的将军和底下的丞相之子,此刻他们都不敢跳出来说个不字他个伶人而已,能有这个胆张口说"不"?那人可是宁王,是老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甚至更可能是这江山未来的主子!
看著离秋抿嘴没回答,宁王柔声道"那就这麽定了,这几日委屈你先继续在戏班子住著,等我差人物色好宅子你就搬过去"
离秋在心底嘘了口气,心念道还好没让他拌进宁王府,给安置在别苑到也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虽然对"家"这个词还是很陌生,不过却是头一次体会到这股莫名而来的踏实感。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现在在别人眼里,他算是找了个好主,好的让所有人嫉妒呢!
就这麽著,彷佛轻描淡写的,他,离秋成了当今二皇子宁王的人。
戏还照唱,只不过住的地方变了,能动他的人也变了。
满京城都知道,这人可是宁王要了的人。谁敢碰?不要脑袋了?
对了,二皇子宁王叫啥?
啧啧啧,这都不知道?那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不,比潘安更美的二皇子,皇甫祺,是也。
三 无心
没几日,离秋就搬进了京城内城东侧的一家大宅,赫然三字匾额悬挂於大门上头──离秋苑。
那牌面上龙飞凤舞的金字,还是宁王给提的。
看著那大门,跨过那高槛,离秋有种做梦的感觉,归属感?这就是家的感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