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乔适答道,一边正在微笑着。气氛再次凝固,良久以后,彦禹昂才缓缓叹了叹气,就像终是放弃了些什么,说道。
"我明白了。"
乔适沉沉一笑,问道,"七王爷的人已经进宫了吧,太后也该改由他的人来保护着了?"
"嗯。"彦禹昂应了一声,乔适便不再说话,但眼中却换上了玩味的神情。
赵智元虽狡猾,但赵仲衍要耍起手段,绝对会让人自叹不如。被困住的这些天每日无所事事,脑中自然而然把所有事情理了一遍,不知道哪天开始,有些感觉似乎改变了。
几日之后,柳华满脸笑容地出现,心情看来不错,乔适有些愕然,因为他竟然解开了锁住了他多日的铁链,只道,"带你去见个人。"
他早该想到赵仲衍落到赵智元手上的下场不会好,况且这个柳华对赵仲衍积怨甚深,眼前的地牢与预想中无异,只是那股属于血的腥味让他不禁皱住了眉,看见阴暗的牢中满身血迹的赵仲衍,他还是稍微怔住了下。
"那张好看的脸我实在舍不得伤,我下手还是挺有分寸的,对吧?"柳华的声音忽然而至,乔适只是笑了笑。
"智元叫我杀了他,但我还没玩够,死不过是一种解脱,你应该明白的。我这双腿的账都还没算回来,他这命还得留住。"乔适总算知道,柳华的双腿果然是赵仲衍废掉。
"那我实在该...谢谢你的仁慈......"被铁链扣在木架上的赵仲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有些虚弱,暗哑中明显地带着疲惫之意,嘴角却带着一抹浅笑。
"我们炎国的国君果然是不一般,先前有个人,用了刑三日就撑不住了,圣上倒还有说这闲话的心情。"
赵仲衍听了,这才转眼看了看乔适,良久之后才又暗笑了下。或许是赵智元已经大权在握,柳华的态度有些狂妄,而后竟然肯让乔适留下跟赵仲衍独处。
"你知道了柳华是七王爷的人,所有才收押他这么久吗?"在这阴冷黑暗的牢房之内,随便说句话都会听见回音。
"这是原因之一。"也许是伤口早已麻木,赵仲衍的神情看来,竟是一脸轻松的。
"他毕竟曾经爱过你。"虽说柳华是七王爷的人,但他对赵仲衍的感情应该不假。
"那你呢?也只是曾经?"这般随便的语气,像是根本不在乎答案。
"我要的人由始至终都是赵仲衍,并不是你。"乔适也半玩笑地说着。
"你说过......若是你比我先死,你会等着我。那...若是我先你一步呢?"赵仲衍忽然沉了下来。
"抱歉,这我没想过。"的确从来没有想过,似乎是潜意识的认为,自己绝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自私。"赵仲衍嗤笑了,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实在难得。
"你说过你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如果我现在捅你一刀,再对你说其实我不恨你,你会怎样?"
"你很诚实。"赵仲衍只是浅笑答道。
"谢谢。我能记仇,却不能记恨,仇是一笔账,恨却是一种感觉,就算感觉消失了,那笔帐却还是留着的,你呢......总能让我很矛盾。"
有谁能明白这种感觉,原来在冷静过后,一切的冲动都变得那么可笑。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不单纯,他们永远不可能单纯地恨着或者爱着。
国不能一日无君,赵仲衍才不见了几天,朝中七王爷的党羽便异口同声地将赵智元推上了帝位,名义上是暂代赵仲衍处理国事,实际上早在渐渐侵占炎朝政权。
季宣宏与尚宇等人却不见大动静,赵智元自然会认为赵仲衍的一党,是因为没了主所以乱了分寸,如今离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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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柳华像以往一般数日便前来一次,这日也一样,只是转眼的瞬间,柳华却被暗器所伤,在看见出手之人现身的同时,柳华似乎十分惊愕,瞪大了双眼却没力气说话。
眼前的陌生男子虽然解决了柳华,但仍不知是敌是友,乔适沉沉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男子竟过来替他解开了铁链,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殿下受惊了,皇上正在外等候,请随卑职前来。"
乔适一愣,这是赵仲衍派来的人?看来赵仲衍的计划很顺利,他以为赵仲衍如今的状况,应该没有那日在地牢中所见的不堪,但当他看见赵仲衍的时候才知道,柳华用的刑确实是狠。
他们的处境并不乐观,这男子是来救赵仲衍的,但赵仲衍却让他连自己也救了出来,这一来也耽误了些时间,赵智元手下的人应该很快便能发现问题,这么一来,想要逃脱就更加困难了。
围墙之下有两匹骏马,那名男子跳上了其中一驹,说道,"卑职先行回去拖延时间。"
赵仲衍点头,男子策马离去。乔适有点疑惑,看着男子渐远的背影,望了望赵仲衍,显然后者明白了他的疑问,解释道。
"他是赵智元的暗卫,不过是在他是我影卫的基础上。赵智元并没有把全盘计划告知自己的暗卫,他私下花了不少功夫才查清了事情,似乎宣宏他们今晚要动手了......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原来,赵智元的暗卫之中,有赵仲衍的影卫潜入,没想到赵智元这个人,连自己的暗卫都防着,若不是这个缘故,赵仲衍也无需以身犯险。
"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赵仲衍看上去状况并不太好,乔适自然有些担忧。二人才刚上马,那从远而近的马蹄声让彼此都绷紧了神经,二话不说便开始一路狂奔。
但这夜里,赵智元却在睡梦中被惊醒,因为,赵仲衍竟然被人救出了。接到消息赵智元立刻策马前去,到了现场却只看见了躺在血泊的柳华,连忙过去将之抱起,对方却忽然动了,赵智元一惊。
"暗卫......出卖了,你......"柳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坚持不下去了,最后一咽气,呼吸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停止了心跳,赵智元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抱住柳华的尸体久久没有动作。
什么真正的对决,输赢的下场是生和死,胜者为王,败者必定要奉上性命。对于赵仲衍,自己是太过狂妄了,因为柳华的话,让赵智元顿时觉得的行动束手束脚的,暗卫,自然是不能再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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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一匹飞奔的快马上骑着两名男子,身后的追兵一直紧追不放,乔适驾着马,一边顾及着赵仲衍的伤,一方面想着该如何摆脱身后的人,表情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但如今的状况已经比预想中顺利了,起码是在杀了柳华,把赵仲衍救出之后才被追兵盯上的,赵仲衍忽然闷哼一声,乔适知道这情况不妙了。
"你的影卫能找到你麽?"
"嗯......"赵仲衍沉沉应着,乔适忽然停住了马,扶着赵仲衍下马之后让他藏在了丛林之中,沉声道。
"我去把人引开。"刚把话说完准备要走,赵仲衍却拉住了他的手。乔适停住望着赵仲衍,明知道时间紧迫,却好像决绝不起来。
"乔适,我......"
"仲衍。"乔适忽然唤道他的名字,忘了上一次这么叫他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赵仲衍一愣,乔适缓了缓才道。
"我若活着,就回来找你。"黑暗中似乎还能隐约看见乔适脸上的笑意,但这话却让赵仲衍心里一沉,失神的一瞬间,乔适已经跃上了马,往左前方驾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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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元暗自打算好了一切,才刚打开门,迎面却看见了炎朝的将军李耀,赵智元并不知道李耀原是乔适的手下,但炎朝上下都知道赵仲衍对李耀宠信有加,此刻看见了神情这般胸有成竹的李耀出现,赵智元自然知道大事要坏了。
"七王爷这么急着打算上何处?"
赵智元沉住了片刻,似乎在计算着些什么。
"七王爷在想什么?末将前来是为了告知您,您手上所有的皇城密道图,根本没有任何用途,那密道早在几年前便被皇上暗中派人重修了......至于王爷您的亲信,如今恐怕远在数百里外奋战着呢。"
那密道图,是靠柳华暗中盗来的。但这一刻,赵智元似乎终于知道,自己被赵仲衍狠狠地计算了一番,什么失手被擒,什么失误,就连他千方百计在他手中抢回保护太后的机会,都是赵仲衍为了让他能掉以轻心罢了......
兵行险着,这天下间除了赵仲衍,恐怕再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用自己的命去赌,自己始终还是棋差一着,到头来,还是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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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要的是赵仲衍,而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
他说,仇是一笔账,恨却是一种感觉。
他说,他若能活着,就回来找他......
乔适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赵仲衍一直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之中。七王爷赵智元被擒,一个月后以谋反之罪被处死,其党羽一律收监等候发落。
这一连串的事件在那之后总算渐渐平息了下来,那晚的行动是他与季宣宏及尚宇三人商议出来的,彦禹昂在那晚也被救出,如今已经返回了邺国。
只是当日那个对他承诺了那么一句话的人,直到今日仍没有看见他的身影。赵仲衍没有向当日那些追兵盘问乔适的下落,也没有派人去寻找。他说过,会相信他的话,只是这等候似乎越来越漫长。
"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我在欺骗着自己?"空荡的大殿之上,只有赵仲衍孤身坐在帝位之上,他在喃喃自语着,这昏暗的殿堂,把他的苦笑衬托得更加孤寂。
没有人会叫赵仲衍去搜寻乔适的下落,就连张萱也只是沉默不语,就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结果,没有人愿意去把它变得真实,这世上,没有谁会没有懦弱的时候。季宣宏最后还是离开了,尚宇回了邺国,就连乔适......也不在了。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炎国百姓大概永远都会记住,炎朝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动弹,但最后还是由他们原来的国君执政。炎国颢景帝赵仲衍于颢景十五年驾崩,太子赵褚寒继位,帝号忆翰,年仅十四,得以太后张萱辅政以治朝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