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玄璃越[下]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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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眼蹙眉,极力地去回想,脑中却出现了筝儿,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再闭上双眼,筝儿的脸......不,那不是筝儿,眉目间却与她有几分相像。
那个女孩......总是安份地伴随他左右,不会多话却总让人感到安心,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担忧着明明与己无关的事。他却把她忘记了...而且是忘了这么久。
瞬间,那一切显得那样熟悉,女孩的容貌一点点地重新浮现,活在从前的记忆中,如今回想起来,却是恍如隔世。
从前那一声声在耳际出现的话语,以后再也不能听见,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那个叫菱儿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块冰冷的灵牌。
轰的一阵响雷,头痛欲裂的感觉似乎跟随着雷声,渐渐开始蔓延开来,乔适紧咬着牙。但此刻络华阁并不是自己该留下的地方,抬头张望了下四周,带着那份异样熟悉的感觉,毅然跨出了络华阁。
暴雨还在继续,整个皇宫像被洗刷着一般,宫女挑着灯路过,完全没有了平常的规矩,在暴风雨的催赶下,无不徐步而行。
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雨水的冷冽,乔适打了个寒蝉,快步赶上方才经过的宫女,随手拉住其中一人,那宫女一怔,手上提着的灯笼摇晃得厉害,暴雨中好不容易亮起的灯芯,此刻像在熄灭的边缘。
另一只手提着伞,转过脸望向拉住自己的人,瞬间像是被吓到一般,乔适见她如此反应,低头从下到上打量了自己一下,确实有些狼狈。
"请问,到延玺殿该往哪走?"乔适轻声问道,那眼前的宫女却像是被点了穴到一般,只知道牢牢盯住他的脸。
"延玺殿...你到过吗?"以为是对方没听清他的话,乔适这么说着,那女子才立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细细地道来。
"从这边沿着长廊走,到竹林前往东去,过了望月楼向右,沿着一旁的宫墙走,接着就......"
"谢了,接下去的路我记得。"乔适表示谢意地一笑,转身正打算离开,那名宫女却叫住了他。
"公子!这麽大的雨,您连伞也没有,从这到延玺殿的路不短...奴婢的伞您拿去吧。"
"不了,若是因此耽误了你,害你被主子责罚,我又怎过意得去,告辞。"乔适笑着答谢,宫女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宫里什么时候添了个这么好看的主子?延玺殿......不是皇上的寝宫吗?"轻声呢喃了几句,随后被远处的其他宫女叫唤起来,便立刻收起思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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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延玺殿,眼前却出现了少见的状况,这众宫女忙碌地来来往往,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管不上这身湿嗒嗒的衣衫,好不容易看见了茗儿的身影,便随即上前,茗儿定睛一看乔适的模样,吓了一跳。
"天啊,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快快沐浴更衣,不要坏了身体。"
"嗯,我等下就去,这是怎么回事?"乔适这么一问,茗儿表情显得凝重了,低声道。
"皇上忽然病倒了,太医们正在房内为他诊治。"
"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看着茗儿的表情,似乎情况不妙,但未亲眼所见,也未能知晓程度,乔适不禁也蹙起眉头来。
"听说,皇上已经好几天彻夜未眠了,再加上长久劳累,所以......"
"我明白了,我先去整理一下,你好好照顾皇上,我随后就到。"
乔适交代着,茗儿听了便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再换上衣衫,乔适赶到了赵仲衍的房前,茗儿一直待在门外,见了乔适的身影便快步迎上前,神态有些着急。
"公子,太医们还没出来...现在没有人可以进去......"
"是麽......"听了茗儿的话,乔适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接着道。"别担心,再等等。"这话,对茗儿说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病到底有多严重?看这情况似乎并不一般,这普通诊脉也无需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如今房内好像只剩下了几名太医,若是普通病症,又怎么连个宫女都不让守候在旁?
好不容易等到房门打开,见一个个太医们的脸色就能看出并不乐观,乔适叫了茗儿随太医回去,以便打点情况,自己便独自进了房内。
看见赵仲衍安然地躺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坐在床边凝视着那闭合着双眼的人,那张俊逸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乔适轻轻叹了叹气,这一夜就那么守在了床边。
翌日清晨,乔适醒来后,迷蒙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卧病在床的赵仲衍,随即直起了腰,这一动弹,似乎惊醒了床上的人。
赵仲衍睁开双眼,望着坐在床边的人,眼中的清明,并不像是刚刚睡醒的人。乔适也忘了说话,只是与他对望着,赵仲衍垂眼想了想,回忆起昨晚的事,随后坐起身来,缓缓问道。
"你...整晚没有休息?"
"没事,你不是比我累多了麽。"乔适这话,只是最基本的应答,但赵仲衍还是读出了他的紧张。
"又是谁在你面前,把我这状况严重化了吧?宫中的人总是大惊小怪......"赵仲衍轻笑,声音有些无力。听他这轻松的语气,乔适倒是不高兴了。
"茗儿说你病倒,我看情况不像......那些太医怎么连小小病症都诊治不出?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适严肃地追问,赵仲衍睁眼望着他,停顿了片刻,才道。
"没事。"
"你说过不想骗我,都是假的吗?还是你觉得,我一点也不可信?"面对赵仲衍这明显的推托,乔适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
这话似乎让赵仲衍有些迟疑,乔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还要坚持你的说辞?没事?"即便是生病,休息一个晚上脸色也该好上些,可看赵仲衍的情况,却并未改善多少。况且这种苍白,一点也不像因病所致,倒是有点像......受伤。
"那......"沉默良久以后,赵仲衍终于开口作声,乔适随即贯以全神,等着他把话继续。
"你认为,会是什么?"赵仲衍望着他,但乔适却未能在他眼中看出点什么,只是对赵仲衍的话有些失去耐性,回道。
"不知道。"
"这事若张扬开去,必定会引起混乱,我确实不是病倒,今日......宫中有刺客闯进。"
乔适一听,眼露惊色,看赵仲衍的情况,想必伤得不轻,这禁宫守卫重重,刺客竟能闯入,就连赵仲衍也被他所伤,这些刺客又会是谁派来的?
但这疑问出现的下一刻,乔适便已经有了答案。
"我就知道你回事这个反应......"赵仲衍一笑,这表情看来,似乎这件事完全与己无关似的。乔适瞅他一眼,问道。
"对方来了几人?"
赵仲衍低头回想,再道。"六个。"
"你身边没有禁军?"乔适用难以想象的语气问着,赵仲衍只是摇头。
"当时随我身后那名内侍,在我与刺客交手前已经被杀了。"他自然知道对方是看准了机会才出手,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人在暗地里监视了多长的时间。
"你就这么以一对六?能逃过深严的守卫,那帮人身手必定不俗。"
赵仲衍随之一笑,表情有些得意。
"我若说是,不就顺道抬举了自己?"乔适气结,懒得接话,赵仲衍才道。
"对方有两人被我所伤,可是却一个也捉拿不回。"这一刻,神情正经了不少。
"你呢?伤了哪?"其实这话,他想问很久,可不料赵仲衍只随口回道。
"不碍事。"
瞧他毫不犹豫的回话,乔适便道。
"我看那些刺客是蠢了,该往武器上抹点毒,好让你死掉一了百了。"这话自然是无心的,可赵仲衍竟说。
"他们可不笨,我看这次没少加料。"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赵仲衍,他似乎总是轻松地说出让他捏把冷汗的情况。
"我看你是不想当皇帝了,阎王的女儿很漂亮?"乔适冷道,赵仲衍挑眉,嘴角含笑。
"对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顾忌些什么?借于清的死故作文章的大臣,在背后轻风作浪的那些人是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仲衍听着没沉默了少顷,复又开口问道,"你去见过宣宏?"
乔适点了点头,见过季宣宏是事实,但这些暗里的关系,却是他整理得出的。
"皇族的斗争,比任何地方都要激烈,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但如今不是注重那等事的时候。"
从季宣宏口中得到的消息里,完全可以知道这些年来炎朝暗地里有着怎样的争斗,太后的亲子赵智元,被派遣到边关的七王爷,多年来的处心积累,赵仲衍并非看不见。
太后在背后动了多少心思,自然也不是不知道,当初若要把蠢蠢欲动的叛臣一举歼灭并不是难事,但在赵仲衍继位之初便做出如此足以颠覆朝纲的整顿,对炎国的处境大为不利。
在者,若将太后与赵智元治罪,只会落得外人道不是,罔顾血亲斩草除根的种种说法,恐怕到时候也只会落得残暴不仁的暴君之名。
但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近几年,若不是赵仲衍把心思全然放在对战之上,断然不会给太后一众有这等机会,导致如今作茧自缚。
"皇族在无形中代表了一国,若皇族内乱,恐怕会搞得百姓人心惶惶。"赵仲衍蹙眉,说出了自己的顾忌。
若要动手,定要将一众党羽铲除个彻底,皇室中有这么大的动静,到时候不止普通百姓,恐怕连兵心也乱了,怎样能解决这一切,并把动作降到最小,这正是赵仲衍烦心之处。
"天下是你一个人的,炎国的国君只有你赵仲衍,他们妄想夺位就是大逆不道,你为炎国做了多少,难道没有人看见?不过是除掉乱臣贼子,难道圣上宁愿双手奉上帝位,也要对他们抱有测仁之心?当初下令处斩乔家一门,你又顾虑过多少,那些......可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不是吗?"
乔适一口气下来,语速虽并不显得急迫,但却一句比一句有说服力,说道最后,竟对赵仲衍笑了。
"乔适......"赵仲衍万想不到乔适会提起乔家的事,这一听来,眼神顿时变得凝重了。
"我只是说实话,皇上你不必惊讶,乔家是罪有应得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敢问事后有谁说过皇上你半句不是?同样的情况,不过是落到了皇族之人身上,难道又有什么不同?"
或许真的是无言以对,赵仲衍定定地望着乔适,那人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情绪,嘴角上的笑,刺痛着他的双眼。
"我知道你必定有解决的办法,两全其美是不可能办到的,但你我立场毕竟不同,你乃一国之君,对炎国的掌握与了解你最清楚不过,谁都不会比你有资格做决定......"
话音忽然停止,仿佛接下来的话要在心中对自己默念行数百遍,最后才能说出口一般,乔适停顿了片刻,接着道。
"但,当初你对我也没有仁慈过,为何如今对着敌人却......"
似乎是因为赵仲衍的凝视,让乔适没把话说下去,明明是说着自身的经历,却是在赵仲衍眼中看出了锥心的痛。这一刻,就像是自己做了多么不应该的事,乔适抿了抿嘴,说道。
"对不起,你好好养伤,我先出去了。"刚站起身来,赵仲衍便伸手拉住了他。
我们之间......真的仅剩下那一句句抱歉?
乔适回头,看见赵仲衍欲言又止的表情,脑中又想起了方才还未提及的事,沉声道。
"再过不久便是中秋,皇上应该懂得这是怎样的机会......"
"胡太医到!"门外通传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向门口望去,再次收回视线,乔适轻轻挣开了赵仲衍的手。
"既然太医前来,我就不多妨碍了......"
这次,步伐没有再停住,回到自己的房内,将门关紧后,便转身靠在了门上,抬起手探了探额际,没得出个情况来,只是脑袋却感觉沉甸甸的......


第四十章
日上三竿,乔适这才刚醒过来,坐起身来扶了下额头,有点胀痛,隐约记得茗儿来过几次,但都被他遣退了。
床头边上搁着盆清水及白巾,大概是自己在朦胧中叫茗儿放下的,如今水已经凉透,把手伸进水中,寒意马上让精神清醒了几分,却也刺痛着皮肤,但乔适却感觉舒心。
一切梳洗过后,才推门而出,踏着往赵仲衍寝室的路,沿路上宫女不多,巡视禁军却似乎增添了些,不远处忽然传来宫女们的声音,这当中不乏有带雀跃的语气。
"你是说真的吗?七王爷会回来度中秋?"
"这还有假?皇上今天早朝的时候,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往边关送消息了!"年长些许的宫女故作神秘地说着,惹得另外两人又是一阵喜出望外。
乔适一听,担忧之色上了眉梢,早朝?虽说在对方派出刺客之后便不上朝,必定助长了在暗处之人的气焰,但看赵仲衍昨日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劳累。
"这么说,中秋不就能看见七王爷了?"头插桃红发簪的宫女说着,脸上的神情恐怕比捡了金子还要欢喜。
"七王爷到了边关这么多年也没回来几次,这次皇上亲自下旨意,也该多逗留几天了吧?也好让太后好好跟七王爷处一下啊。"
"不是说皇上小时候与七王爷处得不错麽?怎么皇上就这么狠心呀?难道还担心七王爷会造......"最后一个‘反'字还没出口,便立刻被抢过了话。
"这话可别乱说!"年长宫女一瞪眼,说话的小宫女闭上了嘴,见状,另外一人马上换了话题,说道。
"七王爷若是多留些日子就好了......"
"对啊对啊,说不定皇上还要七王爷回京,然后不用再走了呢!"年长宫女好笑地说着。
"啊?真的?"身材最娇小的宫女瞪着双眼,这问题换来年长宫女无奈的眼神,刚才那话自然是开玩笑的。
"留几天,几十天,几百天又怎样?七王爷又不会住进宫中,你该不会是想跟着到七王府吧?"小宫女听了,脸上有些羞涩,作势要追打。这打闹在其中一人看见乔适的身影之后,随即停下,方才闹得最厉害的宫女,僵直地站着低头,深怕会被责骂。
"殿下。"三人异口同声地唤道,并欠了欠身。
乔适只是颔首回应便走了过去,他后脚跟刚离开,身后的宫女连忙转身退开了,回头看了眼三人离去的脚步,乔适回过神来,想着方才的对话。
照宫女的话看来,七王爷赵智元的名声似乎不错......赵仲衍该也早就计划利用中秋这天,只是之前还迟疑不定,毕竟用上这种手段有些卑劣,但经过昨日,对方已经狂妄到这等份上,再加上乔适对他说的话,也不全无影响。
下旨召赵智元回京,美其名是说中秋人月两圆,但这也在无形中提醒了他的立场,炎朝的帝王只有赵仲衍一个,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回赵仲衍亲自下旨召他回京,也只是为了让他记住这个道理。
再者,太后人在宫中,无疑也让赵智元有所顾忌。若他回京,到时候人在京中,即使有任何动静也不难观察,更不可能那么张狂,即便京中有他的党羽,这方始终在赵仲衍的掌控之内。
若他对旨意视而不见,只会让这司马超之心更加昭然若揭,但如今他未必有十足把握与赵仲衍硬碰,这么摆明车马的傻事,赵智元不会干。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即使明知道赵仲衍的用意,赵智元也必定会选择回京,这自投罗网的一步,不得不走。
只是这都是后话,在赵智元接到圣旨到回到京中的这段时间,他必定会有所计划,在他抵京之后,才是真正该严阵以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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