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礼(兄弟)————芋头
芋头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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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因为姨妈他们正忙着婚礼的事宜,我也得已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但有一天却被我妈带了出去,说是要带我去买新的被单,也「顺道」跟他们一起去选床褥。
真的真的不明白,他脸上的笑容为什么能如斯地快乐,难道,海滩上的一切都只是梦,一个我幻想出来的美梦。
"怀衍,去跟你表哥一起试床吧,我自觉那张蛮好耶。"我妈比快要做人家奶奶的姨妈更兴奋,却不知道你儿子我正在失恋当中。
我笑了笑,不让自己表演异常。而在躺下去的一刻,我决定了,还是放弃吧。
这是一早就应该知道的结局,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恋情。莫要再计较过去的一切了,毕竟只有十六岁的自己,将来的路还长着,一定...我相信...可以再找到能这般深刻在我心里的另一人。
能跟他同躺在这张新床上整整的数秒已该知足了。
其实,表哥,你可知道吗?我并没有改变,外在的不一样只是我强做出来的假像,真傻,不是吗?
终于,到了他结婚的那一天,一大清早就与母亲赶到公证处,在电梯里我看着四周的镜子凝视着自己。自己深爱的人的重要一刻当然不能马虎,我穿上了新造的深灰西装,里面配的是浅紫衬衣,没有领带看上去不会显得太过份地成熟,加上那他在英国时我所戴的纯银耳钉,看来会有不少男女迷上我。
但,我都不稀罕。

走出电梯,经过长廊到达一个大厅,首入眼帘的是他们身上那刺眼的白。那女人正背着我,除了那玉润的肩背跟那透明的蕾丝头花我什么也看不到。他看到了我,今天的他没带眼镜看上去更年轻了几分,但见他低头跟新娘子说了些什么话,然后他们便相偕走来。
新娘子其实并不是特漂亮,但那柔柔的书卷味儿让她看上去确实是有股独特的气质。我心里有些惊讶,本以为会是个美艳的女生,才会让一向自制的他闹出这种「意外」。但也有可能就是因为她是这种柔柔弱弱的女生,所以才不忍心不负责任吧。
我再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他的礼服是雪白色的,口袋里插着黄紫交加的襟花,一整套剪裁合身的衣服穿在完美的骨架上绝对可以比媲美模特儿。
他为我们作了介绍,只听他道:"这就是我提起过的最要好的表弟及朋友,怀衍,跟我长得蛮像吧,一样的帅气。"
我大方地笑了,虽然心里正为他这句话而淌着血,但表面上我绝不可透露。新娘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带着女儿家的羞涩表情朝我一笑,然后跟她的丈夫相视打趣着道:"人家比你帅多了。"
他笑笑不语。这么一幕平常的情侣对话在我听来更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这样硬生生地压在心房处。后来,当然是循例的照相活动,然后不知是哪个舅父又提议说叫我跟他合拍一张西装照什么的,我一怔,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然而,独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心中确实是着强烈得不可漠视的悸动,曾经我们也在异国拍过合照,当时的他是否已认识她?
他比我稍高,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身体跟我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隐隐传来的体温,那温度是如此的熟悉,伴了我整整十六年了,却在这一天变得可怕,因为它像是想要熏出我的泪来似的。几乎是拍好了的瞬间我便像负伤的动物似般逃离他身旁,一人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浑身发着颤,脸色大概已煞白得再也装不起笑脸,但我还在逞强,别人关心我我也就借说身体不适。
终于还是到了正式签纸结婚的时候了,我站在一角看着他的背影,那公证人一大串地说了些什么话我已不知道了,但他的那句话却是无比的清晰,他以着沉稳却又带着笑意的声音道:
"我愿意。"
那一刻,什么记忆旧事,种种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明白...
然后,那公证人好像想要测试我的心脏有多强似的,残忍地在签署的前一刻笑着问:"有没有人要反对?"
有!我...我苦笑着,心里这样幻想。
最后,我看到他的手肘幌动着,看来已在签下那一世的承诺。
剎那间,我的眼眶已忍不住模糊了一片,他们那动人的白色身影已变得犹如云彩再也分不清那是他还是她。好痛,像是心脏被捏在手里的痛。不,比那更甚。
跟他在一片笑声中又不知拍了多少张照片,但,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后来,我们一行人依照计划到主教山拍婚纱照,然后不知道上天是否真的要我完全死心,竟然又让我妈兴致勃勃地接下司机一角,用我们的七人车作花车,在上车前的一刻还听得他温柔地问他的妻子要否吃点东西才去。她软声地说不用,怕会麻烦,而他微踌躇看着我。
"不要紧,我去买面包,就在这附近。"我咬着下唇,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了。
那一刻,真的满腔说不出的委屈,赶去「执行任务」。然后,独自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看着他俩就在我前面,轻声的说着话,说起相识的事宜。
原来,他们竟是在澳洲的大学同学,相识己四年了,在一起也快整整一年。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他们的对话里打转。原来,他来找我的时候已经跟她在一起了,那为什么...为什么!
恨,已不单单是这样了,但如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埋怨自己,明明那晚可以张大双眼,大声地问他,然后跟他表白,说不定...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我不相信,他真的对我只是表兄弟间的喜欢。
但,那怎样,无论如何现在幸福地依偎在他肩上的人不是你。

到达主教山后,接下来的还是一连串的拍照活动,年轻的一辈跟小孩子们都围绕着他们,我却跟一些较老年的长辈们站在树荫下,默默地看着他们。从远处看,他们其实真的很登对,猛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跟教堂身上,洋溢着的全是幸福快乐的感觉。
但七月炎夏的阳光对我这长时间住在寒冷地方的留学生却有如毒箭,我挨在石栏上半眯眼微喘息着,虽说是在山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风。总算我妈记得我这儿子,看到我汗如雨下也就提议说叫我回车子上坐,我摇头目光不肯离开那双雪白的身影。也许是出自自虐的心态吧,心里隐隐地认为只要今天的我愈痛苦,明天我就更容易忘掉对他的感情。
"你还好吧?来,这给你。"就在我出神之际,一人站在我身前挡住了那刺眼的阳光跟那同样具有伤害性的雪白身影。
我轻皱眉头,发现来者是一位青年,身高居然比已经一七八的我高上大半个头。我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帕,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画面怎看都有些不太对劲。我心想。
"谢谢。"我一怔后回过神,朝他展放我练习了三年的微笑。我抹过了额角上的汗液,问:"你是?"
"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上一次见面时你大概只有四五岁吧。我是你的远房表哥温靖,记得吗?"那身穿白衬衣黑西装的青年笑笑,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我恍然大悟,他就是我叔公的孙子,听说也在英国那边读大学了。后来,我跟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谈了起来,而渐渐,在他的带领下我短暂地逼使自己忘了那份不可在存在的心意,让自己化为这婚礼中我路人甲。
后来,我们一大团人也继续今天的行程,与一对新人到了当晚要住下的酒店去,这次我却不再跟他们同车而去,在表哥那轻扫过来的目光下坐上了温靖的车子。
后来,我们在酒店的酒楼里吃了午餐,早上的节目就告一段落了,大部份的客人亲属也先回家准备今天晚上的服饰,我妈却自告奋勇,说要留下来替新娘子打点,她本是想让我也留下的,但我却实在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宁愿跟相处了才不到半天的温靖跑去附近的Cafe喝东西。
曾经,也点过一杯巧克力;曾经,亦与一名自信具魅力的男生相谈甚欢。只是,那时绝对想不到他已经有了这么一位美好的女朋友,更没想到半年后他就结婚了。
嘴巴还在动着,耳朵里听到我跟温靖的声音,但自己却仿佛是一个看戏者,不,更让人想要苦笑的是我看的甚至不是眼前的戏,因为思绪早已飞到那完美如天使的白色背影身旁。
可能是因为我的失神,那侍应生送来的热巧克力被我碰倒洒在我身上了,炽热的感觉传至心房,香浓的味儿扑鼻,原本深灰的西装此时却成了讨厌的黑。
于是,很名正言顺地跟温靖走到酒店去开房,也听从他的建议待在房间内等待衣服被洗净。穿着蓝白的浴袍坐在床上,看着华丽却又空洞的房间,然后像是失控似的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竟是哭了出来。
这房间,跟他们的新房该是一模一样的,你说我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
"...怀衍?发生什么事了?"温靖此时走了进来,手上的一套衣服掉在地上。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他拥住...那时心里只想着,谁都好,让我靠一下,我真的承受不了...所有自制的假象,所有的回忆都被那个他残忍地捏碎了。
其实,我知道的,毕竟在情场上算是打滚过一会,什么样的男女我没看过?温靖,我这另一个表哥其实是同性恋错不了的,但他跟他却不同,他比他大胆多了,至少他那回抱着我的双手,还有那顶在我腹间的温度。
"这是不对的吧...对吧?表兄弟..."我颤着嗓音,所有筑起来的石墙再也装不了。
"怀衍,这世界本就是如此。无论喜欢什么人都没有错,只要能让对方快乐幸福就不会有错。"
我睁大了双眼,任由泪水没有意识地滑下。
说谎!那为什么我要这样痛苦?明明他对我...为什么他...他...要跟别人结婚?

但事实就是残酷的,就算我多想继续地任性下去,还是需要止住泪水。我推开他,抬头互相对视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勉强扯动嘴角一笑,算是感谢他那不算安慰的安慰。
"啊...对,你今晚先穿这个好不好?"他也退后,从地上拾起那套深褐西装道:"你那套应该洗不及了,先穿我的可以吗?放心,这是我几年前的,所以应该不会显得太大。"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接过那衣衫谢过了他,但气氛依然有些怪异,我便笑问道:"你要不先去洗澡什么的?"我说这话当然也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他也领悟到了,脸色微红唯唯诺诺走到浴室去。
我低声一叹,当下心情除了悲伤外更添复杂。到底其实我跟那个他也是一样自私,说不定当初他吻我时抱着的心态跟我拥抱温靖的性质是一样的,只是想要向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没有条件地索取爱慕。
我打开了衣服看了一眼便不由得苦笑,这衣服才不可能是旧的,因为前些几天我才在商店里看过,当时也是十分的喜欢但那价钱确实吓人。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大可以直说啊,非要让我觉得我欠了他什么似的吗?...突然,想起了表哥他,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送过对方礼物,对,连今次的结婚礼物我都没有想过要准备。
我边换着衣服边思考着,能给他什么吗?我不知道...不,有的,我想让他...让他知道他放走的是什么,没错,我要带给他我小小的报复。
扣上最低的一颗钮扣,我抬头看到浴室的门,听着里头的水流声音,发出低不可闻的叹息。也许自那一刻开始,我已经疯了。
婚宴并不隆重且也不算热闹,到场的全是亲人跟特要好的友人,而且因为他们夫妇俩都觉得中式那套过于麻烦,所以选择了特别的西式自助餐晚宴。因为都在同一酒店的关系,我们早早就下去了,发现除了正忙着布置中的工作人员跟他后什么人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却与我仿佛是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看到了我们,目光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
"来得好早,还以为你们俩会聊很久。"他走了过来,朝我一笑道,那表情跟从前一样带着丝许宠溺。
我也笑笑,是表面带着祝福的微笑,把刚刚Café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果见他脸色有些不善可能是在怪责我跟一个虽然有血缘关系却算不上认识的人去开房,但我发现原来这样让他忧心确实比自己一个劲儿地伤心要来得快乐多了。
他后来把温靖支开,然后把我拉到一角,低声道:"怀衍,我并不是要管制你交友的事,但那个温靖他...他是..."
"同性恋?"我恍然大悟,心里突然流过一丝怪异的感觉,表哥啊表哥,你有资格说人家吗?
"你知道?"他一怔,有些艰涩地道。
"而且他喜欢我。"我故意耸耸肩,却在偷偷地留意他的表情。幼稚,对吧?
"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真是...变态!"
我半眯起眼,凝视着他默不作声。明知道他说的不是我,但我却有一种被他当面骂作变态的感觉。
"我不觉得有很大的问题,况且,犯下这种乱伦罪孽的人又不只他,你说呢?"我放软了声调,以着我那虚假的、放浪的一面道。
"怀衍...?"他倏地煞白了脸,我就知道我当时不是一味地一厢情愿。
我双手执上他的黑色蝶结,替僵硬了身体的他摆弄好,笑道:"新郎,去做你要做的事吧。"说罢,我便以极为潇洒之姿走出了他的视线。
宴会开始了。
我跟父母坐在一桌,而温靖却在另一头陪伴他的家人,有些可惜不然可以更做出些让他比现在更心不在焉的事。
他就算可以骗得了所有人也不可能瞒过我,就算他在那演讲小舞台上一脸幸福的样子,并跟新娘子玩各种游戏,但那目光却频频落在我身上。
现在想起来,真不明白我跟他在强撑些什么。

可能上天也替我觉得不甘,也希望助我报复那正跟新娘子握手谈笑的他,他送了我一个机会,更派了温靖当作我的天使,没错,定是这样。
舅父担任司仪,跑到我们那台说要让我们这边派个人出去说些贺词什么的。我拿着酒杯子,小口地喝着里头的红酒,想要装作听不到。
"吶,怀衍,你跟东城那么亲近,当然是由你作代表不可吧?"我妈拉住我的衣袖道。
"啊?这..."本是想要拒绝的,却不期然接收到了温靖大刺刺地投过来的目光,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难处,离座走了过来。我见状,便回过神朝舅父自信笑道:"好啊,没问题。不过可以让靖表哥他陪我一起去吗?"
于是,那个本是为庆祝新人的小型舞台便成了我那真心的坟墓。
我跟他站在台上已看到多位女性低笑私语着,我跟温靖相视一笑,拿过了麦克风,然后凝视着台下脸色微变的他,道出一段让自己听了都甚觉委屈的话。
我把我跟他多年以来的趣事精简讲述,说他曾怎样欺负过我,怎样作弄过我,怎样宠坏过我...这就是他,让我常觉得高高在上的他。
"再次说一声恭喜,表嫂,他那样温柔的人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孩子也是,交他看顾准会成为最可爱健康的宝宝。最后,我跟另一位帅气的表哥演唱一首<世上只有>,算是替你们感谢父母,也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祝福。"
大概,我能够这样想出并说出这句话,代表我已能释怀吧...
音乐播放着,温靖一直都靠在我身边,靠得非常地近,我想已知道我脆弱内心的他应该也明白我刚面对的是一件影响我甚深的事,所以才会这样不着痕迹地做我的靠山吧。我垂着眼帘一笑,张开了嘴唇。我的歌声其实并不是最好的,但配合着温靖那带些磁性的声音却变得特悦耳,更不用说这曲是我投放了所有感情去唱给他听的。

望着你讲也许更易
浓于水的三个字
从我降世一开始
到永远不休止
你亦是我支柱
动力和意义

You make me cry, make me smile,
make me feel the love is true
谢谢你的关顾与及无偿的爱护
年月漫漫多艰苦
你也永远优先担心我喜恶
唯恐我幷未得到最贴身保护
Oh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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