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逸事————卡帕
卡帕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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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陶蔚凶神恶煞地一拍桌子,"你干吗一脸愧疚的样子,明明是那个人做的决定,有你什麽事?"
司马极看陶蔚气得连"皇上"都不叫了,赶紧说到:"陶蔚,对不
起,我......我本来想劝住皇上的,毕竟青州那麽远,又有边防重任......"
"算了!"陶蔚眼睛一眯,"反正那个人不会听你的。等我们家雨墨再长大一点,说不定就合著北魏一股作乱!看你们......"
"陶蔚!"司马极神色大变,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巴,"不要乱说!皇上虽然待四皇子不公,但是皇上也是相信四皇子不会造反作乱才把黄河边地给了他的!你这样乱说话,小心惹祸上身!"
"滚!"陶蔚一扭脸,"皇上到底是在想什麽?大可以把雨墨放在身边,每天找人看著他,何必把他送到青州那麽远的地方去?"
"怎麽说呢?"司马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茶杯,"皇上一方面担心四皇子和傅亮联合,所以把他放到了青州,可以说他并不信任四皇子,但是另一方面,皇上又很笃定四皇子绝对不会出卖宋国,联合北魏反朝廷,所以才让他去青州,这或许也是一种信任。"
"头大!"陶蔚一敲桌子,给这件事定了性。
"至於出发的时间,皇上说,可以等四皇子的伤势完全康复之後再动身。"
"那是当然!雨墨伤势不好,我是不会让他下床的。"
"总之,这个圣旨你拿去给四皇子吧!"司马极站起身来,"我也告辞了。"
"这麽快就走?"
"因为皇上现在不打算对付傅亮了,有很多事情等著善後。"
陶蔚抿了抿嘴,没说话,目送司马极出了门。


把圣旨往袖子里一收,陶蔚一眨眼又跑去雨墨的房间了。
管家正在和雨墨争执著什麽,左手拿了一只碗,右手执一调羹。陶蔚一看便知,管家这是爷爷爱心大爆发,想给雨墨喂东西吃。前几日管家被禁止出入这个房间,可把他一把老骨头想的发痛,现在雨墨身体好了许多,他成天的侯在一边,府里的事情也不管了,陶蔚的吩咐也不听了,脑袋里终日寻思著要怎麽照顾雨墨。
"大人!"雨墨正在为难,看见陶蔚来了,眼睛里射出求救的信号,
赶紧大叫起来。
陶蔚叹了口气,走过去:"身体怎麽样了?"
"好多了。"
"胡说!"管家生气地插到,"一点都不好!你看这纱布还没拆,你看你这脸瘦的,还有......"
"管家──"
"好好好,我不说了,"管家把碗凑过去,"来雨墨,我们喝粥。"
"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管家丝毫不让步。
雨墨无奈地皱了皱鼻尖,伸手过去想把碗拿过来。手指往前一探,却擦著碗沿抓了个空。他轻轻地"咦"了一声,迟疑地把手往右移了移。
陶蔚一把抓住雨墨的手包在掌心,一边就转头对管家吩咐:"行了行了,管家你也别再坚持了,雨墨呀,只有我能喂。"
管家脸色呆滞,听了陶蔚的话才慢慢松了松嘴角,起身一躬,便退了出去。
"管家?"雨墨叫了一声,又看向陶蔚,"怎麽了?"
"舍不得你呗!"
"一只眼睛不能用,看东西总是不习惯......"雨墨当下了然,害羞似地笑了笑,"这也没什麽,慢慢地就好了。"
陶蔚目不转睛地看著面前微微笑著的少年,突然用力抱住他的头往自己怀里塞。
"大人!"雨墨显然被吓倒了,声音尖尖地有些发飘。
"大人?怎麽了?"雨墨连声问,身体却不动弹,任由陶蔚搂著。
"雨墨。"陶蔚把下巴搁在雨墨的脑袋上,说话的时候就一下一下地
点,"皇上下旨了,封你当青州王,不日出发。"
好半天,怀里才传出闷闷的一声:"哦。"
"青州那个地方,老是打仗,你自己要小心。"
"嗯。"
"我去向皇上讨个将军来,好护著你。我......还得留在这里。"
"嗯。"
"我想跟你一起走......但是,"陶蔚的喉咙发出仿佛骨头断裂的"咯咯"声,"但是我在这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嗯。"
"你自己要小心。"陶蔚松开手,捧住少年的脸仔细地端详著,"千万小心。"
雨墨还是乖乖巧巧,一如刚来时那样,点点头,回给陶蔚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陶蔚心里千回百转,有好多话想说,现在却堵在脑子里说不出来。他凑过去,亲了雨墨一下,然後又亲了一下。
仿佛所有要说的话都能通过亲吻来传递似的,陶蔚红著眼睛,看一看雨墨,然後亲亲他。
两个人都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陶蔚万分的舍不得,万分的担心,全都溢满了眼睛嘴角,几乎要顺著眼泪跑出来。
雨墨伸手拍了拍陶蔚的後背,笑著说:"大人你不要哭啊!"
"我还没有哭呢!"陶蔚叫起来。
"我知道,"雨墨点了点头,"我知道。"
少年传递著温暖的手掌贴在背後,眼前是他笑意盈盈的样子,陶蔚呼了口气,突然低声说道:"我会保护你。"
雨墨没听清,伸了伸脖子,把耳朵靠过去。
"我会让你平平安安......我会保护你。"
看著陶蔚一脸郑重的样子,雨墨喉咙里那句"不用这麽担心"转了几圈又回到肚子里去了。少年沈默了很久,最後回应道:"大人,说到做到啊!"
"绝对!"
雨墨轻轻摸著陶蔚细细的眉眼,点了点头。两个人互相对视著,不知怎麽的,竟都羞讷的脸红起来,垂著眼睛,手拉在一起,傻瓜一样说不出话来。


不日出发。
这个"不日"终於来了。
雨墨因为一直在养伤,所以封王的大典也没有举办,这次算是他第一次在朝廷百官面前出现,大家好一通热闹,先是互相介绍,然後移师
去酒宴,之後又在皇宫里看戏。各个官员表面上都笑呵呵地喊著"王爷王爷",在年纪轻轻的雨墨面前卑躬屈膝,但是个人心里却打著不同的主意。
有些人看出皇上对雨墨的生疏态度,并不是真心想笼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皇子,应酬应酬也就过去了,有些人却对雨墨和陶蔚的关系产生怀疑,觉得雨墨可能和陶蔚一样,是皇上一边的亲近之人,所以鞍前马後,拍马屁拍得紧。雨墨倒是宠辱不惊,每个人都轻松的应付过去了。
陶蔚坐在一边吃胡人那边传来的坚果,冷冷地看著以雨墨为中心的一干大臣。
"陶蔚,今天怎麽来了?"司马极坐在旁边,有点讨好地问。
"要不是因为雨墨,我才不来这种鬼地方呢!连衣服都熏出臭味来了!"
"陶蔚!"司马极叹著气,"这里人多嘴杂,你就不要再叫‘雨墨'了,他好歹是个王爷!"
"是个王爷怎麽了?"陶蔚满不在乎地提高音量,"我想叫什麽就叫
什麽!"
司马极往周围看了看,突然神色一凛,低声说道:"傅亮。"
陶蔚手一顿,脸上波澜不惊,仍然低头剥他那坚果。
"司马大人。"
"啊......傅大人。"司马极站起来和傅亮互做了揖。
"陶大人。"傅亮转过身,响亮地叫了一声。
陶蔚这才悠悠地拍去手上的碎屑,站起来,垂著眼睛,随便弯了弯腰,应到:"傅大人。"
傅亮有些动怒,脸上却还挂著笑容:"陶大人,好久不见了!听说最近殿下一直在您的府上养伤?您也受累了。"
"还行吧!"陶蔚往嘴巴里塞著东西,含含糊糊地答道。
"陶大人!"傅亮一把推开站在边上的司马极,往陶蔚身边就是重重一坐。
陶蔚知道傅亮是辅政大臣,也知道这人虽然没什麽家族背景,但却是保持朝廷均衡的力量,在朝为官的约有五分之一都是出自他的培养或推荐。
但陶蔚也不怕他,慢吞吞的喝了口茶,抬起眼睛看了看傅亮说:"傅大人,您虽是文臣,但也参军打过仗,不像我们司马大人,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连皇上都不敢大声呵斥他,深怕司马大人一惊一吓生出毛病来。您刚刚这麽一推......"
傅亮扯著嘴角看向在一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司马极。
"司马大人!"陶蔚放大声音,故作姿态地叫起来,"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痛啊?"
傅亮一眼看到坐在远处的皇上往这边侧目。他也是个精明的人,早知道司马极和皇上关系复杂,陶蔚这一出就是借著司马极、应该是皇上的威风来压自己。傅亮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站起来对司马极嘘寒问暖,两个人客气推托一番,倒是谁也不肯再去做那把椅子了。
陶蔚又是一笑,站起来说:"下官要往那边去了,不介意的话,椅子空出来了,哪位大人请坐吧!"
"陶大人留步,"傅亮出了声,"小王爷这眼睛的伤是......"
"哦?怎麽?"
"本官听到宫里的一些传闻,说小王爷是自己把自己给刺伤了。"傅亮说著话,嘴角却笑的得意。
陶蔚的双手笼在袖子里,紧紧地掐著胳膊,脸上一派平静:"的确如此。"
"是吗?陶大人知道其中原委吗?这小王爷平白无故的......"
什麽平白无故?前几日问了雨墨,陶蔚才知道傅亮曾好几次找过雨墨,企图拉拢。皇上要对付他的事,也是那个傻呼呼的雨墨告诉他的。这回进宫求赦,最後失掉一只眼睛──傅亮怎会不清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麽!雨墨这孩子,也不是一般的死心眼,硬是要保傅亮,也不知道转个弯,偏偏直接去找了皇上,现在弄到要去青州那麽远的地方,还做了什麽王爷,根本就是把自己的脖子架在刀口上。
傅亮见陶蔚不说话,单是沈著脸瞪著自己,感觉扳回一城,朗声又说:"小王爷生性倒也古怪。陶大人与小王爷交情不一般,可要好生看著,免得小王爷万金之体又有什麽损伤。"
陶蔚一挑眉,冷笑了一下。他生得白净,眉眼都细长,这一笑带著几分阴谋味道,很有威慑力。
"傅大人自不必担心。小王爷这边,我自然保他万全,舍出性命也不会让他再有差池。傅大人要是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完陶蔚也不去看傅亮,转头对司马极说:"我过去看看小王爷,他伤刚好,各方面都要忌口。"
"知道了。"司马极眨眨眼睛,以示对陶蔚刚才表现的赞扬。

雨墨老早就看著陶蔚与傅亮在一起不知斗些什麽,看见陶蔚往这边走,便推了其它大臣的酒,迎著陶蔚走过去。
"大人。"
"雨......小王爷。"陶蔚碍著是公共场所,对雨墨作了个揖。
雨墨赶紧托住陶蔚的胳膊:"大人。"
"明日动身,今天就不要多喝酒了,况且你伤口刚好......"
"我没喝酒,"雨墨调皮地笑起来,"我的酒壶里都是水。"
"哦?"
"倒是大人,你刚才和傅大人说了些什麽话?看你们剑拔弩张好像唱大戏一样。"
"你看得倒是欢!"陶蔚趁没人注意,拉著雨墨的手往偏僻处走,
"也没说什麽,就是威胁威胁他,杀杀他的威风。"
"您自己也要小心。"
"知道了。"陶蔚抬头看了看阴沈的天空,"反正傅亮这个人,我早晚要对付!"
雨墨看著陶蔚的侧脸,叹了口气劝道:"这次的事情也不是傅大人的过错,他当日有恩......"
"不许再说有恩,那些恩情都跟著你这只眼睛去了,从此你与他再无瓜葛!"陶蔚厉声说道,他顿了顿,心有不甘地又加了一句,"我只不过是斗不过皇上,拿傅亮出气罢了......"
"大人!"雨墨皱著眉,重重地捏了捏陶蔚的手心。他知道陶蔚素来口无遮拦,但是说出这种马上会被砍头的话,实在是让人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陶蔚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但他还是抬起头对雨墨微笑起来,"不说就是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呃?"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雨墨有点应付不过来,站在原地有点茫然。
陶蔚压不下心中的躁动,迅速地看了看周围,一伸手就把雨墨揽进怀里,嘴里低声说:"我来量量看你有没有长高!"
"这是哪门子量法啊!"雨墨挣扎著,"大人,不要闹了!"
"不要动!"
雨墨听到陶蔚的声音似有变化,想抬头看看,却被对方按住了脑袋动不了。
"叫你不要动了!"
"大人?"雨墨轻轻地推了推他,也不敢动的太厉害。
"不要动啦!再动我就亲你啊!"
雨墨吓了一跳。这位陶大人说不定真的会做出荒唐的事情来,所以他垂下手,再不敢动弹。
"让我抱一下,就一下下......"
仿佛撒娇一般的轻声细语,雨墨听得心里发酸,把自己又往对方的怀里靠了靠。


第二日。
雨墨动身前往青州。
随行的是皇上赏赐的一干奴仆,三千精兵,以及陶蔚千方百计要过来的将军──王辛。
叛乱虽没有完全平定,但已是胜券在握。陶蔚在皇帝面前死乞白赖了好几天,再加上司马极在一边吹风,皇帝也就答应了,把王辛先行招回建康。
王辛打仗神勇,精通兵法,为人却难得的单纯耿直,再加上他曾经和
雨墨有过接触,只有把雨墨交给他,陶蔚才能稍稍放点心。
雨墨穿著盛服,拜了皇上,站起身来。他虽然伤了一只眼睛,但纱布已经拆除,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哪只眼睛曾经受过伤。
众人只觉得这小王爷风姿英挺,嘴角带著几分稚气,但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却已像成人般坚强利落起来,可亲可近中也带著皇族的不可侵犯之感。
陶蔚和其它大臣在两边垂手而立。
皇上则拉著雨墨的手往马车走去,雨墨又拜了一拜,一脚蹬上马车,手扶著车沿,视线投向远处。
他在找陶蔚的身影。
陶蔚今早把崭新的官服穿在身上,也不穿木屐,踏著一双乌紫的官鞋,端端正正站在百官之中。
他对上雨墨的视线,想给少年一个宽慰的笑,但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只能朝远处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雨墨也点了点头,便不再留恋,弯腰钻进了马车。
这无声无息的一别,再相见不知何时。

10
傅亮不喜欢小孩子,或者可以说,他讨厌小孩子──幼稚、天真、看不清现实、做事无逻辑。
就像现在。
傅亮根本不记得家里还有这样一个小厮──穿著褐色的短褂,手脚细弱,上面有很多沾满灰尘的擦伤,脸上都是泪痕和脏兮兮的痕迹,看不清原来的长相。
这个小厮一直跟著傅亮,保持著约10米的距离,木屐在地上发出急匆匆的响声。
"想不到还有人对你忠心耿耿。"出言讽刺的人向後偏过脑袋,露出一个笑容。
"哼!"傅亮习惯性的冷哼了一声。
"呦!成了阶下囚,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呐!"
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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