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你在哭吗?”卢植询问着我,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跟你刘备师兄一样爱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委屈。
这两个字仿佛炸弹一般,将我压抑的情绪炸开,我的眼泪像是开了闸一般,吧嗒吧嗒的掉落在衣服上。
没有父母在,没有竹马在,我只有卢植一位长辈可以宣泄情绪。
我趴在他的腿上嚎啕大哭着,仿佛只要这么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一般。我无法改掉这个坏习惯,因为哭是女人最好的治疗。
“我,我要去邺城。”
卢植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让我有一种自己是他孙女的感觉,他对我道:“好好,去邺城。现在河内、邺城都归老夫管,你就去邺城帮君主养出一个大粮仓供应军队。”
他不像是其他长辈那样发现你在哭而劝阻,反而让你哭个够,哭到疲惫睡着为止。
我趴在卢植的腿上哽咽着,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他在跟人说话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老夫管不了,老夫也不想过问你们发生了什么,兄弟手足要互帮互助友爱相处,也许你与这小家伙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谢卢尚书教导,云受教了。”
“唉,子晴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且自己先想想,错是不是在自身上,等你想清楚了,再去寻子晴吧。”
“是。”
我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他脸上带着的哀伤与自责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卢植的手突然盖在了我的眼前,他轻声道:“子晴再睡一会吧,睡饱了,明日才好有体力骑马启程前往邺城。”
眼前的黑暗,再一次将我拖入了梦的深渊中。
没过多久,我感觉身体被人抱起,他手臂有力,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唤了我一声:“子晴。”
我的泪,无法控制的流出,那滴滚烫的泪珠被他粗糙的手指拭去。我听见耳边传来他那让人安心的声音道:“子晴,等我去接你。”
可我已经害怕去相信你了。
第二天。
我按照卢植的安排,14 带着吕布前往邺城。
卢植似乎看出了吕布对权势的贪婪,他害怕将这么一头猛虎留在会直击汉室心脏的河内。可他,同样也不放心让我与吕布共处。
临走时,卢植给了我一根竹简,上面写了一个“谨”字。
卢植将那根竹简递到了我的手中,对我解释道:“当初老夫不让你名良,不只是因为开国元勋的关系,而是良字不适合子晴。老夫与你父亲商议过,他答应让老夫为子晴取名,从今日起,你便叫张谨,谨记日后行事要三思后行,不可急躁,要谨,慎也。”
“是。”我对卢植叩拜了三个头,算是全了当初未能给的拜师礼,将他交给我的竹简小心的收进怀中。
我不知道,自这日离别后,我再没机会见到这位给予我帮助的老师了。
☆、第40章 董卓篇(十三)
抵达邺城后,在与赵云分开这段时间,我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对他的感情。
我承认,我是喜欢赵云的。不是将他看作一个历史中有名的武将而崇拜的喜欢,而是把他当作一位普通的异性而喜欢。我喜欢他碰触我小心翼翼的感觉,那粗糙的手拂过我的脸颊,那种酥麻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
他会从我的嘴唇,一路向下抚摸到我的肚子,那柔顺的动作会引起我的战栗。会让我舒服的控制不住的低吟出声来。
我喜欢他每一个动作带给我的安心感,喜欢他凝视我,珍视我的视线。
同样喜欢他会因为我受伤,而去胖揍一顿朱然替我出气的行为。他肩膀的肌肉会在发力时绷紧,手上也会因为用力而爆出青筋。
他皱眉时候的样子,我最喜欢了。
我喜欢赵云。
喜欢到想跟他来一发试试。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压在我身上,给我带来至高的欢愉。
糟糕的想法侵占了我全部的思绪。
脑袋中的污秽画面瞬间被掐断,我从梦中猛地惊醒,刚才还清晰的香艳全部从脑中清空遗忘。唯有赵云裸着上身露出健硕肌肉的样子,在我的脑袋中挥之不去,眼前似乎还能绘制出,他温柔的低头注视我的画面,轻声唤我:“子晴”的声音。
我默默的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被子中,深深的呼吸吐气,慢慢压制下身体内一种难以抑制住的骚动。
真糟糕了,我已经欲求不满到会做这种梦的地步了吗?
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分离后的难过,才别扭的不愿意将真名告诉他们。因为我固执的认为,只要不交换姓名的话就不会有感情的,到分离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因为不舍得而哭的惨兮兮。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我是真的喜欢上赵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单身等于年纪的我,只有暗恋的经验到了max。
我没胆子去告白,就连曾经喜欢过的那位能平速跑下十多圈的运动健将学长,我到他毕业都没有敢去跟他搭一句话。
竹马曾经对我下过定义,说我是:“闷骚、幼稚,永远停留在社会小学生中无法毕业的一朵奇葩。”
我没敢跟他说,我占有欲也很强,最讨厌别人动我的所有物,除非我主动让出!
怎么办!?简直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我之前跟赵云闹别扭,让人误会是他的错,根本就是我小学无法毕业的属性开始作祟了啊!我好怕啊!就这么被自己那扭曲的性格带累,最后不能再跟赵云好好相处什么的,想想都要喷出一口老血。
“谨郎醒了没?”
我听着门外传来孙尚香的喊声,含着血回道:“醒了。”
孙姐姐端着早饭推门进来,被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将碗放在桌上,忙到我眼前担心道:“谨郎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呵呵……做了个噩梦。”并不,我只是恐惧总是冒出来的作死属性,担心它让我注孤生!
“谨郎你这样,还能去赴吕布的宴吗?”
经过孙尚香这么一提醒,我想起了来到邺城后,吕布隔三差五就邀请我去喝酒的事。刚来邺城的那几天,我有一些事情要去调查,便用公务繁忙为理由推了吕布的邀请好几次。可这几天吕布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事情忙的差不多,又频频发来请帖。
而且,我俩现在都住在太守府,只是我住的地方比较偏,他一个人霸占了最大的院落。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是不能闹的太僵。
“啧,我讨厌看着他。”邺城的吕布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吕布,见到他我总感觉很别扭,可又不能再推脱了。
物极必反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孙姐姐提议道:“让朱然和张郃陪着主公一起去吧。”
“朱然和张郃啊,也可以,有他们在我也不怕被灌醉了。”我点点头同意了。
我离开前,跟卢植要了关押起来的朱然,起初小老头还不同意,亲自问过朱然是否愿意永生拜我为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才把人放了,同意让我带着朱然一起去邺城。对小老头来说,我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没有外力帮助,在邺城会被吕布欺负死的。
现在有了张郃、朱然和孙尚香,多少会让吕布掂量掂量对我下手的话,他又能讨着几分好处。
然而赴宴的我,还是低估了吕布的下限。
他竟然让舞女为我斜酒!
不止如此,吕布还问我道:“张军师喜欢的话,尽管带回住所。”
带你妹!
我是喜欢男人的——!
我起身,作揖推辞道:“多谢吕大人厚爱,只是,谨已有心上人,对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哦~。”吕布眯了眯眼睛,抛出了一个让我很为难的问题,他问我道:“布可有幸知道,那位得军师青眼的女子是何人?”
是何人?
我也想知道我未来没影的未婚妻是何人啊!
算了,豁出去了,随便拿山中城的一个武将顶岗吧。
我微微一笑,露出羞涩的表情回道:“他身高八尺。”
“噗!”我话音刚落,朱然和张郃便不给面子的将酒水喷了身边人一脸。那俩可怜的姑娘十分尴尬,想抬袖子擦脸,发现自己穿着纱衣起不到多大用处,又讨厌酒水粘身,只得告罪下去换衣服。
朱然和张郃一顿猛咳,顺过气来后,看我一眼,再也不敢趁着我说话的时候喝酒了。
吕布一脸庆幸自己刚才没喝酒的表情,他嘴角略有抽动,上上下下打量了我的身形几次,表情僵硬的赞了我一句:“军师真男子也。”
我继续道:“他身高八尺,大脸微红,通身的气派,拎着偃月刀站在那儿,让谨欲罢不能。”
我想起了在山中城住的日子,几乎每天早起,我都能看到不守营地的二爷拎着青龙偃月刀,在龙纹广场上练习武艺,那气势,那美髯,那动作。要是能摸一把他的胡子,我这趟就算没白来。
吕布顺着我的话,似乎想象了一下那个女子的样子,脸色瞬间铁青,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军,军师真是品味独特。”
我谦虚的作揖道:“吕大人廖赞了。”
“呵呵……”
自这之后,吕布就不愿意再请我了。
只不过,三天后,他让手下给我送来了一个用偃月刀的人。
我低头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不得不感叹道:“真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之前还在太平道观内查找有关这人的记录,考虑了很久该用什么方法把人引出来。没想啊没想到,只是不想再推脱随便应付一下去赴个宴,竟然就白得了这么个人。
是的,吕布给我送来的人,正是关兴。
我默默的蹲下,盯着眼前晕死过去的人,说道:“你们说吕布这是什么意思?”
孙姐姐猜测道:“大概是讨好主公?”
“那他也应该送一个,我之前在宴会上说的那种女人啊,不该是一个……”我用小木棍戳戳关兴的肚子,抱怨道:“也不该是个男的才对啊。”
朱然眼中满是对关兴的同情,他大概觉得自己当初的待遇要比关兴好吧。他道:“然猜,吕布是找不到主公你要的那种女人,所以才干脆破罐破摔,直接送你个男人得了,反正……都用偃月刀,对他来说没差。”
“好吧。”我被朱然的话说服了。
吕布讨好我想干嘛,我不想管,现在的问题是——
“怎么把他弄醒?”我抬头看看耸耸肩不知道的朱然,又扭头看看眉头紧锁的孙姐姐。
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点经验的孙姐姐提议道:“要不要试着摸摸头?”
“摸摸头?”我听后,一脸茫然的低头看着昏迷过去的关兴,他脑袋上的毛看上去软乎乎的,发色有点偏向咖啡色。
孙姐姐对我解释道:“阿香想,说不定主公碰一下,控制就解除了呢!”
可惜,孙姐姐刚说完,朱然就嘴贱的拆台道:“可是当初,然被孙小姐吼了一声,被吓了一跳就解除了。”
“你闭嘴——!”
被孙姐姐怒吼一声的朱然,默默的做出缝住嘴巴的动作来,表示自己不会说话了。
我已经习惯朱然没事就惹怒孙尚香,然后不是被姐姐暴揍,就是被各种吼。他简直是赛过了吕布的拉仇恨小能手。
“先试试这招吧。”死马当活马医,我直接下手揉了一下关兴的头发,发现他没反应,我就改用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可惜他还是没醒。
我甚至给他做了一个猪鼻子,他还是没醒。
我放弃道:“晕的太彻底了。朱然你把他抗进屋里去吧。”
“好来~。”朱然轻松的扛起了关兴,把他带入屋内后,一下子就把人扔在了内屋我睡的床榻上。我听着人体碰撞上木板的巨大回响声,有点怀疑朱然是不是跟关兴有私仇。
为了能让关兴睡得舒服点,我给他松了绑,改用一根绳子拴住他的脚与床榻相连。之所以做这么缺德的事情,全是为了确保我们三的安全。万一关兴醒了还处在被控制的状态下,我们还能有时间再一次把他打晕过去。
夜晚,我和朱然、孙尚香轮流倒班的照顾关兴。
孙姐姐怕我早上爬不起来,让我先守到午夜,等到了点后,再换朱然守上半夜,她自己守下半夜。
我打了热水,给关兴擦了脸后,把手绢敷在他额头上。
似乎因为被控制的关系,关兴睡得很不踏实,他似乎被梦魇缠住,眼珠频繁的转动,身体的一部分偶尔会控制不住的动一动,有时候还会发出痛苦的低吟。
我取下手绢,轻轻将手盖在他额头上,将他的头发往后撸了撸,安抚道:“乖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安抚的声音似乎起了作用,关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翻了个身,摸索的抓住我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仿佛只要手力稍微松开,我就会跑掉一般。
“爹……”他低沉安心的梦话,给我的心脏狠狠来了一击。
一想到还在山中城中的二爷,我便无法拒绝眼前人的撒娇。我用指尖轻轻拭去他眼角边的泪水,柔声回应道:“兴儿乖,爹在这。”
对于关兴来说,二爷在麦城的死,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吧。
☆、第41章 赵云(番外)
从河内回到洛阳张府后,赵云每天都会坐在廊下回忆往事。
从他跟了公孙瓒,后又投奔了刘备,再到蜀国建立起,他生活稳定了下来,将亡故兄长二子从故乡接到蜀国照顾。
赵云生前最对不起的人不是刘备,而是拉扯他长大,目送他入仕公孙瓒,直到病故都未能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兄长。战事结束,等赵云匆匆赶回去的时候,赵家只剩下寡嫂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统儿和广儿。
那是赵云记忆中最失态的嚎啕痛哭,他整日消沉的陪伴着躺在地下孤零零的兄长。若不是寡嫂看不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赵云这辈子大概就完了吧。
赵云依稀记得,寡嫂对他喊道:“连阿弟你都倒下了,赵家孤儿寡母要如何活!”
是,他赵云不可以倒下,他得照顾被兄长留下的嫂嫂和两个孩子。在这乱世中,赵家只剩下他一个顶梁柱可以依靠了。
就是拼着这么一股劲,赵云才又回到了公孙瓒身边,他要往上爬,他要为统儿和广儿赚下泼天富贵。
赵云一直将统儿和广儿视如己出,一心想着将自己一身本事教给两个孩子,希望他们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好好生存下去。甚至在来蜀国的路上,他对寡嫂病故后留下的俩个孩子道:“以后云就是你们的爹了。”
虽然,赵云对外宣称统儿和广儿是他在故乡的孩子,可赵家的家谱上,这两个孩子还是记在他兄长的名下。
统儿和广儿很聪明,他们很清楚在赵云兄长遗孤和赵云之子中选择,哪一个在蜀国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感激赵云的照顾,同样也担心这位云叔父会被他们的存在带累。
统儿和广儿并不知道,他们每日担心的事情早已发生过了。
赵云很清楚的记得,他用“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个理由,推辞了刘备多次牵红线的行为。
物极必反,刘备觉得他不识相,渐渐的不那么重用他了,甚至压制着不让他获得军功。直到刘备死了,他才在继位的刘禅帮助下,逐渐平步青云,给统儿和广儿赚下了未来生存的资本。
赵云不是无求无欲,他也懂儿女情长,只是在乱世中他是冲锋陷阵的将军,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脚下打滑摔进泥水里。
他一直在等,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去寻找一位心意的妻子。
可惜……他没能等到那天的到来。
他因身上的旧伤复发病故,记忆的最后,是长大的统儿和广儿在他床边痛哭,他只来得及为他们留下一句话:“统儿你知进退,而广儿与我当年那般一腔热血,你定要看好你弟弟。”
他话音落下,便觉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统儿和广儿的高喊声:“父亲——!”
这一刻赵云感觉到了满足。
死去的赵云,只留一缕孤魂在混沌中飘荡着,孤苦伶仃无人搭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生前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死后兄长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不知道浑浑噩噩度过多久,赵云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