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的眼神没有现在灵动,是一副死气沉沉冷淡的样子。
我蹲下来,指着自己问道:“你记不记得我?”
他苦笑一下,答道:“记得,当日然与伯言急着出洛阳城,在拐角撞到了伯言的人,正是阁下。”
我又问:“伯言是谁?”
“陆逊。”
好吧,总算知道那时撞到我的人是谁了。
我起身,安抚的拍拍还余怒未消的孙姐姐的肩膀,对旁边的士兵道:“你们先将这人带去我的帐子,我有一些需要审问他。”
“可是卢尚书……”
我见士兵有些犹豫,便道:“无妨,你见尚书就实说,就说军师要审问俘虏。”
卢植有心培养我,所以只要我做出的决策问题不大,他都不会过问,带走一个敌将审问而已,他八成还想让我拿对方练手呢,如果想要报仇的话,小老头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遮掩过去。
有个护短的师父就是好呀~。
敌人在攻城,我却将敌将带回了帐篷。
将士兵屏退后,孙姐姐立马上前拽住了对方的耳朵,拧的那人嗷嗷直叫,小声喊着:“孙小姐饶命,然再也不敢了,孙小姐饶命。”
“哼,让你伤主公!”孙姐姐出气了,回到我身边来,站在我旁边等我审问这人。
看着那武将被孙姐姐欺负的可怜样,我突然觉得脸伤和惊吓没什么事了。
还有,这小子长得跟我男神扎克斯有点小象,俩人看着都是开朗活泼的类型,额前同样有一撮很调皮的呆毛在卖萌。
“你叫什么名字?”我声音柔和的连我自己都吃惊。
而被审问的人也同样吃惊,他大概以为我会先直接报复吧。不过,他很快淡定下来,忙答道:“朱然朱义封。虽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不过孙小姐在这里的话,然是不是可以认为,对面那些家伙是敌人?然之前无法自由控制身体,又是何原因?”
“主公,让阿香来解释吧。”孙姐姐给朱然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知道一些大体的事情。
朱然听后点点头,试探的问道:“如此的话,那可否让主公先为然松绑?”
我摆摆手,让姐姐上前给他松绑。
终于重获自由的朱然活动了一下手腕,立马对我作揖道:“主公,然有事要报。”
“说吧。”我点头同意。
他道:“若如孙小姐所说,那主公一定要小心,这次来的不只是伯言与然,还有另外四个武将,不过然只见到过关兴,其他三个未能见到。”
妈妈呀,对方居然安排了六个武将!
“真是大手笔啊。”我腿都在打抖,敌手为了改变历史也是蛮拼的了。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额头系着绿带拿着偃月刀的是关兴?对面还有其他人吗?”
朱然答道:“只有然与关兴二人。”
关兴武力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爹是二爷。
二爷的崽啊,哪怕愚钝武力值也肯定不会低的,他骨子里可是流着二爷的血,遗传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孙姐姐见我面露难色,大概也想到了二爷,问我道:“主公难道要放过关兴吗?”
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很丧病的问道:“姐姐你说我把城名改成麦城会怎么样?”
“……”姐姐和朱然沉默,很默契的以倒退一步回答了我的问题。
好吧,还是别作死了。
我正想着怎么拿下关兴,只听外面有士兵报道:“军师!卢尚书叫你快些回到城上。”我听到,让朱然留在帐内,安排士兵把守做好俘虏他的戏,才带着孙姐姐直奔城墙跑去。
我重新爬上城墙的时候,第三轮的猛攻已经结束,天空落下了小雨。
卢植见我来了,淋着雨对我道:“子晴让你身边的小子出战,何进的援兵来了。”
我顺着卢植的指向看去,发现河岸边有一支步兵队。队伍中,那面代表何进的褐色旗帜迎风飘动着,可我眼中只看到了前面领队身披银甲骑着白马的武将。
我虽然看不清,却知道他手中的枪一定泛出了刺骨的寒光。
孙姐姐对我耳语道:“是赵云。”
“嗯,他来了。”
他来,我便安心了。
我看着孙姐姐取了弓与剑,带着城中剩下的步兵、骑兵出城,迎上了见此情况而展开第四轮猛攻的黄巾,而河岸边的士兵队则从侧面与黄巾交战。我亲眼看到那披甲骑白马的赵云冲进了黄巾中,以手中枪将黄巾硬生生切割成两面。
正在我们与黄巾交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后方来了一支挂着淡紫旗帜的部队,从后方偷袭黄巾交战。仿佛蛇吞鼠一般,极速的毁灭着黄巾。
黄巾就像是被包起来的馅一样,被前后夹击歼灭了。
胶着了一上午的战事,竟然瞬间平息。
卢植站在我旁边指着那紫色的旗帜道:“那是丁原的士兵。”
“丁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我隐约觉得丁原这种时候来,一定是来者不善。
卢植冷哼一声,对我道:“哼,不就是想分一份羹呗,他倒是会做好人,掐着时辰来。”
就在我们都放心,以为局势稳定的时候。已经被压制的黄巾队伍中突然冲出五十个人,之前那位狠揍了张邈一顿的大汉,被我的目标人物关兴救了出来,在追击下竟然逃掉了。
逃掉了……
我只感觉眼中蓄满了泪水。
“子晴你怎么哭了。”
“先生你看错了,三郎只是牙疼。”我的心在流血。
二爷,我对不起你……竟然让你儿子逃掉了!
关兴的逃跑让我有些心情低落,可卢植不管,直接把我提溜到了城门前,迎接凯旋而归的士兵们。尽管这些归来的人中,有一支队伍是我们并不欢迎的丁原,但也得维持着笑容去迎他们入城内休息。
作为客人,丁原的队伍是先入城的,我看着纵身下马对卢植作揖的人,只听他道:“吕布拜见卢尚书。”
呵呵。
能见到年轻的张郃,自然就能见到刚锋芒毕露的吕布。
吕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问道:“这位是?”
虽然现在的吕布与我认识的吕布外貌一模一样,可我心底却生不起对他一丝一毫的亲近感。也可能是他的利刃太过尖锐,还未被打磨过吧,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
我对他礼貌的作揖道:“吕将军好。”
“那是老夫愚钝的徒儿,将军不用太过在意。”卢植不给吕布打量我的机会,直接将人引去了王匡住的宅子,这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等到孙姐姐他们入城,见到骑着白马的赵云,扬手对他挥了挥。
赵云见到我立马回了一个腼腆的笑脸,他纵身下马,直接奔过来将我一把抱住,几乎将我抱得双脚离地。与我分开许久的赵云,在我耳边低声道:“主公,云好想你。”
“子龙,好久不见~。”我轻轻拍了拍他身上冰冷的盔甲,希望他能在压死我之前松手
赵云察觉到我的难受,像是在充电一般又抱了抱我,才心满意足的松手退开。只是没等我站稳说话,他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下巴,让我擦头露出整张侧脸来。
他看见了我脸颊边那道划伤,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低声问道:“谁弄的?”
我控制不住的一抖,不敢去看他深邃的眼睛,打哈哈道:“只是……不小心……”
“说。”
在激怒已经莫名愤怒的赵云和保下男神脸的朱然中选择,我可耻的选了前者。
我内心对朱然说了一声抱歉,答道:“朱……朱然。”
可怜的朱然,被我出卖的当天晚上,就在我的帐篷中被赵云狠狠的猛揍了一顿,被打的双眼都乌青了,可惜我不敢去拉架,而姐姐也没打算去救他。
☆、第39章 董卓篇(十二)
入夜,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一曲战后的哀乐,大地被雨水冲刷,血与水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入大河,将一场杀戮全部冲走。
我趁夜色正浓端着热水来到关押朱然的帐篷,今天见赵云揍他的时候,说不心疼那是假的。那可是我男神的脸啊!看着赵云拳拳到肉毫不含糊的揍下去,虽然心里知道那不是扎克斯,可是还是超级心疼的啊,因为男神的脸啊!
反正我被孙姐姐拉走的时候,朱然已经在赵云的帮助下进化成了猪头。
我对将帐篷严密把守的士兵打了一声招呼,让他们散的远一些,才端着热水盆掀开帐布入内。刚进来,就看到朱然似乎不太舒服的在草垛的床铺上不停翻身。
“朱然你感觉怎么样?”
朱然听见声音从床铺上惊起一脸戒备,发现来的是我,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声唤我道:“主公?你怎么来了?外面不是下雨……”
我将水盆随手放在地上,拧干了手绢递给他道:“哦,之前看你脸肿的那样,给你打点水敷敷眼。看你脸上的肿已经消退了,真好呢。”
我很羡慕朱然的恢复能力,他那张被赵云打肿的脸已经消肿了,只是还留着可笑的青眼圈,像是cos墨水不足的熊猫宝宝一样。这群武将自从附身我后,各项恢复制表都在变态的数值上。而可怜的我,脸上这道伤痕还火辣辣的疼呢。
朱然见我抚脸的动作,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毕竟这可是他出手后的杰作。
帐篷内沉默了许久,朱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扛不住好奇,问我道:“主公为何对然这么好?”
在朱然看来,他是差点一箭要了我命的人,俩人独处本该十分尴尬的,哪怕我亲自胖揍他一顿都可以理解。可我现在不止给他独立帐篷住,还好心的打水给他用来敷眼。这要是换做曹操的话,大概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了。
我确实有企图,只是理由简单理由到让人无法相信。
因为你长着一张我男神的脸。
“然……不是孙小姐那般身份高贵之人,除了一身力气外,没有甚用。”朱然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就好似永远只会打柴的人一样。
可就算他真的只会打柴一项技能,只要顶着那张挑拨过我心弦多年男神的脸,我就能爱屋及乌的对他好。
然而事实证明,朱然的脑补能力也很一流。
“然,然然是有喜欢的人!生前为她守身如玉,死后也一样!”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捂着胸口向后退,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大概会相信他面对着一只西门庆。
卧槽,我那点儿看着像是勾搭良家妇女的大官人了?!
“朱然你冷静点,你误会了。”我向后退了几步,以防止男神露出哭泣的表情,在我已经为他而破碎的心上再狠狠的来一刀。
我歉意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因为朱然长得有点像我曾经喜欢的一个人,所以,我才对你这么好的。”
“是吗?”朱然看起来被我说服了一些,自身警戒拉低了点。
我趁机搬着小凳子退到帐篷边缘地带,坐下来跟朱然讲起了,那些年陪我度过炎热夏季夜晚,每次都能赚我半卷纸巾的男人。
“扎克斯是个很活泼的人,给人一种总是闲不住活蹦乱跳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刚刚感受到外界的小狗一样。他那刚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明明自己身染重病,却为了朋友在外奔波,最后……”一想到扎克斯的死,我的双眼朦胧,眼泪又要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了。
朱然听得很认真,甚至在我停下的时候忙问道:“最后他怎么了?”
“他变成了鸟,展开了那双自由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着,是的——他死了。”结局的神转折,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他是个不畏惧自己悲惨命运,却会为伙伴而哭的男人。”我心疼扎克斯,又为他的那种奉献的精神而折服。
为了扎克斯,我曾经打通了两遍《ff7》,总共哭了一卷纸。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玩的时候,我选择永远不通关,让扎克斯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他懵懂的时候,那个被安吉尔戏称为小狗的那个时候。
“……主公。”朱然的眼中充满了歉意。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跟当年扎克斯的那张脸似乎重叠了,我有一种想去拽他脸颊,强迫他笑的冲动。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会冲上去强行改掉朱然的表情。我蹲下收拾带来的东西,偷偷的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立马站起来道:“朱然这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帐篷,可刚出去就撞到了人。
雨水冲刷的地面让我脚下打滑,来人用手扣住我的小臂,解救了我要一屁股坐进雨水里的危机。我抬头,看见面前低头注视着我的人,有些惊讶的低声唤道:“子龙?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他轻轻的回答着我的问题,将黄色的油纸伞移到我上方,为我遮风避雨。
我低声道:“你撒谎。刚刚来,雨水只会打湿到你的衣摆。”可子龙的衣服,明明已经湿到胸膛以下了,明显是在风中站过一段时间。
“说实话,你来了多久?”又听我对朱然说了多少事?
赵云神色微动,却依旧不肯实说,他只道:“刚刚。”
他木讷的为我打伞站在雨中,仿佛一块顽石一样不肯挪动一分。他的双眼深邃,像是摒弃了所有情感一般,让人读不出任何情绪。
我有点生气,眯起眼睛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陪你站在雨中,等你说。”
赵云抬手将我往他身前拉了一下,轻声劝我道:“夜深了。”
“你说,咱们就回去。”
赵云没有一次拗得过我,总是在最后的最后败下阵来,他面上别扭,却还是对我实话实说道:“全部。”
“回去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立马转身离去。
赵云没再说话,一直紧紧跟着我身后为我打着伞,不管我脚步加快想要甩开他,还是专挑难走的路,他甚至不怕踩过深水,都能跟上我的脚步,为我挡掉半边的雨水。
他这种态度让我感觉很不爽,这种顺从莫名的让我觉得心烦。
回到太守府后,他没像是往常那样会留下来再陪我一会,而是留下了华佗托他带给我,怕我受伤才送来的药膏就离开了。
从这晚起,我跟赵云冷战了。
或者该说,是我单方面无理取闹的开始晾着赵云。
每次遇见赵云,在他想打招呼的时候,我总是无视他的存在走过,我不敢去看他因为被忽略而失落的表情。渐渐的,连跟着我的孙孙尚香也察觉到了异样,可她从来不过问,只有遇到赵云时,总是故意落后。
我曾经特意放慢脚步,偷偷回头,见到她对赵云嘀咕着什么。
最初几次被我发现她很尴尬,立马跑上来拉着我就走,嘴里还不停的说,今天干什么好?吃什么好呢?的事情,之后再碰见赵云,她也学着我的样子,直接将人无视到底。
只是,这之后,我会偶尔找不到她在哪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邺城被拿下有很多事情要忙,那里需要人去管理内政,比起狭小的河内,邺城发展起来对灵帝更好。卢植一生忠于汉室,这个前往邺城的人选,只有他最适合。
“先生,三郎能不能去管理邺城?”我试着主动请命前往邺城。
卢植放下笔,抬头看着我皱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请命要前往邺城?若是理由不充分,老夫是不会答应的。”
“三郎理由很幼稚,怕说出口被先生嘲笑。”想想自己那个破理由,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无妨,你本就是个孩童,还能幼稚到哪儿去。”
卢植这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戳了我心口一下。多少次啊,拜在自己个子矮还是个娃娃脸上。不过,这一疼也让我有了将心事说出口的勇气。
我道:“想避开一个人。”
“谁啊?吕布?”卢植猜测着,却与我心中的那个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道:“是赵——张云。”
“你兄长?”
卢植没有注意到我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赵字,他一脸愕然的盯着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怎么要躲着我自己的大哥,他摸摸胡子,问道:“你们兄弟二人之间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误会吗?”
“不是,三郎就是……不,不想看见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