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对啊,云锦已有1500多年的手工织造历史,它的工艺总是靠手传口授,代代相传。
严清(温和地解释):云锦则集历代织锦工艺之大成,在织造中往往不惜工本,所以图案丰富多彩,花形硕大,造型优美,设色浓艳大胆,尤以用金为其特色,配色自由,色彩变化多样。
香积:嗯,的确很漂亮!但是因为好几个人织一天也只能织出五公分,所以又有"寸锦寸金"的说法。
小逸(啥也背不下来所以抱着资料念):云锦长期用于专织皇室龙袍冕服,这样说来......小余陛下还真是好福气啊。
小锦(撇撇嘴):他那是傻人有傻福。
小余(气鼓鼓):我是皇帝唉!我才不傻!
小锦:傻瓜,笨宝宝!
小余:我是聪明宝宝,徐爱卿说的!
小锦:他只有哄你上床的时候才这么说过吧!
小逸(擦汗擦汗):俺们这是直播啊......那么,座谈会第五期就到这里,欢迎大家收看第六期!
众人(瞬间调整好表情,面对镜头,微笑招手):下回见哟
逢君 51
我看见一个小人儿在一片漆黑中奔跑,很久很久。我似乎鬼魂般漂浮在虚空中,远远地看着他。
他跑得气喘吁吁,满脸冷汗,但是仍旧不敢停下。可是周围一片黑暗,既看不见来路,也不知要通向哪里。
那小人儿精疲力竭,奔跑的速度渐渐放慢。我企图伸手抓住他,奈何身子轻飘飘,无论如何够不到那小人儿的衣角。
"喂,你别跑了--"我开口喊住他,嗓音沙哑,吐字艰涩。
那小人儿闻言一惊,动作瞬间僵硬下来,但是没有回头。
我细细打量他的背影,只觉得无比熟悉,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出胸口,但又不敢轻易令他转过身来。
"你为什么要跑?"
"我要逃走。"那小人儿依旧背对着我,言语固执,但嗓音如孩童般清澈。
"逃到哪里去呢?"我无意识地望望这个一片漆黑的空间。
"......"
那小人儿默不作声。
即使不知道逃到哪里也要逃走,即使知道前路一片黑暗也要逃走......我的心不断向下沉去,原本浮于虚空的身体像被栓了重物,猛然砸向地面。然而在就要接触地面的一刹那,身子却被不知何处来的外力拉扯住停下了。我就这么浮在离地面两寸高的地方,望着那小人儿的背影。
"为什么要逃走呢?"我问他。
"我已经受不了那个地方了,再也不要在哪里住下去了......"
"有人伤害你?"
"嗯。"
"没有别的办法解决了?"
"没有了......只有逃走了......"
我缓缓伸出手,搭在上他的肩。
他没有动,也没有转身。
我顺着他的肩,抚上他的脑袋,然后把他的头转向我。
我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不正是年幼时的自己么。
那小人儿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紫,指甲几乎刺入手心。
我缓缓地飘过去,温和地将他搂在怀里,叹息般说:"别哭了,小锦,别哭了......"
逢君 52
我在冬日并不刺眼的阳光下醒来,回想昨晚的梦境,才觉察额头潮津津的都是汗。
那个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拼命奔跑的小人儿那么熟悉,果然就是自己。
我勉强挪了挪身体,四肢与关节酸疼不已,想来是靠在床柱上睡了一宿所致。我走下床,活动活动身体,便听见门外一阵嘻笑之声。不一会儿,一褐发小童端着盆水推门进来,见我在屋内站着,明显愣了一下。
"公子已经醒了?"
可不是醒了么,在京城的冬季哪次夜里不是被冻醒个三四次,昨夜或许是因路途奔波太疲惫,竟然一觉睡到卯时方醒,虽不早,却也不晚了。
小侍童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像是要说什么似的。
我走到镜前坐下,打开柜子,拿出一把旧得齿都颤巍巍的木梳,递给那小侍童,道:"你来替我梳头。"
小侍童"嗯"了声,接过木梳,移至我身后,一下一下梳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奴才叫卓儿。"
"来这里伺候没多久吧?"
"嘻嘻,公子怎么瞧出来的?卓儿到苏府才三个月,要不是爷爷突然生病回了乡下,卓儿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呢。"
想来也是。一个刚入府的小孩子,没什么心机,又不知晓我在苏家的种种过往,即使知道了也因身份低下不敢随意乱说,自然就被指派来伺候我了。
卓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一边梳头一边和我说起话来,从吃到聊到穿的,喋喋不休,那小嘴儿一张一合的劲儿和小余陛下倒是有几分相似。
"二公子已经好久没回来了吧。"
我点点头。
"其实,卓儿刚才瞅了好久,觉得......二公子......和大公子不大像呢。"
我咧开嘴笑笑,本就不是同一母所生,自然不像了。
说话间,门被"吱--"地一声推开,我扭头去看,门口站着的正是苏云。
"爹爹在卧房等你。"
我点点头,回答:"就去。"
逢君 53
爹爹躺在床上,四肢干瘪,形容枯槁。我跪在冰凉的地上,头低低地垂着。
屋内生了炉子,却没有丝毫暖意,江南的冬季浸足了水汽,带着潮湿的阴冷,嚣张地在屋内游走。
很久,没有人说话。
苏云站在我身后,不知是何种表情。我手脚冰凉,跪得微微发颤,耳边似乎有细小的嗡鸣,挥之不去。
管家端了杯热茶进来,勉强打破尴尬的沉默,"老爷,喝口茶吧。"
苏云走上前将爹爹扶起来,喂了口茶水,又掏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角。
爹爹望向我,缓缓开口,嗓音干枯,"苏锦--"
我答:"在。"
他叹了口气,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我依言坐在靠床的椅子上,方才细细观察他的容貌。不过几年未见,岁月如此催人老。
"我这一年,越发想念你娘了。"
我沉默不语。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待她好,死了反而惺惺作态,究竟演给谁看。
"有时一日要想几次,梦里也常见着她,但又怕见着她,怕她问起你的情况,知道你离家数年不归,会责怪我......"
我不开口,只觉得屋内的空气似有千斤重,快要将我压垮。
爹爹咳嗽几声,苏云赶紧把热茶奉上。
我倒是又想起娘来了。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陪伴她的除了孤苦寂寞与他人的冷眼外,还有这样断断续续、耗人心神的咳嗽声。几乎每个冬季的夜晚,我都在这样的咳嗽声中醒来,心内惶惶。病症不但折磨着娘,也折磨着年幼的我,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因担惊受怕无法成眠。
曾去哀求爹爹,无论如何救救娘,即使她身份卑微,即使她曾经是正室夫人的婢仆。或许只要几味普通的药,她就可以熬过江南的冬天。
我至今没有忘记正室夫人怨恨的目光,还有尖锐的笑声。她身后那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小人儿,披着狐皮披风,握着精致小巧的手炉,是苏云。
娘的病在一日比一日寒冷的天气里加重,我在每一个夜晚借着月光爬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薄毯盖在她身上,企图这一点点的努力能使她的病缓解。或许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以致我一到冬季就手脚冰凉,夜不成寐。
再后来,娘的病情突然有一段时间好转起来。在冬日的下午,她常搬了凳子坐在阁楼门口,看着安静的庭院,或是握着我的手,仅仅是握着,一言不发。
我陪她枯坐,看着阳光一点一点淡下去。
这样好转并没有让我高兴起来,事实上,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娘的病很快急转直下,越发恶化得厉害了。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窗外下起小雨,娘终于摆脱了折磨她数年之久的咳嗽与病痛,走完了荒芜寂寞的人生路途中最后一个冬天。
逢君54
娘死后,苏家几个伺候过娘的下人出了钱,草草办了丧事。
正室夫人,也就是苏云的娘,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当年她的婢仆和苏家老爷珠胎暗结,生下了我,她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娘死了,这股怨气便统统发泄在我身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苏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没料到竟这么扎那个女人的眼。那日她一身锦衣华服,气势汹汹跑来我住的阁楼,语出不善。
我一直想不明白,娘从来就不是她的威胁,我也不是,为何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争执之下,那女人伸着尖尖的指甲向我刺来,我朝右一避,她竟抓住我身后娘的牌位,作势就要朝地上砸去。
我当时一定是疯狂了,随手摸到桌边的陶瓷花瓶,用尽浑身气力向她头上砸去。一阵闷响,一地陶瓷残片,鲜血染红了她的发髻。
我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视线一片血红,好久没有缓过劲来。庭院里安静得可怕,如同冬季的每个早晨。没有人会来这个偏僻的阁楼,这里已经被苏府遗忘,正如娘和我已经被苏府遗忘一样。
我转身冲出阁楼,一身惊惧,跌跌撞撞,竟也没觉得疼痛,只想要快点逃走,去哪里都好。快到府门时已是气喘吁吁,几个下人端着水盆从我身边走过。我害怕得甚至忘记呼吸,只因素色衣服已经沾染上血迹,斑斑驳驳,好不显眼。
一定是看到我了......一定是注意到我了......一定是在议论我......恐惧被逐层放大,一点一点蚕食最后的理智,我张开大口喘气,拼命朝门口奔去,甚至冲撞了人。
等到恢复神智,已经逃离苏府很远,周围的景物一片陌生。不知离苏府有多远,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被自己撞上的那人好生熟悉,瞥见他身着狐皮披风,握着小巧精致的手炉......是苏云......
我一身冷汗。
后来,无家可归,只得北上,去了京城。
后来,潦倒街头,挨不过饥饿只得行窃,被人追打。
再后来,奄奄一息,遇到微服出宫的小余,被他救下,带回宫中。
似乎过了几世那么漫长。
我闭上眼睛,蜷起身体,腊月已至,天气更冷了。
逢君55
小余陛下一行已抵达金陵城。
我站在城门口,远远地瞧见他一身鲜红的衣服,在暗灰的街道中一跳一跳的。
"小锦!"他笑着叫一声,扑入我怀中。
我摸摸他圆溜溜的脑袋,道:"位子早订好了,就等你来呢。"
茶楼选的是一等的得月台,地段好,有阁楼,能观风景、观人潮,还能听戏--虽然小余宝宝听不懂。
"上客哎--"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喊堂声,跑堂的小二将我们迎进门,拿起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桌子,又掸了下椅子凳子。
小余宝宝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茶楼,说起来,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呢。严清掏出帕子替小余擦干净手,道:"等会儿茶上来了,杯盖怎么放可是有讲究的,别闹笑话了。"
"什么讲究?严清说给我听嘛。"
"杯盖全部盖着,说明杯中有茶,不需要续杯;杯盖若是半掩,表示需要续杯;杯盖要是倒放在桌上,那客人定是茶喝完了,准备付账走人。记住了么?"
"记住了!"
我撇撇嘴,你哪回真记住的,等会儿茶来了一准儿杯盖子乱放。
香积挺高兴,毕竟进京几个月,现在终于能回来看看,又是自由身,只是见不着方太医,也想念得紧。
得月台的堂倌冲茶技艺堪称一绝,堂倌右手执太平府大铜壶一把,在离桌面三尺左右的高处对准茶盅倾注沸水,只见壶嘴猛一向下,再向上一翘,茶盅之水刚好九成满,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出奇的是无一滴水洒落下来。
小余陛下惊喜得哇哇乱叫。我坐在他身边,自然不好装作不认识他,于是恨不能拿茶杯盖塞住他的嘴。严清一直温和地笑笑,还给小余解释什么是"烫嘴",什么是"凤凰三点头",跑堂小二如何讨赏钱。
我喝了口热茶,只觉得脚心都暖和起来。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回到我和小余宝宝打打闹闹的每一日,痛苦已经远去,只剩下茶叶的香味和温暖的气息。
小余宝宝,严清,香积,徐光旭,方太医,只有他们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个鲜活的生命。
嗯,还有......秦钟淮。
逢君 56
徐光旭把小余陛下照顾得挺好,一行人住在客栈里。严清和香积原本就住在江南,自然熟悉金陵城的情况,没事就带小余陛下到处逛逛。我正好可以腾出时间回苏府,虽然小余陛下一脸儿不乐意,我只好说离家久了,自然想回去看看。
苏府在金陵城颇有分量,掌握着大大小小几十家商号,现在都由苏云打理着。
爹的病时好时坏,这几日招我去得越发频繁了。
"小锦......"
"我在。"
"我一直觉得......亏欠了你和你娘。如今我时日无多......总想要补偿你些什么......"
我在心里冷笑。娘已经死了,说这些又有何用。现在你病重,自然担心再入轮回时在下三道挣扎,于是急匆匆企图补偿现世罪孽,换来世安宁。
"苏家的商号......我全交给你......至于苏云,你不必担心......他这几年的积聚资产,足够将来衣食无忧......"
我摇摇头。苏家的钱换得来娘的命吗?当初几串铜钱的草药不肯给,如今几十家商号都舍得......真当我傻了么。
回房的路上遇到蹦蹦跳跳的卓儿,我叫住他,问:"正室夫人这几年过得怎样?我在这里住了几日,却未曾有机会见见她。"
卓儿歪歪脑袋,回答:"她平日深居简出,我也不大见得着呢。据说夫人几年前大病了一场,好容易才缓过来。但也落下了病根子,现在时常头疼。"
"哦。那她......是冬天病的么......"
"听管家说是冬天病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没关系。"
卓儿点点头,依旧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慢吞吞回到自己的阁楼,脱了鞋,靠在床柱上。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做,为何觉得这么疲惫,想提笔写信给秦钟淮,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一个人在苏家,一个人默默忍受阴冷的冬季。
秦钟淮,不知为何......现在十分想念你......
你呢?
逢君 57
小余陛下在客栈无聊得发慌,把床单剪成一条一条的,把酱鸭翅泡在冬瓜汤里,还央严清找我去客栈陪他玩。
我站在苏府门口听完严清的叙述,真的有掐死小余陛下的冲动。
严清踌躇了半晌,说:"小锦,我知道你在苏家不快乐,这些日子过得辛苦么?其实,在汤山那日,我把苏家的信封交给你的时候就隐约有感觉,担心以前的噩梦又回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和我从小玩起的人儿,不由叹了口气。温和的、善良的严清,你为何要为我担心。
自从逃离苏府,仿佛灵魂也被随之抽干,如果不是小余、香积,还有你,我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我最在乎的是你们,怎么能让你们再替我担心。严清,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牵起他的手,叹息般说:"我们去小余那里吧。"
今年的腊月出奇地冷,街上行人稀少,我和严清并排慢慢走着,不时说一两句话。然而,变故就是在那一瞬发生的。
我陡然觉得背脊一阵冷气,还未来得及转头去看,眼角已瞟到白光,紧接着背部一阵刺痛,我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严清尖叫起来,我顺着他尖叫的方向看去,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不偏不移,冲我胸口直刺而来。
背上的伤口有血渗出,钝痛感一波波袭来,我无法起身,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的利刃就要刺中心口。千钧一发之时,严清用尽全身力气地朝那黑衣人撞去,那人身子一斜,刀失了准头,插入我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