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的旋律----我颓了
  发于:2008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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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架,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他不在这里。"那人慌忙地说。
"哦,谢谢。"郁骏转身出了办公室,身体有些微的颤抖,他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人把自己当作病毒一样的表现而生气,还是因为听到林烨被送进派出所的消息而惊慌,但是没有停下脚步,郁骏回到车里,发动起来直奔派出所。
郁骏紧走两步进了派出所,紧张的情绪和剧烈的动作让他觉得胸口像撕裂一样疼痛,强忍住咳嗽,轻声问值班的警察,"请问,今天有一个男孩子被送来么?"
"多了,你找谁啊。"警察不耐烦地说。
"叫林烨。"
警察翻了一下记录,"有,你跟我来。"警察带着郁骏来到一个没有任何摆设的屋子,里面此时蹲着几个人,郁骏注意到林烨正抱着头蹲在一个角落,从露出的皮肤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瘀青。警察开了门,喊了声"谁是林烨?",林烨抬起头,看到警察身后的郁骏,表情有点僵硬地低下头,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慢吞吞地站起来,拖着脚步出了屋子。身后屋子里传来轻蔑的声音,"来接了啊,报纸上写的果然是真的,真他妈的恶心,出去我可得去医院好好查查。""操你妈逼的!"林烨扭头就要往回冲,"闭嘴!"警察边回头冲屋里喊边把林烨一把拉住。郁骏跟警察办理了保释手续,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派出所出来,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可是郁骏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径直地走进雨里,林烨脱了衬衣双手举过头顶,追上郁骏,想帮他挡雨,但是郁骏躲开了。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林烨一眼就上了车,林烨在雨里楞了一下,慌忙收了衬衣也跟着上了车,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溅起来一层迷离的水雾。

一路上车里除了郁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林烨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进家门,郁骏就冲上2楼进了林烨的房间,林烨有些不明所以地呆站在楼下,直到郁骏费力地把他的东西都扔了下来,这里面还包括自己放在他床上的枕头被子,林烨目瞪口呆地看着靠在2楼楼梯扶手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郁骏,张了张嘴,"你这是......"
缓了口气,郁骏没有接林烨的话,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拿着一张纸出来,走下楼,拍在林烨手里,林烨低头看了看,是一张写着很多零的支票。
刚刚的不解和迷惑一下子大彻大悟,林烨用力把支票撕得粉碎了,扔到郁骏脸上,大声吼:"你这是噶嘛?啊!?"
"走!我不再需要什么厨师,陪护,走!"郁骏勉强站着,全身都湿透了,林烨分辨不出那是刚刚淋到的雨水还是现在虚脱的汗水。
"我打架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管你打架不打架,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咱们之间就是雇佣关系,我花钱雇你,你为我干活!"
"你觉得就是这样么?"林烨攥着拳头的手有些发抖。
"对,就是这样。"
林烨睁大眼睛暴怒地瞪着郁骏,但他那越发苍白的脸突然提醒林烨要冷静,他是病人,怎么说自己都不能和病人发火,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大脑降温,林烨放缓语气说:"你一定是怕连累我才这么说的,没事,我不怕,我告你我不怕,谁要是敢骂你我就打死他!"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那些对我没有任何意义。"郁骏虚弱地摇头。
"什么对你有意义?"
郁骏叹气,无力地堆坐在地上,喃喃地说:"我不是怕连累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好。"
"你少放屁。"林烨不知道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多久。
"呵呵,我好不容易让那些苍蝇一样的记者们对我死了心,我好不容易让他们觉得我已经没有炒作的价值了,可是你的出现,他们又会开始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让他们尽情炸吧,我不怕,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今天会写出这些,明天就可能会写出别的什么,他们可能还会去你学校,打听我为什么得这个病,打听你为什么会和得这个病的我在一起,他们喜欢这种题材,他们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看到当初站在顶峰的我痛哭流涕样子,看到我跪在地上向神忏悔......"
郁骏眼神哀伤,无奈的语气让林烨揪心的疼,"为什么要痛哭流涕?为什么要向神忏悔?得了爱滋病怎么了?就算是乱搞又能怎样?他们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那是嫉妒!"
郁骏幽幽地抬起头透过充满雾气的双眼,迷茫地看着林烨。
"你为了他们那无聊的嫉妒心理放弃了你那么热爱的钢琴,你觉得值得么?你真伟大,你伟大了半天他们不是还不买你的帐么?"
"你错了......我不弹钢琴,不是为了他们......"郁骏觉得好累,再也没有力气,全身被抽去力量一样软绵绵地不停喘气。
"你......你没事吧......"看到郁骏的脸有些发青,林烨想要把他抬到沙发上。
郁骏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我只是不想玷污我最喜欢的钢琴,才不弹的......"
林烨在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看到的满是绝望,虽然身上淌着汗,但那幽黑似无底深渊的绝望让林烨顿时觉得自己被冰封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
"我给你一笔钱,去买房也好,租房也罢,总之不要让我玷污了你喜欢的芭蕾,离我远远的。你听见了么?"
"那你呢?"
郁骏牵动嘴角做出笑的动作,"我还是这样,活着。"
"还是在外面发病了倒马路上没人管,在家里发病了自己连药都拿不到么?"
"是,我不在乎。"
"我在乎。"林烨说完过去抱起再次想要晃手拒绝的郁骏,上了楼,推开他的房门,大踏步地走进去,轻轻把他放在床上,拿了件浴衣扔给他,"你衣服都湿了,去洗个澡,然后换上这个。"说完又跑回一楼大厅,把自己的被子枕头都扯了出来,重新进了郁骏的房间,看到床上仍然穿着湿衣服低着头呆坐着的郁骏,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扔在床上,转身跑到厕所拿了温毛巾出来,给郁骏擦了擦脸、脖子,解开衬衣的扣子,擦了上身,去厕所洗毛巾的时候,听见郁骏叹了口气,小声地说:"你怎么那么拧呢......"

回忆
林烨在卫生间里把毛巾洗干净,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抓起身上的衬衣下摆放到鼻子底下闻闻,"呃......"雨水汗水加上拘留所里的臭味,简直能把人熏死。从搬到郁骏房间睡觉那天起,就被告知不能用他的卫生间,所以林烨回到自己的房间,冲了个澡,换了干净的内衣内裤,才轻手轻脚地回到郁骏的房间。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躺在床上,林烨的两只眼睛精神的很,就是不愿意闭上。今天一天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情啊,第一次这么疯狂地跟人打架,第一次被抓进了派出所,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火,还那么大声吼叫,唉,一天里面居然出了这么多人生的第一次,不知道吉尼斯世界纪录里面有没有这一项。
"他们说的你信么 ?"身旁的人没有动,但是声音轻轻地传过来。
"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哪。"林烨一下子没有弄明白郁骏问的什么。
"就是我乱搞才得了爱滋病的事。"
"不信。"这两个字林烨几乎是脱口而出。
"呵......"郁骏的笑声让林烨感觉很不好,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带着轻蔑和不信任的哼哼。
"你别哼哼,我说不信不是为了讨好你、奉承你,让我能继续呆在这里,我是真的不信。"
郁骏扭过头来看着林烨,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郁骏没有看到任何掩饰和躲闪,"为什么?"
"是你的琴声告诉我的。"
"琴声?"郁骏重复着林烨的话。
"恩,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有听觉开始就听你弹琴,也许更早,没准儿在我妈肚子里就听,我妈很喜欢你弹琴,你弹了20几年我听了不到18年。这么多年,你琴声里那种空灵纯净的感觉一直都没有变过,如果你要乱搞的话,你的琴声不会跟6岁出道时一样,除非你6岁就乱搞。"
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声从郁骏的嘴里传来,那笑得有些夸张,让林烨心里有些发毛,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我弹了25年的琴啊,为全世界弹,结果到今天终于有人听懂了,真是太高兴了,咳咳......。"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郁骏咳嗽起来。
"你激动嘛啊。",林烨赶紧坐起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郁骏。
郁骏接过面巾纸,把身子歪向一边,捂着嘴,低着头剧烈地咳嗽,苍白的脸憋得通红,林烨拍拍他的背,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下,过了好半天郁骏才慢慢地缓过来,重新抬起头。林烨看到他眼里都是泪水,咳嗽得太厉害了么?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得了被世人唾弃的病,连我的琴声都要被唾弃,百思不得其解啊,呵呵,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不是我的原因,是他们,是他们听不懂,从来都没有过......从来都没......"
林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从郁骏身上感觉到的气息,悲伤?心痛?无奈?"你......你别笑了......"
郁骏还是笑,眼里的水汽似乎更浓了,林烨伸手把郁骏转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跟你说,艺术这个东西,除了对你自己,对其他人都不要强求。我们芭蕾就是,别说在中国了,就是世界上也没多少人真正懂,不过爱跳不是么?我跳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看懂,而是我想跳。不管看懂也好看不懂也罢,我一直跳就好,我自己懂就好。"
郁骏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小自己一轮半的人,眼神充满了认真,虽然说出的话并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但是却轻易地钻进入了自己紧闭已久的心扉。
"去老人院、福利院弹琴,你也不是想让他们听懂对吧?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和热烈的掌声你能知道他们爱听,这就好了,这就够了。"林烨抓起郁骏冰冷的略带颤抖的手,举起来对着窗口射进的月光,"看。"
郁骏闻声随着林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有些消瘦,有些苍白的修长手指,在月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你看到了么,跟用玉精心雕琢出来的塞的,这是老天给你的一双神奇的手,你觉得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拥有这样的手?"不等回答,林烨放下郁骏的手,把自己的手举到郁骏眼前,"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明显我的爪子就很难看嘛。不过我的腿很漂亮。"说着林烨躺下身子把自己的两条腿举到空中晃了晃,"看,美腿吧,称赞下。"他推了推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那两条腿的郁骏。
"我称赞你手了,你也得称赞我的腿啊,否则我多吃亏。"
"吃亏怎么了?"
"那东西又不管饱,吃那玩儿噶嘛?"
郁骏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抬手把林烨举得高高的两条腿扒拉下去,重新躺下,林烨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腿也躺下了。
过了很久,就在林烨以为郁骏睡着的时候,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一直相信爱情,爱在我心里一直是最美好最纯洁的情感,很幸运,我遇到了我爱的人,我很爱她 ,像爱钢琴一样爱着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如今提起还是跟未痊愈的伤疤被硬生生揭开一样疼,但是郁骏想说,想跟林烨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把我抛弃了,然后我就把钢琴抛弃了,我是不是很傻?我没有想到也许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还有像你这样的,懂我琴声的人。也许他们很盼望再次听到我弹琴,但是我却让他们失望了,我还真是让人讨厌的人。"
"就是大厅橱柜里扣放着的那个像框里的女人吧 ?"林烨想起了相片中那个漂亮的女孩。
"恩,"郁骏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她叫方依晨,是我大学同学,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同学,她是作曲系的,非常有才华,我的很多曲子都是她写的,但是作曲的人是不会太红的,最起码不会天天站在镜头前,所以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不是我吹牛,当时学校里有很多女孩子追我,学艺术的好像都比较开放,不过我选择了她。她很爱我,为了我的事业,忍了很多年,直到结婚前夕才公开我们的关系。准备婚礼虽然又忙又累,但是我觉得特别幸福,那时候她在我眼里就是女神。也许是筹备婚礼加上我的演出日程特别满,我瘦的特别厉害,全身总是没有力气,感冒也越来越频繁,我没当回事,但是3个月以后,开始没缘由地发高烧,说来也奇怪,这烧自己上去自己还能退下来,看到没有大碍,而且觉得自己那么年轻,不会有事,就没有去医院。林烨?"
"恩?"
"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怎么可能会睡着......"
"呵呵......,但是再过几个月就不退烧了,持续的高烧把我都烧糊涂了,被送到医院,验了血,打了退烧针,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是泪流满面的依晨,她怏怏地走到我的床前,问我为什么,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喊,问我为什么她那么爱我我还做出这种对不起她的事,然后把诊断结果扔在我床上,我抓起来只看到AIDS,觉得脑袋被炸开了嗡嗡作响,她还在不停地问什么......"郁骏紧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太难受就别说了......"
郁骏慢慢摇摇头,接着说。"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来看望过我,包括她,包括我的父母,每天充斥在我身边的只有没完没了的记者。面对他们的询问,我只能空洞地望着镜头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这样说却给了他们发挥丰富想象力的机会。"
"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我生命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说什么也不会想到会得这种病。后来例行检查的时候我问了大夫,大夫让我回忆有没有自己的伤口接触过别人血液的情况。我才想起来,那是我被查出爱滋病的半年前,我跟依晨收拾完新房出来,碰到了抢劫的,为了保护她,我跟歹徒抢匕首的时候划伤了他,同时也弄伤了自己。"
"为什么不去跟她解释呢?也许她知道真相就没事了啊。"
"呵呵......她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搬了家换了电话号码,取消了婚约。"
"那为什么不跟记者说?"
"说了,她会内疚吧......"
"......所以你才一直活得那么低调,尽量不招惹记者,为了让他们淡忘?"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
"还爱着她吧?"林烨感觉到胸口有个东西堵着,憋气。
"都过去了......"
"恩......"林烨有点失落地应着。
"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
"没事,睡觉吧。"郁骏笑了笑,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谢谢你没有抛弃我,我生病以来第一次,没有被抛弃。

亲吻
想象力丰富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果把想像的东西当作事实来说,而且还说得尽人皆知,就是再糟糕不过的事,让人难以接受了。林烨这几天深刻体会到了舆论的影响力,甚至觉得,如果某天各大传媒都说:这么多年人们都看错了,其实煤球是白色的。那么一个星期以后,很可能99%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几十年都白活了,居然一直觉得煤球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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