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是贾政下属沆瀣一气,把这笔银子挪用了或者干脆瓜分了,然后贾政一无所知……
林海估计原著里可能也有此事——因为这谋划分明就是针对元春的娘家,林海颇有自知自明,就凭他这小蝴蝶的斤两,还影响不了太多。
只是原著里黛玉没了爹,林家家产被荣府吞下,贾政手头富裕,直接用银子把亏空补上而已。再联想一下宁荣两府几乎是一拍即合地竭尽全力修建大观园,用力拍圣上~马~屁之意昭然若揭……显然宁荣两府都有亏心事,事儿还不小。
荣府的亏心事他似乎知道了,要不要找义忠王问问宁府亏心事?千金难买早知道,就冲他衙门里那两个不好对付的上司,他也得防着自己因为无知而一脚踩坑里去。
林海这边计定,王禅就冷笑一声,“这位贾二老爷名声可不大好,胆小没担当那是出了名的。”
谁说不是?
原著里忠顺王府来了个长府官,贾政那怂得,毫不犹豫就把儿子推了出去……就算普通人家,外人打上门来,当爹当妈的不都是先护住自家崽子,等外人走了,在对自家崽子该揍揍该踹踹该夸夸吗?
贾政可好,纯粹窝里反,能做到人家爹妈的后半截,前面……压根没有。而且贾政始终认为儿女不成才,不如他的意,一定是孩子的错,作为一个父亲没见到他有过片刻反思,更别提行动……所以无怪乎宝玉他们兄妹几个,包括元春在内,都对亲爹毫不亲近。
对了,贾政好像还在荣府家宴时见到各种不祥之兆,光内心荒凉了,就是没想过如何避免……为人父母,林海觉得怎么也得以身作则,就贾政这样子还好意思埋怨宝玉?
好歹宝玉是真有才啊!
林海越想就越看不起这个舅兄,尤其他也给人当了爹之后。
他伸手攥住王禅微凉的小手,也是感慨道,“我知道啊。可惜我那位岳父实在是个真英雄。”
王禅点了点头,旋即也笑了,“虎父犬子,京里早就传开了。”就知道跟老爷说实话,老爷绝不会恼。
要说王禅也有私心:她就是有意把丈夫往她娘家那边拉,尽量减少自家老爷跟荣府那边的往来。
其实宁荣两府要是能人辈出,王禅心里再不乐意也要维持住这门亲戚……谁知道将来是不是需要人家搭把手呢?
可现在宁荣两府就是纯累赘,只能拖后腿不能送一程的那种……这门亲戚彼此留点面子就得了。
林海把贾政上门所求之事告诉了王禅,“都在工部十多年了,连点银子都守不住,你信他能守住荣国府的声名地位还有家产?”
王禅忽然觉得她无需再做什么,老爷什么都心里有数。
这会儿林海的大丫头艾绿过来禀报,“老爷,贾大人往隔壁王府去了。”
今儿王子腾好像在家……王子腾回京后跟林海当时也差不多,跟昔日故交都走动一遍。
不过王子腾要是肯帮忙,贾政不会求到他头上:毕竟在荣府那边,王家和林家可是“亲疏有别”。
于是林海大大方方地小人之心了一下,“咱们等着瞧热闹。”
王禅大笑,“咱们幸灾乐祸……也太不厚道啦。”
贾政这事儿林海不管,王子腾当然也不管:他比林海更简单~粗~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再说这笔银子一共三万两,自掏腰包填平吧,就当买个教训。同时赶紧撒银子买消息去:看看是谁算计你和背后的娘娘啊……
王子腾的话贾政也是听进去了,但是三万两银子……贾政心头简直就像压了座……泰山,心都快碎成渣子了!
荣府若是手头富裕,他何必四处求人?找亲戚求救就不花银子不耗人情了?贾政再怎么拎不清,这个道理还是很明白的。
于是贾珠失魂落魄地走了。
王子腾坐在书房里端着茶盏,也忍不住长叹,“看来是不成啊。”
贾政在王府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出门上了马车……这消息传进林海耳朵里,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在贾政被圣上或是他上司勒令回家写自辩折子之前,甘愿破财免灾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事儿。
年底各部事情都多,贾政这边可能暂时没人理会,若是犹豫不决……那就后果难料了。
却说贾政回府之后,那脸色又是阴沉又是沮丧,看得王夫人心头狂跳。而贾政在书房里枯坐一个时辰,终于……决定……搞不定的事情找亲妈……
于是他厚着脸皮拉着王夫人一起找贾母去了……
贾母昨晚自打探春告退之后,也没睡好,下午本想说补觉,因为有心事也没睡着。老太太心情不好已然写在了脸上,凤姐儿都不敢上前,于是贾母的院子今日里破天荒地静悄悄,丫头们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听说二儿子两口子一起过来,贾母便知道事情怕是棘手了……知子莫若母,恐怕好事儿未必能这么早就找到她面前。
于是老太太又稍微坚定了一点:放弃儿子,直接培养孙子。
现代有这么一句话,叫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贾政和他哥哥一样,都不是不惹事的主儿,因此在求饶上还……挺有问道……
贾政进门就跪了,然后一五一十地道出全部实情。
王夫人见状也只能跟着跪,但跪得很是委屈——毕竟有个一品官做哥哥,她在面对一品诰命国公夫人的婆婆时,比刚嫁来那会儿有了太多底气。
贾母此时不想搭理儿媳妇——她知道儿媳妇其实不想陪着她儿子跪,这事儿也的确是她儿子理亏。
她撑着太阳穴轻声问:“官中还有多少银子?”
贾政抬头便是一怔,旋即求救似的望向他媳妇。
贾母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的绷着疼:她这个儿子不是什么仗义疏财,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她也不信儿子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钱……就这种事儿还得推给媳妇来开口,她这个儿子怎么长成这样的?!
王夫人早就习惯了丈夫提钱就看她,她反正没觉得哪里不对,“账上还有六万两。”
贾母低声问:“存在甄家的银子已经支了来?”
王夫人应了是。
其实为了弄钱修园子,王夫人面上不显,心里也是火急火燎!她甚至动了讨要过世小姑子的嫁妆,但她真的只是想一想,不敢露出半点心思出来。
贾母十分果断,吩咐鸳鸯去把长子夫妇一起叫过来。
贾赦和邢夫人匆匆赶来,贾母也不隐瞒——因为贾赦毕竟做过官,想打听总能打听得到,把处境说了清楚,便问,“庄子不能动,要么你们兄弟俩把银子和铺子分一分;要么大家还是一起过,你弟弟这亏空从宫中出,我做主再拿银子给琏哥儿补缺。修园子的事儿尽力而为,我这里有银子,再贴补一些,”又看向王夫人,“老二家的,你进宫跟娘娘好生分说一番。”
邢夫人一听便眼前一亮,旋即扭头殷切地望向贾赦。
贾赦真是理都不理她:大老爷这会儿还年轻,没有因为酒色掏空身子导致整个人都糊涂上了……他深知自己不是会打理家业的料儿。他媳妇除了样貌好,没有其他的本事,贪且蠢,银钱进了她的手不被骗不赔光也是奇闻一桩。
于是他直接道:“一切都由母亲做主。”
邢夫人连忙低头,好掩住自己因为怨恨而微微扭曲的神情。
贾母这会儿都不看二儿子两口子,“好。我这就跟你妹夫说。”
王夫人一惊:给琏哥儿补缺应该求我哥哥才对!但此时她知道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林海隔日就让贾母请到了荣府。
老太太已经知道儿子先后求过王子腾和林海,便把她的主意告诉了林海,而后很真诚地问女婿,“可还使得?”顿了顿又笑道,“不能让你亏了。”
林海微微一笑,没有婉拒:开什么玩笑,真要是说“亲戚间不讲这些”,这话传出去,贾政和王夫人就真能把他当冤大头!
不过拉扯一下贾琏?林海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做得:印象里贾琏好色爱财,但不害命,似乎也不大惹是生非。正好明年户部要空出四个缺儿,林海不想把贾琏放到户部,不过可以拿户部的缺去跟别的缺换。
贾琏身上有个捐出来的五品同知,在六部不可能原品级任用,降一品变为六品的话,林海这个三品侍郎很能做主——刑部有岳父,是个盯着这孩子的好地方。
贾赦就在边上作陪,闻言顿觉满意:话说回来,六部的实缺花钱实在买不到,有过硬人脉的话,好歹算一算,这实缺大约值个一万多两,再算上人脉……总体而言,大房不吃亏,而且两房用度不分开,也能享受贵妃娘娘的照拂……因为这件事分明是因为娘娘而起,将来娘娘也必会有所补偿。
一切都按照母亲安排的那样,贾政也松了口气。
此时邢夫人王夫人妯娌俩拉着王禅在邢夫人屋里说话。
话说邢夫人也是王禅这辈子见过的最不像一品诰命的夫人……再看这妯娌俩气色都不大好看,脂粉压不住地不好看,王禅暗道:恐怕掐得挺厉害。
邢夫人自然不忿:你们二房犯了错,凭什么拉着我们大房受过?!她心里这般想,面子上可不就露了出来?
这位太太也是忘了贾琏因此得了六部的实缺。邢夫人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把贾琏迎春当做儿女看待过。
王夫人不想搭理她嫂子:无视就好,横竖嫂子也闹不出花样来。
话说王夫人有心跟王禅打听点消息:王禅那是贤妃堂妹,老爷受过也是因为贵妃……没准儿这根源还就在宫里呢。
王夫人猜得不错。这事儿就是肃端王府……的门人跟忠顺王府的门人暗自合计,一拍即合,没费什么事儿就弄出来的。
肃端王府多年致力于挪用~变~现~洗~钱,论业务娴熟还在户部和内务府官员之上……
王禅在荣府之前已经听到了准信儿:她外公执掌宗人府多年,旁人的事儿不好说,但涉及宗室很少有能瞒过这位老王爷的。
反正这消息一不金贵,二不值钱,宫中贵妃也早在前天知悉此事,王禅也就“知无不言”了一次。
王夫人闻言那脸立时就阴沉了下来,连邢夫人也收起了那副不忿,换成了一副忧虑的神色。
宁荣两府有个大~政~敌:忠顺王府,这事儿全家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至于肃端王府……王夫人知道:这……兴许是从哥哥王子腾那儿摸过来的。她立时就没了底气再抱怨丈夫……老爷这是代人受过啊!肃端王府奈何不得哥哥,可不就来捏她家这个软柿子!
王夫人心中气闷不已:她得找哥哥好好说道说道了!
等林海一家三口告辞之后,王熙凤来到姑妈兼二婶跟前——她故意没上脂粉,就是不想王夫人看到她红润又得意的气色。丈夫得了实缺,六部的实缺,她焉能不喜?!
她也就不满意那么一点:三万两换这个官儿,王熙凤觉得忒贵。但是这事儿轮不到她讨价还价。
得了便宜,王熙凤自是要好生劝劝王夫人,她刚坐到王夫人身边,就见王夫人猛地抬了脸盯住了她的脸,狠狠剜了一眼,“我知道你给嫂子送了不少口信儿。”
舅母和姑妈都不得罪而已……但是自觉理亏,王熙凤还是站起身来,微微垂下了头,老实领训。
王夫人又道:“你觉得是我不舍得给琏哥儿弄实缺?”连番刺激之下,她是真的气炸了,什么慈悲菩萨,她根本装不下去,“你去问问你那好舅母开口就是多少银子!”
王熙凤登时一怔。
☆、第三十二回
凤姐儿再怎么精明聪慧,也算计不过她那个看似寡言少语的姑妈,毕竟人生经历差了二十多年呢。
王夫人刚嫁入荣国府的时候,公爹贾代善还健在,她在婆婆贾母和她前一位嫂子手底下讨了许多年生活。
王夫人的这位嫂子就是贾琏她亲娘,出身不凡——反正不是当时的王家能比的。也幸好这位嫂子产后失于调养,早早去了,荣府这边又跟贾琏她娘~的~娘家闹翻了,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不然王熙凤未必能顺利嫁给贾琏。
话说当年王家王子腾不曾发迹的时候,家境并不大好,虽然大女儿嫁入了荣府,但二女儿却嫁进了薛家——薛家再如何跟王家素有交情,再家产丰厚,也是商户……皇商也是12 商户啊。
皇商本人不能科举,幸好儿孙没影响,除非子承父业。幸好薛家才大气粗,迎娶了王家二小姐之后,鼎力支持王子腾,才有王子腾的今时今日。
实际上,在薛蟠惹了人命案子之前,王子腾之妻高夫人待两位小姑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对小姑子也就是薛姨妈明显要比大姑子王夫人要更亲热一些。
凤姐儿生在了一个好时候,她成长的时候王家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全成了往事,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比两位姑妈要厚实得多。
总而言之,就是王夫人比凤姐儿的人生多了许多坎坷,心机手段经过历练,比内侄女兼侄儿媳妇要强上不少。最起码王夫人更内敛,不似凤姐儿嚣张得意全在面儿上。
话说王夫人发泄过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她需要凤姐儿这个帮手,而且听自家老爷说,琏哥儿许是要进六部做主事,对凤姐儿更要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于是王夫人拉着凤姐儿坐到自己下手,细细道,“娘娘封妃后咱们府里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你素来心里有数,眼下平了老爷的亏空,给琏哥儿弄了缺,老太太说了要拿出体己填补……两三万许是顶天。可咱们家园子照旧得修……家里能剩下多少银子?若是卖田卖铺子,这传出去又如何使得?”
这话的意思就是家里就这么多银子,花完倒是痛快了,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见凤姐儿那上挑的嘴角逐渐紧绷并耷拉下来,王夫人又提醒道,“琏哥儿补上缺怕也只是个开始,上峰不孝敬?下属不笼络?这些可短得了银子?”
凤姐儿嫁妆固然比两位姑妈丰厚一些,但加上这些年的积攒也就三五万的样子——这些银子也就买个五六品的实缺,凤姐儿回过味儿来也是暗暗心惊。
自打舅舅王子腾升任一品,五品官……她可不那么放在眼里。
话说秦可卿怀有身孕而在家养胎,不曾因为被尤氏撞破~奸~情而羞恼自尽,可凤姐儿还是跟原著里一样,再次“弄权”——凤姐儿不去水月庵,静虚长着腿呢,还不能找上门吗?
反正凤姐儿再次为了三千银子,用一封书信害了一对儿有情人:别忘了张金哥那有情有义的未婚夫便是守备之子,守备就是正五品。
不过从这件事儿上足以看出凤姐儿的爱好:就两个字,银子!
这次她二叔犯了错儿,家里肯给二叔用银子,她信心满满:老太太必得给她们大房些好处。
横竖家底就这些,你多花点我这边就得短了些用度……老太太的体己也是一样的道理,凤姐儿在心里冷笑一声:姑妈偏着宝兄弟呢,打量着谁不知道?她若是不争不夺,府里这些家底保准让姑妈都“匀”给了娘娘和宝兄弟!
却说王夫人与王熙凤这姑侄俩各怀心思在一处说话,贾母在房中独自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把鸳鸯叫到眼前,“你去琏哥儿那儿把他们小两口叫来。若是谁不在,你就耐心等上一会儿。”顿了顿又嘱咐道,“回头去林家的时候,你也跟着去,仔细听听女婿怎么说。”
老太太总觉得儿子儿媳妇都在,女婿似乎话里有话,不得明说。
贾母也爱享乐,尤其人老了就更想得过且过。“可惜”林海不死,荣府拿不到原著里的百万家产,不说过得捉襟见肘,但实在不甚富裕——稍微出点事,就“人心思变”了。
儿媳妇好孙媳妇各自的心思,贾母这种人老成精的人物几乎一眼扫过去,就看了个透!
贾母心知不能再一味高乐,得亲自出面给儿孙……主要是孙儿们细细谋划一番。
贾母做了大半辈子的国公夫人,眼界手段不仅儿媳妇孙媳妇都比不得,甚至两个儿子加在一处也不如贾母深沉。
不得不说,贾母有一点好,她很舍得花大价钱给儿孙铺路,只要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鸳鸯领命而去,到了贾琏的院子,见贾琏衣着整齐,脸上微带喜色,又听他解释:就算鸳鸯不来,他也要到祖母那儿说说话。
倒是凤姐儿此时正在王夫人的屋子“领训”呢。大老爷贾赦没对儿子耳提面命,邢夫人也没说话,凤姐儿先让王夫人叫走了……贾琏替他媳妇说了两句,也略觉尴尬:这事儿鸳鸯回去必定要跟祖母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