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的伦敦保卫战————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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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先生弯下腰,他的手指按在德沃特公爵的手指上,几乎十指相扣。
"那么这样?"德沃特公爵试着弹了几个音,侧眸来看对方,"你觉得这样更好些吗,雅各?"
"我觉得......"
道格拉斯先生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德沃特公爵的发丝一瞬间扫过他的脸颊,对方离他如此之近,他能清晰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那双如海水般湛蓝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里面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糟糕透顶。
好像原本风平浪静的红海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道格拉斯先生一把抓住德沃特公爵的肩膀,重重覆上对方的唇,公爵先生的手臂被迫压在琴键上,发出一串声响。他吻得如此激烈而深入,以至于公爵先生差点失去重心,不得不侧倚在钢琴上保持平衡。
"噢,上帝,"分开的时候,德沃特公爵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但是道格拉斯先生还抓着他的肩,十分用力,恨不得要将他骨头捏碎,这让他感到害怕,"别这样,雅各。"
道格拉斯先生还想再吻他的时候,他抬手挡住了脸,扶着钢琴站起来:"至少别在这里,我的上帝,别在这里。"
他们互相拉扯着,一起踉踉跄跄地往卧室走去。道格拉斯先生用力踢上卧室的门,公爵则被他推到了床上。这位体面的绅士刚想爬起来,但是要命地迟了一步,道格拉斯先生已经按住了他,迅速剥掉了他的外套,接着是背肩带,衬衣下摆被拉上去,几乎蒙住了头。公爵先生极力想挣扎,他是个运动好手,力气并不差。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开始吻他,将他的脸掰过来吻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然后是他的颈脖。道格拉斯先生埋在他颈窝中深深地吻他,好像要吸干他的血,接着是他的背。道格拉斯先生喜欢他的肩胛、他的肋骨和他的脊椎,他顺着骨骼的纹路深深浅浅地吻下来。这下子,公爵先生彻底没办法抵抗了。很快道格拉斯先生就流连在他的尾椎骨了,公爵先生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麦哲伦的舰队就要沿巡着南美洲大陆。找到风暴海峡,好贯穿这个世界。
"噢,上帝!"
公爵猛然咬住嘴唇,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响,他总是叫不出声,只能低低地呻吟着。他栗色的头发晃荡着,脸在枕头间起伏,整个世界都在一起颠簸晃动,好像是坐了一艘小快艇偷渡英吉利海峡一样,公爵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现在覆灭了,他落到深海里面去了,他既回不了英国的布来顿,又去不了法国的旺代,他在这片冰冷的狭长海峡中,无可奈何地沉没了。
"噢,雅各,救救我。"他这样低声喊着,但是对方并不回答他。

一切都糟到不能再糟了。
从这种狂乱的激情当中退却后,道格拉斯先生就深切感受到了上面那句话。公爵先生原本整洁的卧室现在像被高卢人入侵过一样,凌乱不堪。道格拉斯先生慌忙跳下床,穿好衣服,整理房间,尽量把一切都收拾得如同原样。他试着喊了两声"公爵先生",但是对方背对着他,裹紧了毯子,--对方当然是醒着的。道格拉斯先生被恐惧和失望攫住了心,只好飞快地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道格拉斯先生被这种经历弄得烦躁不堪,他甚至觉得这也许是一场梦,这决然不是真实的。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公爵先生的腰上还留着他按压造成的淤痕。结果,最后他是被佣人们敲门叫起来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客厅里一切照旧,管家先生为他拉开椅子,道格拉斯先生坐下来。公爵先生偶然会扭头跟后面的弗朗西斯科说笑两句,他脸上神情自如,小爱德华则埋头吃饭,每一口都是恨恨地。道格拉斯先生端起咖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的另一个错误,他不应该在伤害了公爵先生之后又匆匆跑掉,他至少该留下来照顾抚慰一下对方,对于公爵先生来说,让佣人来处理然后在私底下嚼舌根,无疑对自尊心是更大的挑战。
公爵先生放下刀叉,起身,对着道格拉斯先生说了两句,道格拉斯先生于是礼貌地予以回应。小爱德华抬起眸子来看看他们俩,但是公爵先生很快带着他的新秘书上楼了。
道格拉斯先生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早餐,他很明白一个道理,瓷器打碎了,就再也粘不回来了。
公爵先生还从没有被谁这样粗暴对待过,特别是被雅各·道格拉斯先生,如果他不主动要求,道格拉斯先生绝对是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情人,道格拉斯先生会告诫他,指导他,帮助他,保护他,但绝对不会伤害他。
如果世界上有比"得不到德沃特公爵"更让道格拉斯先生痛苦的事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彻底失去德沃特公爵。"
但是现在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冲动是魔鬼,他把一切都毁掉了。
"嘿,校长先生!"小爱德华敲敲银碟子,发出铛铛的脆响。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才回过神来,小爱德华冲着他眨眼睛,他则伸手扣了一下桌面:"餐桌上别这么没礼貌,爱德华。"
但是这位校长先生仍旧跟着他的学生一齐上了楼,进了他学生的房间。
小爱德华端着果汁,摆了一堆垫子,倚在沙发上。
"嘿,校长先生,现在情形怎么样啦?您有胜算吗?"
"很遗憾地汇报给你,没有。"道格拉斯先生毫不在意地坐到他对面,点起一支雪茄。
"您应该多陪陪我父亲,校长先生。"
"我认为公爵先生并不需要。"
"可是他一天到晚跟弗朗西斯科腻在一块!"
"噢,因为弗朗西斯科是他的秘书。"
"得了吧,您就没有想办法挽回吗?"
"就目前来看,弗朗西斯科除了爱乱花钱--当然这也是公爵先生自愿为他出的,其它没什么地方可指摘的。"
"得了吧,光这一条就足够他下地狱啦。您前两天那样说话,我还以为您很有把握呢,真叫人失望,校长先生。"
"那么真遗憾,对此我无能为力。"
"噢,"小爱德华突然跳起来了,"好吧,好吧,可是您作为我父亲的朋友,您就愿意看到他这样下去吗?"
"事情也许没你想像得那么糟,如果你担心钱上的事情,那么我可以向公爵先生建议给你准备一份教育基金。"
一个靠垫结结实实地飞过来,砸在道格拉斯先生的脸上,他伸手将靠垫取下来,正准备发脾气:"爱德华!你太没礼貌了!"
可是他发现小爱德华又哭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最终没有落下来,他擦擦眼睛。
"那么好吧,既然您不愿意帮我,那么我去找艾伦去,他答应过要帮忙的。"
"等等,你还能联系到艾伦吗?我突然想找他。"
"当然能!"
"他不是没有地方住吗,你怎么能够找到他呢,爱德华?"
"那很简单,我们约好,如果我要找他,就把花园里那面小旗子升起来,他看到了就会来找我,只要晚上我不关这边的落地窗就行啦。"
"很好,你们真聪明,"道格拉斯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好,小爱德华,接下来我想问你,如果你做错了事情怎么办?"
"我会考虑跑掉。"
"噢,这听上去不错,那么,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了是你呢?"
"好吧,那这可就没办法,我会去道歉的。"
"很好,你的回答好极了!那么对方不接受怎么办呢?"
"我会道歉到他接受为止。"e
"好极了,我真喜欢你的回答,但是爱德华,你现在得给我坐好,"道格拉斯先生从书架上取出书来,丢在桌子上,"听着,以你现在的程度,如果有哪所大学肯接受你,那恐怕这所大学能容纳世界一半的傻瓜了。"
"噢,校长先生,您明知道这只是个理由,我们的目的是......"小爱德华叫了起来。
"给我坐好!可我真希望你开学能有点进步,不然我可真没法向你父亲交代。"

去道歉,对方当然不会谅解,也无法谅解,但是这终究是一种弥补,你总不能把打碎的瓷器就这样丢在地毯上,任千百万年过去让它们跟地毯一块风化吧?
道格拉斯先生这样想着,但是公爵先生出去了,无论是晚上也好,或者是什么时间也好,他必须要找个时机和公爵先生单独谈谈。
午后道格拉斯先生在书房里终于听到了马车的动静,他想是公爵先生回来了,他放下书,将考虑了一上午的措辞又从头想了一遍,好像一个小学生要去应付考试。但是要命的是,他才回忆到一半,门就开了,公爵先生满面春风的进来了。
"噢,抱歉,打扰你了,校长先生。"
"不,没什么。"
"我打算下午去骑马,校长先生有兴趣吗?"
道格拉斯先生站起身,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脱口而出,让他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就我们两个人吗?"
这让公爵先生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那好吧,就我们两个。"
虽然道格拉斯先生迫切想要片刻和公爵先生单独相处的时光,但是,他应该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希望是在公爵先生的私人书房里--至于卧室,考虑到可能公爵先生不会太敢再让他随便进去,所以还是书房好。至于说这次的邀请,无论仅仅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真诚,至少,小爱德华也很喜欢骑马,无论如何,不应该让公爵先生放弃和孩子相处的时间。

若是从书房打开窗往后看,目光所及都是德沃特家族的领地。公爵已经换上一身暗红色的骑装,两匹马并排慢慢地走着。初夏季节里,未开的白玫瑰像散落在草丛里的绒球,接骨木树香气浓郁,高大的枞树伸展开枝条,连成一片,午后的阳光随意地扑散着,为草地上投射了一圈树影。德沃特公爵擅长的事情不多,但说到马术和打猎,他确实是行家里手。
"明天我打算带小爱德华去布来顿。"
"噢,这听上去真是个好主意,夏天最应该去海边,而英国最好的海边就属布来顿,"说完这句话后,道格拉斯先生又急忙补充,"伯明翰那边早上发了电报过来,我恐怕最迟明天得赶回去。"
"噢,那可真遗憾,我本来想邀请校长先生一块去布来顿的。"
"那真谢谢您的好意,公爵先生。"
现在每每和德沃特公爵对话,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必须得仔细考虑自己的措辞,这就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最大伤害,原本他们是极其亲密、自然的联系。
"可是,"德沃特公爵忽然盯着对方看,"你不喜欢布来顿吗,雅各,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这一句话立刻又将道格拉斯先生方才筑好的城堡击碎了,但是他反应很快。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从伯明翰赶到布来顿去,公爵先生。"
这听起来与上面的借口相衔接,而且可进可退,天衣无缝。
"我总是需要你的,雅各,"公爵先生脱口而出,"如果校长先生你很忙的话......"
"那么,我先拍封电报过去处理一下好啦。"
"那么,明天出发前你给我消息吧,校长先生,你瞧,你来了之后,伦敦这几天也难得好天气,很抱歉我都没怎么招待你。"
"噢,不,公爵先生,我认为,和我一起去看戏剧或是音乐会是件乏味事儿。"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有叫上你,雅各。"
......那么,打桌球呢?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想,他发觉自己也许是被太阳晒昏头了,竟然会想到这个蠢问题?
"噢,说到这个,今天晚上伦敦大剧院有一出莎士比亚的戏剧,你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陪你,是贝莎夫人主演,她很不错。"
"那么是哪一出?"
"应景的。"
"我猜不出来。"
"仲夏夜之梦。"
这句话让道格拉斯先生一下子紧盯着德沃特公爵看,但是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抬起手臂,任凭一只蓝尾巴的斑鸠落到自己手上。也许公爵是在暗示他,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出仲夏夜的梦,都被爱的精灵错施了魔法。也许公爵先生要骑马,是为了婉转地表明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即使肉体上愈合了,也并不表示精神上就没有留下恐惧。
对话这样持续下去可不成,小树林里面是个好地方,一会儿到了平原纵马奔腾,就不可能有机会说话了,那样到太阳下山还是一事无成。
"一会儿我们赛马吧,雅各。"
"噢,......当然,公爵先生。"
"你怎么啦,雅各,你没有休息好吗?"
"噢!"道格拉斯先生突然发觉自己被戳到痛处,一下子窘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是接下来德沃特公爵的话语更让他无地自容。
"你能吻我一下吗,雅各?我突然很想你能吻我。"
道格拉斯先生完全愣在了当场,德沃特公爵笑了一下:"那么还是我吻你一下吧。"
但是当德沃特公爵的嘴唇覆盖上来时,道格拉斯先生确实无法控制不给予热烈的回应,他伸手搂住对方的肩,他是多么、多么地爱这柔软的淡栗色发丝、蓝色的眼珠以及这尖挺的鼻子,如果可能的话,他多么想把这些美妙的东西都切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永远永远属于他!但是道格拉斯先生明白,这是最后给予他的馈赠,他们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相爱了,德沃特公爵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被他自己的愚蠢破坏殆尽了。
即使这个吻不能让时光倒流,也不能就此通往永恒,道格拉斯先生还是希望它能更长久一些,他想将对方永远抱在怀里,紧紧地,他舍不得松手。
但是再漫长的吻都得有结束的时候,因为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我们还得要呼吸,道格拉斯先生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的唇,狠心松开了手,扯了扯缰绳。
接着另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发生了。
已经只剩一条腿跪在马背上、全部重心都倚在道格拉斯先生那边的德沃特公爵,在失去了道格拉斯先生的扶持并且那匹马还往前走了两步的情况下,彻底失去了重心,出于牛顿重力定律啪地一声掉了下去。
而要命的是始作俑者的道格拉斯先生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噢,上帝,上帝......"德沃特公爵仰面躺在地上,喘着气,怀表掉了出来,他头发凌乱,十分狼狈。
"上帝!"道格拉斯先生立刻跳下马来,蹲在公爵身边,"这太可怕啦。"
他试着按了按对方的一只胳膊,公爵微微皱起了眉。
"那么您还能动吗?左手?好的,那么右手?上帝,您先不要动,我想我可以先检查一下。"
他解开公爵先生的上衣,手伸进去,细细抚摸着,颈椎、脊椎、肋骨......这些都是危险的地方,他将对方翻过来,上衣整个都掀起来,好检查背部的伤势,他很紧张,不断祈求上帝保佑。对方身体上的摔伤之外,他还能分辨出昨晚留下的痕迹,他看得见要命的牙印和腰上的淤痕。
这时他听到公爵先生低声呻吟了一句:"别在这里,雅各,我求你......"
这句话如遭雷击,道格拉斯先生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儿,他再也不能呆在德沃特公爵身边片刻了,他对公爵来说,已经是危险的存在。

第四章 敦刻尔克大撤退

德沃特公爵先生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消息立刻从德沃特庄园流传出去,飞到了伦敦的大街小巷。我们这位可敬可爱的公爵先生,如果他有什么能区别于诸如温莎伯爵或者是斯宾赛侯爵之类的显著特色,同时也是他本人活在这茫茫尘世间的唯一特长,就是骑马与打猎,用擅长这个词儿都不足于表达,或者应该用"技术精湛"的"专家级"来形容才比较接近事实。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啦,这就好比,游泳的好手在家中的浴缸里溺水一样,令人惊诧又令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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