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的伦敦保卫战————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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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但是恐怕,爱德华,我得要让你失望了。还有,我认为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
道格拉斯先生侧过身,点燃了一支雪茄,小爱德华离开了,他则一个人长时间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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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公爵先生带着他的新秘书出去吃饭去了,只剩下小爱德华和道格拉斯先生两个人,但是饭前的谈话显然并不助于开胃,两个人都吃得不多,很快都各自回房去了。
公爵先生回来时不算早,他的兴致还很高,叫上了他的孩子和他的客人,四个人一起坐在小客厅里玩牌。这次的牌局里,道格拉斯先生的运气一直很好,赢个不停,而公爵先生则输得厉害,但是这些失败并不伤害他的情绪,相反,他的兴致越来越浓了。
道格拉斯先生放下纸牌,看了看时钟。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爱德华你该去睡了。"
小爱德华早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他如同得了赦令般站起身来告辞离去了。
然后道格拉斯先生又看向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你也该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
被叫到名字的年青人看了公爵先生一眼,但是后者并没有表示出挽留的神情,于是他也起身离去了。
现在小客厅里还剩下两个人。
道格拉斯先生将纸牌收起来,他注意到德沃特公爵盯着他看。
"公爵先生,那么我们是留在这里说话,还是留在你卧室里比较好呢?"
公爵先生看起来是赞同第二个方案的,因为他起身朝卧室走去,他显然有点儿不高兴,这种不高兴在道格拉斯先生关好房门之后立刻在脸上展露出来了。
"那么,雅各,你突然来找我是干什么呢?"
"我只是想来看看您,公爵先生。"
"那么你现在看到了。"
"好吧,我是想问问关于弗朗西斯科的事情。"道格拉斯先生紧盯着对方的蓝眼睛,开门见山。
"他是我的新私人秘书。"
"是你的新情人,公爵先生。"
"......别这么说,雅各。"
"难道不是吗?公爵先生,他总不可能是您的孩子吧?二十年前,您还在康弗里津公学跟我厮混在一块呢。"
"好吧,那么他是。"
"啊哈,公爵先生,我得说,他真漂亮,很漂亮,像一颗黑曜石。我想,以前故事里讲的会爱上水中自己倒影的阿多尼斯,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雅各?"
"噢,公爵先生,您有情人一点也不奇怪,况且您现在又离了婚,但我还是觉得,您似乎相当喜欢这个年青人,有什么特别缘故吗?"
"噢,"公爵先生坐了下来,双手交叠在一起,"实际上是,弗朗西斯科的姐姐,以前曾经是我的情人,她热恋着我,我后来写信给她劝她结婚,她照做了。但是当我遇到弗朗西斯科后,才知道她一直很不幸福,两年前在悒郁当中去世了,她原本还很年轻,很年轻,我的轻率毁了她。"
"所以你觉得很过意不去,对不对?"
"是的,雅各。"
"您真是个善良的人,"道格拉斯先生不无讥讽地说,"但如果您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些什么,我告诉你,我要是这对可怜姐弟的父亲,准会拿猎枪来对着您。"
"最初是这样,我希望能帮助他,......可是,可是......"
"您说下去吧,公爵先生。"
"好吧,你知道的,他给我的委托律师詹姆斯爵士做见习助手,但我从没注意到他。我是在伦敦环路九号认出来他的,噢,雅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在那里做表演,他被打得很惨,可怜的孩子。我当时就把他带出来啦。他还在伦敦大学学院读书,他很害怕被人知道做那种事情,他怕被学校开除,可是他又没有钱生活。他的母亲再嫁后,继父对他也很不好,一直都很糟糕。我跟你讲清楚了吗,雅各?"
"我明白啦。好吧,您有权利也有的是钱去喜欢他,但我还是得忠告您一句,您不应该把他安排在您身边,您这样太招摇啦,您可以资助他完成学业,可以将他送到您某一处乡间产业去找点活儿做。现在搞成这样,我得说,您小心闹得满城风雨、身败名裂,我知道您最在乎这个。"
"我想,......我想,你说的有道理,雅各。"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会做的事情,德沃特公爵,我还以为您早就不会干这种年青人才会干的傻事呢。"
"雅各,你知道的,我......"
道格拉斯先生弯腰给了德沃特公爵一个吻,公爵闭上了眼睛,差点以为对方会很深入,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只是给予浅浅的礼貌之吻而已。
"我想说的不多,公爵先生,您瞧,我注意到弗朗西斯科身上的那对袖扣实在太名贵了,这样很不好,您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小爱德华身上,现在他母亲也不在他身边了。"
"噢,雅各......"
"那么晚安,公爵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到这么晚,您该休息啦。"道格拉斯先生抓起自己的外套往门外走,"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回伯明翰,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临走前,我想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我觉得那个男孩,我说的是弗朗西斯科,他的漂亮眼睛里有些让我觉得不安的东西,当然,很可能是我的错觉。"
道格拉斯先生关上房门,好在他的客房离这里也并不算远,他快步朝走廊的另一端走过去,他进门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注意到披着睡衣的弗朗西斯科从卧室里出来,正准备进去公爵先生的卧室。道格拉斯先生拧开自己的房间,迅速地关上门,紧紧地,他靠在房门上,开始深呼吸,要每分每秒都保持一种可怕的镇静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面对德沃特公爵。
他取下自己的眼镜,随手丢到一边。
好啦,好啦,他是多么的愚蠢啊。他又做了一个短暂却极其美好的梦,然后德沃特公爵先生又像以前那样,用一种天真无邪而又理所当然的手段打断了。
这可真要命!
他认识德沃特公爵超过二十五年了,他们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在伯明翰的康弗里津公学度过的,那是一所名声丝毫不逊于伊顿公学的严厉学府。早先的德沃特公爵,成绩毫无出色之处,长相也被同学们嘲笑,又是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调皮鬼。但那时是多么美好啊,品学兼优的小雅各常常会被年少的公爵牵连着受到惩罚,连那也是美好的,因为那个淡栗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少年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伙伴,他总缠着道格拉斯,十分依赖。离开学校之后情形就全变了,年轻的公爵那些原本受到压制的天性一下子都绽放出来了,而伦敦又最不缺乏引诱这些无知又富有的少年们的蛇与苹果。道格拉斯先生对于年轻的公爵变得可有可无,他连陪他玩乐都不会,他的爱一钱不值,连他出于真诚的忠告也变得不屑一顾。然后公爵结了婚,道格拉斯先生曾经一度为此心碎了。但是要命的事情没算完,公爵先生总是心血来潮,跑来找他,他不是和妻子吵架,就是跟父亲怄气,再不然是赌输了手头上的钱,或者是在哪一个姑娘小伙身上惹回来一身多愁善感,--就好像是,壁炉里行将冷却的火焰,每每总有好事者添柴加火,好叫它暗暗地燃着,熄灭不得。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德沃特公爵日臻成熟了,他已经懂得收敛自己的行为,约束自己的感情,但这样的结果是,一连好几年,道格拉斯先生都没有见到德沃特公爵了,他已经不需要"这位最忠诚的挚友"的任何帮助、支持和建议了,他是一位富有、高贵、体面的绅士。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德沃特公爵去年将独生子小爱德华从伊顿公学转到康弗里津公学后,才有一丁点儿改变。
而且现在,德沃特公爵离婚了。
在那之前,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道格拉斯先生都认为与德沃特公爵的交往是极大的罪恶。但是这之后,无论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他们的交往依旧是罪恶的,但是这罪行会稍微轻一点,至少道格拉斯先生这么觉得。
更何况,刚离婚那会儿,他们还一起度过了美好的一周,极其美好,道格拉斯先生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飘到云端里啦。他静静地听德沃特公爵抱怨、指责或是伤感,他陪着对方骑马、散步、用餐和在书房处理事务,他建议他写一些信、平息一些谣言、挽回一些关系,这些建议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特别是公爵先生当时处于无谓的激动情绪中。离婚对德沃特公爵是一次巨大的损伤,但是他让这伤害不必持续太久。
夜晚的温存则是另一桩巨大的莫可名状的欢乐,那种欢乐如同痛苦一般叫人战栗。有那么一段时间,道格拉斯先生几乎以为那个消失了很多年的少年又回来了,德沃特公爵又重新只属于他一个人,从心灵到身体。
但是德沃特公爵轻轻一挥手,便打碎了这种幻想,他不费什么时间,又找到了新欢,一切又和以前一模一样。一切都是清楚明了的,问题不在风流成性的德沃特公爵身上,问题出在总被激发出无谓幻想的道格拉斯先生身上。
是的,只要德沃特公爵在电报上写"我需要你,雅各",就算是道格拉斯先生此刻躺在美国的加利福利亚海滩上晒太阳,下一刻他也会游回到公爵身边。这就是公爵能施加于这位不幸的校长先生心灵上的影响力。
这很糟糕。f
道格拉斯先生心里很明白,但是他无力改变,他也尝试过很多年的改变,但每次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来维持最后的尊严,都在德沃特公爵轻轻叫一声"雅各"的神秘魔法下土崩瓦解了。
这糟糕透顶。
一般来说,道格拉斯先生被认为是一个恪守规则、过分严肃、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德沃特公爵就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他像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吸走了道格拉斯先生所有的热情和敏感。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道格拉斯先生带着这种挫败和沮丧交织的感情辗转反侧,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章 莱比锡同盟

道格拉斯先生起得很早,他穿了一件宽大的淡青色晨衣出来,准备先在客厅里喝一点咖啡。管家已经摆好了茶点,当天的报纸则放在一边,道格拉斯先生端着咖啡杯,随意地翻着报纸。夏天天亮得很早,光线还是非常充足的。
这时他听到一点声响,德沃特公爵卧室的门开了,接着弗朗西斯科那张漂亮面孔就露了出来,他张望了一下,可能想趁早溜回自己的房间,但是他一下子就和道格拉斯先生的视线对接了,这场面稍微有点尴尬,道格拉斯先生赶紧说:"公爵先生昨晚上就说有封信赶着要写。"
"是的。"弗朗西斯科勉强笑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了进另一个房间了。
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他穿着一件黑衬里白绸面的睡衣,腰间随意系着带子,这个男孩脱光了一定更白更美,他想。
道格拉斯先生的这杯咖啡还没有喝完,德沃特公爵先生也起来了。
"您起来得可真早。"
"是的,到夏天就有点睡不着,雅各。"德沃特公爵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坐到他对面。
"要我念一下报纸给您听吗?"
"噢,不用了,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吗?我待会儿自己看好了。"
"我认为,有。"道格拉斯先生盯着德沃特公爵看,对方衣服穿得并不整齐,淡栗色的头发很乱,在晨光当中,显得随意又慵懒。他听到又有什么门要打开的声音,这使得道格拉斯先生产生一种恶意,譬如说,在弗朗西斯科那个孩子面前吻一下德沃特公爵。
但是出现的不是弗朗西斯科,而是小爱德华,他揉着眼睛出来,径直摇铃叫人上来帮忙换衣服。

当清晨特有的那种朦胧感消失之后,就像是一层薄纱被抽离一样,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显现出清晰的轮廓和棱角来,包括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梳洗得整整齐齐,焕然一新。餐桌上,德沃特公爵、小爱德华和道格拉斯先生各坐了一边,弗朗西斯科则站在了公爵先生后边随侍着。
"或者我可以来弹一下琴,"黑头发的年青人低声询问了一下公爵的意见,得到首肯后,他坐到了一旁的钢琴前,打开了琴盖,"那么我弹什么呢?"
"随你喜欢就好。"
弗朗西斯科的手指停在琴键上,停了一会,接着弹起了一首李斯特的曲子。曲声很悠扬,指法也相当纯熟,漂亮的颤音在房间里震动着。
一曲终了,道格拉斯先生率先鼓起了掌。
"好极了,如果我不是以前听过李斯特先生本人的演奏,我一定会觉得你是最好的。"
"您太过奖了,道格拉斯先生。"
"那么你能弹一首门德尔松的升E小调随想曲吗?"
"噢,"弗朗西斯科转过眸子来,"门德尔松没有升E小调钢琴随想曲,只有升F小调的和E小调的随想曲。"
"噢,我想是我弄错了,那么好,我想听肖邦的升C小调练习曲怎么样?"
"好的,很乐意为您效劳。"
弗朗西斯科停了一会,似乎在回忆琴谱,他刚刚弹下几组音节,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小爱德华突然放下刀叉,他霍地站起身,端着咖啡杯,走到弗朗西斯科身边,大声说:"站起来,弗朗西斯科。"
黑头发的年青人非常惶恐地站起身,旋即被小爱德华的咖啡泼了个满头满脸。
"真糟糕,这咖啡不够烫。"
这种毫无教养的举动立刻激怒了公爵先生,他低声吼了起来:"爱德华!"
小爱德华跳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啪地关上门。等道格拉斯先生敲门进去看时,小爱德华正趴在床上哭,他边哭边说:"以前只有我母亲才这样做,我母亲经常坐在那里弹琴,她弹得可好啦。"
"噢,那么给你母亲写信吧,"道格拉斯先生望着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很冷淡,"真抱歉,那架琴有一次我也弹过,音色真好。"
"......嗯。"
"我未必能理解你的心情,爱德华,但我得说,你越这样做,越是把弗朗西斯科推向你父亲那边,如果你想要赢的话。"
小爱德华擦干了眼泪,抬起一双蓝绿色的眸子去看他的校长先生。
"那么我该怎么办?"
"至少不该这么办,事实上,我突然打算在你家留一段时间,你能说服你父亲吗,小爱德华?我找不到什么好理由。"
"噢,我应该可以,您毕竟是我的导师,道格拉斯先生,难道您决心打败那个该死的黑头发了吗?"
"谈不上,我只是突然对这件事情有了兴趣,我觉得你父亲现在被同情和美色冲昏了头脑,他那足以令他骄傲的判断力和观察力都不见啦。"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小爱德华伸手过去,握了一下道格拉斯先生的手,"咱们就是同盟了,道格拉斯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回到客厅时,看到弗朗西斯科靠在德沃特公爵肩上,一边在用毛巾擦脸,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他看到道格拉斯先生出现,才赶快起身,默默地坐在一边。德沃特公爵似乎还余怒未消。
"小爱德华这孩子实在太没礼貌了,你们在学校是怎么教他的,校长先生?"
"噢,小爱德华刚才也哭了,公爵先生,您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这样做的理由呢?我劝您上去看一会儿那个孩子,您不要以为上离婚法庭只让您一个人丢尽了颜面。"
看到德沃特公爵上楼去后,道格拉斯先生走到弗朗西斯科身边,弯腰查看了一会。
"幸亏咖啡不烫,不然这张漂亮的脸用多少神奇的药物也挽救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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