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是所有女儿家爱不释手的玩意儿,装在精致的小瓷瓶里。透亮透亮的红成在里面。红红白白的晶莹可爱。有那么点不舍得的挑一点,在手心匀开,透凉透凉却弥漫开清新的香。抹在脸上犹如娇红的花瓣,多添了一点令人爱怜的资本。
老女人们是不涂胭脂的,她们看到年轻女子的胭脂时总想着自己年轻时的胭脂要比现在做得好。那时的胭脂的香味没有那么浓,清香淡雅。那时的胭脂比现在的要红的正,那时的胭脂比现在的胭脂要轻薄匀称。。。。
貌似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写的,那时候,只知道言情而已。。。。= =
上·舞态徘徊
胭脂是所有女儿家爱不释手的玩意儿,装在精致的小瓷瓶里。透亮透亮的红成在里面。红红白白的晶莹可爱。有那么点不舍得的挑一点,在手心匀开,透凉透凉却弥漫开清新的香。抹在脸上犹如娇红的花瓣,多添了一点令人爱怜的资本。
老女人们是不涂胭脂的,她们看到年轻女子的胭脂时总想着自己年轻时的胭脂要比现在做得好。那时的胭脂的香味没有那么浓,清香淡雅。那时的胭脂比现在的要红的正,那时的胭脂比现在的胭脂要轻薄匀称.....
她们怀念的是自己的旧日年华,就如她们记忆的胭脂,总比那时的现实好一点。也掺杂着些许对现实的少女那些自己追不回来的堇色年华的嫉妒。
只是那时未用完的胭脂藏在她们多年不用的首饰匣里,慢慢的便干的只剩下硬到用指甲都抠不动的红泥。那玉雪般的圆圆的白瓷盒也有些旧黄。阴森森的可怕。
那时再美好的胭脂,也美好如当时的她们,经过凄凉艰辛的岁月,也变得不再美好可爱。
还有,胭脂做得再精巧,也只是让女儿家玩的小玩意儿,在闺房里玩一玩,取点乐子。顺便留下点年轻时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曾经有个亡国之君,在林花谢了春红的落寞里,写下这样的一句。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很多年前,站在六和塔的顶上,能看见的钱塘比现在波澜壮阔。悠悠落日,细碎的光芒洒在水面上,闪烁着金晃晃的光芒。还有京杭大运河,是连通南北交通往来的重要水利枢纽,带动江南大开发,造成中原经济重心的南移。于是江南这片美丽却又荒凉的水土,变成一片繁华。而同时北宋皇朝随着两个皇帝的客死他乡而覆灭,宋朝遗室在杭州建立起新的南宋皇朝。南宋王朝与当时的金朝分长江而治,退居江南一隅。在温软的水乡里,面对江南的如画的湖山美人,统治者无心收复北方失地,每日在西湖畔日日笙歌。加上岳飞冤死,小人当道。一时间,整个中原的气氛颓萎低靡。
也是在很多年前,站在这么的一个台上。那时的胭脂正值二八年华,鲜嫩水灵的像一截刚刚从塘底挖出洗净的白藕,叫谁都想咬上那么一口,脆生生的流进吼里的汁,甘香醇美,让你想起江南的风味。
胭脂是教坊的舞伎。胭脂很出名。有句诗叫"胭脂一笑倾城国,五陵年少争缠头",很鄙俗的诗句,还有抄袭的嫌疑,宋诗多时後是没有词好的。这是当时的风流才子们对盛唐时五陵少年的向往,于是就将自己也比作那时的少年。其实还有种说不出的酸味,是对于自己所生在的朝代的遗憾。胭脂就是这些风流年少捧红的,她对这句诗没什么理解。
胭脂不是很美却漂亮:烟笼的眉凝起,就像若有若无的如黛远山。黑水银似的眼睛就像沉在水汪汪的半弯古井里流动的月华。两个酒窝像甜甜的糯米酒,尤其一笑盈盈,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她是舞班里的台柱子,所以嚣张的要命。别人练舞的时候她偏不,有师兄师姐看不过去说一句,就见她一甩袖子,松松的将臂膀抱在胸前,斜着水灵灵的眼睛懒懒的说:"我还用像你那样练吗?"口气拖得长长的,意味轻蔑。像掐不断的线,惹得人心烦。言下之意就是你练了那么多年,还不如我不练。把那问话的人活活的气得半死。
其实胭脂是很刻苦的,她总是偷偷地练舞,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为了那点奇妙的虚荣心。她就是要让别人看到她--胭脂,从来都不练舞,却跳得最好了。
班里做舞衣,去绸庄里挑料子。别人用的是一样的舞服,胭脂一定穿不一样的胭脂的师姐,捡的全是柔柔的浅草绿,桃红,天蓝。还问有没有更浅的,只恨没纯白的绸。因为当时的女子衣服以秀雅清丽修长为美,穿的是长长的过膝袄,低下是素色的曳地裙,把人簇成一条细细的线,就像抛上天空的细细的线。
正如当时的国家,偏安江南一隅,歌舞升平。舞女们穿这清浅的料子多像那时人的心情,有些灰心,有些逃避,也多迎合了江南的淡色山水。在淡色青天,雨中的西湖边上缓缓起舞,哀而不伤,就像一阕寂寞的词,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胭脂捡的是没人要的孔雀绿,琉璃蓝,石榴红--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缝被的料子,为了讨的是吉利。像胭脂这样穿艳丽衣裳的,就叫俗不可耐,比市井小巷里的窑子里最艳俗的三流妓女穿的还要俗。
衣服穿在胭脂的身上有说不出的好看。
舞班里所有的人都说胭脂贱,穿那些贱料子还显得好看,只能说天生就是狐媚子。胭脂的师姐还在外衣上罩上一层淡淡的纱,越加清淡,在袅袅的氤氲中的水墨里头,一江秋水澹寒烟。供那些的人朝臣,达官显贵们伤感着:无意苦争春,惟有香如故。
胭脂在自己孔雀绿,琉璃蓝,石榴红,鹅儿黄的舞衣上尽绣着大红大绿的并蒂莲,牡丹,就像一个繁华漪绣的花园,种者希奇古怪的花,或是最美好的季节里,雪晴天,绿蘋红廖参差见。胭脂乌油油的头上别着层层的绢做的假花,一叠叠,是永远的喜悦。整个人就像在艳阳下极盛的牡丹,艳丽多姿。
胭脂要的是特别。
胭脂在上台前最是嚣张,呼来唤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上台。她的喜悦在充盈。听到的音乐犹如生命不可或缺的那部分,就像雨露告诉树木,她就是要在这样的美丽短暂里盛开。叶叶心心,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这孩子,就是跳舞的命啊"每当看到她跳舞,老头子就喃喃低语着。
老头子就是班主。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但他的确是有眼光的。老头子喜欢喝酒,没事喝二两烧刀子。酒量不好,喝一点就醉了。脸上还红红的,就差没成绛紫色。
当时有一个无赖想讨班里的舞伎,老头子不许。那无赖不知从哪里听说老头子不能喝酒,就拎了几坛子的酒来,老头子笑呵呵的就答应了。席间,那无赖猛给老头子灌酒,结果那无赖给喝趴下了。老头子却睁开一双清醒的眼睛,看也不看对面的无赖。只是慢悠悠的抿了口酒,缓缓地转着他的杯子,喃喃地说:想醉也难啊。众人皆面面相觑,觉得从来都不认识对面的老头子。
的确,看见惯一个人,在那个人到戏台上,演了另一个人,你就不认识。
戏里唱的是此生琐碎的片断,而人生却如一场漫长的戏,有些事情,你不去演,也不得不演。处处小心谨慎,一个不好就会唱错。就像老头子会喝酒却得装得不会喝。那些给权贵们赏玩的人就像珠宝。玩不好,珠宝就会碎,权贵们却还有很多,但那一块独一无二的珠宝却没有了。而老头子,恰好对每一块都很心疼。
老头子要在一个混乱的年代保护的是舞班子里那些无力反抗自己命的人。又得小心,不能去得罪赏玩他们的人。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所以班里的人总觉得老头子是深不可测。
当年胭脂是他从街上捡回来的。瘦瘦小小的裹着灰灰的破布,也不知几岁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闪烁的是敌视一切的野气,像一头挣扎的小兽。没有一点要人可怜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别人看到她的时候都只有种不自觉的厌恶,和幸灾乐祸在里面。人只有在他们觉得值得可怜的东西面前才会同情心泛滥。老头子说她的身量骨最适宜练舞,就捡了她回来。
老头子说胭脂是跳舞的璞玉,没人信。
当时的胭脂没人管得住,一趁大家不注意就偷东西吃,好像就从来没有饱的时候。教她读书习字,她就调皮捣蛋。教她弹琴熟知乐理,她把琴弦拔断了就砸。教她跳舞,她就要咬人撕衣裳。班里的师傅不喜欢如此野气的孩子。师兄师姐都不喜欢这个没人要还如此嚣张的孩子。厨房里的伙计也不喜欢她,自从这孩子来了,天天就得紧紧的看着厨房,没点清闲。老头子听了下头的抱怨只是呵呵一笑。
后来班里突然走了个角儿。当时正在表演,马上就得轮到那个角。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人,班里头便闹得人仰马翻。胭脂偷偷地在一片混乱中穿上了那个角的舞衣,就这么一言不发得上去了。众人干着急,要把胭脂拉下来。老头子却叫别人安静。
音乐一开始,胭脂就开始跳了。胭脂的身子很柔软,她听着那轻灵快乐的乐曲觉得自己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盈盈的在江南的花间嬉戏。忽而一阵微风将她送上了云端,自由的飞着,看得很高很远,胭脂就很开心地笑了,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当时的人回忆起来都说那个女娃笑的时候,好像四周都亮了起来。那场纯洁的,像小孩子的皮影戏一样,不真实却过于美好的舞。美好的让很多人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趴在高高的树上,数着从树荫里漏下的阳光。看着台上的人跳着舞,台下所有的人都一直在微笑,想着过去的种种。在舞停的那一刻却不禁流泪,那时很美好,年华却无情逝水。
默默无名的胭脂就红了。那个时候的她才十四岁。
却在台上,美的震人心魂。
班子里的人都很纳闷,平时只见这个孩子四处闯祸,却不知胭脂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学着读书写字,偷偷的练着跳舞。
然后就成了角。就这么简单。老头子说因为她是璞玉,在凿了很多次以后依旧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有一天福至心灵以后就开了窍。透进了光,于是就变成了通体澄澈,光滑流转的美玉。
老头子在众人的心中变得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胭脂学会跳舞,是因为有一天她看到了当时的名妓柳絮跳舞。
柳絮和着滞涩的琵琶幽咽的胡琴声缓缓的起舞。柳絮如其名,眉目清淡,清淡中漫着一片疏离冷漠之色。窈窕的身段裹进薄薄的鹅黄衫子,柔软的绢纱随着,在乐声,婉转的相思词中曼妙轻扬。却又如冷冷的残月当空,明河见影。透着她的眼,她的哀婉凄清的神色,看见远远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胭脂怔怔的看着。看见舞里的海市蜃楼,迷胧娥婉的风景。
没听到她的师兄师姐都说柳絮跳得不好,是因为太安静了。
柳絮一曲完毕,底下的人给了点合于礼法的疏落掌声,柳絮也冷漠的谢了福。就下去了。胭脂傻傻的跟着她。柳絮坐在台后卸妆,在镜子里才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怯怯的看着她,正是那时的胭脂。
胭脂一直觉得柳絮很美,却有种不自觉流露出的慵懒疲倦,眉心舒展不开,朱唇轻点里的凝愁细细。
胭脂发现柳絮在镜子里看她,就走上前去。她也不记得自己和柳絮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柳絮说跳舞要听的是音乐带来的那种感觉,才能跳得美。
胭脂就记住了。从此她的生命就是舞蹈。
胭脂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闹腾,只是在学舞的时候很安静的看。跳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想的柳絮在很多年说的话。
胭脂又跳完了一曲,台下沸腾了,在胭脂的魅惑里,似蓦然间回到了那飞天妖错的盛朝。艳丽繁华,也顾不得那些礼数,全都痴迷的沉浸在刚才的错觉里。胭脂在一次很满意地笑了。
在那时,胭脂的生命里只有舞蹈,她沉醉于魅惑众生,看到众人的倾狂。
而她的,一个女孩子的生命是从那个七夕开始,此生,除了舞蹈,还有了别的东西。
那年七夕的晚上,胭脂和师兄师姐们一块去逛庙会,庙会闹得很。茶灯酒肆岸上纱灯百盏,繁华的街上人声鼎沸。朱栏疏倚,竹帘纱幔。鹅儿雪柳黄金缕,仕女团扇轻执,笑语盈盈,茉莉暗香,玉容遥想。水上浮灯悠悠,微醺着繁华的街道。湖畔烟水迷蒙中满是艳色,缥缈玲珑。
胭脂最怕在寂静里,如果叫她一个人在寂静的地方待上一会,她就会发疯。但她也顶讨厌这种热闹。尤其在这嘈杂中和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一起,讨厌他们轻声地对她讲话,听他们用从未有过的慈爱口吻说:"胭脂,小心!",用假惺惺的怜爱眼光看她。看他们故作沉静的雍容样,还有师姐们看到俊朗男子时脸上带着的红云,暗送的秋波。再想到平日里大师姐叉着腰破口大骂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堵的难受,觉得自己认识他们就是一个悲剧。还不如妓来得实在些,至少,他们从不掩盖自己身上的真实。胭脂难受得就像有一千条蚯蚓在身上爬,是一种在暗夜中生长出柔柔的,滑腻腻触角。明明无害却带有阴森森的邪恶。在恶心到极至中还有一丝奇异的怜悯。
这回胭脂懒得计较,因为每次计较了,他们也不会改变什么,最后回了家,又是遭到众人围攻。
于是就偷偷的溜开。
胭脂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光影绰绰,烛火中的朦胧的天地一片飘缈,四处都是言笑晏晏的人们,似乎离自己很遥远。眼光四处留恋着这美的不真实的世界,慢慢的包进自己的心灵里。正因为那时的自己只看表面不知道背后藏着的是什么,甚至离表面都很遥远,所以才会如此的幸福。
不知不觉地走到湖畔,四周灯光已渐渐稀少。抬头看去,清澈的星子在沉沉的夜空里闪着清冷的光芒,忽而胭脂的心里涌进一种酸涩的无能为力,悲哀彻骨,想着自己无非是沧海之一粟渺渺,不禁泪流满面,而没发现自己这样已被一双遥远的眸子注视了许久。
就在此时,天空里绽放开朵朵烟花,瞬间开放的光华耀眼,都是胭脂最喜欢的鲜亮的颜色:孔雀绿,琉璃蓝,石榴红。胭脂开心地笑起来,前一刻的泪还没有擦干,美丽的脸庞就像清晨朝阳下的牡丹沾满露水。
她就在烟花璀璨中乍一回眸时,看见了一个温和清秀的人站在身后,她不禁怔住了。
那人眉目清秀,像月下的一顷烟波,身材瘦削,像雨中修长清润的竹。那人看见这样的胭脂也是一怔,随即清清浅浅的笑开了,春雪初融。
她贪恋的看着那笑容,心也同烟花一样,瞬间的绽开满满的喜悦,那光影充斥在天空,在水影中。
胭脂因为那粲然一笑,到临死前都固执的相信,他对自己也有一瞬间的心动。她对他,便有了年少最初的一段相思,是两颗盈盈的红豆,饱满的也像无忧无虑的少女年华。
自从庙会回来以后,胭脂又多了个嚣张的爱好,就是逛街。
胭脂逛街的时候素面朝天,只是穿得比在舞台上还要艳丽,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舞班里的。走路的姿势像跳舞一样,左顾右盼流光溢彩,一步一步地在不经意间摇曳生姿。
街上男子们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胭脂就冲那些人妩媚一笑。看着那些男子们更是不得了的神色,觉得得意洋洋。女人们就在背后窃窃私语骂着不知哪家的不要脸的小蹄子上借来勾人。胭脂浑然不觉恶言恶语,就觉得好玩。
胭脂这样子当然是故意的。
在年少初识自己的美貌是什么的时候,也时不时愁滋味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学孔雀开屏的轻狂样。别人的嫉妒,艳羡,都是值得骄傲的资本。只是这种天真的想法美好的过份。
胭脂的目的,再无非就是再见那个人。只是遇见了之后怎么样,那个人喜不喜欢她的模样。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让那个人再看自己一眼,再看他看着自己轻轻浅浅的笑一下。
胭脂喜欢的是那个人干净温文的感觉。没有读书人腐朽气,就像梅雨里潮湿的被子,总也晒不干的,阴沉沉的森冷。
可能是胭脂逛街的时间太少,胭脂自从那天以后的几个月里也没有见过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