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你说的对,她看出来了。"
我半张着嘴--沈佳知道了,孟丹也快了;只要孟丹知道,地球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门铃响了--
我软绵绵地往沙发上一躺,我们的地下工作太失败了!该来的总会来,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沈剑刚走过我身边低下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过去开了门。
我站了起来,看着沈佳迈了进来,四目对视,我尴尬地笑了笑。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待沈剑刚关上门后,她朝我走来,边走边质问我:"呈凌哥,你不是说我哥不在你边上吗?你不会是刚来的吧?"
我的脸顿时如火烧般地红烫,话都说不出来。
"佳佳,你别为难他了。"沈剑刚走到我身边,"我们是那种关系,但我不想让爸妈知道。"
沈佳阴沉个脸,哀怨地盯着我。
"佳佳,坐吧。"沈剑刚把我的胳膊一拉,在他身边坐下。
沈佳在我们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你们怎么会这样?"她的语气有些厌恶。
"好了,别再说了。哥求你帮我们保密,行吗?"
她低下眼。"你以为能瞒多久,我都看出来了,别人就看不出来?"
我们俩没说话。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沈佳急得快哭了,"不觉得恶心吗?"
沈剑刚回答:"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原因。佳佳,你是怎么发现的?"
"都碰到你们好几回了。"沈佳把脸撇到一边。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很多的巧合、变化,串在一起就让我怀疑了。"沈佳没多解释,只是来这么一句,"你们两个都这么......这么好......为什么......"
突然,沈佳哭了起来。"呈凌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顿时不知所措,慌乱地看着沈剑刚。
"佳佳!"沈剑刚站了起来,冲到他妹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沈佳哭得更伤心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对不起。"我噎了半天说道。
沈佳依旧趴在哥哥怀里痛哭,嘴里含糊地念叨:"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
是啊,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也不想啊!可惜造化弄人,如今两败俱伤。
好不容易等到沈佳哭完了,不抽泣了,把脸从沈剑刚怀里转了出来,我才抬起头,看着她通红的脸庞和红肿的泪眼。
"你们,你们真的想一辈子这样下去?"沈佳一边抽抽一边问道。
我没回答。沈剑刚开口:"佳佳,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哥!"沈佳抬起头看着她哥,"你们这样是没好结果的,不要再错下去!"
"这不是错!"我说。
他们俩同时把目光扫到我身上,一道热,一道冷。
"如果是错,我会错到底!"我继续说。
沈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哭丧着脸。"你!你真的疯了!你们都疯了吗?谁会接受你们这样的,啊?哥!"她无助地看着她哥,沈剑刚没说话。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我说。
沉默。
过了许久,沈佳猛地站了起来。"你们太恶心了!"说完朝门口跑去。
"沈佳!"
"佳佳!"
我们俩同时站了起来,对视了一眼,沈剑刚追了出去。
第三十章
门开着,楼道里隐约地传来俩兄妹的对话,声音很低,加上楼道的回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一直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浆糊。
不知过了多久,沈剑刚进门了。等他把门关上,我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让她帮我们保密。"
"哼。"我苦笑,"东窗早晚事发。"
沈剑刚走到我跟前,猛地把我搂在怀里,很紧。
耳边传来他略带哽咽的声音。"不管怎么样,别离开我,好吗?"
我也紧紧地拥着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晚上,我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眠。沈剑刚背对着我,不知道睡了没有。
突然,他开口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微微一愣,他怎么这么我还醒着?"考虑跳槽。"
他转过身,看着我。
"你说我们这种单位出来的废物哪个公司愿意接收?"我问他,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我嘴上说着,心里继续思量着,如果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是怎样个壮观场面?业务科也该风靡全部门了,正副科长居然搞到了一起!脑子里闪现着科里每个同志可能出现的表情,心里越发沉重了......
第二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沈剑刚打算回父母家吃饭,我哦了一声。他的用意很明显,我们心照不宣。
"你呆在这好了。"他说。
我白了他一眼。"您老就不怕我把所有东西打包一气儿带走?"
他笑笑。"随便。"
"我回宿舍去,不跟你瞎扯了。"
"随你,回头给你电话。"
回到久违的宿舍,看着满屋的杂乱心里有些烦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坐在床边不知道该干嘛。上网?没意思,只能看看新闻上上论坛;看书?没兴趣,家里不是专业书就是过期杂志,翻两页就能催眠。在沈剑刚身边整整呆了七天,有点儿恋上这种感觉,心里升起了想长相思守的念头,但立刻就被打消了--像我们这种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怎能有如此的奢望呢!今天是沈佳,明天呢?以后呢?这种胆战心惊的感情生活早晚会暴露在炽烈阳光下,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数百个号码有几个是我经常使用的?许多号码甚至一次都没拨过,静静地躺在手机里。我给徐京生去了个电话,问他在做什么。
他一听是我,立刻扯着那豪爽的北方大嗓门儿把我打骂一通:"丫死哪儿去啦!现在才想起哥们儿我,欠k是吧!"
"瞧您说的,不就怕您老忙不敢打扰嘛。"听着他京腔的口音我倍儿亲切,天天和南方人说着地瓜腔,我的口音逐渐被同化。
"告儿你,这七天我全丫的当三陪了,今儿把最后一拨送走,咱骨架子就散了。"
"不打牌吗?我正闲着呢。"
"打牌?你丫就等着给哥们儿我送花圈吧,哎哟,我这身子骨哟!"
"不是吧,这么快就废了,你才多大啊!"我调侃。
"找抽是吧?给我等着,回头找你算账!先挂了,一会儿上机场送太岁爷去!"
挂了电话,我换了件T恤出了宿舍,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今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有不少准备回程的旅客,忙着采购特产,大包小包拎在手里,脸上抑制不住打道回府的欣喜。曾经有同事说过,大街上辨认是不是游客的标志就是他手上是否提着馅饼。果然不假!
走着的还有一些男女情侣,搂着挽着漫步在步行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浪漫有多浪漫。看着看着,我觉得悲哀,要是有一天和沈剑刚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携手漫步该有多好?可惜,在我们的国度,在我们这样的社会里,世俗不接受,道德亦不允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愿望将随我入土为安。
步行街并不长,我来回漫步,看着路人不同的表情,满脑子胡思乱想,时间过得飞快,天渐渐暗了下来。
我走到步行街尽头,找了家咖啡厅坐下,随便要了份套餐独自品尝了起来。手机一直搁在桌上,我时不时瞅瞅,希望能接到某人的电话。
到了晚上八点沈剑刚的电话总算来了。"在哪儿呢?"他问。
"在咖啡厅里发呆呢。"我转着玻璃杯笑着回答。
"哦?"他低沉地笑了两声,"要我过去陪你还是你回来陪我?"
"你探亲归来了?"
"嗯,在家候着呢,你快回来吧。"从他口中说出的"家"字让我心里顿时暖流横淌。
"沈佳怎么样了?"
"回家再告诉你。"
见他口气挺轻松的,应该是利好消息吧,一挂电话便冲出了咖啡厅朝他家赶去。
沈剑刚的心情真的挺不错的,一见到我就把我拉了过去,把一颗暗红的杨梅塞到我嘴里。
很甜!我边嚼边问:"怎么?今天这么兴奋?"
"佳佳被我说服了!"他一脸得意,"我做了她一天的思想工作。"
"不可能吧,这么快就......你蒙谁啊!"我笑,"全国人民的政治思想工作就等您来做了。"
"这可是一项攻坚项目啊,整整耗了我一天,累死我了。"他拉了拉衬衫领口,说。
"她怎么说?我不信她这么快就张开双臂接纳我们。"
"那倒没有,她就说,以后不管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爸妈那边帮我们打掩护,也不会告诉孟丹。"
我笑了。"就这么简单?"
"你想多复杂,她是我妹!我还能不了解她?"他又往我嘴里塞了颗杨梅--这颗有些变味儿,估计是过熟了--我嚼了两口便吐了出来。
"怎么了?"
"烂了。"
"那再来一个。"
我推开他的手。"她一定还觉得别扭。"
他笑了笑。"这是当然的,给她点时间嘛。谁让她曾经那么喜欢你呢?"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哎,人长得帅没办法。"我拿了颗杨梅放进嘴里。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真不要face!"
第三十一章
为了国家的稳定,为了社会的和谐,我们的地下工作更加周全,更加完善。下班我也不搭他的顺风车了,不是乘班车就是坐公交,相当低调。为了更加迷惑大众,沈剑刚和我各有各的圈子,一出大楼他往左走,我向右走,他打网球,我游泳;他和同学聚会,我找朋友打牌......外人看来我们俩下班后的生活完全不搭边儿--为了这个目的,我用心良苦耗费心机。
沈剑刚倒是四平八稳处世不惊,带着稳坐钓鱼台的微笑调侃我欲盖弥彰过犹不及。
我躺在沙发上,想想也是,这不是长久之策。我们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
"你不是曾经叫嚷着买房吗?"他问我。
"嗯?怎么?你想把房子转让给我?"父母曾多次提起帮我安置个家,都被我婉拒了。他们的儿子连婚都不结,不爱红颜爱壮阳,够愧对他们了,哪敢再榨干他们?
"隔壁有一套正琢磨着转让呢,我去说说,应该价格不会太高。"
"哦?"
"那个女孩要到北方去,这套房子不要了。"
"照现在的房价,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那套房子是别人送的,她急着转手。"
我皱了皱眉头,转而笑了。"二奶啊?"
"呵呵,我不知道。"沈剑刚回答。
我想了想,一拍大腿。"您还真英明!行,价格的事情就交给你,这套房子我要定了!就算后二十年我喝西北风我都愿意。"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加上"530惨案"的洗礼,科里的兄弟们干起活来有气无力,心情颇受影响。
郭斌哭丧着脸,挥着胳膊小声对我说:"杨科,这五天,我眼看着一辆崭新的速腾离我远去,我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啊!"
尽管我在股海里只是小打小闹,但这种血本无归痛彻心扉的感觉我明白,笑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神色凝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再接再厉吧兄弟,再捂一阵子速腾又会开回来的,相信股民还有明天,股市还有春天!"
沈剑刚问我科里最近为什么这么萧条,士气如此低落?
我回答,被这天气整的!
他看看窗外的蓝天,没说什么。
周末,沈剑刚一大早就起来赶季度总结--想当年这些可都是我干的活--自打他来了,我农奴翻身得解放,一身轻松。赖床赖到中午,沈佳的电话把我从梦境里拉回了现实。
见到她的名字,我的心依旧条件反射般的剧烈一缩,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失了。
"喂?你好。"
"嗯......"她顿了顿,"呈凌哥,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叫上我哥,我请客。"
"呃?今晚?"
"你们有安排吗?"
"没有没有!"我坐了起来,突然升起了一股受宠若惊的快感,"在哪儿?几点?"
"六点吧,去**西餐厅,怎么样?听说那里有法国美食节,我们去尝尝吧。"沈佳的口气恢复到先前的样子,但我依旧无法淡坦然。
"啊......行啊!就我们三个吗?"
"你还想叫谁?"她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
"没......好的,六点见。"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剑刚的时候,他一脸的泰然,简单地说了一声知道了继续奋笔疾书。
我压根儿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和沈佳再次交集,当我们俩走进餐厅的时候,沈佳已经在那里坐着了,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显得优雅大方。
我紧跟在沈剑刚身后,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和气氛的尴尬,朝沈佳微笑着走去,到了跟前冲她点了下头,沈剑刚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
"别这样嘛,见到我跟见到母老虎似的。"沈佳笑着对我说道。尽管她刻意保持轻松,但依旧能听出她口气的不自然。
凭借我三寸不烂之舌和见风使舵的本事在"油罐子"里摸爬滚打了四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再尴尬再郁闷的都不在话下,可唯独今天的感觉异于寻常,连自己都控制不好,只能傻乎乎地笑了笑。
吃饭聊天的时候我们尽量回避那个敏感的话题,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慢慢地我放开了,说话的语气也幽默了起来,逗得兄妹俩合不拢嘴。
"......哈哈,呈凌哥,你的幽默细胞要是传染给我哥一点儿就好了,我小时候就不用那么闷了。"沈佳笑道。
沈剑刚故意装作不高兴,唬着个脸说:"谁说的!我说出来的话把你们笑趴下都有!想当年大学里我被女生称之为‘大陆周星驰'!"
"少来吧,你就一大猩猩。"我调侃。
沈佳大笑。
"你没发觉我有这方面的潜质?"沈剑刚不服气地盯着我。
"有有有!领导什么潜质没有啊!"我拍须溜马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竖起大拇指对沈佳说,"你哥那叫一个幽默啊,还没开口呢下边就掌声不断笑声起伏,粉丝那是相当的多啊,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沈剑刚边笑边指着我"威胁"道。
沈佳笑得差点儿岔气,憋红了脸对他哥说:"哥啊,有这么个人陪着你开心死了,真叫人嫉妒。"
我收了收笑容,呵呵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我们仨安静了下来,专心品尝法国菜肴。沈佳拿着勺子搅着浓汤,张口说道:"你们知道吗?我查了一下,像你们这样的在中国有4000万人,这个数据吓了我一跳。后来想想也没什么,这不挺好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可以一起出来玩,一起吃饭,待在一起也很开心。"
我和沈剑刚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那天我反应太激烈了,我道歉!"沈佳笑着对我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