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边!"大黄生怕我看不到他似的一个劲儿挥手。
"怎么,今天不吹北风?"走近后我问他。
大黄的目光停留在沈剑刚身上,上下来回打量。"怕你着凉。"
"沈剑刚。"我介绍,"这位是大......黄亚彬,廖旭强。" "大黄"这个外号是我起的,黄亚彬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他说听起来像条狗。不过他却要我私下这么称呼,我直呼其名他还不乐意。
沈剑刚很有风度地伸出手,大黄有些不情愿地握了上去。廖旭强还是个在校生,对陌生人见面握手这个方式并不适应,伸手的动作有些犹豫。
四个人坐了下来,两大盘子烤肉烤生蚝上来了,一箱啤酒扔在大黄的脚边。
大黄给沈剑刚斟了满杯,递了过去。"还真没想到会是你。"
我正忙着把烫手的生蚝挑到嘴里,一听这话,满脸的诧异,先是看看大黄,再看看沈剑刚。"你们认识?"
"在‘雨桐'见过面。"沈剑刚抢先解释。大黄是"雨桐"的常客,他们在那儿见过面也挺正常,我不再多想。
可他们俩依旧一言不发四目对视,不能说是剑拔弩张,却有几分诡异。
廖旭强也敏感地抬起头,看着他们俩。
"哦。"我感觉到现场气氛的异样,干笑了几声,"既然大家认识,那就不要客气啦!来,先干一杯。"
沈剑刚笑了笑,举起酒杯,轻轻地在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同时大黄也举了起来,咣地一声与沈剑刚的撞在一起,大半杯啤酒洒了出来。
这杯酒喝得真尴尬,我感觉他们不只是"见过面"这么简单,很想问个清楚,只是碍于廖旭强这个小孩在场,我没多嘴。"喂,别糟蹋啤酒!"我对大黄说道。
他一个仰头把那半杯啤酒倒进喉咙,然后挑衅地朝沈剑刚抖了抖手中的玻璃杯。沈剑刚也一饮而尽,动作好不潇洒。
后来几盘东西下肚了,酒也喝了,大家的话慢慢地多了起来,气氛也舒缓了许多。回想刚才两人孩子般的赌气较劲儿,我觉得挺有意思。
算起来沈剑刚还是廖旭强的校友,尽管他们相差很多级,学的完全不沾边,但两个人相谈甚欢,沈剑刚作为长老级师兄滔滔不绝地介绍当年学校的情况,什么情人路啊,情人谷啊,这楼那楼的,说得我和大黄也心痒痒。我真后悔当初上什么交大!
整个晚上廖旭强聊得很开心,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话也倍儿多,不再绷着那张朴树般的酷脸。说实话,他笑起来蛮可爱的!
黄亚彬坚持要开车送我们回去,我看他一脸的关公红,虽然深知他酒量惊人,这几瓶啤酒不成问题,但心里还是很不放心。"你还是打车回去吧,明天过来把车取走就是。"
"怕我撞车啊?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他?"他吐着酒气冲我乐。
"我心疼你的车!滚吧你。"我拦了辆的士好说歹说把他塞了进去,交待了廖旭强几句,总算把这瘟神打发走了,临走前我朝车窗大吼,"明天记得来取车!"
我们回到沈剑刚的老窝,洗漱完躺在床上已是半夜一点。
"喂!"我碰了碰他,"你和大黄结过梁子?"
他转过头。"没有。"
"没有怎么一开始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问他去。"
"也没什么。"他轻轻地搂了搂我,"不就是当时想知道你的名字,找过他。"
"哦?"我更好奇了,"我有那么大魅力吗,值得你这样?"
他笑了笑。
"你没蒙我吧?真是这事儿?"
"嗯。"
我心里暖暖的。"那也不至于两人闹不痛快吧,你老实交待。"
"我找问他,那天上去唱《曾经的你》的叫什么?他问我想干吗。我说想认识一下,他叫我赶紧滚,少打这个主意。呵呵,这算不算结梁子?"
很符合大黄的个性!
"唱一首歌就能让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不信。"他不是一个轻易表露感情的人,我再自恋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不足以打动他。
他依旧只是笑笑,摸了摸我的脸,一言不发。
我隐约地觉得,沈剑刚有很多事瞒着我,他的城府太深了。那,我需要进一步挖掘他内心的秘密吗?到头来会不会给我徒添烦恼?
就这样,我在矛盾中睡去。
终于熬到返乡的那一刻,沈剑刚送我到机场。
满满的两个大箱办理了托运,我们俩驻足在安检通道口。周围人太多,他和我一样都属于理智得过了头的人,不敢拥抱,不敢签手,只能微笑着对视。这样足以!
"进去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头,转身进入安检。回家也只是十天,一晃即过,但心里的不舍越来越强烈,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拐进候机大厅的那一刻,我转过头,他一直站在原地微笑着。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比划了个电话的手势,依旧站着,看着,笑着。
候机大厅里,看着一对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拥坐在一起,我的心很沉重。我和他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沐浴在阳光里充分享受相爱的愉悦?答案:下辈子吧。
他的短信来了。"替我问咱爸妈好。我等你。"我曾经告诉他,在我们那关系特铁的朋友会用"咱爸咱妈"来称呼双方的父母,听起来就像自家人,特亲。今天他用上了,看得我鼻子发酸。
回到家爸妈特别的高兴,拉着我问这问那,肚子里许多话像是一气儿说完似的,一聊聊到天黑。近两年没回家,家里的变化挺大。我发现妈妈的白头发多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心里怪难受的。我妈属于讲时尚会保养的中年妇女,要不是家里多了烦心事儿,她不止于这样!我问:"我哥他们呢?"
"在他们家养着呢。"我妈挺不高兴地回答。
我看着我爸。"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孩子的事。"老爸也心烦。
慢慢地我了解到,我嫂子嫌我妈不会带孩子,非得叫她家在农村的父母过来帮忙,闹得两家人都不愉快。我妈再次数落我嫂子的不是,顺道把我哥骂了一顿。
家里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对我嫂子并不了解,听一方之词便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无益于事态发展,只好往好的说尽量逗我妈开心,末了我顺口说:"妈,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免得找个媳妇又让您烦心。"
她笑了,指着我的额头骂道:"这倒霉孩子!"
我哥找了个老婆就把父母折腾得一脸怨气,要是告诉他们您儿子我找了个老公,就算他们再开明再前卫也会被我气得一夜白头的吧!
除夕那天,爸妈坐在厅里看春晚,我抱着电话躲在屋里和沈剑刚窃窃私语,这种感觉真好。我特想说一些肉麻的话,可却说不出口,他也一样,不痛不痒地说着各自的近况。我想彼此的心思相互都明白,什么爱你想你的话都是废话!
"我们这下雪了,很大。"我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片片鹅毛,伸出手,冰凉冰凉的。
"是吗?这几天这边也挺冷的。你可别冻坏啊!"
"有暖气怕什么?你先管好自己吧。"
"真想和你一起观雪。"
"你还挺浪漫的嘛,平时怎么看不出?"我低笑,"过来啊,机票我报销。"
"好啊,你说的。"
"当我没说。"
......
第二十二章
我回去的那天正好是情人节,坐在沈剑刚的福克斯上,听着优美的《Only Love》,掏出一盒限量版德菲丝巧克力放在我们俩的中间。他趁等红灯的机会拿起来看看,笑着问我:"哪儿搞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我心里琢磨这小子会送我点什么,这个闷葫芦!
走进他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沈氏浪漫"。整间屋子收拾得特别干净,厅里的花瓶里插满了花,有百合、玫瑰、郁金香、满天星,餐桌上摆了七八道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边上还放着一瓶法国葡萄酒,看上去有一定年头。
"这,"我指着屋里的东西问道,"都是你干的?"
"屋子是请钟点工收拾的,花是店里预定的,菜是叫餐馆做的,这份心是我自己的。"他老实交待,"先生请用膳。"他绅士般地拉开餐椅,优雅比划了个"请"字。
我心里一阵热,鼻子有些发酸,长这么大还没人让我如此感动过呢。
"谢谢。"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挤出了笑容,坐了下来。
他切了一块鲜美的牛排放在我的盘里,我尝了一口,嫩得直往下淌汁,特爽口。
"你真行啊!"我由衷感叹。
"只要你满意。"
"我能说什么,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可是实话,"你真能俘获人心。"
他侧着头盯着我看半天。"让我看看,鳄鱼的眼泪呢?"
我揉了揉,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没?"
他笑了。
"你这招十拿九稳的,骗了不少懵懂少年吧?是不是屡试不爽?"没说几句正经话,我就拿他开涮。
"有那么几次吧,就只有今天这条傻鱼上钩。"
"活腻了,敢说我傻!"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号码,随手把它按掉。
"怎么不接?"我问。
"闲人勿扰。"他笑了笑,"快吃吧。"
手机又响了。他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接了电话。"喂?"
我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只能听到沈剑刚这边含含糊糊地哼哈了几声,然后就挂了。
"谁啊?"
他有些不自然。"一朋友。"
我哦了一声没再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沈剑刚二话没说直接关机,朝我笑了笑,没作任何解释。
吃完后,我破天荒地主动承担起刷盘子洗碗的苦力,往常这是我最不愿意干的活,当年在家被老哥强迫刷碗,我一赌气把碗给砸了,挨了一顿胖揍。今天沈剑刚把浪漫晚餐的前期工作准备得这么完美,我要是不表现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厚厚的一叠盘子堆满了整个池子,我很耐心地一个接着一个刷,一遍又一遍地洗。奇怪的是,今天一点儿反感也没有,相反,心底还隐隐约约泛出点幸福。
大功告成后我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看客厅,空无一人,沈剑刚跑哪儿去了?我一回头,发现阳台上站着个人,手上拿着把手机正低声说着什么,落地窗关得紧紧的,我一句也听不到。
他背对着我,让我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和说话的口气。我不想猜测也无法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有很多事瞒着我!如果是以前,我会把头埋在沙子里继续当我的鸵鸟,可如今我的心完全被眼前的这个人占据了,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他的举动让我无比的难受,好奇、猜疑一股脑儿从心底涌起,越发地不可收拾。
我并没站在原地,而是走进卧室,呆呆地坐在床头。这通电话他打了很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回想起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点点滴滴,许多疑团盘旋在我脑海里。
隐约地听见推拉落地窗的声音,他进来了,正朝我走过来,越来越近。我的心紧了起来。
要问他吗?他会回答吗?他还会冲我笑笑,什么话都不说吗?
我担心,这是一只潘多拉的盒子!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选择放弃。
"这辈子从没洗过那么只盘子。"我笑着冲他抱怨。
他坐了下来,抓过我的手摸了摸,然后放在鼻子边上嗅嗅。"挺香的嘛。"
"少恶心人了!"我把手抽了回来,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今晚看什么片子?"
他把遥控器从我手上拿开,放到一旁,整个身子朝我压了过来,湿润的双唇吻在我脸上,喷着热气低声对我说:"今晚只做该做的事。"
我还能说什么呢?整个晚上我们都很投入,很动情,在高潮的瞬间,我那缺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幸福如此,吾之何求!
有时候我想笑,我们俩太相像了,这样是不是过于理智过于掩饰了?
我的生日是在两天后,正好是大家告别春节长假回单位尽忠职守的日子。
办公室里依旧一副过节的模样,所有人都还没从假日的懒散中缓过劲儿来。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这种节日惯性得持续一周。
"杨科,听说今天你做寿?"薛燕蹦到我面前说道。
"哪听说的?"
"别不承认,燕青那里还有科里每个人的档案,你生日就是今天!"
"然后呢?"
"请我们吃饭!"就知道!
"行啊,你说地点吧。"
薛燕计谋得逞般地冲我挤挤眼。"等等啊,我们商量一下。"
快下班了,孟丹跑到我跟前说:"经过我们的讨论,一致认为不能让你大出血,吃了这次没下次,所以,我们决定吃客家菜好啦。"
"可以。"这群家伙还想温水煮青蛙细水长流呢。
"我去叫上沈科。"孟丹兴冲冲地跑进科长办公室,我跟了进去。
沈剑刚的演技不是盖的,可荣膺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只见他听完孟丹的话后微微一愣,看了看我,装作吃惊地说道:"哦?今天你生日?"今早起床,他没等我睁眼就轻声在我耳边说,生日快乐,懒鬼,该上班了。那声音甜蜜得我都不愿醒来。
我很配合地点点头。"啊!科长,一起去吧。"
"好啊。"他应得挺利索,眯着眼冲我笑,"那先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也挺假。
我们科有两辆私家车,一辆是沈剑刚的福克斯,另一辆是罗建年前新添置的速腾。八个人一下班就坐上车直奔客家菜馆,一路上欢声笑语,尤其是郭斌和孟丹这两个欢喜冤家坐在后排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怪有意思。
客家菜的确经济实惠,加上节后大家肚里的油水较多,食量有所下降,八个人酒足饭饱花了不到四百大洋。孟丹他们几个觉得不够尽兴,非得要求一条龙服务。
我问怎么个一条龙?
她想了想,去唱歌吧。
我说那太没创意了。
郭斌说要不去足底按摩?
孟丹瞪了他一眼骂他庸俗。
几个人争吵了半天没个结果。沈剑刚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你们继续。"
"我也要走了。"刘燕青也站了起来。
孟丹嘟囔了一句"真没劲",眼睛依依不舍地盯着沈剑刚,唱歌的兴致顿时无影无踪。
就在沈剑刚前脚迈出餐馆后没多久,他们几个找了不同的理由散了伙。我获释般地溜到了大街上,拨通了沈科长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贼笑着。"我在**路口等你,快点儿,我们回家继续我们的节目。"
我心想,今天可不是周末啊!算了,特殊日子特殊处理吧,我爱死他了!
第二十三章
进入三月,手头上的事情多了,各种各样要写的要做的扑面而来,外出学习交流的机会也接踵而至。先是沈剑刚去了趟浙江,紧接着他的脚还没来得及踏上这片热土,我就飞往南昌。所谓的学习交流其实就是走走过场,重头戏在于后面几天的休闲娱乐。
三月底的婺源真是漂亮,"郁郁层峦夹岸青,春溪流水去无声。烟波一棹知何处,鶗鸠两山相对鸣。"走在乡村小道上,粉墙黛瓦的老屋掩映在一片片黄灿灿的油菜花之中,犹如遗世桃园,让人流连忘返。随后去了素有"天下无双福地"、"江南第一仙峰"之称的三清山,亲临其"奇峰怪石、古树名花、流泉飞瀑、云海雾涛"等自然四绝,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