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僮约————原生态
原生态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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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烛光通常让房间变得模糊,我的思绪这时候也经常随之迷惘起来。昏黄的灯光里,他的身影朦胧柔和,我是谁?到底身在何处?他又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前尘往事在此刻似乎都淡了,只剩下这间屋子的两个人是现实存在且熟悉的。每天就这么看他忙忙碌碌,絮絮叨叨,我已不再恨他,也实在想不起来他从前做过什么可以让我持续讨厌下去的事了。


便了

"便了,开春后我就要去京城了。"这天他突然跟我说。
"唔。"我淡淡应了声。早知道他是要走的,不过心里还是掠过一丝异样之感。
"我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不能说一句‘不能不走吗'?"他皱起眉毛。
"奥,不能不走吗?"我顺从的问。
"不能。我倒是无意仕途,也并不以天下为忧。可家父一直认为,经商制造之流,即使富可敌国,始终是末,只有入朝为官,方是正道。他整日想的就是如何逐本,我既已考入太学,怎能不去?"
"这样,当然要去。"我答道。
"那我走之后,你怎么办?"
这话好笑,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奴仆,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呗,不过是混碗吃的。
他却接着说道:"我走之后,没人管你,没人给你聊天......听不到这些醒世恒言,你又当何以自处?"这话却有了玩笑与自夸的成分,我付之一笑,便了虽蒙主人不弃,颇识了几个字,还没阳春白雪到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的程度。
他见我不语,显得有些着急:"我说,你怎么老是问十答一的?你就不能问问我能不能带你去啊?"
带我去?我吃了一惊。为什么带我去?我既非从小把他伺候大的贴身家人,也并无力气武艺可以防身看院,甚至都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可用,何必千里迢迢带我充数。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
"你不想去?"他问。e
"我去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我只得答道。
"于我而言,饭可一日不吃,茶却不可一日不喝。"他突然慢悠悠地说,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很会烹茶吗?"
烹茶?我心中突然一震,他苦心教我茶道不会是为了这个吧?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我有些慌乱:"我......我不去,茶......谁不能......"
他的声音却一下子冷下来:"便了,你就是心里很不想去对吧?"
"我......"我看到他射来凌厉的眼光,索性低下头"嗯"了一声。
"你......"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话里也充满了压制不住的火气,"我我......我还真是够傻,看错了你。便是石头也有暖热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暖不热的东西。"他站起来,甩门而去。
我呆在那里,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很想让我跟他去的样子,若一定要我去我自然也没法拒绝,可带我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从前不是很讨厌我吗?虽然最近好像对我还好,可也决不至于此吧?这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我有预感他会因此而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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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茶时他不再与我说话,晚上也没来找我。
第三天一早,我由于受了点风寒,鼻塞头疼,就多睡了一会,他却找上门来:"便了,你也太懒了,没活干也不能起这么晚呀,快走,跟我去工场。"
我赶紧起来,揉揉发紧的太阳穴:"去工场?"
"是啊,从今天起,每天跟我去工场帮忙,对了,以后不用你烹茶了。"
"你也去?"怎么又让我去工场了?家里的活我都干遍了,他家铸铜的工场倒是还从来没去过,哎,这人不会是想培养个熟知家中一切事务的管家出来吧?
"当然。最近我得集中精力把工场的事处理一下,走的也安心。快点啊你。"
我没有想到王褒家铸铜工场的规模是如此之大。工场依山而建,占地几十亩,工人竟有近千人之多。他带我边走边讲解,工场主要是进行冶铜,铜矿有直接采自山上的,也有从外地运来的。后边还有锻造青铜制品的地方,直接出成品销售。
我点头倾听,却不免胡思乱想:他不会因我不去京师,又想让我帮他打点这里的生意吧?
我们来到山上的采矿点,这里杂乱地堆积着很多铜矿石。许多工人在此采矿抬石,见他来了,有识得的忙上来招呼。他对一个五大三粗,身高足有八尺的男子说:"老邢,最近可还忙?"老邢一乐:"可够忙的,少爷。"他拉过我来:"他叫便了,今天起就让他跟你干吧,也添个人手。"老邢打量我一番,面露难色:"少爷您不是逗我吧,您看这......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哥,也太过文弱,我们这的活他可干不了。"的确,在这儿的工人个个都身强体壮,虎背熊腰,大冷的天有的还赤裸着上身,跟他们一比,更显得我瘦小不堪。王褒却一摆手:"没关系,所以才把他交给你呀,好叫你拿出手段来多练练他,再说,你别看他不起眼,能干着呢,是吧,便了?"他转身对我一笑。
我觉那笑中藏了嘲讽,低头应道:"是。"
老邢愁眉苦脸的说:"那这位小哥以后都在这儿了?他是您的......?"
王褒答道:"家仆。当然都在这儿了,你可得好好教他。"他又转向我:"便了,你可要给我好好干呀。对了,晚上还回家睡,饭也回家再吃吧,我若不来找你,你自行回去便是。"说完,扔下我们就走。
老邢叹了口气,对我说:"你跟我来吧。"
在这儿干活的多是附近的雇工,像我这种家奴身份的实属罕见。这是他对我报复的方式吗?我想是吧。看来奴仆就是奴仆,即使他常跟我聊天,也不过是个解闷的玩物罢了,亏我刚才还自作多情地认为他要教我工场事务呢!
至于这里的工作,也实在没什么可学的,只需要提拉肩扛石头而已。不过真正干起来,才知道其沉重艰辛。相比而言,以往的做的事务也只能叫做繁杂,而不能算是繁重了。或者,我的体格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吧。拼了命才把一块矿石扛在肩上,还是最小的一块,摇摇晃晃走过去扔下,却发现胳膊抖得没法抓东西。老邢也看出我的勉为其难,但也许是受了王褒的嘱托,却是不停地催促监督我。看到别人投来的或鄙视或同情的眼光,我咬了牙一次次挑战自己极限。
收工时,我已瘫在地上,王褒却走过来,扶我起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等在那里的,可能我刚才的狼狈他都看见了吧,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就累成这样?没事,刚开始而已,习惯了就好了,以前是不是太宠你了?"谁宠我,没搞错吧?我也顾不上去咂摸他的话,今天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山风一吹,早上就有的风寒似乎又加重了,头晕的厉害。
强忍着挣扎回家里,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饭送进来,倒是空前的丰盛,可我一口也吃不下,把门闭了,倒头便睡,外界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王褒是怎么想的,也不知他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总之他是跟我较上劲了,一大早就来喊我去工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时我自己挪回家,有时和他一起走,听他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晚上他倒不怎么来我房里了,或许是我不知道,因为我每天回来都可以马上睡得像个死人。
这种生活不能说是习惯,只能算是麻木了吧,因为每天都仍然觉得忍无可忍。
不过还是忍了,经常想人的意志力还真是顽强。没什么进步,但也不想让人小觑,于是尽全力坚持,坚持,再坚持。
今天的状况实在不好,或许已经到了全线崩溃的边缘。风寒自来的那天起就没好过,肩头磨得已不是血肉模糊可以形容,那个脆弱的胃也已疼了好几天,到现在已觉得周身发烫,看东西都模糊了。
我一步三晃地走着,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抖。当我觉得自己已无法再迈一步时,却看见王褒闲庭信步地从前方走过来。不能倒,不能在他面前倒下,让他看笑话,我横了横心,使出全身的劲想往前跨,然而脚下一绊,眼前一片漆黑,我还是倒了下去,直挺挺的。


似乎这次

似乎这次病得真是厉害,我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全身都疼,到最后已是轻飘飘的。昏昏沉沉中,常感到有人来给我喂饭喂药。模模糊糊的,有时会看到王褒,便闭了口不吃;有时却是主人,这样就勉强吃上几口,然后去握了他的手:主人,你还是对我这样好。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恢复过来的那刻,看到床边的王褒。他的手被我握住,面部交织着无比复杂的神情,看我醒来,终于全部回归为一种关切:"你醒了?"我微微点头,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好像守了很久的样子,精神疲惫。
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端过旁边的一碗粥:"是说你今天会好的,来,喝粥吧,已不烫了。"我没动,发现自己真的难以理解他。
他却使另一只手扶我坐起,揽在我腰上,把碗送到我嘴边,动作娴熟自然。我却担不起这份亲昵,下意识地一躲,粥一下子洒在他手上,又落在被子上。我惊惶地望他,他张了张嘴,却没发火,默默收拾了出去,倒好像他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下人。
接下来几天,除了医生,我每日里只能见到王褒在房里出出入入,送水送饭,不由我拒绝。我决不允他喂我,他也便不用强。我是个话少的人,对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也不怎么多说了,常在那里出神。
他突然对我这样照看,我却不能受之坦然。尽管肩伤还时时发作,能下床活动之后,我就对王褒说:"王大夫,我要什么时候去工场?""工场?"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便了,你是在怪我吗?"
"没有,不敢。"我不是说假话,我确实不怪他,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但也只是让我去做一份正常的工作,又没有打骂体罚我。我本是一名奴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做不好只能怪自己。
他却以为我在说反话,急切道:"我知道你以为我在害你,其实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唉!"他叹口气,向我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我是想......带你去京城。京城距此路途遥远,你身体那么弱,实在也不适合长途跋涉,叫你习武吧也来不及,我便想让你在老邢那里磨练一下体魄,学得他们几分强壮也好有力气跟我进京......可我......亏我还自诩聪明,却犯了傻不是?哪里知道你还生着病,又有旧疾,况且人各有不同,哪能一蹴而就?都怪我,你让我担心死了,真不知一时中了什么邪!"
真是这样吗?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脸上写满了真诚和自责,我心头一阵迷惘,我又有何德何能,让他待我如此?
"王大夫......"我嗫嚅道。
他却一下子抓住我的手:"便了,为什么不再叫我主人?你不是叫过我吗?"
这是从何说起,我极力想挣脱他:"王大夫......"
他抓得很牢,不知在想什么,半晌,神色一黯,松手离去,口气淡然:"那叫我子渊好了。"


照他的说法

照他的说法,他一直对我是很好的了。只是,我自认无甚过人之处,也未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这样做,用意何在?夜已深,我兀自抱膝坐在床上,苦苦思索。
他却突然闯了进来,满身酒气,醉眼朦胧。"便了,便了。"
我想要去扶他,但忽然有些胆怯。他却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几乎把我压在床上。我病未痊愈,他力气又大得很,挣了几下,竟是没有挣脱。
他去摸我的脸:"便了,你对不起我......你说,你喜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我谁都不想见......"
我拼命挣扎:"你醉了......王大夫......"
他一下子按住我:"别叫我王大夫,你不知道我多讨厌你叫我王大夫,我才不稀罕作什么劳什子大夫,御史大夫也不稀罕,哈哈,我只要做你的主人,你的主人。"
这人真是疯了,我去掰他的手:"王大夫,你清醒一点。"他用膝盖顶住我的小腹,虚着眼睛看我,我挣扎不动,疼痛难忍。忽然,他抬手给了我两记耳光:"主人!你没听见吗?你是不是不会说这两个字,还是只肯对杨羽说?你是不是把我当作他了?他有什么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你说,我哪点不如他?是不如他酸文假醋,还是对你不够好?......"
我只是挣扎,他却换了一种眼神:"......还是,不如他会伺候你......"他开始猛烈地撕扯我的衣服,把它们扔在地上。
我内心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这是做什么?我拼力想要逃脱,却是不敢大声喊叫,唯恐会有人听到,看见这不堪的一幕。
他脱光我的衣服,把我反着压在床上,而我,已经挣得失去力气。"你以为我不行吗?我比他强!你跟我说他都是怎么干的?你得比较,比较才知道谁更适合,谁更舒服......"他边行动边说。一个硬物顶在我的臀部,片刻之后,插入进去。
我疼得叫了出来,像一把匕首捅进体内,然后又一点一点地、转着圈的往里慢慢地拧......这是为什么?
全部进入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轰"的一声崩塌了,天地一片黑暗。......
我趴在床上,目光呆滞,不吃不喝。
王褒几乎要给我跪下了,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求,乃至怎么强迫,我也不说一句话,不吃一点东西。
我能感到后边又在渗血,身上也烫得厉害。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可内心和灵魂的沦丧感却让人无法释怀。我深知自己的卑贱,对未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企图,但至少在心灵最深处,还保留着一个极小的角落,藏着一点美丽的记忆、一些可怜的自尊、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人生总是给我意想不到的东西,现在,那个角落消失了。
王褒又在那里劝说了,其实你又何必如此?奴仆的身体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连命也不值什么,想要的的话全给你好了。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我觉得意识正渐渐离我远去。"杨羽!杨羽!"王褒的声音在耳边飘忽,"便了,我要送你去杨羽那里好吗?杨惠想要把你们过去那房子卖掉,我已经买下来了,以后你自己搬去那里住,我再不缠你了怎样,你倒是说话阿?"
主人的房子?和主人在一起?心中一个地方似乎软了一下,我的泪滚了下来。


杨惠改嫁

杨惠改嫁了,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和人,只留下那处府院。
王褒没有食言。
像拒绝不了以往他想要给我的任何东西,这次也一样。
我独自一人住在了这所府院里,从生病时照顾我的那个人走后。
却不感到寂寞。风吹过的时候,像主人在抚摸我的头发;躺在床上,会听到主人的声音,随后而来的梦里,必然会出现他的身影。
每天吃的不多,却一直活着,脸上还有了少见的红润,日子如渐暖的和煦春风。
不知哪一天会死在这里,但也是件想起来就快乐的事呢。
天真的热起来了,把被子拿出去晒一下吧。
推了门出去,却看见那个人站在那里,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能进去吗?"第一次看他这样忐忑的表情,怯怯的语调。怎么不能?这明明就是你买的房子。
"便了,你还好吗?"他问。
好得不得了,真的,要谢谢你。
但我却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你来这是......"
"专程来看看你,......就是放心不下。"他的脸也会发红?
"你......不是要去京城?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我终于想到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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