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歇去何须恨————EvolLyn
EvolLyn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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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靖道:"对什么事有没有兴趣,那是我说了算。"
轩辕凌云沉默。
思靖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对皇位,全无兴趣,你妹妹嫁给我,恐怕不是件好事。"
轩辕凌云跟腔:"对啊对啊,所以你跟皇上说,你绝对不娶她。"
思靖慢慢地盯住自己手里的茶,上用的君山银针,产于湖南岳阳君山,芽头如箭,白毛茸然,称为尖茶。碧绿纤细的芽叶沉浮于杯中,那馥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品饮过后,鲜爽怡人。
他道:"轩辕,就算我不要皇位,但我至少也要能自保吧?我求得不多,仅仅是要活着罢了,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假若我不娶你妹妹,也希望你能看着今日的情面,不要为他人谋我性命。"
轩辕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绝对不会加害于你。"
思靖摇头,苦涩地一笑:"我知道,但那又如何,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若是为了你的家业你的仕途,也是有可能的。"
轩辕凌云心中不忍,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思靖,我可以抱抱你么?"
思靖没说话,轩辕凌云走过去将他抱入怀中,嗅到他身上的香气,觉得自己像是要沉在那沁人心脾的甜美里,再也无法自拔。

轩辕凌云回到家中,径直去找他爹。
轩辕琛正在书房中画兰草,轩辕凌云进门便道:"父亲,假如凌霄不做静王妃,我也想做十七皇子在朝野中的势力。"轩辕琛手一抖,几点墨汁落在上好的徽宣上,一幅好好的兰草生生给毁了,他搁下笔怒道:"轩辕凌云,你发什么疯,凌霄若是当静王妃,我们家为他所用那是不得已,假如凌霄不嫁给他,你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轩辕凌云道:"爹,周肃此人道貌岸然,我们家不是他的势力,他已经在耿耿于怀,况且他又多疑,此时你贸然去支持他的女儿静妃所生的十一皇子,他若是信我们便好,若是不信,到时候他怕我们成为他的后患,暗地里倒打一耙,我们又如何?六皇子的母亲虽然是皇后,在朝廷中无势,但六皇子为人阴骛,向来不被陛下所喜;九皇子之母是苏贵妃,但他的情形也同周家无异,苏家世代军功,在朝野里的势力不输周肃,这两家,一为文臣,一为武将,皆是朝廷的肱骨,任是立了哪一个也怕要争闹个不休,我们轩辕家本就不是这两股势力之一,现在若是站错了边,将来又要如何?"
轩辕琛沉思道:"你继续说。"
轩辕凌云笑道:"虽然皇上看似不重视十七皇子,但他也是皇妃所出,我记得宫中之人说过,颜妃在时圣眷浓厚,宫人莫进;颜思靖虽从母姓,但他却是皇家血脉无疑,难道爹会不知道,他是皇子中唯一一个刚出世便封了王的,这难道不能说明君心所向?"
轩辕琛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静王爷,可是来头不小,那个颜妃,更是--"
轩辕凌云奇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琛道:"这些话我说了,你记得便是,切记不可张扬。"轩辕凌云见他面色沉重,于是立刻应声称是。轩辕琛眉头深锁,沉吟了好久才道:"颜妃并非是女子。"
轩辕凌云反应不及,呆立当朝,半晌方回过神来。
轩辕琛又道:"他的身份,这后宫中人却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据说此人才貌双绝,天下无人能及。当时宫里虽说将他的是男子的身份保密,但传言总是有的。后来他身为男子竟然有孕,产下两子。之前又有传言说皇上下旨修洛阳别宫也是为他,他生产之时皇上亲自去洛阳监督布置别宫,谁料到后宫中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子向太后进谗,让一帮道士前去朝华殿除妖,那人就此香消玉殒。十七皇子却是被那朝华殿中的人抱出去亲自交给皇上的,那人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能逃出生天。"
轩辕凌云道:"慢着,那么这个颜妃便不是人了?而且,皇子不止颜思靖一个,而是两个?那另一个皇子又是谁?"
轩辕琛道:"这个颜妃也许不是人,也或许是,只是身体与常人相别;后宫争宠,这样的事情哪能作得了准?也许他就是个女子,只是被人诬陷。这些谣言,在宫中尚且众口不一,何况隔了一道宫墙?这皇子到底有一位还是两位,也不过是当时的传言罢了,后来皇上下令此事不准再提,那个进谗之人太后也不肯说出,皇上总归孝顺,只得作罢。所以此事才渐渐消停下来,而且依皇上当时所为,颜妃所生的必定只有一位十七皇子。"
轩辕凌云道:"朝中旧臣中知道这事情的人,恐怕不会让皇上立十七皇子为太子。"
轩辕琛道:"你终于明白了。"
轩辕凌云又道:"爹,退一步说,虽然面上说我们扶助十七皇子,但若他无意于皇位,周素与苏家必定也不会太为难他,至于我们,既不与他们作对,自然也不会惹恼他们,这样任他们狗咬狗,若是情势相宜,再考虑偏帮他们哪一方;要是最后十七皇子若是能做个安闲的王爷,对我们也无坏处;再者,皇上这么多年,一不选秀女,二不册封新妃,想来对颜妃是情有独钟,那么他肯定是要保全十七皇子的。"
轩辕琛道:"依你所言,偏帮十七皇子对我们轩辕家都是好处了?"
轩辕凌云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也没差。"
轩辕琛斥道:"你这个不肖子,生生毁了我一幅兰草图。"
轩辕凌云赔笑:"这怎么能算是毁了?"说完上前执了笔,就着那几点墨渍,描出一只蝴蝶,道:"这不就结了?"
轩辕琛道:"可惜兰草无香,不然--"
他这话感触良多,像是在说画,又像是在说人。

流水落花春去也(上)

夜中无月,连半点星光都没有,苍穹却越发的显得阴沉庄重,仿佛一块纯黑的幕布,欲要遮掩了天地。无月,却有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周围显得越发地静,那些花木扶疏,只隐隐地看出点轮廓来,并不分明。
自然很静,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宫廷总是很大,有许多人,却总显得空荡,又很寂寞。
远远的看着有些光亮,走近了看原来是宫中制的六角纱灯,纱面上绘着数枝应景的桃花,下面缀着如意结,提灯之人的脸却沉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一人一灯,慢慢地朝着朝华殿去。
到了朝华殿,提灯人推门而入,正欲阖上门,只听里面一人道:"你去哪了?"
纱灯掉到了地上,一下就灭了,四周顿时陷入漆黑一片,感觉那人似乎一弹指,便亮起了一盏烛火,扶苏的脸在烛火里染上一层昏黄。
思靖抚胸道:"哥哥,你把我吓死了。"然后弯腰把纱灯拣起来搁在桌上,自己坐到扶苏身边。
扶苏笑道:"我总不能在这里点十几盏灯坐着等你,你这么晚了去哪?"
思靖努嘴:"还不是为着赐婚的事,他找我去。"
扶苏道:"是你么?哪位官家的女儿?"
思靖伸手去拿茶壶,倒了一杯茶,那茶水已经冷去了很久,他也不在意,慢慢地喝了几口方道:"说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叫轩辕凌霄。"
"轩辕?"
思靖见他惊讶,笑道:"就是那个轩辕凌云的妹妹,据说人生得很美,又是从小读着诗书长大的,才识同别人家的女子相比高出不知多少。"
扶苏道:"那个轩辕凌云我却是见过的。"却不知道他妹妹又是怎样。
这下换思靖惊讶:"你见过?"
扶苏道:"清明的时候我们去桃花坞,他把我错认是你,口口声声叫着‘小靖'过来拍我肩膀。"
思靖咬牙切齿地捏紧手里的杯子:"厚颜无耻。"
扶苏淡淡地笑:"你就是嘴硬,他还叫你‘小靖'啊?"又是一笑:"看样子你们关系倒不错。"
思靖一口把茶水喝尽:"谁想跟他关系不错,要是我娶了他妹妹才算跟他有关系。"
扶苏不说话,也伸手倒出一盏冷茶来喝。b
思靖道:"哥哥,若是你不想我娶他妹妹,我不娶也无妨。"
扶苏道:"我只是想,你娶他妹妹,他又喜欢你,这样的帐可算不清楚。"若是想得简单些,思靖娶轩辕凌霄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能两厢周全。
思靖道:"哥哥,你觉得我喜欢他么?这么快就想这些事情,我娶不娶这回事情也没决定,最后还是要看人家轩辕家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不过若是我肯定不会愿意,轩辕家从来在这立嫡与后宫的事情上独善其身,没理由把他们家的独女嫁给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参与到其中来。"
扶苏听他的话,道:"这朝廷里的事果然很麻烦。不过我说句实话,若是你想同轩辕凌云在一起也无妨,他--他肯定能懂的。"
思靖道:"这些就不说了,你这次来竟然都没先给我口信,你之前明明有答应我的。"
扶苏道:"原本我借了小紫给你送信的,可是这皇宫中设有结界,小紫进不来。"
思靖道:"那就算了,青青这几天都不在,你今天晚上不回去,陪我吧?"
扶苏摸摸他的头,哀怜地说:"好。"
一来是真的想思靖,二来,明日也可以去找他,看他对这桩婚事究竟是怎样打算。

宋磬远下了朝,令人取了衣物来一身明黄的龙袍换下去,刚刚换好,刘郁便上前说是有事要奏。
让周围的人都下去,刘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见他沉默,忍不住出声相问:"皇上,这怎么是好?"
宋磬远皱着眉问:"他来了多久了?"
刘郁道:"也没多久,我想着皇上肯定不愿意旁人知道,已经把撷芳殿周围的人都遣开,只留着侍卫远远地守着,也下了令让他们把嘴闭得紧些。"
宋磬远道:"你做得对,现在就回撷芳殿吧,免得他多等,也不用乘轿,若要有人跟,你也只令人远远地随着就成,就你服侍我过去也就罢了。"
刘郁一一应下,随着主子往撷芳殿去。
进了撷芳殿的内殿,宋磬远令刘郁退开,自己掀了那珠帘走进去。
这是间不大不小的画室,当初闲来无事或来勾勒几笔,现在想起来,却像是过了许多年多没来过了。
扶苏在打量着壁上的一幅卷轴,画的是梅花,落款是靖远九年,即是他和思靖出生的前两年作的,还题了一句诗:寒傲似霜雪,知己只一人。
宋磬远自己也看得恍然,那画上有两方印痕,一方上刻的是梅花小篆的"卿虞"二字,另一方上却是柳体的"磬",亲密无间地落在一处。
知己只一人,足矣。
扶苏终于像是看够了,转过身来坐在桌边,道:"我来,有事情想问你。"
宋磬远还是恍恍地看画,听他这声,便把眼睛转向他,也坐了下来:"是因为思靖的事情么?"
扶苏道:"我不懂得朝堂上的事,但思靖的婚事,若是你千挑万选,自然是为了他好,这些我还是知道的。"宋磬远叹气,道:"你知道就好。"
扶苏道:"只两件事,思靖对这婚事又有什么打算?还有,你打算立谁为太子?"
宋磬远苦笑:"思靖只跟我说,随便娶谁他都无所谓,反正也不过是个摆设,拿来做样子给朝廷里的人看,好让他将来有个依撑;而这太子的人选,说句实话,我纵有心立思靖,但只怕他未必能服众--宫闱斗争最是骇人,我这个皇位下已经是白骨累累,一朝一代的重蹈覆辙,毕竟不是好事。"思靖是他此生唯一所爱之人的儿子,他若不能保全他,又有何面目去黄泉之下与那人相见?
扶苏叹气道:"我知道你总是为他好的。"
宋磬远没料到他说出这句话来,顿时觉得心酸,扶苏也是他的儿子,他却必须同他分别,离得远一些,虽然牵挂,但总算是能保护他周全。


流水落花春去也(中)

他梗塞道:"我这个做父亲的,空有九五之尊的架子,却连你都不能承认。"
扶苏摇头:"我随了爹的血脉,当然不能留在这宫中,那些人对我爹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容得下我这个妖孽?"
宋磬远与他坐得极近,此刻伸出手去安抚他,却又僵了一下,黯然地收了回去。
只得道:"既然思靖说娶妃不过是个摆设,他娶了轩辕凌霄,百利而无一害,我也思量了很久,觉得这样最好。"
扶苏道:"若是将来,他遇到了心仪之人又怎么办?"其实不是将来,轩辕凌云对思靖的倾慕,他看得出来,而思靖现在虽然不言语,但日久生情,只怕将来又是一笔烂帐。
宋磬远道:"将来的事情却是太遥远了,只怕没人预料得到。"若是知道将来的事情,他当年必定不会离宫去了洛阳。这一想又不禁黯然神伤,只觉得心里起了郁结,怎么也消散不了。
扶苏不说话,无话可说,谁又能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世事变幻,人心也变,怎么也算不到以后。

扶苏出了撷芳殿回到思靖的寝宫,正撞见青青坐在那里垂头丧气,忍不住出声吓他:"喂--"
青青"哇"地一声尖叫,倒把他吓了一跳。
扶苏抚着脸:"青青,你真是要死了,把我吓得。"
青青气得脸色发青:"你白痴啊?把我吓死了你开心啊?"
扶苏回过神来,拍拍对方皱起的一张小脸:"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干吗那么大的反应。
青青张口结舌,脸青了又白,白了又转红,扶苏看着他,觉得欺负起小孩子就是有意思,虽然这个"小孩子"年岁可比他大上了好几轮--羽族修行不易,青青又总是偷懒,这么几百年也只能熬成个小孩子模样。
扶苏摸他的头:"难道真的是做可亏心事?"忍不住笑歪了嘴。
青青没说话,这时候思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壶茶,看着他们俩道:"哥哥,你又欺负他?"然后安抚地拍了拍青青的肩:"你先下去吧。"
青青巴不得他这样说,最后瞪了扶苏一眼走开了。
扶苏撇着嘴:"你怎么知道我又欺负他?"什么叫"又"分明欺负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啊。
思靖把茶放到桌子上:"很不巧我听青青跟我说过,有人小的时候把他翅膀上的毛给扯下来三四根,痛得他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扶苏干笑两声,他当然也没忘记:他小时候一时好奇,虽然身体还很小,力气却居然还挺大,一伸手就把青青翅膀上的三根羽毛给拽了下来,哪知道青青居然记恨他那么久。
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便道:"你怎么自己去泡茶?你的那些宫女太监呢?"
思靖道:"反正我很闲,这个是今年的新茶,你如果喜欢的话还可以带点回去。"
扶苏看着他倒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这好象喝过。"然后再细细地回想,终于想起,原来同无瑕那位贵人送去寒音楼的那茶一样。
于是问:"这个茶是宫里的?"
思靖道:"是,这次进贡的茶品质上乘,数量也多,他吩咐给每个宫都分了些,剩下的还赐了些给朝中重臣。"
这下可难猜了,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宋华琰吧,忍不住一笑。思靖觉得好奇,道:"笑什么?"
扶苏把心中联想的,连同宋华琰倾慕无瑕一事都告诉了他,思靖听了这些话,也忍不住笑:"他要是知道无瑕的真身,怕是要吓死,要是皇后知道,那才叫个精彩。"
扶苏忍笑道:"谁说不是?"
兄弟二人慢慢地喝茶谈天,时间恍惚着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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