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瓶中鱼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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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立於树下,意看那二人入这林子有何目的,怎知那二人原本仅是浅谈调笑,然後便这麽......
让他不由红了脸,一个回身,身形消失。
林子深处依旧郁意,草地青青,日光穿过层层密密深深叶片,金黄淡照林子,金与青绿相互映照,似洒了满地的珍珠一般,美不胜收。
池中依旧潋滟一片,金光细照,波光粼粼,时有鸟儿啄食,时有落叶飘飞,一切如昔。
池面是荷叶片片,池心仍旧一株双生花儿,轻风抚池,花儿便微微折了身子,枝干相缠,相伴相偕,彼此扶持。那池里的鱼儿虾蟹都说羡慕他们兄弟感情好,它们的兄弟姐妹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净倚靠在树下,怔愣似在欣赏风景,但,倘若是有心人细看便知,那双血红双眸,是空的,一片空茫,那片片美景未曾印在那红眸之中。
净勾起浅笑。
清离开的这些时候,他未如往日总是认真修行,亦未如往日,修行若累了便在林子里散步,或在树下歇息;只是愣坐著,於那日清消失的地方,日日夜夜的坐著、等著。
感情好麽?
那日清负气离去已经几日?
净怔愣著想著。
他与清一直都在一起,即便是未成精魄、方成形体沉睡著等待清醒之日时,都有彼此在身旁。虽有多时清爱玩耍,留他一人守候,但是清总会回来,如今......
清会回来麽?
那日,清与他闹了一日,他定是气坏他了,才会让素来爱与他撒娇清气的转头就走,这儿一走......是几月甚或是几年过去?他不敢算。
就怕算到头来,仍旧等不回清。那抹白色身影,失可再复得麽?
净卷著身子,脸埋在膝上,白细发丝洒过身侧,覆盖住他微微颤著的身子,他再不敢看眼前光景,此刻,他宁愿瞎了也好,聋了也罢,就此消失也成,怎麽换回清,他都愿意。
便是不要留他一人在此。
「净,你睡著麽?」清跪伏在净身侧,他摇了摇净的身子。
方踏入归途,便见这儿白色身影偎在树下,不知是醒是睡、是生是死,惊的他有片刻心寒,想到会若有一日会失去净,他的心便是刀削一样的疼。
「净?」人没反应,清只好又叫唤一声,试探的轻拍著他的身子,要不是净的身子微微颤著,让他确信净还好好的,他想,他怕是会疯。
又叫唤了好片刻,树下偎著的人儿,仍是没有反应,清有些苦恼,与那日火气四冲的恼不同,这次是有些难过的,「净,你还生我的气麽?我知道自个儿不成材,你要厌了我了,我走便是。」
清起身,难过的想:他的兄弟不要他了,才打算离开。净听他这麽说,一时慌了手脚,急急忙忙捥住清欲离去的势子,牢牢的把清抱了个满怀,净整张脸便埋在清背脊上。
久久不肯抬头。
「净,你不生我的气了麽?」清微微回头,便可瞧见净的脑袋,只是除了脑袋上那头雪发,什麽是也瞧不见。
净不语,只是更加地收紧了手臂,白细的身子仍旧轻轻的颤著,净手下未曾留情,抱疼了清,死死抱著,像是要把清揉进怀里一样的。
清扁了扁嘴,有些哀怨了,「你不与我说话麽?那不如让我走好了。」
净摇了摇头,清眉毛拧的更深了;清不懂,净这儿是说要他不要走麽,亦或是他是不肯说话麽,清有著脑地挣了两三下,想与净好好谈谈,怎知,净以为他当真要走,有些慌,手下更不知力道紧紧缠住清的身子,清察觉他的意图,使了些力,脱了他的箍制,净的手仍挂在他的臂膀,清就著这个势子回身,便见净仍是低著头,不肯看他。
待他回过身来,净扑了上来,他低头便见个白色脑袋埋在胸前,「净......你还生我气麽?」
净点点头,又随即摇头。
气?怎麽还气的起来?若在与他赌气与失去清之间做抉择,今日,清便是犯了大恶不赦的过错,得受众人鞑伐,他宁愿与他一起担,也不愿失去池面上那株与他相扶持的花儿。
「净,你这是气还是不气?」清问。
净埋头,不语、不摇头亦不再点头,只是更加的收紧了臂膀,把清更是牢牢的箍在自个儿的怀里,似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也似是他已得到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便再也不肯放手了一般。
清长叹一声,「净......」他捧起净的脸,不意外的看到他脸上水迹斑斑、水泪满面,清逐一吻去那串串落下地珠珠泪水,净仰著脸,闭了眼,清温润嘴唇,最後落在他眼上。
清说,「这,叫眼泪,你懂了悲伤麽?」
青藤说,人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六欲:眼、耳、鼻、舌、身、意;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人因有六感而有七情,因有八苦而晓得珍惜,何况人类的寿命短促,於他们彷若如眨眼一瞬,一闪而过。
但他俩生非人世,无从解情识爱;寿命之长,更让他们这些精物不懂人世爱欲为何,又怎懂得情之一字如何滋味,莫不是那日他让青藤姑娘,带他体会〝情″为何物,今日,他与净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懂的眼泪滋味。
更加不会懂得,怀中这人如何重要。
清拥住净的身子。
净挣脱清,复又低头,抬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片片水渍,「为什麽会这样的,我不懂得。」
「青藤姑娘同我说过,人类若是到了伤心时,便会心疼,而这,是心疼时心口所留下的血。这是泪水。」清抹了净了眼泪,晶莹剔透的水珠,与那日他留下并无二样。
「净,我不爱你管我、束我,我知道自个儿不成材,总爱与邻里些道行低的精怪们瞎混,那日你说青藤姑娘接近我俩绝无好意,我亦是无所感觉。」
净抬头,与清平视著,两人鲜红的血眸对望著彼此,眼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形,与自己是如出一辙,那另一个自己,那最最重要,亦最最珍贵的人儿,无可替代、绝无仅有。
「我知道你对方很是敬重,毕竟是他住我俩早日修成形体,进而有意识、能力,他的本体又是我俩的母体,我对他亦是很为敬重的,他是我的目标,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如他一般。
只是......我不是他啊,净,无论如何敬重,清始终不会成为方,我与他大不相同,你可知道麽?不要让我成为他,不要希冀我会成为他,好麽?净,我是你的兄弟清啊。」清张手,拥紧了净的身子,他有些痛苦的闭著眼睛,他的双眼感觉酸酸地,泪水却不愿意溢出眼。
净拧著眉毛,珍珠一样地泪水蓄满了那血色双眸中,不一时便溢了出来。净不知道,清是这麽想的,他不知道......不知道......清会这麽以为......
想到此,泪水滚落的更加猖獗。
他不懂了,为什麽?为什麽清会这麽想呢?他怎麽会以为他要清成为方呢?方与他是不相同的,他一直很清楚,於他来说,方是他的父母、兄长一般的人,入仙籍之後,他在他眼中更是神只一般的存在,他如今能与清一起,大半都得归功於方,遂他是感激方的崇拜著他。
方,便像是个触得著的神只一般,不若以往林子里的小精怪同他们说的故事中,那些女娲、夸父神话故事中的人物,还有那明明存在,却见也没见一面的玉皇大帝、观音娘娘,听得见、知晓有这样的人,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一般。
方於他来说,便与那神话故事中的人一般,是这麽伟大并让他觉得佩服且敬重一般,只是不同於故事中的人物的是,他触得著方而已。
方於他,与清相同,他希冀一日会成为他一般的仙人,却不想成为他。
而,清,是他的兄弟,与他一同生长,一同修行,他是他的兄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他的兄弟。时至今日,倘若是方不在,他亦能好好过活,生生将他供在心坎上,成为遥不可及般的目标一样,但若是今日清不在了,他定是无人可以替代。
他只这麽一个兄弟。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麽想的......」他只是忧心......只是忧心......
净摇著头,泪水滚滚滴落,清怎麽也抹不及他掉的速度,「怎了净?」
「你忘了麽?我与你是池面上那花儿多年汲取日月精华粹集而成,咱只是那花儿的一缕精魄,与那花儿相互共生,花生,共生,花死,共亡。」
「这麽重要的事,怎麽会忘?」清偏了偏头,他们是花儿精魄,他怎麽不清楚。
「方离去前曾同我俩说过,嘱咐我俩好生修行,作为不可偏差,得离些来路不明的精怪远些,以免遭受诱惑。若行为一有些偏差便是堕入魔道,万世都不可超生的了,你怎记得麽?」
清有些怔愣,似是察觉了什麽关於净所忧心的事物,很重要很重要的,他很清楚亦不该忘的事物,只是无法断定事实真相是否真如他所想的那样般,其实净不过是......
清不敢断定,只有点点头,表示知道。
水珠在眨眼间再度落下,清抬手抹去,动作极尽温柔之能事。净握住脸颊上那双手,掌下是一片温暖柔软,这,是清的手。
他接著说道:「那你可清楚咱是无魂的,如今我二人不过尽是拥有这方躯体与一缕精魄,只有修练得道方可成魂,如堕入魔道......将永世不可凝魄成魂,若是死去,便是永远消逝於天地之间,再不可得。」
精魄一缕,该多脆弱,身为精的他们最该清楚,修行途中若是些许偏移,便是千年修行亦毁於片刻之中,何况他们不过百年绩业?
「净,你一直在想这个麽?」事实真如他所想,即使亲耳听到,清反而不能相信真是如此。他一直以为,净是喜欢方的,他一直以为净是为了方而努力修行,没想到,净脑中所想竟是永世不灭之道。
净背过身去,目光漂远,不愿看清,「即便你笑我这儿是痴心妄想,或是劝我前路迢迢,我都不愿放弃。」即便前路迢迢,将是一路艰险,他亦不肯回头,只愿路上有清同行,他便无怨无悔。
清更加拥紧净的身子,两人额碰著额,眼对著眼,眼眸之中蓄著清泪珠珠,清却是淡淡笑著,「净,一路与你同行,可好?」
他要与他晨昏相伴、相守古今、不弃不离,无关入仙、入魔亦或永灭,他仍愿与他一路同行。
听闻,净的泪,落的更凶了。

重生之十 情仇,情愁
青藤攀伏於两人不远一颗松树上,他们谈话,她自头自尾、一字不漏全都听见。今日她原只是想找清聊聊,怎知会让她撞见这样场面。
见那两人拥著彼此,彷若拥著天地一般,青藤脸色微微一暗,似是有些感伤。
青藤眼睫微垂,她松开缠著树枝的身子,一手探上树枝,正想下树离去,怎知忽地如细羽一般地红瓣飘然而落,乍见红羽,青藤一惊,缩回了身子,立时隐起踪迹。
红羽飘然,红衣女子随即降落於那两人身侧。
依旧是一身红衣,依然是墨发如瀑,娇丽的容颜抿著轻笑,红衣见这两人情景,两手叉腰,毫不客气的笑声说道:「哟,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够好,抱著一块儿修业啊?」
红衣话方说完,跟著便是白光一闪,一瞬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方自白光当中现身,他缓声道:「红衣你莫要欺负他们了。」
红衣天性爱玩,似是千年不变的定理一般,她是什麽都能玩、什麽都能取来找乐子,生性便是个不正经的,即便入了仙籍亦是一般,天不怕地不怕之极,曾让他们这群一同修业地暗暗乍舌,不敢相信怎会有女子如此。
也幸而她道行不浅,才没玩死自己。
但见眼前红衣总是俏皮模样,谁会想到她只是一株曼珠沙华,脆弱易折、不亦生长,还是人类口中所说的不祥之花,每每见之,便杀之。
命之坎坷,要不,就是不被人折了性命;要不,东风袭来,亦被断去生长,红衣能长至此时,全赖人庇护。
或许也是如此才被宠出这性子的麽?
记得千年之前,当他自红尘归来,听闻她在天庭来人面前,允诺将入仙籍,为玉帝奉上忠诚、一世效命之时,金铃、青雪不愿只她一人远走,也一并同她入了仙籍,他还一度以为是人同他开玩笑的,怎知林里当真再也不见这抹红色身影,一时他还当真难以相信,以为是红衣转性。
身前近处,红衣挑眉,菱唇抿起,朝方一笑,她深望方一眼,看来又是有什麽鬼主意儿正待发展,方感到些头疼,红衣的想法,各各令人头疼难解。
红衣柳眉一挑,「怎麽?我说方时啊,不知道当初是谁挂念这两个小子,拖著姑娘我当担保,才让你回来这儿趟的啊?还是......」凤眼一眯,她顿了一顿,一长串讲的方无地自容,「怎麽?目的达成,姑娘我便没用了?」
「红衣姊姊,你就莫再开方大哥的玩笑了。」红衣笑话说得兴起,忽地如铃女声加入战局,青衫女子,踏著莲步缓缓走近,青色裙襬上缀著长串金铃,一步一叮当。
见著来人,俏脸染上喜悦之色,但她话里帮著方时,让红衣有些好气好笑,「我的好青雪妹子,你喔,胳臂就会往外弯,帮著外人念姊姊我啊。」
「青雪不敢。」青衫女子福了福身子。
红衣挽过青雪纤柔的身子,弹指点她细额,红唇抿出一缕如花轻笑,「你什麽都敢,哪来的不敢?」
红衣搂著青雪,笑出几点泪珠。已是百年或是千年过去?她不曾细算,只是这生她、育她,她生、她长的林子之中,她的故乡,已多久未曾这样笑语连连?她又多久不曾这样欢笑?
青雪偎进红衣身边,似是看出她思乡伤感。打她们入了仙籍,已有多久未曾回家?
林中夥伴,是否可有再聚首一日?
两人挽著手,笑声如铃,方背过身去,女子想法,他是永远不懂。这一背身,他才瞧见身後两人脸上清泪点点。
一时惊愣,无言与对,他从不曾教导过两人所谓感情,离去前亦曾以法力封住林子四周,不让他俩有机会离开林子与人接触,如今两人脸上清泪,即表示他俩已是识得感情何物。
代表他不在时,发生了什麽事麽?
「为何流泪?」方微沉了脸色。
清给一惊,以为自己未曾认真修业给方知道了,遂显得有些退缩,净适时一挺,挡在清的身前,「这......我与清打算好生修业。」
方拧眉,脸色更沉,连有所隐瞒都懂了麽?他不过不在数年之间,究竟发生何事,让他们成长如此迅速?
方沉声问著:「打算好好修业,极为不错,但我所问之事,是你俩为何流泪。」
红衣青雪察觉此处暴雨前夜,她俩凑近一看,也是怔愣。清与净不过只是一百多岁的小妖,如今便已识得情欲,不是好事!
「我......」净见他脸色深沉,一时也不知怎说才好。清同他说,这是眼泪,是识得情物之意,遂有泪水,若问他怎麽懂得,他又怎麽知道,只是当时想起若清不再回来,便已然泪下。
方攅眉,怒声斥道:「我嘱咐你俩好好修行,你们莫不都当耳边风了不成,究竟是干了什麽,给我老实说来!」
方真是动了肝火,怒气不小,清与净不曾见过方发怒,两人一惊,随即已是眼框泛红,泪水滴滴落下。除却先前两人的争执不算,自有意识开始,他们哪曾被这样凶过。
「好了,方时,」倒是红衣先看不过去,轻拍方肩膀,要他息火,「有事慢问,莫著火。」
红衣转眼见两人握著彼此双手,微微发颤,俏脸微沉,也是一脸阴郁,「此事可大可小,说不来他们只是自个儿晓得了情欲何物了罢。」
方直瞪红衣,「若无人教导,怎麽可能懂得?」
这正是他所忧心,倘若是自己懂得,两人正因方有形体、意识初成,即定性未有,若於此时识得情爱,即有可能因此步入歧途,或是入魔,不无可能。
倘若是人教予,那又是谁教予?那人又是居心何在?为何要让两个方有意识的小精学会情恨爱欲,是否为诱惑他俩、使他们迷惑正途?那人目的、何在皆为不明,他把净清奉若手中至宝,林中有人对他两不怀好意,他要怎麽不去忧心两人是否安危。
此刻无论是两人自己懂得或是由谁教予,都不能算是好事。
「是谁?」
正待方细细推想原因之时,一直不便作声的青雪,忽地一声怒斥,抄起一朵紫色珠花,急射而出,正向青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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