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瓶中鱼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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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清不解,从未有人与他谈过生死问题,他可真未想过。
杏眼低垂,长睫覆脸,青藤低声轻叹,她说道:「是啊,你可知这世间生死无常麽?可知性命脆弱麽?便是我们这群精怪命要比那些人类们常出许多,可是,仍是稍纵即逝啊。你可知死麽?」
见清红眸圆睁,一脸不解,青藤淡笑,毕竟,还是孩子......
青藤不住的又重复了一遍,「生死无常,性命脆弱,特别是咱们这些未成仙的,要是死了,可就是烟消云散了,天地间,可是再也没有此人,一如秀儿死了,阿福便是再也没有第二个秀儿了。」
清不解的再问:「他不是有你麽?」青藤这儿可不是化作了死去的秀儿,福哥的身边,可不就还有个秀儿麽。
青藤微笑,笑他的不懂事,她道;「奴家可以是秀儿,但,不会是他的秀儿。」
清的红眸眨了眨,有些似懂非懂。青藤,可以是那男人的秀儿,可是,她不是他的秀儿.........
青藤再道:「性命这玩意儿,说硬,可是如山不动、水不尽;说薄弱,又如昙花一现,不堪折取、稍纵即逝。那儿人类尚有魂魄世世轮回,子孙生生不息,但精怪,无魂、无魄,更无有子嗣,当性命终了,便是永灭。」
「你明白麽?」
清先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歪了歪头,「秀儿已殒,那男子不知吗?」
「不知,要是知了此情,要他怎麽活呢。」青藤说。「爱之一字一旦刻往了心里去,生死相随,怎可由得人替代,爱上了,便是认定了,那人若是死了,活著,哪儿还有意义呢。」青藤说,目光飘著远方,似是看著什麽东西,清晰的搁在眼前,又似是什麽都看不著。
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将来,她的命,自那日起,便已是注定了的。
千百个年来,她,始终徘徊在这林子里,不离,不去,不躲,不闪,她,等著那日的到来,甚或是有些期待著一日,再见著她来,断她一身罪孽。
她期待著,亦等待著,既不逃,亦不跑。
「青藤姐姐,你可爱过谁麽?」
青藤乍闻,一愣,轻笑著摇了摇头,青藤身影飘邈,发丝随风飘动扬著如流水一般的弧度,乍时,只觉青藤身形薄弱,似要消逝一般。
笑道:「清,这儿是否该奴家问你麽?」
清愣了愣,张口无言,却听青藤续问到。
「清,你可有放在心上之人麽?无关生死,只愿与之作伴的人儿麽?生时,你是否想著独占那人的全部,与关心思、注意与情爱之所有;若一日,生命终了之时,你仍愿与他相随。」
「清,你有这样的人麽?」

重生十一 爱欲之四
「清,你有这样的人麽?」
那日,青藤言语,仍在耳畔轮回不去,今日,却已物是人非。
生死,情爱。
曾经,他从没想这厮问题,即便青藤与她说的清晰明白,他仍是懵懵懂懂,可知不可知。怎知青藤却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他明了。
情,恁是磨煞人心,揪人心肠;避之唯恐不及,偏又甘心承受。
懂了是幸,不懂亦是幸;世事千秋无常,一朝更送。青藤等待的人儿,亦在等待著她,是幸,亦是不幸。
生著牵挂、想念,一日不见,便时时思念;一日不见,牵肠挂肚,难舍难离。他,有这样的人麽?
是啊,自出世起,他便一直是看著谁的,与谁一同成长,与谁一同修练,与谁一同相守相伴彼此身侧,若那人看著了他之外之人,他又是怎麽生气,怎麽怒火生长,怎麽不愿。
他,想与谁生死与共,愿与谁生同时,死同日。
也或许,他心中早便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只是心知不可深思,深思了,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他懂了,情愿不懂,又不懂,即使万劫不复又何妨?
净推拒著清的拥抱,他的拥抱......令他觉得害怕......「清,莫要如此,我们......是兄弟啊.........」即便没有人类所谓的血缘关系,他们仍是脉脉相连的亲兄弟。
荷池之,花儿摇曳。他们是同根生长的兄弟啊。
清听闻,火气一股脑儿往上冲了去,心中顿时气愤不已。「兄弟如何,我与你又无血脉,谁能说不成?」
净让清的决绝的模样吓的,怔了怔,这一怔,便让清给得了空,双手一张,清更是拥紧了净的身子,小脸埋在净的颈窝处,愣是死死的抱著。他抱著了,便再也不会放开了。
他不放,不放,就是谁说都不放。
也不许,净的眼中,怎能有他之外的人,朋友不成,兄长不成,便是照顾他俩甚多的方也不成。
净,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你们两个做的什麽!」
一声厉喝,惊的两人僵了一僵,净顺势脱离清的束缚。
方现出身影,难得的怒气,瞪著两人,净在方的瞪视下,缩了缩身子;清开始是有些害怕,却仍是坦然的迎视著方的目光,他不觉自己有错。
方见著清这模样,一惊。
清......不一样了......
净抖著身子,想到方可能的责罚更是抖若筛糠,可是......若想到清会受到惩罚,他怕也是得开口了,「方大哥,清......清同我开玩笑的呢,莫要当真了。」
清乍闻,一时愣了,红眸圆圆的睁著,头一甩,不敢置信的瞪著净,捉著净的手更紧了紧;净知亏闪躲著他的视线,说道:「方大哥,清这阵子爱玩了一点,我管的不好了,莫要生气了。」
「谁与你开玩笑了?!」清再也听不下去,怒声吼道,吼的净一愣一愣,转头又向方说道;「方大哥,清不与净开这儿玩笑,决不!」
净一急,扯了扯正清的身子,俩人面对著面,「清,你莫要胡言了,你可知这是不行的?」
「行不行了又如何,净,我喜欢你,你懂什麽是喜欢麽?」清问,净愣了。
清与净四只眼睛对视著,清洁白的眉毛皱了,秀丽的小脸垮了下来,看似欲泣不泣,他说:「净,你可知道,我要你,只要你。」
净不语,表情愣然,净,不知所措了,为什麽清会变成如今这样,他该是他最熟识的,如今呢?为什麽他说的,他一字都不懂。
在净的楞然中,清却懂了,净与他......终究还是不同,即便俩人同根生、同株长,便是曾为一,分了二,便是二,他俩人......终究不同......
终究不同......
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眼前朦朦胧胧,视线模糊了,净错愣著的脸模糊了,他的身影也模糊了。
净愣看著空荡荡的手心,方才,还是温热著的,是清的温度,方才还在的,还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手中,近在咫尺,如今却只剩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了手背上,滚烫滚烫,烫的他......两眼都发酸了......
一直以来,他不懂,什麽情,什麽爱;他只知道,他的兄弟,已离他远去了......
他最珍贵的兄弟,他说,他喜欢他。
净一阵眼酸,软了身子,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手上的泪滴已乾去,他仍是紧握著手心那滴泪。
方想,他是否错过了什麽,又做错了什麽?他是否,不该让这两人一同成长。

重生十一 爱欲之五
清晃荡在林子之中,满脑子浑沌。
今日,已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无法消化,妖的青藤的死去,仙人红衣的追随,方的冷视与禁止。
情理、情仇都曾让他难以理解,如今却是一一得懂了。
还有......他乍知的,自己的心意。
最後,净......迷惘又哀伤的神情,在他脑中回旋不去.........他想让净知道自个儿的情意,不是为了让他苦恼,让他神伤啊。
他错了麽?他不应该让净知道自己的心意麽?
可是,他又无法抑制自个儿,心中那份乍懂得心情汹涌翻腾著,他只是,想要一个出口。
清掩面哭泣,他不懂得,事情......是怎麽会变成了如此......
正当清伤痛难遏之际,突来的温热覆上他的手背,惊的清霎时是一愣,抬起了脸辨能见著他泪水宛如断线珍珠,滚滚而落。
那人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他同样苍白脆弱的手,眼却从指与指的隙缝间,看见了他所思念著的那个人。
「清......莫要一个人哭泣了......我陪你......我陪你.........」净呐呐的说著,话未完,泪先落;他是要清莫哭了,怎麽自己,却也哭了。
清离开之後,他留在原地,清的变化令他怔楞,令他摸不著头脑,更令他害怕他所不熟悉的清,亦止了他素来追逐著他的脚步。
手上那抹已乾去的残泪,淡去的馀温驱使著他,去找他。
他得去找他,他,怎能留他一人孤独,则能留他一人哭泣。
净在林子中追逐、徘徊,虽不知从何找起,脚步却似有自个儿的意识一般,一步一步,往清的身边去。
等他见著了清,又是令他心碎的场景,清独自一个人在林子之中,一个人颤抖著、哭泣著,哭得软倒了身子,他的身边无依无靠,他的泪不停,抽抽咽咽的声音困在林子里,树丛中,声声都似剐出他的心了一般。
他怎能丢下他,怎能这麽狠的心,怎能丢下他。
一瞬,他似乎有些懂了,清说的喜欢,与他不想分离的意思,似乎并无大异;不过就是仅有彼此,不过就是共有彼此。
「净......净......净......」
瞧瞧,眼前的人笑了,又哭了;净开心了,又伤心了,心绪随著清的情绪变化,起伏摆盪著。
他感觉清紧紧的抱著他,他听到一声声的呼喊著他的名字,这是他想听的,这是他想要的。
净张手,穿过清的双手拥抱著清的身子,他的脸上感觉到阵阵温热,不知道是清的眼泪还是他的,他不想去想,白净的脸埋入清圈起了怀抱中。
不想放开,原来就是这麽回事。
一瞬间,他懂了。

重生十一 爱欲之六
深夜,夜雨绵绵不断。
雨水滴落在草叶上,啪啪哒哒地响著,滑过山壁的雨滴,似他曾经看过的那座山中泉水,却不若彷若从天而降一般的美。
如今这黑夜里的雨水却似黑幕一般,罩著他的双眼,罩著他的人,看不著前方,摸不著後方,欲进欲退,都无路。
虽是如此,他的感觉却是踏实的,实在的。
清握紧了紧手掌中的温暖,腿根处枕著的头颅动了动,盖在他身上的衣裳往下滑了些,露出了白皙的臂膀,清帮他拢了拢盖著的衣,而净似乎找著了舒适的位置,不安的活动复又平息,那手,却紧紧的握著清的,彷似害怕著一转眼的失去一般的。
清虽看不到他的脸,却也知道他如今的表情必定是安稳的沉睡著。
想到黄昏之时,原以为此生再也无缘的人儿,竟出现在自个儿的眼前,决定与自己生生世世不离不弃,那霎时之间彷似梦幻如痴如醒,又如墬落五里雾中,日落月起,逢魔的时刻。
那一刻间的痴梦惊醒,他晓得了,自己就如方所说,已是入了魔,恋著一个净,念著一个净,神醉梦迷的时分,著了恋的道,无意释出的魔障,绞绑束缚住他的身与心,勘不破,看不醒。似梦似醒,便是眼前真是梦境,他亦甘之如饴了,曾经的寂寞伤心,都不在乎了,只要这人在他的怀中,他什麽也不再强求。
天日渐明,清看著怀中的净亦有了醒转的趋势。
净自衣被里探出了手揉了揉双眼,抬起头,看到的便是清,净笑了笑,他还在他的身边,一想起夜里,随即又红了脸,身子卷成了虾子一样,伏在清的身旁。
不一会儿,净又觉得自个儿反应过度,打还是花儿时,他俩可不就常常同睡一处了麽?如今何须这样大反应呢,倒显得他是心虚了似的。
「清,你一夜未睡麽?」净握了渥清冰凉的手,小小声的问到,清未语,只是摇了摇头,原本拥著净的双手改去扶了扶他欲爬起的身子,待净坐正了身子,又将他整个人的抱进了自个儿的怀中。
昨儿自黄昏起是落了一夜的雨,打了一夜的雷。他,是一夜未眠,是一夜听雨;看了一夜,想了一夜,念了一夜,自个儿的身畔,净安详的睡颜,他安静的陪伴,是祥和、是安静,是他懵懂而知却又不懂得的幸福滋味。
害怕与惊喜、恐惧与欢欣,如翻了墨般的夜里,亦似那滴滴答答的雨,折磨著他的耳,他的心,随著雨落,一下一下得打在了他心坎了上。
似疼非疼,似喜非喜。
亦似......
明明是拥著了的,却如失去了的。
净在他的怀中,他的身畔,轻闭的眉眼,安稳沉睡,是如铁一般的真,亦是这麽的不真实,彷若梦境,彷佛湖面上的花影、天边那一抹艳红的夕阳。
稍纵,即逝,令人心碎的梦醒时刻。
彷佛只要一个瞬间,仍是那座林,仍是那片湖,雨里走,风里去,日光倾泄的树林中,花儿开满了原野的山。
仍是......他一人。
他已是怕极了那心碎的瞬间,那曾失去过的片刻时光。如今,他是在他的怀中了,实实在在的,他是拥紧了的,便再也不会放开了。
不会放开!
净对清突来的举止先是楞了楞,肩颈处,清温温热热的吐息,净给温红了脸,白皙的手臂自衣裳里探出,拥了拥紧这个拥紧他的人儿。
清眼睫眨了眨,随即覆上了脸,血一般地红眸隐去。
净只是,偎在了清的怀中,偎在了他张起的天地之中,不言不语不看不听,彷似身前这副温热的躯体,已是他的天地。
再无所求。
□□□自□由□自□在□□□
重生十二 谈判之一
池中,白莲摇曳,风舞涟漪;林中,清风依旧,残阳细照。
人呢?
人却已是物是人非。
方幽幽一叹,打自那两朵洁白的花儿尚是花苞,於一波清水之中,缓缓孕出之时,他便一肩挑起二人教养、教育之义务,无论是哪株的花儿先生了,後孕了,他亦不另眼相待。
即便已是数百年过去,现今的他都还记著当日他在林中见著一蕊小小的花苞探出了水面时,他的欣喜与欢愉。
池中荷,虽为他的本体,但性命已长至千年时间,早以老去的枝体,本就不易孕出花儿来,怎知皇天终是不负他一番苦心。
遂他对二人教养,亦是分外认真看待,便是一开始便生出来的净,亦或是百年之前依附著净产出的清。他自认对清净两兄弟教育方式并无贰法,又是如何让清起了叛逆之心,行那逆天之事。
亦或是......真是天性如此,无理可循?
就在方兀自沉思之时,李严一手搭上方时肩头,霎时惊的方身子一震,久久不能回神,回身,便见著李严略带冷硬与严肃的面孔,方又是一惊,急忙问礼:「臣方时给上将请安。」
李严抬手,「免礼。」
褪去一身战袍军装,看似身型单薄的李严,瞧来如凡间普通男子不无二样,不出手,难以知其身斤两轻重。虽是如此,但李严举手投足间,仍是透著难言喻之霸主气势,其气势迫人,莫怪方时面对李严,便是便装只身仍要战战兢兢。
李严说:「你仍在休假中,与我无须行礼。」
「这......将军,君臣之礼不可免。」方有些苦恼的攅起了眉。
李严却仅是冷眼一瞟,看的方顿时又是头皮发麻,「今日来的若是大帝,你在同圣上请安吧,与我无须多礼。」
方无言,只能应了声是。与他站一处的李严亦无言,锐利的眉眼投向偌大林中时,锐气去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
「这......」青草茵茵,波光粼粼,树是葱郁,花是百色,最美的,莫不如屹立池中枝君子花,花瓣雪白,花芯却是如血般鲜红,一如人体内那流淌的热血,亦如人胸腔之中股动不休的心脏。
「将军说了什麽?」方侧了侧耳,他似乎听见李严开口,却又什麽都没听见。
「这......便是你们生长的林子麽?」李严悠悠的开口,眉眼仍旧凝视在那一池青湖,一地青草。
方是有些愣了,李严如今神情温和,平日的肃杀气息尽褪之後,那眉眼之间藏著的却是万般绕指柔情,缱卷缠绵、丝丝缭绕。
是,为了谁呢?
「那妖物......黄泉路上已尽碎了。」
李严沉静的,宛若说著故事一般的说到,神情仍是温和,却掩著一抹忧伤,而方却是听的惊心动魄,青藤......那数千年前,总是温和的与他笑谈古今,便是在他决定投入六道之中,仍旧全心支持的人,已不在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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