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似长相守----戚子毓
  发于:2008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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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帆,你的父亲并非岑文本。岑文本不甘在岑家屈居人下,他夺了你父亲的权,然后成为你爷爷的养子,你母亲失心疯之后,他便收你为养子。你们,其实只是名义上的父子。"
"别拿这种话来蒙我,正昊,我最信任你!最信任你!你不能骗我!不可以......"
怎么会,不可能。文本他对我最好,是最好的。他收留我,他爱我,我们在床上疯狂纠缠。他还说让我信他,我真的信他,所以你们别拿这种话骗我,我会受不了的,真的会受不了......
我觉得好闷,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砸着我,好沉。
我会死吗,会吗?文本,你快点来,快点来,我真的受不住。你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是你失而复得的儿子,你最爱我,我也最爱你。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的......
当我鼓足勇气面对现实的时候,才发现,勇气是件多么脆弱而又可笑的东西。
我也许是晕过去了,或者是生了一场大病。不知为什么,看着裴正昊担忧的脸,面对岑景明沉思的面容,我想发出点声音,我很想伸出手摸摸正昊的脸,可是,我抬不起来。我动不了,我想皱皱眉头,想抬抬嘴唇,一样都做不成,不是,是一样我都做不了。
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似乎很久。看着正昊越来越瘦弱的身体,心里一阵泛疼。可是,我无法安慰他,我就连动弹也做不到。
"小帆,对不起,对不起......"正昊伏在我床边,脸上还带着泪痕,"你快点醒来啊,你看看我,小帆,你不能这样,不可以......"
我很想拂去他脸颊的泪珠,可是,手好像拷上了千斤重的铁链,根本抬不起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躺在这里呢?
不知是第几天,正昊没有再出现过,只有几个佣人之类的,上来给我擦过身子。之后,便是我一个人,呆呆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
天全黑之后,房里的门开了。进来两个黑西装男人,他们推着轮椅来到我床边。其中一个,轻易地抱起我,看着我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晃荡着,觉得有点好笑,这身体好像不是我的了。
我很想笑,可是,嘴巴却动不起来,心里一阵烦躁。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轮椅上,一个没小心,我的手从扶手一侧滑了下来,在空中荡了一个美丽的弧线。我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表情,但是他们肯定有被吓一跳。这两个人过了好久,才把我扶正,推我出去。
两个黑西装好不容易把我抬到楼下,一看,满客厅的都是黑西装。
站在壁橱旁边的,似乎是个头头,他向我走来。很想抬头看看这人,可是脑袋不应使唤。只是这么吊着。
那个人走进了,轻轻唤了声:"小帆。"
好好听的声音,感觉好象是钢琴的共鸣,响亮而又绵长。
他用双手箍住我的脑袋,让我与他平视。
这个人有一双十分深沉的眼睛,现在好像荡漾着温柔,水光粼粼的,有些醉人。这个人,好喜欢啊。
"小帆,"他认得我?"我叫岑文本,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二十三
这个叫岑文本的男人好温柔,他把我接到一个非常明亮的屋子里。这里的窗帘是白色的,窗台那个乳白色花瓶也很好看。那是什么花呢?大红大红的,像火一样,感觉特别的温暖。
"喜欢吗?"岑文本指了指窗台方向,说:"那是你亲手布置的。"
我亲手?怪不得看见这花瓶心里就欢喜。
岑文本抱着我,把握轻轻放到床上。接着,他也躺下来,靠着我,用手摸着我的头。感觉,真不错,很温馨。心里好像被注入了什么,暖暖的,安心的味道。
"小帆,我很抱歉。"
为什么啊?你对我这么好,你这么呵护我,你还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呢。该抱歉的是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甚至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不记得了。
"我来得太晚了,我不应该让你呆在岑景明家,我应该亲自来的。"
可是,裴正昊和岑景明都对我很好啊。他们从我失忆以后就一直来看我。我身子不听使唤,也有裴正昊亲手照顾的。我没受委屈,真的。我努力睁着眼睛看他,想让他明白。
也许,岑文本了解到了。他只是用手滑了一下我的脸庞,带着宠溺地说道:"知道了,我的小帆心肠最好了。"
很想凑过去亲他一下,可是,动不了。
第一次有些恨自己这幅身体,竟然无法对自己的爱人作出回应。好想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交,感受那种指节相扣的温馨。
"小帆,这一次,让我好好爱你。"
岑文本对我真的很好。他亲自为我上药,特意向护理员学习用酒擦身。每次看他把袖子卷到手臂上,额头分布着密集的汗珠,弯下身来为我按摩的样子,就一阵感动。心里想着,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这样我就可以牵着他的手,可以对他的拥抱抚摸给以回应。
夜晚很静,我侧头看着岑文本的脸,内心又鼓动起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脸上那一点苍老的样子,也被覆盖了过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抚摸他。想要透过这月光,碰触他的脸庞。
我想了,然后我做了。
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和他的脸连在一起。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有点粗糙,还有些温暖的脸。摸起来,心里觉得很舒服。
文本也许是被我惊醒了,他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看见我睁着眼望着他,就微微一笑,说:"怎么,睡不着?"然后,顺手过来捋了捋我的头发。我靠着他的手蹭了蹭,文本眼中的笑意更加浓烈,越发温柔得抚弄。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时坐起来,两手抓住我,说:"你可以......"神情激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理了。
我柔柔地笑了一下,也坐起身来。把嘴唇贴了岑文本的嘴唇一下,说:"我能动了。"
有人看过,也许会赞叹,这是爱的力量啊。
心中窃喜,看着岑文本一直成熟的模样突然变得呆呆的,真觉趣味无穷。
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抱着我道:"小帆,辛苦你了。"声音中透着那么几缕酸涩。
我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住他。该感到愧疚的人,应该是我啊。我忘记了他,可他却来照顾我,呵护我,我能有什么埋怨呢。
"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你只要享受就好。"
岑文本说这话怪怪的,好像是他以前多委屈我似的。怎么可能呢?他这么关心我啊。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第一天恢复,手脚活动还有些不灵便。岑文本就让我在屋子里慢慢走,他则在一旁看着。我扶着墙壁,迈出脚步,还是感觉僵硬。望望岑文本,他摇了摇头,示意继续下去。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走过来,把我推到墙上,抵着我的腿道:"小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么?快点好起来。好么?"说完,亲了亲我的脸。
"知道了。"我踮脚回吻了一下,便又开始扶着墙练习。
休息的时候,岑文本拿出毛巾细细擦拭我的脸和手臂。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又泛起一丝甜。
"你怎么特别闲的样子。"我问。
"怎么了?天天陪着你不好?"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我的小帆最好。"说完,一阵深吻。他的舌尖不停挑起我的舌尖,一起翻腾滚动。津液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推开他,擦着嘴角,不住地喘气。岑文本一旁笑得开心,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小帆,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你的工作......"
"你以为,我们在家里坐山吃空么?我怎么会那么傻呢,我要给小帆最好的生活啊。"
似懂非懂的,我点了点头。可是心中音乐还是有些担忧。
"我说了,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享受就好了。"



二十四
入夜,桌上摆着香喷喷的饭菜。我这是第三道了,看着从锅里出来的菜,叹口气。
"嘭"一声,岑文本关门进来。
我连忙迎上去,顺手接过他的公文包,另一只手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小心挂到衣架上去。岑文本似乎很疲累,也就随我去了。
他刚靠在沙发上,我就端来一杯温热的茶。岑文本闻到其中的茉莉花茶味,笑了一下,抬起头来问我:"怎么想起给我泡这种茶?"
我摇摇头:"厨房里还只有这一种茶,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小心翼翼地看他,只见岑文本低头蹙了蹙眉,喃喃道:"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岑文本抿嘴不语,过了一会儿说:"一进来就闻见香味了,你做了菜?"
"是啊,特地等你回来的。"我很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厨房里。指着满大桌的东西说:"你也来尝一点?"
岑文本难看地挤出一个微笑,道:"小帆,我很累了。"
"......怎么?你不喜欢?没关系,我下次再做好了。你要是喜欢什么,就跟我说......"
"够了!"
岑文本突然大声一吼,我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突然空空的,不知道怎么思考。
我不敢抬头看他,倒是岑文本好像先冷静过来一样。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用着极其轻缓的语调说:"抱歉,小帆,我只是太累了。"
我点点头,看着岑文本走进卧室。
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岑文本他,无法忍耐没有记忆的岑帆吧。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会变得很痛苦,有时是惋惜,但没有一样投射在我身上,他爱的,是那个陪伴他走过六年时光的岑帆,而不是我这个空有一身躯壳,却没有他所爱的岑帆的灵魂的人。他对一个回忆的执着,让他忘记了,我就是岑帆。
甚至,他也许是想杀了我的。他愤恨地望着我时,我能感受到,他是确确实实地,在恨着我这个没有记忆的岑帆。
我能说什么呢?我还可以做什么挽回呢?
我每做一件想让他高兴的事时,他总会像今天这样,喜怒无常,然后找借口离开我。就这样,我们竟然越来越少碰面。我已好久没有再抚摸过他的脸了。
我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回忆么?
第二天起早,我揉了揉酸酸的肩膀,从沙发上起来。岑文本昨夜一直很安静,也没有注意到,我竟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失落了半天,竟是一点力气也抬不起来了。
我走到卧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原来,他早出去了。我呆了呆,那么,他看见我睡在沙发上了。他看见了,却没有喊醒我。脑子里一直充斥着这样的想法,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头顶是一片铺张的白色。这是哪里?抬起头环视,原来是医院啊。重躺下去,我叹了口气,室内回荡的只有我的呼吸。
我终究还是一个人。
文本,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爱的,是岑帆那种死心塌地,全心全意的爱慕,还是岑帆这个人呢?你真让我迷惑。
文本,不要让我等太久。
整整一个星期,我见过的人,只有医生和护士。
还有邝秋,他来见我时,显得非常拘谨。提着花进来时,我没有看清楚,心里原本还有一阵期待。然后,我看见跟在邝秋身后,提着水果篮的,神色之间,很不服气地望着我的男孩时,我笑了。我身上,少了那么一个沉重的包袱。邝秋没有因为我而沉湎其中不得解脱,他还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真好,至少有人幸福了。
我还是没有见到文本。
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晚,夜幕低垂。病房的门"咔嗒"一声,慢慢打开。
我正坐在病床上,直视来人,说:"不用藏着掖着的,出来吧,我一直等着你。"
门外那人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小帆,你没事?"
"没事,我要弄明白的事全都弄清楚了。"
"那就好,你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络,我以为......你是真的......"
"正昊......"我突然觉得心里特比难受,心里好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似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小帆!小帆!"裴正昊冲上来,一把扶住我,"你别吓我!小帆!"
"难受,正昊,我觉得好难受......"裴正昊伸手抹过我的脸,湿湿的,一大片。
我哭了?我为了谁流泪?谁又会为我伤心?
"小帆,小帆,我的小帆......"正昊抱住我,我也紧紧抱住他,我也只能抱住他。



二十五
我愿就此离去,但我怕不能再爱你。
有的人,一旦进入了你的生活,就像是附身成为身上的骨血,无法抹去。现在要从我身上剜去他,岑文本你怎么能忍心,你怎么就舍得!
"来,小帆。"裴正昊用手背帮我擦了擦脸,"起来吧。"
点点头,穿上正昊备好的衣服,跟着他悄悄离开了医院。出门,一辆非常不起眼的赛威停在一旁,正昊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迅速拉开微微敞着的车门,钻了进去。等我们一坐定,前座那人便回过头来,他带着点痞子气地邪笑道:"嗨!又见面了!"
先是有些惊奇,然后,我有些怀疑地对正昊说:"他真的是家里的老大么?"
裴正昊只是冲我笑笑,然后视线一转,与岑景明相交,眼神中竟是说不出的温柔。岑景明回望他时,整个没有了轻浮。两个人之间的情愫,明眼人一看便知。
我轻轻咳一声,唤回他们俩的意识。
这两个人同时一怔,脸竟然都微微红了起来,然后分别撇过头。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只觉得有趣。
我拉了拉正昊的袖子,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正昊立时反驳:"谁和他......"看到我很猥琐的笑容之后,又闭上了嘴。
有点失望啊,没套出点他们之间的事来。
车子停在一幢公寓前,正昊岑景明分别下了车,我也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公寓。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见了?"我在电梯里,这么问他们。
正昊和岑景明皆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我有些自嘲地道:"可能,真的没人发现我不见了。"
正昊深深看我一眼,像是思虑很多一般,才开口说:"小帆,我们去接你的时候,没有发现盯梢的。"
亦即是说,其实根本没有人在照看我。我晕倒了,他只是把我送到了医院,之后,便任我自生自灭么?如果果真是如此,我只能说,岑文本,世上没人比你更冷血无情,没人比你更会演戏。
"哈!不管了,反正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男子汉嘛,就是要拿得起放的下!"说完,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我迈开大步,率先走了出去。走了没几步,我停下来,望着还站在电梯内的两人,嘿嘿一笑,擦了擦鼻尖,道:"那个,我们住哪儿?"
正昊无可奈何地摇头,说:"小帆,你这个傻瓜!我们不住这一楼。"
不住这里?那又是谁按了电梯自己又不用啊?真是,害我出了这么大一洋相。
我愤愤地往回走,顺便瞪了瞪那个笑得贼贼的岑景明。
也许只有一会儿的功夫,耳边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那群人绑住了,看着裴正昊和岑景明着急地盯着我,看着他们的身形越来越小的时候,我不禁潸然泪下。
岑文本,你终究,还是不放我。
目的地是一个十分豪华的别墅,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这群人里,有几个面孔我是认识的。每天跟着文本出入,他身边的人,毕竟还是能混个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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