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骆在附近找了树藏起来,喝两口水坐下,从早走到这时,实在累得可以,躺下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黑天。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朦胧的月光撒在河面,波光粼粼。葛骆屏住呼吸盯着河面。
不一会,河面中间渐渐有水滚动,从里面徐徐升出一朵荷花,微微摇曳,美不胜收。葛骆钻出来,猫着腰,蹑手蹑脚往前走。
又过了几分钟,荷花花瓣缓缓张开,带着水珠娇艳美丽。花心处有微弱的光芒,待到花瓣完全张开便看清了,发出光芒的是一颗蛋黄大小的透明圆球。
葛骆大喜,小孩子还真没骗他。也不必再躲,窜出去往河中心游。
荷花见有异样,忙收拢花瓣。葛骆拨拉着水游得倒快,伸手进了花心取出圆珠含在嘴里。掉头往回游。
上了岸也不顾换下湿衣服,跑到树后又躲起来。偷偷往河面看,花心没了光芒的荷花已慢慢沉入水中。
葛骆心里忐忑,不知这荷花是什么来历,自己含着这珠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正想着,冷不丁有声音道:
"好你个呆子,谁教给你偷了我的元丹?想害死我不成?"
葛骆抬头,正是何秋水立了一旁在施威,乌黑大眼虽是带了怒气,却更添光彩。嘴里含着珠子,自然没法答话。葛骆摇摇头,当然不是要害死你。不过是想你。
何秋水伸手道:
"快给我的,这不是玩具,你拿了没用。"
葛骆还是摇摇头。何秋水哭笑不得道:
"行了呆子,管谁教你的,先还了我再说。"
见葛骆只睁大眼睛死活不松口,只好再承诺道:
"你有什么要求也好等把珠子还了我再说。"
葛骆想想这话有几分可信。最终决定先把珠子给了。张了嘴把珠子吐到何秋水手心。
何秋水皱眉道:
"这是元丹,被你的口水污了又不能洗,可怎么办?"
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没有好招,一口吞下,在一旁盘了腿打坐。葛骆只在武侠电视里见过,这样一个美人穿着T恤打坐,还真是头一次。饶有趣味地坐在一边看。
何秋水皮肤雪白耐看,鼻梁高挺嘴唇微翘,侧面看的睫毛浓密纤长,葛骆直想伸手去摸摸。对着他百看不厌,等再看手表时已过了两个小时。
何秋水长长吁口气,撑着地站起来,见葛骆仰着脸看他,恼怒道:
"怎么还在这里?差点害死我。你偷我元丹做什么?"
"想见见你。"
何秋水先吃一惊,既而大笑,葛骆立刻被迷倒了,讨好似的凑近道:
"真的,秋水,我们一起生活吧?"
"才不。你能耐我何?"
"......" 葛骆仔细想想,"那......我就每个月末来拿你的珠子,直到你同意。"
何秋水上下打量他,道:
"你这人也不呆,还知道我最烦这个。你倒是说说,跟你走,与我有什么好处?"
葛骆一见何秋水放下身架了,赶紧掰着指头数:
"好处可多了。我会给你做饭还洗衣服,打扫卫生也不用你,也不用上班了,我挣得都交给你......"
何秋水暗地里笑破了肚子,刚说了他不呆,都这时候居然还不知道他何秋水到底是什么,还上班?挣钱?看来还不是普通的呆。正色道:
"你若真能做到,那倒好。"
葛骆一愣,等反应过来话的意思,何秋水已经走出老远,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传来,
"呆子,还不走,还能等着车不成?"
葛骆果然说到做到。把个何秋水高高捧在手心。每日做标准"顾家男",早晨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做饭,待到秋水吃的心满意足了再刷了碗筷去上班。
他本就是做研究的,工作不忙,时常陪着秋水去逛街。以前最讨厌的事,现在成了最享受的事。
看着秋水穿上合身的衣服,漂漂亮亮在他眼前打转,兜里的卡忙不迭地往外送。
秋水笑话他是"刷卡机",他只笑不答。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了,付出再多也心甘情愿。只为换来秋水对他粲然一笑。
每个月末秋水还要去山那边,葛骆都不放心,非要跟去,秋水哭笑不得:
"以前我自己也都这样了,不必担心。"
"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放心。"
秋水拗不过他,只好任他在一旁坐着等。葛骆每每看见秋水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再就是荷花慢慢浮上来,花心的珠子发着光慢慢转动,待光芒弱了,荷花再沉入水里。然后秋水便出来了。
过了这么些日子,要再看不出秋水是异类,那可就真不对了。葛骆也不介意。人也好,妖也好,秋水嘴上虽不说,看的出他还是在意葛骆的。这就足够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转眼到了年间。葛骆父母直催他回老家,他有心领秋水回去,被拒绝了。
"你父母可不跟你这样想得开,见了我不把我拆了。"
这倒也是事实。任谁家父母也不会同意儿子喜欢个男人吧。一边是年迈盼儿子的父母,一边是亲密的爱人,葛骆两头犯难,直磨蹭到腊月二十几了还不走。
秋水给葛骆装了个行李,把他推出门道:
"我就在家里等你。不过是几天,还能饿死不成?"
葛骆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才上了车。在老家过年几天也吃不香睡不着,惦记秋水饿了渴了,晚上睡觉有没有盖被子,过年人家都放鞭炮,秋水一人多孤单。
打家里电话没人接,葛骆坐立难安。大年初二便要往回赶。这个日子机票难买,提前订下了,又等了三天,票才到手。
葛骆一推开门,屋里静悄悄,没有一点人的生机。秋水果然不在。葛骆像没头的苍蝇乱转转,在周围的超市街道找了又找,越找不到越着急。
再回家看看,家具和地面上有层薄灰,看来秋水不在是有一阵了。葛骆使劲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坐在地板上细细回想,秋水实在没有突然离开的理由。
莫非,是遇到危险了?
正胡思乱想着,秋水一脸疲惫缓缓现身。葛骆也顾不得惊讶,冲上去搂他。若是换了平日,秋水也要搂着他跟他亲热,这回却是轻轻把他推开,道:
"我长久呆在这里是逆了天道,再下去恐怕要害了你,还是该离开了。"
葛骆急道:
"没有的事,你怎么会害我?"
"你命里福薄,该是无儿无女,阳寿也还有刚好10年,等到那天......我再来......"
任凭葛骆如何拉他的衣袖苦苦哀求,淡淡消失了。
葛骆不信,硬着脑袋到山那边找,却屡屡迷路进入不得。大概也是秋水使了什么法术困住他的。
葛骆猜不出他回老家过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原本笑眯眯等他回来的秋水突然改了主意。但这感情不是说抽就抽得出的,何况断得又这样突然。
经受不起打击的葛骆一病不起。在单位办了病假回老家住了一年。心情虽然平静,却始终无法忘记秋水。有些爱情一旦发生,便是刻在了骨头上,多少岁月也抹不去了。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身体康复后,葛骆又回去上班。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子过的平淡无奇。
葛骆父母张罗给儿子介绍对象,他没拒绝,每看个女孩就拿了跟秋水做比较,没有秋水眼睛水,没有秋水皮肤白,没有秋水俏皮,没有秋水温柔,看来看去没有能入他眼的。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眼光高,渐渐的,说媒的人也少了。一拖又拖了两三年。葛骆父母愁白了头发,只好照着葛家老二下手,说了媳妇,又抱了孙子,后继有人了,催促葛骆结婚的事也很少再提。
一晃又是四五年。这天早晨,葛骆起床后照例是翻翻日历,离秋水走那天不多不少刚好十年。该是今天了。
葛骆细细梳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特意穿上十年前秋水给他挑的衣服,还有那条领带。
屋子里的东西都归类放整齐了,父母要来收拾也不会太麻烦。手头上的研究报告写完交上了,总不会再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会是几点。还是早早出门吧。葛骆先去趟单位,跟同事打个招呼,说自己家有事,请了一天假。
平日里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看秋水的照片,在外面转悠实在没事可做。
葛骆抄手慢慢往郊外走。十年间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闭着眼也能摸过去了。路过那条河,那孩子还是穿着肚兜在冰面打滑。见他来了,随意道:
"又来了?还不死心呐?你进不去的。"
葛骆笑着坐在一边看他滑冰。这十年来他头上多了三五根白发,眼角的鱼尾纹也明显了,这孩子却一点没长高。
"你们人类这十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十天。"
才十天?葛骆觉得不可思议。又挺高兴,这是好事,若真是十天,那秋水一定不会忘了他吧?可惜自己再怎么注意,模样总是稍微变化些的,希望秋水不要失望才好。
小孩子光着脚从这头滑到那头,看见有人路过,出溜一下钻进冰窟窿,过一会再伸出脑袋看看。
葛骆很喜欢小孩子,弟弟家的孩子虎头虎脑很可爱,他每次见了总忍不住摸摸侄子的小脸蛋。父母道:
"这么喜欢,赶紧结婚也生个。"
若是生,我只要跟秋水生。葛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站起来拍拍裤子往前走。
小孩子在冰上喊:
"哎,回来还跟我玩啊!"
葛骆摆摆手。往山上爬。一路上小心翼翼,别刮坏了秋水挑的西服。
再往前爬就是每次都迷路的地方,不管怎么走,最终还是走到这里,进不去。葛骆是死心眼的人,这次,再试试。
转了几圈,跟以往一样,又回到起点,还是个圈。
葛骆慢慢下了山往回走。又到河边,小孩子盘腿坐在冰上玩石子,见他回来,招呼他来玩。葛骆还有想去的地方,没过去。小孩子掘着嘴不愿意,
"再不跟你玩了!"
自从秋水走了,那商场也扩建了,旁边又加盖了五层,还加了地下车库。葛骆怕睹景思人,这些年也没来过。手搭上扶手那一刻还有些激动。
电梯载着满满的人缓缓上升,葛骆也在其中,心里默默数着,1秒,2秒,3秒,4秒,5秒,6秒,7秒,8秒,9秒,10秒,11秒,12秒,13秒,便是三楼和四楼之间。
当初,就是在这里,在这个位置,他倚在扶手右边,楼上楼上找那个一面之缘的人。那个人笑容甜甜,漆黑的眼睛像一汪秋水,他就是在找那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电梯的入口喊他,声音多清脆,人声鼎沸的人群中,他毫不犹豫就知道那是在叫他。他就趴在扶手上往下看,那个他爱的人就站在那里朝他挥手,他知道那是秋水买了领带送他,他使劲趴在电梯上抻出身子看,就这样看......就是这样......看......
"呀--有人掉下电梯了--"
尖锐的女声划过热闹的人群。人群很快朝这方向涌来,那是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有好奇的,有恐惧的,有担心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有人大声喊:
"快打120,还能动!"
葛骆头有些晕,头发粘腻腻的,大概是被血染的。被秋水见他这副狼狈样子可不好,早晨还特意洗的脸。他伸手抹一把脸,鼻子出血了,身上有手绢,秋水还在上面给他缝了字母"G&H",平日都舍不得用,这回不得不拿出来了。
葛骆手哆嗦着往裤子口袋摸,一下子又想起来手上有血,万一沾到裤子上可怎么办?那是秋水给挑的。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朝周围围观的人要张纸巾,已经有只雪白的手伸过来。他眼睛有些模糊,使劲眨了眨才看清。秋水正拿了白手绢温柔地给他擦脸。
秋水一点没变,皮肤雪白眼睛漆黑,丰满的嘴唇微微嘟着埋怨他:
"怎么搞的?一身血。"
葛骆想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了,一张嘴却喷出一口血,溅到秋水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这男的是谁?认识他......"
"喷这么多血,肯定不行了......"
"要是认识他就赶紧给他家打电话吧......"
秋水不悦,趴在葛骆耳朵边小声道:
"这些人真烦,不要理他们。我带你走,好不好?"
当然好。葛骆呼吸困难,好象越来越困,眼皮都睁不开了。模糊地点点头。
秋水在他脸上亲下,拦腰抱起来。
葛骆朦胧中似乎听见嘈杂的声音更大了,好象还有人出来阻止秋水,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秋水来了,先睡一下吧。就一下。秋水,我一会就醒,你可不要再走了。葛骆微微笑了。
从此,世人再没见过葛骆和那天抱走他的男人。
====== 红男80 《何秋水》完 =======
现代夜话之南宫殊
改编自《聊斋志异》 勿盗勿二次改编
单家做酒的历史悠久。从单良祖祖祖爷爷那辈起,单家的酒就远近闻名了。到了单良爷爷当家那时,十里八乡提起"东坊单家",男男女女还都"啧啧"赞叹:
"单家的酒,真是......绝了!"
单家酿酒确实有一套,可单家人心眼都太实在,眼瞅着家家小作坊都进了大机器,开始现代化了,单家还本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观念,维持着手工酿酒的传统。
别家的酒机器加工,流水作业,价格自然也便宜,时间一久,单家的手工酒坊生意便清淡许多。等到了单良当家,连工人也顾不起了。
单良有心改革,却苦于没有资金,上银行贷款也没有门路,贷来的钱杯水车薪。
当初是老婆以为单家好歹有点底子,热脸硬贴冷屁股倒追单良,结婚了才知道单家那点底子就快坐吃山空了。
老婆嫌家穷,整天不给单良好脸色看。单良也不以为然,当初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她,不过是年龄大了,碰这么个合适的就结了。
既然两看不顺眼,分居得了。
单良家是在郊区盖的,前面是酿酒厂房,后面是自己家住的。他收拾收拾行李,搬到前面的一间废厂房住。老婆更干脆,直接回娘家了。
单良落的清闲,早晨起来就上厂房转悠转悠,现在生意不好,只请了两个小工每日干着酿点酒,好歹别停下来。可就是酿这么一点点酒也难卖,常常是卖不出去,剩下的单良就放到仓库存着。
不过自从搬到前院来,单良发现见奇怪事,存在仓库的酒,常常就莫名失踪,有时连酒坛也一起不见。
一开始以为是有偷酒的,单良拿着棍子在仓库门口藏了一晚上,连个人影没见着。可第二天一看,仓库里的酒却又干了一坛。
这仓库就一个门,连窗户没有,怎么就把酒给喝了的?真是怪事。
这天迎来个大买卖,连带着仓库那些也买走了,就剩下两坛,单良自己拎了回屋。生意好,心情也好,就着花生米喝小酒,一会一坛就干进去了。
单良迷迷糊糊摸上床,拉过被子打起酣。睡到半夜憋醒了,小解一趟回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大凡男人都知道的,喝了酒,下面那话格外亢奋,特别是赶上单良这样憋了大半年的,硬梆梆的老想戳点什么。
老婆又不在,单良拿手上下撸两把,没意思。头重脚轻又下床了,背着手在院子里逛。酒劲没消,脑袋还转转,踉跄走了三五圈,风吹吹,再想想怎么发展酒坊,过了好一阵子,下面不那么涨了,摇摇晃晃回屋。
屋里没点灯,单良摸黑往床走,先摸着床头的柜子,上面还摆了酒坛子,又摸着被子角,单良把被子拽拽,拽,没拽动,什么东西压着了?再拽,还没拽动。
单良松开手往床上摸。嗬,这一摸不要紧,摸着个大活人!被这一惊,酒醒了大半,单良往后退退,打开台灯仔细看。
床上背着他躺了个人,身子很苗条,腰比自己老婆的还细,头发不短,该是个女人,可个子好象又高点了。
单良犹豫着小心靠近,拿手指捅捅他后背,没动弹。单良扳他肩膀轻轻翻过他,往下一看,平的。男人。往上一看,还真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