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自己也知道那是寂寞的吗?
潋君心中暗笑,这柳梦已的心思倒不难猜。
柳梦已的步伐自然比他们要快,当紫眸带著潋君回到大堂时,柳梦已早就坐下。
"哟,今日的菜特别香。"
人未到,声先到,兰祀把玩著折扇走来。
兰祀一看到潋君,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一顿饭吃下来,兰祀难得地不发一言。柳梦已吃完便先行离开了,他刚一走,兰祀放下碗筷就走,紫眸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是追了上去。
一直出了院子,她才拦住了兰祀,她问道,
"怎麽不高兴了?"
"为什麽阁主会让那人也一起吃饭,他向来是不能接受陌生人靠近。"
兰祀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他肃然地说道。
紫眸只是看著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兰祀冷冷道,
"他不该留在这里,我们不能任由著他与阁主亲近。"
紫眸心中不悦,瞪了他一眼,她道,
"不过是吃饭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兰祀说道,
"今天能吃饭,讲不定明天就能上床,你难道没有想过,若是阁主对他动情了那要怎麽办。"
紫眸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她喃喃地说道,
"不过是你想多了而已,阁主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确实,她并不认为兰祀所说的会成真,但是,那个假设的後果是真的会让她惧怕。
兰祀目光中满是阴冷之色,他说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哪怕是被阁主责罚,我也会杀了他。"
紫眸一惊,脱口而出道,
"不行,他是我朋友。"
兰祀心头一颤,神情中满是嘲讽和苦涩,他道,
"我以为我们三个人之间只需要彼此就可以了,原来你和阁主都觉得不够。"
紫眸的眼眸中染上几分苦楚,她低下头,无话可说。
兰祀道,
"当年一战,你我都是亲眼目睹的。离十年之约已没有多少年了,难道你不害怕吗?"
回忆起当年的情景,紫眸的眼中是恐惧,是害怕,又是一种致死的绝望,她逐渐平缓心绪,仿佛是看透了一切般神色平静,她说道,
"生死由命,只当我在六岁那年早被淹死了,如今能活一天是一天。"
兰祀闻言,放声大笑著,那神情中的凄凉和绝望让人看得心惊。
紫眸不忍看他,别开眼,平静道,
"兰祀,算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要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兰祀一眼,然後,转身离去。
兰祀看著紫眸渐渐消失的身影,他想笑,却满是苦楚。
"公子,公子。"
小秋边从後头跑来,边唤著他,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几个果子,
当兰祀转过身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小秋拿了个果子递给他,清秀的脸蛋上泛著红晕,
"公子,这是我摘的,给你吃。"
兰祀温柔地摸著他的头,悉心地叮嘱道,
"小秋,这岛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有毒的,以後采了果子要让我看过才能吃,知道吗?"
小秋顺从地点了点头,看到怀里捧著的东西又有些失望。
兰祀看了看那红彤彤的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笑吟吟地说道,
"这些是可以吃的,很甜。"
小秋看到兰祀吃了,脸上全是满足的笑,仿佛是比自己发现果子时还要高兴。
紫眸一路走远才放慢了步子,兰祀刚才的话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身体如被抽空般,无力又疲倦。过往的记忆,不敢忘记的使命,种种都压得她如窒息一般。
平日的笑颜,此时却满是痛苦和惆怅,她喃喃自语道,
"我怎麽会不害怕,可是,我更不想看著阁主一直都这麽寂寞。"
同样在柳梦已身边十多年,紫眸也并不比兰祀愚笨,她怎会不知道柳梦已对潋君的好奇。
柳梦已鲜少与外人接触,而潋君的所言所行也都与柳梦已原先预想的不一样。
他想知道潋君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又为什麽他会与自己想的不一样。
柳梦已的心思从来都不难猜,紫眸也希望他能试著与一个不是自己也不是兰祀的人相处,让他知道那其实并不是真的这麽困难。
可是,如果真的因为这样而让柳梦已对潋君产生什麽感情,那她真的难辞其咎了。
夜里正用晚膳时,兰祀仍是最後一个到大堂。中午的时候兰祀就这麽拂袖而去,潋君怎会不晓得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兰祀,他也很不喜欢。
看到兰祀少有的板了脸走进屋子,未等他坐下,潋君就笑道,
"日使来得真早,让阁主可等了不少时候。"
兰祀晓得他是狐假虎威,他便道,
"阁主都没说话,轮的到你来教训我。"
潋君丝毫不怒,他笑吟吟地说道,
"这等小事自然是不用阁主亲自开口。"
柳梦已的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来回扫视了一遍,并未说话。
兰祀朝著潋君冷哼一声,然後对柳梦已道,
"阁主请恕罪。"
柳梦已平淡地说了句"坐下吧",就未再开口。
一顿饭刚吃完,正当柳梦已要离开时,兰祀忽然说道,
"阁主,明日属下就启程前往苗疆。"
柳梦已道,"不急,多歇息几天。"
兰祀看了看潋君,他似笑非笑道,
"有些人还是眼不见为为净的好。"
潋君笑道,
"哟,我还因为日使是以阁主的话为首的忠臣下属,没想到还是按照自己喜恶来做事,可让我大吃一惊呢。"
"你......"
兰祀狠狠地瞪向他。
潋君拱手作揖,脸上笑得更欢,他道,
"原来日使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潋君,可不叫你。"
紫眸难得看到兰祀吃瘪的样子,大笑出声。
兰祀见状,越发气恼,可脸上却慢慢恢复了平日的笑脸,他道,
"属下已经耽误了不少日子,请阁主让属下明日一早就启程。"
柳梦已点了点头,末了又道,
"兰祀,你还是不要整天笑嘻嘻的好,越多,越假。"
说罢,柳梦已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兰祀愣愣地站在原地,潋君和紫眸早开怀大笑。
待到兰祀走後,紫眸问潋君道,
"你倒真不怕阁主。"
潋君想起柳梦已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有时却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他笑著说道,
"你们阁主并不可怕,不是吗?"
午膳之後,紫眸带著潋君出了院子去外头,一一说明这灵山上各种花草毒虫,以免他不小心碰上。
刚说了没多久,侍女来报,说是柳梦已让紫眸去一趟,紫眸让潋君不要走远,便离开了。
潋君四处闲逛著,他是惜命之人,紫眸既然说让他不要碰这儿碰那儿的,他当然什麽都不会动。
"你是什麽人,怎麽会在这里?"
潋君一转身就看到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穿著件桃红色的衣裳,生得甜美娇巧,脸上却满是高傲之色。
潋君向来不喜欢这种一副刁蛮大小姐模样的人,他笑道,
"姑娘真聪明,这话我也想问。"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厌恶地撇了撇嘴,她说道,
"你就是柳梦已带回来的人?"
潋君笑而不答,那女子又问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从哪儿来的,凭什麽能在这里?"
潋君像是听见了什麽笑话一样,他大笑道,
"这话问的奇怪了,你又是什麽人,从哪儿来的,凭什麽站在这里问我话?"
那女子心中气恼,她骂道,
"能跟著紫眸混在一起,料你也不是什麽好货色。"
潋君摇摇头,笑吟吟地说道,
"姑娘也知道我是你们阁主带回来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姑娘骂我不就等於骂你们阁主?"
说著,潋君皱著眉头打量著她,又说道,
"亏得你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可惜眼神不行,脑子更不行。"
女子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在此地生事,恰在这时,看到紫眸正朝他们走来。
"哪来的贼人,生了一张臭嘴。"
紫眸一听她的话,笑著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他说得句句有理啊。"
说罢,她目光一冷,又道,
"倒是槿小姐你,我记得阁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吧,我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下山回屋洗洗就睡吧,早睡早起,美容又养颜呢。"
潋君也笑道,
"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还梳著少女发鬓,生气生得多了可不利於养颜,耽误了岁数又要歹著个人就问为什麽了。"
纪槿如不与潋君争辩,她指著紫眸狠狠道,
"不过就是柳梦已的下属,从前连他还得叫我一声小姐,你跟这贱人凭什麽这麽跟我说话。"
紫眸笑道,
"槿小姐也说是从前了,今时不同往日,华月阁向来只有阁主一个主子,看在老阁主的面上我可已经尊称你一句小姐。"
纪槿如一看到柳梦已正走来,她忙道,
"柳梦已,看看你的属下是什麽样,还有,凭什麽连个外人都能住在这山顶。"
柳梦已皱了皱眉头,他对紫眸道,"吵,送槿小姐下山。"
紫眸得意地笑著,对纪槿如恭敬道,
"槿小姐,我是阁主的下属,阁主的话不得不从,你可别让我为难啊。"
"不用你送。"
纪槿如气愤地骂了句,转身就走。
"自己武功不如人,还巴望著她爹能把阁主的位子传给她,刁蛮小姐,不自量力。"
紫眸早就受不了纪槿如的任性,看到她气呼呼的样子,心里头自然高兴。
"潋君,你可真把她给气著了,真爽快。"
紫眸笑道。
潋君说道,"做人就是这样,一把自己放得太高,就不招人待见。"
紫眸闻言,便道,"你倒看得透。"
潋君笑而不答。
若只是个寻常女子,哪怕是出言不逊,潋君也不会与她计较,偏偏他就是不喜欢自持身份的人,总忍不住要说上几句。
"紫眸,这几日你就可以开始练第七层,寒冰玉床能起到辅助的效果。"
紫眸笑著点头应允,但想到潋君,她问道,
"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我还没跟他说呢。"
柳梦已看了潋君一眼,略微皱起了眉头,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专心修炼,我会亲自教导。"
紫眸闻言,当然连连说好,柳梦已对潋君道,
"等会儿到我书房来。"
潋君刚应了声"好",柳梦已就转身离开,并未再多说一句。
□□□自□由□自□在□□□
一连几日,潋君都带著书到柳梦已的书房去看,介绍药引毒物的书大多都有不少难懂的字句,柳梦已叫他来也就是因为这个关系。
柳梦已的书房有里内两间,柳梦已在内,潋君在外,两个人彼此互不干涉。
这一日午後,潋君实在是看累了书,他知道柳梦已不喜欢别人靠近,就坐在自个儿的位子囔囔道,
"阁主,看得头胀了,我都快以为我是要考状元的人了。"
柳梦已放下书,抬头看向潋君,他想了想,才说道,
"把东西收拾了,我带你下山亲眼认认岛上的毒物。"
潋君不会武功,柳梦已也就迁就他走著山路,沿途看到些花草果子什麽的,柳梦已都会停下步子,告诉他哪些是有毒的,具有什麽样的毒。
潋君一路听来才晓得,还真是没几样是能碰能摸能吃的。
两个人七转十八弯地走到了个像是山谷的地方,柳梦已除了讲解毒性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其他的话,潋君觉得有些闷,目光也飘忽起来。
恰在这时,伺候在紫眸身边的侍女匆忙赶来对柳梦已道,
"阁主,月使不晓得怎麽了忽然吐了一大口血。"
柳梦已心中一算,紫眸此时已该练到了第七层,多半是她一时心急走火入魔了。
"你在这里等著,我去去就来。"
说罢,柳梦已步伐轻盈,飞身而去,他的轻功本就胜过紫眸和兰祀,此时更是看得潋君一愣愣的。
行云流水,缥缈无依,倒真有几分神仙的样子。
潋君在山谷里等了许久都未见柳梦已的身影,他无所事事只得来回走动著,眼见外头的天都快黑了,潋君又不记得来时的路,想一个人回去也难。
老这麽在山谷里绕来绕去也不是办法,潋君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就坐下了。此时已经是傍晚,他的肚子早饿了,明明身边有不少果子可又不能吃,潋君一想到柳梦已刚才在路上指这儿指那儿的说得都快样样有毒的样子,他哪敢拿小命去试。
山谷里本就湿寒,潋君又饿又累的难受得很,他靠在一边歇息著,不知不觉地就睡倒了下去。
像是被针扎一样,潋君疼地清醒了过来,他摸向自己的头颈,原来是被旁边杂草上的刺扎到了。
他原本并不在意,正想要继续闭眼休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体内又烫又痒,好一股燥热和骚动。
潋君本就是久经风月的人,虽然不知道这草是什麽玩意儿,但对於此时的感觉他怕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草有媚药的效果。
说来也巧,柳梦已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潋君看著那紫衣长袍从半空中飞下,心里暗暗地咒骂道,
你个家夥就不能早那麽一会儿来吗。
不要说是像潋君这样久尝床第滋味的小倌,就算是寻常少年在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受得了那麽久的禁欲。
潋君极为敏感,经不起挑逗,在药力的作用下只觉得身体里的欲望无处发泄憋得难受。
柳梦已也察觉到了他的一样,他走到潋君面前,皱著眉头问道,
"你碰到了什麽?"
潋君直直地看著柳梦已,仿佛是从前未曾看清过他一样,那精致俊美的容颜深深地揪著潋君的心,他修长的手垂在身边,潋君忽然想象起,这样一双手臂抱著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觉,向来没有什麽表情的脸在高潮中又会是什麽样的。
潋君只觉得自己的心奇痒难耐,他忽然抓住了柳梦已的手臂,扑进了他的怀里。
"救我......"
他喃喃地说著,抬起头望向那个茫然的人。
潋君的容貌不见得是柳梦已平生所见过的人中最美的,可他此时的眼神却是柳梦已未见过的。
妩媚,豔丽,勾惑著人心。
柳梦已一惊,忙是推开了潋君。再看向潋君时,他眼里早就被气恼和愤怒所充斥著,虽说潋君也有过落魄无人问津的时候,可真的这样被人推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潋君讽刺地笑著,他说道,
"不过是舒解欲望罢了,原来阁主是怕我弄脏了你。"
柳梦已站起身,後退几句,然後竟飞身离开了。潋君起初一冷,随後,他放肆的大笑起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武功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灼热,欲望像是要在体内燃烧一样,潋君想起刚才自己不过是碰了柳梦已一下,那人就这麽跑了,他狠狠地咒骂道,
"乌龟王八蛋,堂堂一阁之首见死不救,要不是你个杀千刀的仍下我一个人跑了,我能被那该死的草扎到吗,什麽武林第一制毒门派,竟然跟个妓院似的弄这种东西......"
潋君骂得起劲,却听到一个平淡的声音说道,
"你是在说我吗?"
潋君一惊,竟然是柳梦已又回来了。
潋君冷哼一声,狠狠道,
"不说你还说谁,堂堂华月阁能有几个阁主。"
柳梦已愣了会儿,才说道,
"抱歉。"
潋君一怔,直到柳梦已抬起手时,才发现他手上握著几片绿色的叶子。
"含著这个,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