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客人,潋君刚穿戴好衣裳一走出门就被人点了穴道,丝毫不得动弹。潋君定神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紫衣男子,容貌精致,美得连潋君也不由得一惊,本以为自己的容貌在男子中已太过豔丽,但这人的眉目轮廓竟像是画出来一般,清冷中带著几分妩媚,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有什麽事儿你直说就行了,万事好商量。"
那紫衣公子似乎并没有专心听他说的话,反倒是打量起他的那张脸来。潋君心里暗笑,如果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这张脸怎还值得如此俊美的公子这麽专心地看呢。
那公子皱起了眉头,自顾自地说道,"中了忘情竟然不过伤到这程度。"说著,他拉起潋君的手,握著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咬破,允吸了几滴他的血来。像潋君这样从小就受调教的男妓身体本就敏感,被他这麽一弄只觉得酥麻麻的。
那公子冥神思索了半天,喃喃地说了句"你的体质倒异样,血也特别"。好一会儿,才想起潋君来,他一抬头就看到潋君脸上微红又把头别到一边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他笑道,
"原来你们这样的人还会觉得害羞。"
话虽什麽说,语气里却没有嘲讽之意,这公子声音不似寻常人那麽低沈,看样子应该也不过是未及弱冠。
要是平时潋君早就撕开嗓子跟他斗几句嘴,可偏偏是这麽受制於人的情况,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我说公子啊,你这麽拖著我做什麽?我这会儿还要接客人呢。"
紫衣公子似是诧异地问道,"你都这样了还能接客?"
潋君一听这话,脸上一僵,他自嘲道,"下等的样子自然只能配下等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头牌的。"
看那紫衣公子极为面生,想来也不会知道他潋君当初也是红遍燕都的人物。
紫衣公子轻挑秀眉,他问道,"你可晓得最近在燕都的青惟门陆公子?"
潋君答道,"怎会不知道,他这几日天天都来,还都换不同的人来伺候。"
紫衣公子闻言一笑,说道,"那正好,我帮我个忙,让我混进去见他。"
潋君瞧著那人似笑非笑,目光中带著几分阴气的样子,他警觉道,"公子该不是要取人性命吧?这忙我可帮不得,若出了事,我也逃不掉。"
紫衣公子笑著说道,"怕什麽,我自然不会在这里惹上什麽事,只要你哄著他带我回去,这些银票都是你的。"
说著,他从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故意在潋君面前晃著。潋君心想,如今他的样子要赚这麽多银子谈何容易,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赚钱机会,横竖也赌一回。
潋君答道,"我帮你也行,不过你看我这会儿还有客人,现在时候还早,陆公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你先放了我,等我陪完了客人时候也差不多。"
紫衣公子不解道,"我都给你二百两了,你还怕不够钱赚?"
潋君笑得无奈,他说道,"你也说我都这样子,好不容易有人点了我的名,要是再挑挑捡捡还不得被老板轰出去。"
紫衣公子点点头,刚解开了他的穴道,就把一粒小药丸塞进潋君的嘴里。
"这是什麽?"
潋君警觉地问道。
那紫衣公子笑吟吟地答道,"毒药,是什麽名字的也不必告诉你,三个时辰内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只能把这银票烧给你了。"
潋君心中虽气恼,但受制於人也只得瞪他一眼,晓得耽误了不少时候,他忙是转身往楼阁走。
紫衣公子饶有兴致地看著他这麽一瘸一拐的样子,心想,这身段和气质还真是不错,只可惜脚一瘸,就显得滑稽了。
这客人又不是什麽公子爷,当然只能待在寻常的房间,潋君一进门就瞧见个粗壮大汉,大口地吃肉喝酒。
"哟,还把自己当红牌呢,竟然敢让大爷我等这麽久。"
潋君前脚刚踏进来,後脚就被那人拉进怀里。
大汉身上还留有一股骚臭味,也不知是干什麽的。
潋君扬唇一笑,忙赔罪道,"大爷,我不是梳妆打扮多花了些时间吗,来,我自罚三杯。"
潋君刚要去拿那酒,就被大汉打回了手。
"这酒可是花了大爷我不少银子,哪能给你喝。快,脱了衣服完了事,我还得回家陪老婆。"
说著,那大汉自己喝光了壶里的酒,坐在那里等潋君脱衣服。若是从前,潋君哪受过这样的待遇。
可是,到底是不比从前了。
潋君苦笑道。
在那大汉的催促下,他三两下的就脱光了衣服,凝白如雪的身体裸露在那人面前,只见那大汉血色上涌,猛得上前扑向他。
"这脸是毁了,身子倒还是那麽销魂。小宝贝,让大爷我好好享受一回当初红牌的滋味。"
粗糙的手在潋君的身上揉搓著,男人嘴里呼出的气还带著酒臭,唇舌交融,熏得潋君几乎要作呕。厚实的身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肿胀的分身不经润滑就粗鲁地刺进潋君的後庭,疼得他直冒冷汗,看著这个被情欲充斥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握著下身不停地冲撞自己的身体,潋君只是冷冷地看著外头,窗外的夜色仍是一如从前,但那过去的日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忍著身体的疼痛,潋君刚送走客人就忙往自己的屋子跑,那紫衣公子正惬意地坐在自己屋里,喝著茶。
"不过是卖剩下的茶根,让公子见笑了。"
一看到这人精致的容颜,衣著华丽的样子,潋君心里头就燃起一股火。
紫衣公子扬唇一笑,他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潋君自嘲道,"哪敢啊,小命要紧。"
潋君翻箱倒柜,找了套从前穿的大红锦缎递给那人,"听说那陆公子喜欢豔丽的。"
其实潋君也知道,以那人的容貌,无论穿什麽都会被陆遥一眼就看中。
紫衣公子笑著接过,吩咐潋君出门等他,潋君没好气道,"都是男人还怕什麽羞。"
清河馆里的小倌那麽多,也不会有人留意潋君他们,但潋君怕这人容貌太惊人,便带著他往後头的楼梯上阁楼。
"对了,公子怎麽称呼?"潋君问道。
那紫衣公子答道,"叫我紫爷。"
潋君心里头暗笑,小小年纪还紫爷呢。
他们来到暖香阁的时候,恰巧老板正带走一批小倌,似乎是那陆遥看不上眼。
"陆公子,怎麽一个人坐著?"
潋君笑吟吟地走进去,光看那眼波流转到也是妩媚。
陆遥看了一眼潋君,有些厌弃地说道,"不是老板叫你来的吧?刚才的那些我都没看上。"
潋君晓得他是嫌弃自己容貌不如从前,心里头虽恼,但也知道分寸不会对著客人发脾气,他拉著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人进来,刚一走到陆遥面前,就看到陆遥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这位相公好容貌,叫什麽名字呢?"
潋君答道,"他叫紫儿,前些天刚来的,还没挂牌呢,这不,我不是来孝敬公子你吗?"
陆遥笑著说道,"还是潋君你懂事。"
明明是对潋君说的话,他目光却始终在那个叫紫爷的人身上。
陆遥刚要伸手上前搂那人,潋君就忙道,"公子,他还没挂牌呢,这可是我悄悄带来孝敬你的,要是在清河馆里被老板发现了,我可就糟糕了。"
陆遥明白他意思,拿了锭银子算是打赏,他说道,
"潋君这麽乖我当然不会替你惹麻烦,我带他回去,总行了吧?"
潋君一脸献媚地说道,"多谢公子赏赐。"
紫衣人跟著陆遥出去,临出门前,他低声在潋君耳边说道,"银票和解药在你桌上。"
说罢,两人就出了清河馆。
潋君回到屋子的时候,那两样东西果然放在了桌上,他吞下瓶子里的药丸,小心收好银票,这才安下心。
一连三四天,陆遥都没有再出现,潋君闲著的时候听到几个小倌围在一起讨论著,一个个原因猜过去。
"兴许是死了吧。"
潋君走过他们身边,冷笑著说了句。
其中一人转过头,骂了句"就你嘴巴最毒"。
另一人也讥讽道,"潋君你是自己接不到客人,就巴望著我们都没客人吧。"
潋君宛然一笑,飘然而去,耳边还能听到他们嘲讽的声音。
"瞧他那样子,还真当自己是当初的那个美人啊。"
一阵阵讥笑声,回荡在清河馆的後院里。
"王爷,你真的要进去吗?"
乘风心里头想拦,可又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只得这麽提醒道。
齐岚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管怎样,锦离又打断了那人的腿,又下了毒的,我总得看看弄成什麽样?"
乘风脱口而出道,"那也是侯爷造的孽啊。"
话刚说出口,乘风就惊觉不对,齐岚是个没脾气的主子,平日也惯著下人,可姚锦离毕竟是他十多年的好友,这麽说多少都会让齐岚不高兴的。
果然,齐岚严厉道,"锦离再错也容不得你们在背後嚼舌头。"
下人们不得议论主子,乘风自知无理。
齐岚见他低下了头,神情也缓和了些,他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锦离造的孽,我也得代还些债,他下手不知轻重,难道我还不懂吗?"
见齐岚直往後门走,乘风忙问道,
"可是,王爷,你干吗不从前门正大光明地进去啊?"
齐岚一笑,瞧著他说道,
"燕君终日留连於此,被他撞上了,还不得骗著我回去。"
绕到清河馆後门,齐岚一进去就叫了个人来,他问道,
"潋君在哪里?"
那小倌不到十六岁,容貌阴柔,神态扭捏,活脱脱是个大姑娘的样子,
"後院那小屋就是了,公子,你该不会没听说潋君毁了容又断了脚的事吧?你看要不要改个主意,我们这儿好看的人多著呢。"
齐岚有些受不了他身上的脂粉味,略微别开了些头,他说了声"多谢",就径直往那方向走。
"倒是个俊美公子,只可惜瞎了眼。"
看著齐岚他们远远走去,那少年自言自语道。
未走近那院子,齐岚先停了下来,对著乘风吩咐道,
"记得叫我公子,别叫王爷。"
乘风答道,"是"。
刚到院子门口,齐岚就听到里头咒骂的声音。
"他娘的,吃给这点饭菜,喂狗还给块肉呢。"
"爱吃不吃啊你,有本事自己拿银子出去买,别吃这里饭菜。"
刚听到这句,就看到一个少年甩门而出,里头那人还囔囔道,
"你个狗杂碎,当初死皮赖脸地跪在地上求我教你跳舞,现在变脸比翻书还快,青央,你要是去唱戏肯定早是角儿了。"
那个叫青央的少年一转头就回了句道,
"得了吧,潋君,你也现在也就能逞逞嘴皮子,再接不到客迟早把你赶出去。"
说罢,他便快步而去,潋君气恼地赶出来,可他走起路来不利索,任是再怎麽卖力也赶不上青央。
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正巧撞上齐岚他们两人,
"好狗不挡路。"
冷眼一瞪,潋君看也不多看他们一眼。
见潋君一瘸一拐地追出去,乘风也忍不住说道,
"别追了,你这样子怎麽追得上。"
潋君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啪的一声把院子的大门关上。
乘风觉得自己好心提醒却落得一个白眼,他气愤道,
"公子,你看他那副样子,都泼成这样了,我看他是活该。"
齐岚淡淡一笑,说道,
"刚你不是还说是侯爷自己造孽吗,那麽快倒成了那人自做自受了?"
乘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齐岚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才听到里头有人来开门,院子附近都没有掌灯,此时天色已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谁呀?"
潋君还在怒头上,他没好气地问道。
"你就是潋君?"
齐岚问道。
潋君虽没看清他样子,看一瞧见那锦衣华服,连身後的侍从穿著的也是上好的料子,便觉这人非富则贵,他笑吟吟地说道,
"这位公子怎麽跑这儿来找了?你随便找个人来叫一声,我自然会到楼阁来伺候。"
说著,他便伸手上前勾住了齐岚的手臂。
"放开你的手。"
乘风呵斥道,
潋君脸上虽是带著笑,却狠狠地别了他一眼,然後,又对著齐岚道,
"来,公子,我带你去楼里,叫老板开间清雅的房间,一看你这样就晓得是风雅之人。"
齐岚自小身子弱,赵燕君他们从未带他来过这风月场所,他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说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伺候的。"
潋君一听这话,放开了手冷下了脸,他不耐烦地说道,
"不早说,浪费我力气。"
说著,他便慢慢地往里头走,见齐岚他们跟著他进来,他又说道,
"你又不要我伺候还进来干什麽?难不成是想伺候我?"
齐岚闻言,脸上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倒让潋君觉得有趣。
听到身後乘风强忍著笑的声音,齐岚轻咳了几声,然後,温和道,
"我是听人说你被洛云侯打伤了腿,还毁了......"
齐岚不知该如何说好,怎也说不下去。本以为潋君会像先前那样咒骂几句,没想到他只是反问道,
"你听谁说的?"
齐岚当然不能说他是姚锦离的朋友,未等他想到话来敷衍,就听到潋君自嘲地说道,
"也是,只要来过长阳街,听说过我潋君的人谁不晓得我变成现在这样子。你也是想来看看我毁成什麽样的是吧?"
齐岚刚要解释,就被见潋君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月光从齐岚身後的方向照来,恰巧能看清潋君的样子。
不可否认,潋君的五官生得颇为精致,细眉凤眸,清秀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轮廓也十分柔和,齐岚能想象从前的潋君是怎样一副豔丽妩媚的样子。
可如今,那皮肤暗沈发黄,像泥土沾在脸上没擦干净一样,两腮的地方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头颈的地方冒出大大小小的红粒,凹凸不平,额头上虽用刘海遮著,仍看得出有那麽一块块的白斑,齐岚不由地皱起眉头,那确实是毒气聚集在身体的样子。
"怎麽,还没看够吗?"
潋君嘲讽地说著,顺势拉去腰带,撩开衣襟,他身材纤细削瘦,蛮腰长腿,原本冰肌如玉的皮肤呈现出暗沈的灰色,一块块白斑印在上头显得更加刺眼。
"还想看哪儿?公子你尽管说。"
若是从前,潋君这麽笑会满是妩媚风情,可配著他此时的样子,却有些滑稽了。
齐岚皱著眉头,不自觉地伸手替他拉好衣服,他说道,
"你放心,我会尽力治好你。"
潋君闻言一怔,他笑道,
"老板请了燕都最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没法子治了,你不过二十出头,能比他们还有本事?"
齐岚温和一笑,说道,
"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你,只是多少总有些效果。"
听他这麽一说,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毕竟非情非故,又是个陌生人,潋君难免不放心,他问道,
"我可没有钱,况且,老板也不可能再在我身上砸钱了。"
齐岚笑著说道,"不用,我不收你钱。"
潋君警惕道,"哪有那麽好心的人,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乘风刚想说他不知好歹,却听见齐岚叹了口气,他说道,"就当我是为了积德吧。"
潋君心想,怎麽著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便带著齐岚回到他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