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兴头上,跟班小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文京山正骂得起劲时被打扰,只得黑着脸问:"跑什么跑?你老婆跟着汉子跑了?你急成这样。"
小树上气不接下气道:"哎哟喂,文老板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说着附到文京山耳边嘀咕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文京山惊道,仍了鞭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那神色比小树进来时还慌张。小树也跟着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向后喊了句:"别站着了,都开始练功。"
一天的苦练又要开始。
还没跨进客厅门槛就听文京山恭敬道:"不知是八王府的贵客到了,奴才文京山有失远迎,罪该万死。"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
子路一把拽住他,虽然文京山也是戏子出身且一身绝活,但毕竟年纪大了,被这练武的壮汉一拽顿觉骨头要碎,幸好他把文京山拽起来就松了手,语气冰冷地说:"别跪我,我是来向文老板要个人的。"
"大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小小戏班子哪有什么王爷看的上的人,不会是哪个兔崽子又在外面惹了事吧?"一面说一面哈腰。
"哼,看的上看不上我不知道,但这个人的确是文老板这里的,楚霖轩。"
文京山一听这名顿时愣在了那儿,果真是他的人。
"怎么?文老板,莫非我把名字说错了?"子路依然毫无语气地问。
"没,没,就是我这里的孩子,但不知道八王爷找他有什么事?"文京山边问着脑子已经转了十几遍,他在想莫非昨天在燕喃楼还是把王爷给惹气了?这可怎么办,他辛辛苦苦把小雏儿给养大,眼看着他刚要开始赚钱,若是被杀了的话自己岂不是赔死?
"有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我只管领人,文老板快点把楚公子叫出来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文京山心里正犯嘀咕,听到他催也没法子,只能哈着腰退下,亲自去叫楚霖轩。
来到后院,看到大家已经练开了,楚霖轩正和方云天一起吊嗓子,他直接走到两人面前喝道:"停下来,停下来。"文京山想到楚霖轩这小子昨天不知死活的样子就来了气,他可是自己压的大手笔,本钱还没捞回来就得失去这个筹码他心里当然不痛快,你说你惹谁不行,偏偏惹了八王爷这么个大人物。
"师傅。"楚霖轩听到文京山叫他赶紧停了下来,方云天也靠了过来。
文京山看了楚霖轩一眼也只能无奈地说:"这次你是惹了大麻烦了,怕是神仙也保不了你。"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楚霖轩和方云天听得莫名其妙,皱眉看着他,不明所以。
"师傅,我怎么了?"楚霖轩问。
"怎么了?你真是个傻子,你的脑袋快掉了,还怎么了!"
"啊?怎么回事?"还没等楚霖轩反应,他方师兄就张大了嘴,仿佛要被杀头的是他。
"哼,小雏儿,别怪为师的不救你,但为师也只是个戏班头子,要说稍微有些势力的土豪地主,我还能找找关系,但王府的人,咱们谁也惹不起。"一边说一边叹气。
"王府?"楚霖轩眉头皱得更紧,他自然立刻想起了头一天的事,但以为那事已经过去了,而且王爷还赐了赏,怎么今天又要杀他的头呢。
"师傅,你确定是八王府的人要杀小雏儿?"方云天也疑惑地问。
"难道我还骗你们不成?现在人就在客厅,等着你呢。"一边说一边气得跺脚。
"什么?"这次是俩人一起惊呼了。
"得得,你就祈祷老天爷照顾你吧,赶紧走吧,耽误了时间罪加一等。"
"师傅,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小雏儿的命?"方云天一把拦住他师弟,不问个清楚怎能就这样让他去送死。
"怎么知道?难道还要我问问人家?你懂个屁!"说着打开了方云天的手去拉他身后的人。
"师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一边说着,楚霖轩跟着师傅出了后院。
"大爷久等,小......不,楚霖轩来了。"一面说一面示意楚霖轩跪下,子路看出他要跪立刻上前止住:"公子免礼,我家王爷说有事要找公子,请公子与我回趟八王府。"一边说着居然弯腰拱手向他行了个礼。
楚霖轩哪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傻了眼,只好赶紧说道:"是是。"
"等等"只见方云天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看到来人文京山差点昏死过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自己压的筹码难道一天全要输出去?
"请问八王爷找我师弟有什么事?"方云天虽然莽撞但头脑还是清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做奴才的,主子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不该问的就不问。"一边说一边要带着楚霖轩走。
"慢着,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八王府的人?你这样带走我师弟,可能保证他的安全?"
方云天的一席话文京山听的要一命呜呼,连连在心里求老天,只希望别把八王府的人激怒杀了整个水调园的人就好。
子路拿出了腰间的令牌在方云天眼前晃了下:"楚公子可以不跟我走,不过,要是等八王爷亲自来领人那就不好了。"声音还是如之前一样冰冷且平静。
看到令牌又听了这样的话方云天也不由安静下来,如果真得罪了八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本想救师弟,不要到最后倒把他害了,于是挡在门口不再说话。
"师兄,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倒是楚霖轩放松了起来,赶紧安慰方云天,横竖都是死,只是不要连累了别人。一边说着一边冲后面的子路说:"走吧。"
听楚霖轩这样一说,方云天也只能把路让开,楚霖轩递给他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之后随着子路离开了。
看着俩人没了影子,文京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仿佛从阎王殿遛了圈一样惊险。
华丽的马车停在八王府前,八王爷祁烨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哪方面都比自己的皇兄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当今皇上是先皇后所生嫡长子,故继承大统。但因先皇后早薨,祈烨的母亲后被立为皇太后。毕竟生母是皇上也要对之毕恭毕敬的皇太后,所以作为太后独子的祈烨在朝中自然是地位显赫。
这些都是民间皆知的事情,楚霖轩当然也了解的很清楚,百姓都传这个皇位总有一天要给了八王爷,祈烨从小熟读诗书,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但可惜是个皇妃的儿子,所以只能封爵,无法登上最高的龙位。听说朝廷现在分了两个派别,分别是保龙派和推新派。保龙派自然是维护当今皇上的,推新派说是推新,但其实是推八王爷。
不过,说得这么热闹,八王爷的生活却不像想象中那么充满了政治色彩。他玩鸟、赏戏,时不时还下下江南,活得不亦乐乎,而且听说写一手好字,会舞一套绝世剑法。总之民间把这位似乎比皇上更有威信的王爷传的神了。
现在自己就站在这位比皇上还厉害三分的王爷府前,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楚霖轩觉得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楚公子请等一下,我去禀告王爷。"子路带他来这儿的一路都很客气,不多话。无论怎样楚霖轩也觉得自己不像是得罪了这里的人。
正想着就看一个身穿淡绿薄衫的男人走了出来,犀利有神的眼睛,笔直高挺的鼻子,身姿修长,容貌昳丽......对了,民间还传这个八王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走到楚霖轩面前,祈烨笑道:"楚公子久等了。"语气却不含一丝歉意。
楚霖轩赶紧低头行礼:"奴才给八王爷请安。"说着跪了下去。
"哼,你倒是变得机灵了嘛,不像昨天一样跟个小鹿似得瞅着我了?"八王爷一边说一边绕着楚霖轩细细观察。
"奴才不敢。"楚霖轩始终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那样子使人不得不怜惜。
"起来吧。"说着八王爷就坐到了主人的位子上,指着一旁的客座道:"楚公子请坐吧。"
"奴才不敢。"楚霖轩还是跪着。
"呵,不起来吗?难道本王要亲自搀你起来?"祈烨调侃地笑问道。
"不,奴才不敢。"说着,楚霖轩只好站了起来,但头始终低着。
"抬起头。"八王爷边拿杯盖撇开水里的茶叶,一边说道,那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实则不容拒绝。
楚霖轩听后赶紧抬起头来,刚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又吓得低下头去。
看他放不开,八王爷只好找个轻松话题:"楚公子,你多大了?"
"回王爷,奴才十九。"
"十九,从小就学戏?"
"是。"
八王爷和他谈话,楚霖轩有问必答,但绝对惜字如金,对他也没有丝毫虚伪的奉承和隐瞒。
这样聊固然是无趣的,但八王爷却也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觉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孩子纯真可人,不由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你怕我么?"一边说着八王爷走到楚霖轩身前,轻轻撩起他的头发。
楚霖轩被他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得往后退了步,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好停下,稳定下心神说:"怕。"
"哈哈哈,怕?"王爷被他这老实的回答给逗笑了:"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
楚霖轩豁出去了,有话直说:"天下谁不怕王爷?王爷吃不了我,但能杀了我。"
八王爷心中讶叹,这是目前楚霖轩说的字最多的话,而且回答的干净利落,又实实在在。他眼睛变得暧昧深邃起来:"谁说我要杀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再靠近了些。
楚霖轩也没躲,他知道躲也躲不开,心跳快得让他有些晕眩,但还是强迫自己抬起了头说道:"王爷随时都有可能杀我,我自然随时都会害怕。"
"哈哈哈哈,好一个楚霖轩!"八王爷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一笑吓了楚霖轩一跳。他诧异地看向那个男人:"王爷?"
"不要怕不要怕,本王暂时不想杀你,只是昨天听了你的戏就忘不了你了。"王爷收了笑容,认真说道。
"王爷能看得上水调园的戏,霖轩受宠若惊。"
"那,不如本王再宠宠你可好?"一边说着手挪到了楚霖轩脸上,大手轻轻摩擦着昨天被文京山打的右脸一边低低地问:"还疼么?"
那语调暧昧至极,两个人的距离也是几乎贴身,楚霖轩刚想躲开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禀告王爷,太后娘娘来了。"
听了这话楚霖轩顿时松了口气,八王爷的手只好先收了回来,冲着门口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仿佛略有不舍地看了眼楚霖轩后,打开门对外面的侍卫说:"今天楚公子受惊了,子路,准备上好的人参给楚公子压压惊,顺便抽点银子给水调园铺台子。"
"属下遵命。"
楚霖轩睁大了眼看着这个奇怪的王爷,无故居然要给赏,师傅不是说他要杀了自己吗?看着他那副天真的样子,八王爷不觉地笑说:"楚公子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本王怕是爱上你的戏了。"说毕,扬长而去。
第 4 章
太后正在王府正厅喝茶,手里随意翻着本八王爷之前看剩的书,不过是民间话本用来打磨时间的,见爱子进来,雍容华贵的脸上展开了笑容。
"不知母后大驾光临,儿臣有失远迎。"八王爷满脸堆笑地行了个礼。
"罢了"太后摆摆手,"知道你一天到晚忙事情,哀家也就不念你了。"说着把爱子拉到身边打量。
"母后今天怎么有心情来儿臣这里坐坐?"
"哀家是来看看你,你这天天劳碌,哀家想知道是不是累的瘦了。"
八王爷摆出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孝子脸道:"母后说得哪里话,儿臣再劳碌也赶不上皇上日理万机,母后在后宫中处理的烦心事想必也比儿臣的多,本该儿臣去看母后的。"
"哼。"太后把茶碗一放,说道:"你倒也知道!但那些花儿啊鸟儿的,哀家可是不曾忙过呢,不知道那东西是否更伤神?"一边说一边看向八王爷,定要他给个答复。
八王爷知道她话中有话,只好陪笑道:"母后向来知道儿臣爱玩,但儿臣心中自然明白孰轻孰重,不过是闲暇打发时间,碍不到正事的,母后大可放心。"
"不见得吧?听闻民间都传八王爷是个闲云野鹤之人,视功名利禄如粪土,连皇位都不瞧一眼呢。"
"母后这又是听谁道来的?他们不过是听信下野史话本,儿臣的心母后还不懂么?"
太后说不过他,也只好作罢,转了别的话题:"烨儿,上次说给你选妃的事你到底是定了没?"
"母后交代的事儿臣怎能不去想,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想再多玩几年,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容儿臣成熟些后再定吧。"
"我就是看你一天到晚玩心不改才要立个王妃给你,你府里的女人是不少,但全上不得台面,这堂堂八王府的女主人岂是这般村野丫头能当得了的?你若高兴宠他们就随你,但别把这事和婚姻扯上,看哪个乖巧将来纳了她当个妾也未尝不可。"太后说得在情在理,祁烨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全没有放到心上,脸上倒是一派肃容。
太后喝了茶,也唠叨了个够本,于是起驾回宫了。祁烨揉揉太阳穴,对付这样轻不得重不得的人他最是头疼。
太后的一番话让祈烨有些闷得慌,于是想找点乐子来消解消解,想来想去不由想起早晨楚霖轩的拘谨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弯出了漂亮的弧度。
"子路"
"属下在。"
"查查明天有没水调园的台子。"
"是。"
楚霖轩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随来的王府侍从拉着长音把赐的赏给宣读了一遍,读完后看向呆若木鸡的文京山:"文老板,赶紧谢赏呢!"
"谢,谢八王爷恩赏!"文京山大声谢道。
侍从走后,水调园炸开了锅,其实从小雏儿被带走后大伙儿就已经闹开了,唉声叹气有之,啜泣抹泪有之,都以为他这一去不是死就是残,没承想不到俩时辰小雏儿竟完好无缺地回来了,且还带回了重重的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见文京山脸色深沉,眉头紧蹙,心里估摸着王爷的心思。
这京城的茶楼要属燕喃楼最大最气派,但说起别具一格的风情还是七星阁。所谓七星阁是因楼内有七小阁所成。分别为:京城风、江南风、戈壁风、蒙古风、塞北风、岛屿风、异域风七阁,每阁都根据不同地域进行不同的布置,喝的茶水,吃的点心也都是各自口味。
七星阁大厅中央就是个戏台,虽然比不上燕喃楼的台子大,但台下的客人却是形形色色,哪个地域的都有。
今儿个正赶上京城的名班水调园来这儿演出,七星阁里更是几乎座满。
台上正唱到《慈戒》: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声音哀婉,透出彻骨的怨气伴着坚韧,台上唱的如痴,台下听的如醉。
正听着,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浅绿薄衫衬出他的风流气质,一把纸扇别在腰间,与边上的白玉相得益彰。
店家看到进来的人后,张嘴就喊;"八......"还没喊出来就看那来人用扇子挡住了他的嘴,低语:"别声张,本王想找个安静的位子。"
店家一听赶紧哈腰拱手道:"王爷随我来。"
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众人听戏听得痴迷,也没人发现他这个大人物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