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九襄[上]
  发于:2008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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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侧头往声源看过去,左手伸出来,顺带着拿出烟盒,晃了晃,没有烟了。眉梢一挑,看着俊秀蹭到了自己身旁。
"蓁姐不在?"
"嗯。"他应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瓷白的脸,随手扔了空烟盒。
"那她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哦......谢谢。"说着越过他,往外面去。
"小东西,你......"后面一句话在喉咙里含含糊糊地说出来,俊秀转头,问:"你说什么?"
有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经过俊秀身边时淡淡说了句没什么,留下个清瘦的背影,转了弯,不见了。
俊秀站在原地,渐渐收回追随的目光,然后就低下头抿着唇角,无声地笑起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但却又确实无法控制嘴角上扬的欲望。
"......还以为你听话到真的不来了......"
他说的是这个吧,俊秀想。

应该问他要蓁姐的联系方式的。俊秀推开西夜的大门,站在街上望着四周颜色绚丽的街灯想......还是该直接找游邵?毕竟是他做的事情......他咬了咬嘴唇,重新又转身去推西夜的门。
在人群里寻找那个渐渐熟悉起来的身影,光影闪烁,不断变换着颜色的光线晃地俊秀的眼睛疼起来。他盲目地四下观望,眼神跳跃。
人群象是一头头动情的兽,有人搭上他的肩往自己怀里拽。俊秀惊呼一声,使力推开了,跌跌撞撞往外圈移。
莫名的焦躁。他闭了闭眼睛,深喘了口气。
"嗯......别动......呐,摸什么......"暗溺黏磁的声线带着些微慵懒的意思,让人恨不得使劲揉捏。俊秀的身体猛地就僵住了,从头皮开始一直蔓延到脚尖,最后一阵一阵的发麻。
吮吸的声音夹了若有若无的一点呻吟,俊秀的心提地高高地,又"砰"一声坠了下去。他慢慢转了身。
原来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而已。只是在他身后那张宽大的沙发上。男人覆在他身上,左手插进他的头发,黑色的头颅不规则地在他眼前移动。
他的颈窝卡在靠背上,头往后仰,双眼闭起,迷离的光线下沉醉地象是一脉蔚蓝的海洋。男人的头往下移去,绕着他的锁骨啃噬。
"嗯......"他哼一声,张眼不满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翻身反压住对方,唇边化开一贯糜烂沉堕气息的笑,手指挑了对方的下巴,拇指来回抚弄男人的唇瓣。舌头轻佻地探出来,越来越近。舌尖触上男人丰润的下唇,蜻蜓点水般地滑过。男人闷哼一声,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梢,然后就看到了正对着自己呆若木鸡的白衣少年。
他的笑容还在唇边,俊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然后慌张地后退几步,融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
有天收回笑容,突然就觉得乏味,他起身推开了男人。
里面的空气太过稀薄,直到漫无意识地走出西夜,俊秀的脑子依然还处于缺氧状态。他扶住街边的灯柱,觉得有些无力。
静静站了会,他抬脚往前走去。眼睛里又恢复成迷蒙的水雾,他突然想起来,明天似乎会有模拟考试。
啊对,婆婆还在医院里,等着自己快些回去。想着,他渐渐加快了脚步。
银灰色的轿车响起第八声喇叭时俊秀才反应过来。在这之前,这辆轿车已经跟着他缓缓开了很久了。
有些眼熟......俊秀匆匆瞥了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第九声喇叭。
俊秀终于停下来,往车窗里的人看去。
男人侧过头,脸部轮廓异常柔和。薄唇微微扬起,无框眼镜下的黑色眼眸泛着一层水润的光泽。
"俊秀。"他暖暖地说,"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俊秀张了张嘴,又咽下即将吐出口的话。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游邵神情轻松地开着车。俊秀禁不住拿眼看他,薄而红的嘴唇,唇角是静谧上扬的弧线。控制方向盘的右手小指上一枚细细的尾戒,泛着柔而白的光。
是个讲究而干净的男人。
俊秀垂下眼睑,拿食指抠裤子边沿上的线,脑子不受控制地又想起刚才在迷离光线下的朴有天。象是暗系的妖,浑身都散发出诱惑的气息。着了魔一样,怎么都忘不了他方才一挑眉梢的瞬间,那种从内而外的战栗。
有点口渴。
游邵看着前面专心开车,间或看身旁的俊秀一眼,白皙的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意。俊秀不自然地回了个笑容,快速转开视线。
"不问去哪里?"
"什么?"
"呵......什么都不问就上车了。"
"哦......其实......"俊秀试图解释,但话题必定要往婆婆身上转。他想了想,还是沉默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还钱?那么多钱怎么还?不要他的钱?那婆婆又怎么办?虚伪地一句"谢谢"俊秀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矛盾地皱起眉,无措地咬着嘴唇。
游邵见他又不说话了,拍拍他的肩:"别紧张。"
"嗯。"他点头,努力笑了笑。
游邵收回手,方向盘拐了个弯,车子慢慢停下来。"来,我们下车。"

俊秀跟在男人身后,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孤儿院里。只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以及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响。空气里有很淡的花香味。夜风吹起俊秀白色衬衣的下摆,他低下头,理了理被风拂乱的一头黑发。
他觉得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模糊,于是快走几步跟紧他。游邵回头看看他,然后伸出了手。
俊秀迟疑地抬起头。
"哥拉着你一起走。"
"我不是......"
"搬去我那里住吧俊秀。"游邵突然开口。
"......"
"你当我的央,那么你的一切苦难都交给我来承担。"他停下了步子,和俊秀隔了一米的距离。
俊秀错愕地看他。游邵的意思......是让自己当央的替身,然后理所当然接受他的照顾?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那里呢......"游邵错过视线,指着不远处那架隐在黑暗中的秋千。"他从上面摔下来,膝盖破了,哭地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丑死了。"
俊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条的秋千架,周围什么植物都没有,光秃秃地竖立在那里,一派孤寂的姿态。
"扯着我的衣袖哭,喊着‘哥哥'不肯放......"
"我带他去院医那里,膝盖磕上了生锈的铁钉,在挂水的时候就睡着了。"
"圆圆的脸,都是泪痕,脏脏的......"
"可是就是很可爱啊......然后我就央着爸妈把他带走了。"
"央他......真的很听话呢......"
他一个人不停地说,俊秀站在他身后,看到他颤动的肩膀。
"如果那时候......"他转身,直直看着俊秀:"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俊秀,你说好不好?"
"......"
"我会照顾好你跟婆婆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男人的脸上有抹不去的悲哀,眼睛里有害怕被拒绝而强自镇定的坚忍。
俊秀静默了很久,眼神复杂地看着游邵,终于还是说:"我是金俊秀,不是苏浅央......"
游邵垂下视线,苦笑一声:"我知道。"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是好人。""可是我不能戴着央的面具留在你的身边,日日麻痹的不仅仅是我,更是你不是么?""我无法心安理地享受本属于央的东西,他是无法替代的。"
"......别说了俊秀。"游邵朝他笑,依旧是清俊的脸,却苍白地可怕。
"对不起......"俊秀的鞋底蹭着地,"钱的事情我......"
"俊秀......"游邵打断他,"你要明白,虽然你不是央,但我仍感激你的出现。"
"......让我做些什么吧,这样心里会舒服些......真的,即使你不是他。"
"我一定会把钱还你的。"
"......好。"游邵尝到嘴里无尽的苦涩,"我们......我送你回医院。"
他又看了眼俊秀,一闪而过的眼波里有太过湿润的物质,俊秀拉住他的袖子,静了会,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哥,谢谢......"
他看到他眼里的水润迅速涌出来,一脸湿凉。
"走吧。"俊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7】

婆婆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听着声音发出"啊啊"的附和。医生说现在的情况也只是耗着时间而已,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药物,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让病人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仿佛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俊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医生走了以后他扶住墙,觉得自己的呼吸系统出了毛病,短而急的提气逼地他的脸发白。
年轻的护理劝他回去好好休息。
"那么就拜托你了。"俊秀等婆婆睡着后就离开了医院。
夜很深了。
一个人走在巷子里,被月光拉出很长的影子。变形,歪曲。清晰的脚步声,他屏着气,加快了速度。大门推开的时候发出一贯"吱嘎"的声响,屋里有股长时间密闭的呛人气味--也只是两天没有回家而已。
他关好门,去推窗子。屋子里面很安静,他听到时钟摆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持续而有力。突然想起小时候,很喜欢打开它的表壳去拨乱时针和分针,每当拨到正点的时候就会响起敲击声,"当......当......",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这种款式的钟,差不多可以进博物馆了。
习惯性地想到里屋去,走到一半终于意识到屋子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俊秀站在原地,有点无措。黑暗一点一点笼罩住他。
到后来他干脆搬了椅子在窗户边坐下,从外面吹进来的夜风多少散了些他心里的复杂情绪。打开手边的复习材料,一页页看起来,很快就靠着墙壁睡着了。朦胧中站起来揉着眼睛趴床上去,衣服也没脱就睡地死沉,这些天为了婆婆的事情,他已经耗了太多心力。

My heart is leaving you
It says goodbye
Disappering from you tonight
Not a breeze is gonna
pass you by

There are sailingboats
There are shops
Broken rafts adrift
I'm jumping on
whatever's passing by

I've blown the candle out
that you forgot
I've made sure that
the door is shut
I don't think you're ever
coming back

My heart is leaving you
It says goodbye
Disappering from you tonight
Not a breeze is gonna
pass you by

少年今天被强行化了妆。描了银灰的眼影,看上去神情很慵懒。坐在台中央对着麦克风低低地唱,依然是Sophie Zelmani的歌,可是心境却与第一次登台时相差许多。
仿佛是下意识的想要埋葬一些什么,却又不堪说出来。俊秀的声音低回婉转,似乎是要祭奠什么,但他不愿意想破。
有天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坐在吧台边,问小齐俊秀在唱的英文都是些什么意思。小齐无所谓地嘀咕一句,他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看着俊秀的方向,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小时候,待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着妈妈开门让自己进去。他觉得自己是在和夜的鬼魅作战。有时候眼睛睁地久了,就会留下咸涩的液体。总是男人先开门,有时候推他一把,力道总是很重的。有时候捏他的脸朝他笑地暧昧,戏谑地喊"儿子"。浓重的酒精味,他厌恶地躲开他们。男人们的脸总是在变,而唯一不变的是他进屋以后所看到的她那坐在床边抽烟的影像。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吸一口,然后微仰着脖子慢慢地吐出烟圈。缭绕的雾气里她廉价的口红刺目的颜色晃地他的眼睛疼地钻心。
无力而刺痛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可是他在俊秀身上看到了那样的痛感。不能改变,无法挽回的痛感。
生活总是带给人无尽的屈辱。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唾弃低贱的自己。越厌恶自己,越想糟蹋自己,不断循环。
女人的身体又蹭上来,有天敷衍地挑起眉角,伸手去摸女人的嘴唇。柔软丰润的唇瓣象是饥渴的花,随着指腹的涂抹渐渐妖娆起来。
她的舌伸出来,黏湿而温热的触感让他皱起眉,但食指还是在口腔内壁摸索起来。女人软在吧台上,轻轻呻吟一声。
"操,不就是让老子摸一把,还不是出来做的你装屁啊。"
男人恼羞成怒的大声嚎起来。有天漫不经心地拿眼瞥过去。男人双手死死按住少年的肩膀,使力来回晃动。少年瘦削的身体象是轻而薄的纸片,眼睛却直直朝着吧台这边,抿着唇,指甲掐进手心。他的动作顿住了。
女人不满地推了推有天,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吮吸起来。牙齿细细地啃咬,舌头又绕上来。
男人捏着少年的脸,用力把他往沙发上摔。重重落下来的少年终于垂下眼,把头侧向另一边。
心里的异样抽丝剥茧般卷上来,有天收回手指,不理会女人嗔怒的样子,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迈着一贯摇摆松散的步子,有天刻意把自己的领子往下拉,露出细致的锁骨。右手食指从自己嘴唇上轻佻抹过,嘴角又是颠倒众生的笑意。懒懒抬起眸子来,向着目的地去了。
男人欺上沙发,双手扼住少年细瘦的脖颈:"老子还没被人当众掴掌过,你小子带种。"说着腾出一只手动作粗鲁地去扯他的衣服。少年眼里的慌乱止不住地流泻出来,使力不停挣扎。
带着呛人的腥臭酒味,男人的嘴啃上少年的脖子。俊秀睁大眼睛,里面映出站在沙发旁双手抱胸的朴有天满脸笑意的脸。
他伸脚踢踢不问场地不问场合就发情的男人,声音黏腻:"老板,眼光忒差,这么个发育不良的黄毛小子你也上?"
说着不管不顾地在他身边坐好,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烟,点燃了。后背惬意地倚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回过头来的男人。
旁观的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甚至有些笑容暧昧不堪,拿腔拿调地说:"我说有天,今天是个什么风,跟个黄毛小子抢男人?难道真是最近欠干?"
有天夹着烟的手指往空中抬了抬,眼神瞄过去,唇边的笑意更甚:"你说屁,你连我朴有天一向在上面都不知道?"说着眼角弯弯一个媚眼抛过去。先前说话的人悻悻闭了嘴,看着别的人起哄。
男人眼里的光亮大盛,放下俊秀,满身酒味地又向有天压过来。有天厌恶地侧了侧头,躲过男人凑过来的脑袋。男人强势地捏回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满脸欲念。
妈个死酒鬼。
有天在心里暗骂一声,嘴边却依然染着无尽的诱惑笑容:"先说好,我讨厌酒味。"
男人似乎丧失了听觉,只一心一意在有天身上摩挲。甚至因为性急直接撕了领子,迫不及待地把手压在他的胸前。有天咬咬牙,往身边的俊秀看去。少年的脸在不断变换颜色的光线下怪异地无法言语,有天看了一眼,眼光一转,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唾液泛滥在他的胸前。因为醉酒而没有任何温柔可言,有天心里想的确是他妈的真亏,平白让人沾了便宜,价钱还没谈呢。只是另一种他不熟悉的感觉却悄然而至,他只盼着灯光可以暗一些,再暗一些,让黑暗腐蚀了吧,千万不要让......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男人吮吸的"啧啧"声让他胃里翻腾。
少年猛地站起来,浑身颤抖地站起来,下一刻就使力擂上了男人的后背。
"放开他!不准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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