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传----清水吾心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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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
苏瑾观之不禁打一个激灵。丹卿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诗稿,冷笑道:"我不吸些精气,病怎能好的这样快?怕是还没见到青涟,就让你先折腾死了。苏大人,我怎么没想到,你还存着这份心。要不是为了清涟,我早就杀了你。你这般对我,我还留着你的命。也真是难得我的好性儿。不过,苏大人,再好性儿的人忍耐也有限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替我找青儿?"
苏瑾被丹卿的气势镇住,额角不觉流下冷汗来。只见他一边用手拭汗一边说:"找了找了,怎能不找,刚先我只是逗着你玩的,你可别当真啊。"

丹卿被带到一具尸体旁,只见那尸首一袭白衣,已染满血污,一头乌发,已沾满灰尘。身材修长,想必原应该是容颜娇美。可是拨开头发定睛一看,却是满面创伤,容颜尽毁。
丹卿只看见这尸首的第一眼,就认出那并不是青涟,尽管如此,还是引得丹卿伤心不已。眼前这个人,与清涟也有些形似,睹物尚思人,何况睹人?
耳边又隐隐传来当日青涟在床第间说的虐语佳音:"有朝一日,这张脸毁了,丑了,你还爱不爱?要不要?"思至此,丹卿痛心疾首,忍不住眼泪直流,四肢发抖。
苏瑾在一旁看见丹卿如此,以为是已骗过了,刚松了一口气,正欲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见丹卿瞪着眼睛朝自己走来。
要知后话如何,且看下回。

第十五回 杀人命逃走皇城 荒郊外路遇神仙
接上回,且说李丹卿误中了苏瑾之计。不得已暂且委屈从之。虽大开杀戒,害了他手下十几个爪牙,终归还是未惩正凶。
此时丹卿恨之已极,再无法容忍了。煞气逼出,只见他:
二目圆睁瞪出血,两个手爪似钢钩。
悄悄靠近苏瑾,丹卿一只手抚摸上他右肩。那苏舍人知道丹卿厉害,却只知道"花肥症",不知道丹卿还有其他手段。见丹卿温柔靠近,心想:"我堂堂王府仪卫舍人,也是个响当当武将,还怕你一个小小娼妓?就算你看出什么端倪,这又不是在床上,你又能奈我何?"想着就有些轻敌。丹卿的另一只手已缓缓地抚摸上他发髻。突然,那抓上发髻的手一用力,指爪嵌入头皮。
"不好!!"
苏瑾一闪念,欲拔刀。丹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两手一绞力,竟把那人头斜着从脖子上硬撕下来。登时血溅出来十余尺,却无半点染卿衣。丹卿左手一推,尸体"噗通"倒地,可右手指爪嵌入头皮太深,头颅却甩不掉,摇摇晃晃着挂在丹卿手上。那场面真如修罗地狱一般叫人毛骨悚然。正是:
一朝欢愉镜与花,十天恩爱蜜似糖。
可惜天明梦醒时,卿摧吾命赴黄粱。
丹卿看了看苏瑾的那颗头,只见其呲牙瞪眼,面目狰狞,煞是难看。丹卿叹了口气,将人头自玉指上捋下来,顺手一扔。心想:"这人虽该杀,却好歹是条人命。我犯了人命官司,官府定会追究,现在与之纠缠,与我不利。不如趁人未发觉时,早做打算,眼下当离开这是非之地,避避风头才是。"想罢事不宜迟,丹卿回去收拾了衣物细软,悄悄离了牡丹楼。

出了城门,顺路而去,走了多时,天色渐晚。只见霞飞日落,月隐星稀。人人归家掩篱门,袅袅炊烟房上升。丹卿望着这人间景色,心中一丝酸楚,心想自己落难之人,飘零如无根浮萍,不求大富大贵,众人追捧,就是这平淡无奇的日子,自己能再过上一天,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路就走的远了,错过了投店落脚的地方,天色更黑了下来。正为难时,突然一个影子窜出来,唬了丹卿一跳。心想莫不是遇着了趁夜打劫的贼人?刚欲出手,定睛一看,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乞丐,只见他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肮脏不堪,疯疯癫癫。丹卿皱一皱眉,收回利爪,欲绕开他,谁知那疯子左挡右挡,故意挡着丹卿去路。
丹卿一挑眉,怒道:"连你也想欺我不成?"说着抬手一推,将疯子推在一边。那疯子怎受得了丹卿之力,被推了个仰面朝天。遂哇哇的哭喊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说着指着丹卿道:"你杀了这麽多人还嫌不够,现在连我也想杀吗!"
丹卿一挑眉,心想:"他怎么知道?莫不是诈我不成?"
乞丐这时坐起来,盘起腿看着丹卿,哈哈大笑:"你满脸煞气,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哈哈哈,死在你手里的,个个都是瞎子。"
丹卿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乞丐又笑了,嘿嘿道:"俺老人家姓张,是个跑江湖相面测字的,不是俺自吹,还是颇有几分眼力的。不信你且说个字来看看,若算的准,你给俺买酒吃如何?"
丹卿低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心道:"倒不可轻视了这些江湖上的奇人。"遂说了个:"昌"字。心里道:"我生平最多曲折,再经不起折腾了,说个‘昌'字,但求否极泰来。"
乞丐闻听哈哈大笑,说道:"好极了好极了。原来你是妓馆的小官,难怪这样美貌。你要请俺吃酒,就是吃花酒了。"
丹卿吃了一惊,心里道,莫非遇着神人?即问道:"先生如何得知?"
乞丐说:"你不是说你是‘娼'吗?"
丹卿没被气得翻白眼,没好气道:"是二日叠起,昌盛之昌,不是优娼之娼!"
"哦,昌极后娼,娼久还昌,反正前后都是昌,公子又何必一定要分得这麽清楚?"不等丹卿发作,乞丐忙问:"敢问公子欲求问些什么?"
丹卿道:"我有个亲人走失了,想问问他的下落。"
乞丐想了良久,说道:"本来是无大碍的,只是公子杀戮太重,反给自己平添了曲折。"
丹卿想,何尝不是呢?又说道:"我虽杀了人,可那些人真是该杀。"
乞丐饶有兴趣,问道:"如何该杀?说来听听?"
丹卿道:"我杀的这个人,真真是恶贯满盈!他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害人性命。可怜他害死的那个孩子,本是风华正茂,正应意气风发。却可惜小小年纪就教人害了。更令人发指的是,那孩子是被那恶人先毁去容貌再杀死。其状真是惨不忍睹。"
乞丐道:"要真如你所说,那也该死。"
丹卿说:"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那个孩子脸上旧伤上叠新伤,旧处干巴结痂,新处血汁油亮。教人触目惊心。一定是生怕我认将出来,用火炭反复烫烙几遍而致,真是好狠,好狠!"
乞丐叹了口气道:"这凶手死后,自有地府王法惩治他,公子不必挂怀。"
丹卿道:"我是担心我的青儿,也,也会这般遭遇不测。"
乞丐道:"从字上看,公子要找之人倒是有凶无险。应该是性命无碍。"
丹卿忽地抬头,急问道:"请先生指点。"
乞丐笑笑:"天机不可泄露啊。我言于此,公子好自为之。"
丹卿揉揉眼睛,只觉得乌云闭月,夜色茫茫,一瞬间看不清楚,待再看清楚时,眼前已没了人影,再难找寻。丹卿找了一会儿,却只看到地上龙飞凤舞一片字迹,借着月光,定睛看来,只见写到:
天生九曲魂魄,又遇二日保身。
性命虽然无碍,却为落日伤怀。

第十六回 紫竹林心魔化妖鬼 白玉碑丹青指迷津
话说李丹卿路遇测字人,得知青涟性命无忧,心中方稍稍宽慰了些。
一夜无话。待天光大亮,丹卿整装出发。行了半日,山路到头,四下里青山一色,遥遥可见有别山却怎么也走不到。又行了许久,眼前只见藤萝挂蔓,老树诡秘,所到之处皆似曾相识。丹卿又走了多时,只觉的腹中饥饿,浑身倦疲,好不难捱。遂放下行李依着一块青石休息。谁知才刚刚合眼,就又被雨点打醒。抬眼看来,天上一块乌云张牙舞爪正在吐雨。丹卿起身转入一片树林暂避风雨,却不料转入一片竹林。却见这片竹子:
修身早长成,摇曳似魅影。
取名紫竹林,翠墨画丹青。
丹卿误撞入竹林之内,越走越深越发找不到出路,身上衣服已被雨水尽数打湿,腹中又饥饿难捱,顿时心烦意乱,怒气上冲,丹卿伸出利爪,一把打在那竹子上,登时一声脆响,竹子立断,弯身倒地。丹卿施力一连折倒五六棵竹子,突然觉得身后恶风不祥,回头看来,三匹黑皮饿狼不知何时凑在自己身后,绿目寒光,血口淋漓,正对着自己。丹卿冷笑:
"你这孽畜也晓得落井下石,和他们一道来欺辱我。好,好,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话音落时,利爪已到,寒光一闪。那畜生倒也敏捷,弯身一窜,竟躲过了。丹卿指爪落空正扎在狼身后的一块青石上,这一抓力道极大,青石上立现抓痕五道。丹卿疯了一样,二臂交力,板起青石,朝另外二狼砸去,那二狼各朝左右一窜,又躲过了。狼眼眈眈看着丹卿,再不敢轻进。丹卿也是气喘吁吁。少顷,一狼猛跳窜上来,扑倒丹卿在身下,张开血盆之口,朝脖颈上就咬。只听得惨叫一声。看丹卿,满脸是血,花成一片。再看那头壮硕黑狼,脖颈处少了一块皮肉,血流似涌,早就已经断了气。丹卿摇摇晃晃站起来,将那狼的尸体一扔,"呸"的吐出嘴里的黑狼毛。那狼血虽腥膻难闻,但丹卿饿了一天一宿,水米未曾粘牙。此时生狼血肉倒可充饥。丹卿站稳凝视余下二狼。那兽血使得他妖力又醒,一声叱喝,牵引的天上雷电交加。只看丹卿两颗尖尖犬齿露出唇外,利爪竟有近一尺长短。妖气冲出,煞气逼人。二兽见之,亦惧其威,掉头走了。
丹卿刚松口气。突然身后又一黑影袭来。丹卿勉强侧首躲过,肩上却中了一招。血喷出来,疼痛难忍。丹卿侧身倒地,抬眼看来,只见身旁站着的这个,却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只见它:
赤眉绿发金光眼,血盆之口长黄牙。
通体青白生黑毛,一身筋肉似钢甲。
利爪曾经挖鬼骨,巨齿曾经克罗刹。
红悍将逢青面鬼,天雷地火争高下。
看那鬼如此狰狞,丹卿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道:"如若恋战,我未必敌得过他。不如速战速决。"刚想到此处,那鬼就挥动利爪扑了上来,丹卿亦抬手相迎,二人战在一处。只见:
竹影斑驳,雷声轰鸣,山深处,神将斗妖鬼。密林里,正邪分雌雄。一个是,巴不得,喝尔鲜血啖尔肉,一个是,恨不能,早些脱身除妖精。直斗的,天亦变色石亦惊,却吓的,老树婆娑花改容。
却说李丹卿与妖魔正斗在好处时,丹卿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那妖一惊,正欲追赶,却见丹卿左手一抬,自袖中窜出一团火焰,直奔自身飞来。躲闪不及,被火烧成一团。顿时鬼哭狼叫,好不凄厉!丹卿喘了口气,看着那妖做垂死挣扎。正是:天王赐得千钧力,灭了眼前万年妖。
雷鸣电闪,雨势渐大。雨点噼啪打在丹卿发出的神火上,吱吱冒出屡屡青烟。丹卿已是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突然,眼光落在紫竹丫杈上,有两个与先前所灭之恶鬼一般无二的东西正窥视着自己,丹卿大惊,立时寒毛乍起,冷汗流出。再回头看,十余只黑皮白脸饿狼从四周围了上来,悄声无息。
"吾命休矣!"丹卿一闭眼。
正在这危及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由远及近,婉转悠扬,曲折飘荡。少许,隐约看见吹笛之人走来,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长发飘扬,宛然若仙。
"青涟?!"丹卿张大眼睛,一时把自己的生死都忘怀了。
那人靠近,只见他容貌俊秀,道骨仙风。却不是青涟。丹卿失望之极,重又闭上双眼。才觉出笛声之中蕴藏了好大力量,与自己之力不同。自己之力是千年之前振北御持宁王临幸自己时,宠极而赠,是一股浑厚的妖力。而眼前之人的力道,清澄无一丝杂乱,乃是一股正气。饿狼闻听此声,如遇命中的克星,悄然离去;恶鬼闻听此声,如掷雪于水中,顿时消逝;竹林感此笛声,祛邪气而添静谧,青天应此笛声,驱乌云而止狂雨;丹卿为此笛声,暂去红亥之乖戾,重忆牡丹之娴静。
过了片刻,丹卿睁开双眼,见眼前的人已收了笛子,正望着自己,遂说道:"多谢恩公搭救。在下李丹卿没齿难忘大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白衣人却没搭理他,沉了片刻方才说道:"小弟名叫白玉。此处名唤‘紫竹林',居心不正之人来此林中,心魔会幻化出体,反攻其主。我久居于此,还没见过今天这样凶的妖魔。公子出于什么原因,心魔如此之重。"
丹卿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白玉说道:"原因不过表象,公子不想说就算了。我见公子也绝非泛泛之辈,不如跟我留在此林中。我可助公子修炼除去心魔。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丹卿道:"蒙恩公盛情,在下三生有幸。只是,在下尚有未了之心愿,一定要去完成才行。望恩公见谅。"
白玉面现难色:"我不想勉强公子,只是这心魔在留在公子心里不除去,实在是危险之极。还望公子三思。"
丹卿却任凭他说却只是摇头。白玉见再三劝说丹卿依然不肯,只好摇头叹气,站起身来说道:
"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强求。"说着用手一指前方一个方向:"公子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可出此林。再行两三日,就可见到村镇了。"
丹卿抱拳低首致谢,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白玉踪影。感叹少许,丹卿拾起行李,朝白玉所指方向走去。果然不多时,就看见竹林出口。丹卿心中一喜,不由脚步加快。
走出竹林,日头已经偏西。丹卿拭去额上汗水,正欲行走,却忽然发现竹林口上立有一块白玉石碑。
"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会有人立碑?"丹卿好生奇怪,遂靠近观看,只见石碑正面端端正正三个大字:丹青传。背面却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怎奈天色已晚,恁的也看不清楚。丹卿并没有那个耐心,就舍了背面,又转回正面。说来奇怪,那正面竟又浮现出四行小字,却看得清楚:
红尘俗世多爱恨,苦海情仇难亲近。
有朝吾君番醒悟,回归青山茂密林。
丹卿看罢,先是苦笑了两声,后又长叹了一口气。折了一段竹枝,在碑前写到:
年幼不知红尘苦,老大方晓世道艰。
饮下多少黄连水,啖下多少红火碳,
心伤身残何以活?血泪就得仇做饭。
有意腾云回故园,可惜翅折羽翼断。
写罢,丹卿将竹枝一扔,起身就走。刚行了两步,只听身后有声音说:"公子此去艰险,还望多加保重。如尘世间再无公子容身之处,还请公子记得回竹林之路,白玉随时恭候公子大驾。"

第十七回 驿站旁小店主欺客 官道上丹卿逢土匪
且说李丹卿得了白玉的指点,的确是峰回路转,一路顺畅。正应了那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见山中泉水清澈,水边山桃野果飘香。自是别一番景象。丹卿无心赏景,只摘食了些山果就接着赶路。又走了两三日,遥遥的可以看见远处有间草房,房上插着红的旗子,正是一家客店。丹卿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客栈,推门进去。却见店内并没甚客人,只有店主家是夫妻二人。那主家待丹卿倒十分殷勤。拾掇着擦桌搬凳,沏茶倒水。
丹卿坐着喝茶等饭,一边喝茶,一边用手拿着根筷子在桌上敲。
店家道:"客官莫急。这说话就得了。"
丹卿说:"不急不急,你们慢慢弄就好。"说着放下筷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店家怎会选在如此偏僻之处开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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