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传----清水吾心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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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也已经是老泪纵横了,李丹卿的话让她心如刀割,喃喃道"命啊,这都是命啊......"
李夫人还是把王府的"聘礼"给退了回去。可是一想到那承奉走时冷冷地说,想是咱家面子不够大,下次只有指挥使大人亲自带兵来请了。这句话,心里就不寒而栗。李夫人原本年事已高,经此一事,受了惊吓,竟一病不起了。请了大夫三四批,来来回回看了有十几茬,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
丹卿日夜守在夫人病榻前,看昔日慈祥如菩萨般的夫人如今病的形容憔悴,骨瘦如柴。一把银发稀而疏,满脸沧桑沟如壑。竟现出了下世的征兆。心里又怕又悲真如刀绞一样,眼睁睁看着却没一点法子,只有止不住的哭。
青涟垂首站在后面,心里也甚是难过。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一直也没掉下来。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丹卿年纪尚轻,家中主母病重,凌南王府中又时不时派人来利诱威逼的要青涟,真搅得丹卿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说这一日,李夫人的病突然好转了,被人搀扶着能下来床。她心知此乃回光返照,自己大限降至,遂把丹卿叫道床前做临终遗嘱。要将那十五年前的旧事对丹卿讲来...


第六回---第七回 青涟祥瑞为夫人延年益寿 丹卿招祸致李族血光之灾
且说李夫人自觉已病入膏肓,于是弥留之际将爱子丹卿唤至床前,将十五年前旧事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对丹卿说了。
丹卿闻知夫人并非自己的生身之母,也觉得突兀,只是事到如今,又怎会计较这些。丹卿呜咽道:
"想儿小时,娘对儿是何等的关怀爱护。儿的一个咳嗽喷嚏,都招的娘或惊或喜。不管儿如何顽劣淘气,娘都原谅庇护。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似天高比海深。只可惜孩儿还未报答娘半点,娘就病到如此了,这叫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说着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噼噼啪啪滚落不停。
夫人将心里话都对丹青说了,本想就此了结,无奈丹卿一席话说的她又不忍瞑目,又苦撑了许久,终于油尽灯枯,一闭眼去了。
"娘------"
一声撕心惨叫传出,青涟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他知是夫人不好了,遂一步迈进房里,对丹卿说:"你莫要悲哀,我尚有一法可救回娘的性命,时间紧迫无法细述,你赶快出去吧。"说完将丹卿拖至屋外。
丹卿隐隐约约听明白青涟的意思,到了屋外看青涟反锁上房门,心里纵万分不安也只好忍着等待,只觉这时间挨的好难受,终于过了近一个时辰,房门才慢慢开启。
李丹卿一个箭步跃进去,扑到夫人床前,再看夫人,虽紧闭双眼,却面色红润,呼吸匀称,原来是睡着了。丹卿大喜,回头再看,却见青涟累得虚脱昏倒在地上。
"青儿!"丹卿小心扶起他。却见他面色青白憔悴的吓人。二目紧闭,嘴唇泛白毫无血色,浑身的汗水湿透了衣襟,一绺秀发叫汗打湿了,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真是可怜可爱。
几番呼唤,清涟才缓缓睁开眼睛。

娘三个很久没这么开心的吃个团圆饭了。李夫人经过一日酣睡,到掌灯时醒来时已没甚大碍了。青涟反而有些憔悴。夫人、丹卿都好奇青涟怎会有此神技,能起死回生,都催促询问青涟,开始时青涟只抿着嘴笑而不答,后来见催的紧了,才说道:
"普通凡人只有一心一魂一魄,而青儿却不同于别人。青儿的心乃是一枚九心莲子,有九魂九魄。青儿并没有神技,只是把自己的魂送到母亲体内,方令母亲得以重生。"
李夫人说道:"阿弥陀佛,我的儿。你把魂给了为娘,你还有命吗,这又是何苦,快些收回去,娘老了,早该入土。怎能拖累你。"
青涟笑着说:"无妨的。"
丹卿也笑着说:"我听说过商朝比干大夫有七窍玲珑心,我的青儿剩下的还比他还多了一窍呢。"
看夫人放下心不再提了,丹卿才又趁其不备时俯在青涟耳边小声问:"你真的没事?"
青涟点一点头。丹卿一把搂过他说:"你是我的青儿,从今后,没我点头,你的一根头发也不准给人了。"

母子三人正吃用的高兴,突然小红慌张的跑来,急得紧了,一个没站住栽倒在地上,惊喊道:
"夫人,少爷,大事不好了!咱们家,教人给围了,是,是来要青涟少爷的。"
三人一听,脸全变了色。丹卿慌了手脚,挺身就想出去,夫人拉住他,却回头对青涟说:"我的儿,事到如今,你也只有先避避。咱家在建宅时,留意建了一条逃生的密道,以备紧急时使用。如今,也只有先从密道走了。"
青涟摇头不依:"娘,孩儿走了,王府定会为难娘的,"
李夫人苦笑"为难是难免了。但他们若一直拿不到人,能拿我一个老妇如何,日子久了,也只能作罢。"
青涟仍旧不依,夫人有些急了,说道:"你要被捉进王府,会落个什么下场,还要我说清楚了吗,只怕到时你连死都不能。好孩子,快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
青涟听了此言羞得红了脸,一想那伙强人就在门外怕得又有些发抖。却仍不肯动。
李夫人知道青涟懂事,又怎么舍得他走,用手抚着他的长发,像是对青涟又像是对自己说:"不过暂避避,风头过了,你就回来。"
见青涟仍旧不动,丹卿也急了,两手摇着他的肩说道:"你还等什么,你要真到了王府,咱们就永远也别见了。你放心走吧,我照看咱娘,王府要真是不罢休,待形式稍缓,我也带着咱娘逃了。你现在不走,我怎能眼看着你落入他人之手,少不了拼命,到时可真是一窝子等死了。"
几番劝诱说服,终于劝的青涟从密道走了,青涟刚转身,那动静就已攻了进来。只见:
灯油火把照成一片,凶神恶煞围成一圈。银盔玉甲所到之滨,人尽无声,金靴铁蹄踏过之处,草木皆死。
一个小小的曲青涟,竟招来如此阵势。
丹卿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吓傻了。还没等回过神儿,就觉得被人凌空提起,进而重重的扔在地上。
丹卿心里只想掩护着青涟再走远些。就强打着精神。他抬头望去,但见所来之人:
翻手能遮天,哈气形成雨。白刀红缨,像是东海千年铁。金盔银甲,好似凡尘临天兵。一个个面沉似水杀气腾,直教人亦怕来鬼亦惊。又见为首的一个:
身形高挑,气宇不凡。龙眉入鬓,凤目微看。一身浅黄绫罗缎,玉带拦腰翡翠悬。直透着逼人的威风煞气。
李丹卿何其聪明,知道前来的绝非一般的王府指挥使,定是凌南王亲临了。不详预感一股股涌上心头,直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凌南王乜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窘像心里觉得十分畅快。有太监在宽敞的院子里摆了一把宽大的太师椅,南明王爷歪斜着坐进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两边的左右承奉像狗一样锅着腰,垂着手伺候着。两旁站着金盔银甲的兵勇,个个是左手执着火把,右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好不威风。院子被照的好像白昼一样。
李家老幼主仆一家数十口皆被抓来,跪在院子里,唯独不见曲青涟。
"哪个是李丹卿?"王爷一发话,就有兵将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李丹卿扔到他面前。凌南王都不屑正眼看他,即使是牡丹花神,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贱婢。
"红亥呢?"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抵抗的威严。
丹卿不晓得红亥是谁,只猜应该是指青涟。他怕归怕,心里却没停了盘算。"小民,小民不知。王爷认错人了,我家中并无叫红亥的。"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你最好老实回答。"凌南王几乎是咬着牙问话。
" 啊,王爷是说青涟吧。他不识抬举的很,昨夜偷了些值钱之物逃走了,今儿小民才想找他回来给王爷送到府中去呢,不料王爷先来了。该死该死,只求王爷宽限些日子,容小民找他回来。"
"他不识抬举?"南明王冷笑着"你把本王当三岁孩童耍,是谁把本王的礼品给退回的?"
李丹卿此刻冷静了许多,遂抬起头,陪着笑说:"那礼品太过贵重,小民收了怕是会折寿的,不就是一个人吗,王爷看上了怎会不给,怎好受如此重礼。只是出了点小差错,只要王爷宽限些时日....."
凌南王不等他说完,就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果然是个奸猾之徒,我只问你红亥的下落,你说是不说?"
丹卿的脸上惊讶的神情转瞬就变成了坚定,他也咬着牙回答:"小民实在是不知。"
"不知道?好,很好。"凌南王脸上是戏谑的残忍。
"先杀了那个丫头。"
丹卿没想到杀人是可以如此随意,还没缓过神儿,小红就被人用手提着扔到院子里,一名兵士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只听唔呀唔呀的惨叫戛然而止,一腔鲜红的血喷出好远,那个从小抱着自己,哄着自己,照看着自己的小红就横躺在院子里,从左颈上端到右腋下一尺多长伤口,头还未完全掉下来,与颈不自然的连着,血如河水一样汩汩外淌,鲜红的衬着火光。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转瞬间就成了一具扭曲狰狞的挺尸。
"小红姐姐?"丹卿的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听得见。身后的哭声喊声早连成一片了。
凌南王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问道:"你说不说?"
丹卿咬着下唇,眼睛盯上了凌南王腰间的宝剑,他不顾发间的疼痛,猛地冲上去,想拔那宝剑。凌南王哪能让他如愿,一脚飞出,把丹卿踢出一米开外。丹卿仰面跌倒,袖子里一片书稿飘也似的滑出来。有人拾起,递给了他看。凌南王拿着诗稿看着,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僵硬了。当看到"春宵"一词时,他是勃然大怒,一手甩了诗稿,一手又卡住丹卿的脖颈。
"你也杀了我吧。"丹卿的眼睛里尽是仇恨。这眼神何其坚定,直望的凌南王怒火更甚,手上渐渐用力...
正在这时,有名小校小跑着过来跪倒在凌南王跟前:"启禀王爷,房前房后都找遍了,确实不见曲公子的下落。"
"想死?哼哼,没这么便宜,你好大的狗胆,敢染指我的红亥。本王留着你的贱命,不怕亥儿不主动来找我。"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兵将,袖子轻轻一挥,残忍之中又带着轻蔑:"赏给你们一夜,小心别给我弄死。"说完大步往外走了。

碧玉原本润盈盈,偏遇紧秋风。狂厮恁无情,凭尔菁与英。摧残满枝绿变红,尚不平,仍摆弄。致使魂离心死身已轻,飘满空,落满庭。

凌南王爷一声令下,丹卿即被几个人拎着去了东厢房,如扔件东西一样被扔到床了上。刚刚会转过身,就看见几座黑塔般的影子朝自己压过来。
"不,不,别过来....."李丹卿双手抓住胸前的衣襟,本能的向后倒。没想到此举是适得其反,只招来兵勇们更强的欲望。李丹卿的手脚皆被拽住,被大力拉回,仅片刻时候,自己拼了命想要护住的衣衫就被撕扯开来。对着一群人坦露着肌肤,羞怯感像刀一样从心底一寸一寸割上来。可惜李丹卿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这羞怯,身上的人群就压了上来。
"啊-------啊----------啊----------!"惊恐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却又很快被淫靡的呻吟声掩盖了。
那是怎样的情景?双手被人翦住动弹不得,浑身上下皆被制住。窒息绝望令人发狂,丹卿忍受不了,倔强的还想扭动身子,却一次次的失败。丹卿急了,愤怒、不甘之情无处发泄,只能化成凄厉的哭喊叫骂。嗓子喊哑了,眼泪淌干了,噩梦却醒不来。
李丹卿的身体被人倒提着,左右用力撕开成了两半,下身顿时血流汩汩。众人各执凶器穿刺。全不顾身下人的苦痛挣扎。
他们,是畜生吗?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丹卿痛的麻木了,累得不叫了,大大的眼睛虽睁着,却空的甚么也看不见了。任凭身上的人一批一批的轮换,任由着他们摆弄。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有人说"行了行了,王爷可是吩咐过,不准把人弄死,真弄死了,小心你们的性命!这时候了,也该尽兴了,把人拖回去吧。"
于是,李丹卿就被人拉起,他两腿发软。浑身无力,被人拽着拖着地走,真像条死狗一样。原以为,心就这样死了,再不会为甚么掀起涟漪了。谁知道,一转过前院,李丹卿的眼睛就睁圆了,在他眼前,是一片炼狱!整个院子,成了一片血池,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上至年逾古稀的老人,下至不谙世事的孩童,皆倒在这血池之中。丹卿被人拖着往前走,身子却忍不住后缀,想再回头确认眼前的是不是真的,不料,一样东西当了一下自己的脚,丹卿低头看时,那物件已被踢出去正滚动着......
"啊!啊!啊!"一声惨叫冲破了深夜"不!啊!"丹卿的力量大的惊人,顿时挣脱了束缚他的人,扑到那物件前,用力抱着,跪在了血泊里。"娘啊,娘----!!"
此时丹卿披散着头发匍匐在地上,周身上下全是血,手里抱着自己母亲的头颅。那是青涟才刚刚从鬼门关以命换回的亲娘的头颅。天旋物转,地动山摇,李丹卿仿佛是在恍惚中被人突然唤醒又在心口猛刺了一刀。只觉得那刀在胸上来来回回的绞。实在承受不了这剧痛的丹卿禁不住在血泊中翻滚,惨叫声叫从他嘴里喊出,就如同是鬼嚎一样的凄惨。只可惜虐待他的人,毫无怜悯之情。
"哼哼,看来这小子还蛮有精神的,离着死远着呐。"
"可不,我刚才还没尽兴呢,不如天亮前再干他几次。"
"怕来不及了吧,天亮前得把这些停尸收拾了。"
"嘿嘿,这有甚么,一把火烧了就是。"
李丹卿的挣扎在这这些军士中显得软弱无力。一人过来拉他的胳膊,他娘的头掉落在地上,砸溅起一滩血。
"不要,求求你们,求你们,求你们...娘,娘啊,她是我娘,她是我娘啊,你们没有娘吗?你们不是娘生娘养大的吗?你们能看着娘惨死,连尸首都,都都....."李丹卿跪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哽咽住,不住的咳嗽,两手却还紧紧抱着凶手的脚,不放弃,苦苦的求他们。但结果,换来的却是凶手们把他硬生生拖出李宅,强摁在地上,又新一轮惨绝人寰的攻击。
始终闭不上眼睛,李丹卿歪着头,穿过重重人影,看着远处自己的家,正熊熊燃烧着。噼啪的声音依稀可辨,是烧宅院的声音?是烧尸骨的声音!
"甚么深仇大恨?甚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待我!"

远处,火势熊熊,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庭台楼阁不在,雕廊画栋尽毁。近处,李丹卿洁白的胴体上下摇曳,宛如湍流中一片残叶旋转颠覆。满眼尽是狰狞,满脸尽是血泪,满口尽是腥膻,满耳尽是娇喘、满腔尽是悲愤!此情此景,就如同是众恶鬼争相猎取撕食的地狱一般。

第八回 出龙潭离宝宅贵地 入狼穴落勾栏瓦肆
不知道过了是几年几月几天几时几刻,李丹卿再醒过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啊,原来已经死了。死,就是这样子的?身上还是这样痛,心里还是这样难受。好像什么也没改变。闭上眼睛,黑暗依旧。谁说死能终止一切,骗人,全是骗人!
丹卿痛苦的摇了摇头,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丹卿苦笑了两声:"难道死人也会发烧高热吗?"
正在这时,突然听得房外有人说话
"大人,这,十两银子,也太贵了"
"哼,好你个刁滑的老鸨,一个大活人才十两银子,你捡了便宜还想卖乖吗?"
一阵咂嘴声,只听老鸨说:"一个半大孩子,一宿就让你们十几个上,又关了三四天,水米不曾打牙。这哪是卖给我个活人,分明就是挺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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