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宰相----易水西风[上]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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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得越来越厉害,有一部分是被水断天气的。
从初次见面时可望而不可及的,冷冽如祗仙般的他,到现在眯着眼睛笑的可恶的人,哪一个才是真的?月亮的脸是善变的,我不禁迷惑了。
于是乎,羞惭不堪的我拖着水断天离开了吴值家。终于抵不住风寒的侵蚀,烈日下极丢脸地晕倒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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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样?身体好点了么?"水断天坐到我床前,拿下毛巾探试我额头的温度。
"记住了,你的身体从两个时辰前就是我的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就算是为了我。"
"是~~,买主大人。我现在还有发言权吗?要杀要剐随便你,实在看我不顺眼,把我剁了喂狗也成。反正也赎不回‘卖身契'。"
"呵呵~~,有那么严重吗?对了,确实还没有‘卖身契',要不要签一份?"
"别!怎麽感觉像到了青楼似的。"
水断天呵呵笑着将冰凉的毛巾重新覆在我额上,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凛,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眉眼,神色复杂。
"买得到你的人,可以买到你的心吗?"
我望着微蹙着眉头,稍显落寞的他,不由得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纠结。
"心,是买不到的。有本事的话,就用你的真心来换吧。"
窗外隐约传来一阵衣物的悉悉挲挲声。
"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何不进来一坐呢?"随着水断天的声音响起,从窗外跃进一个人影。



沂州"水"缘(12)
看清来人后,我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
"云温!"
不远处的云温一脸怒气地咬着下唇,瞪着眼睛与在一旁神态悠然的水断天对视着。盈盈美眸中除了怒意,还有不可错认的--哀伤?
怎麽回事?
终于,在这场目光的交战中,云温临阵脱逃,一脸担忧地向我奔来。
"雁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麽脸色这么差?"
"还说我呢,你们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没为难你们吧?雨润和荒寒呢?"
"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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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云温的陈述后我松了口气。
据云温说,他们三人随着小男孩七拐八拐来到一片小树林时,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头,小男孩更是一脸惊慌,待林中的黑衣人冲出来时,撒腿就跑。不过还好来人不多,武功又在云温三人之下,只是那些人在落败后都齐齐抹脖自尽 ,也没问出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我们挨家客栈找你,还好你没事。"云温放心似的微笑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笑容竟有些苦涩。
"看来裕渊侯真是低估你们了。"我边说着边瞄向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水断天,他依旧神态悠闲。
"对了。"我从枕下掏出一封信交给云温。
"你找到雨润荒寒他们后,速速回京师,把这封信交给小皇帝。"
"雁程!我明明叫你卧床休息。你是不是趁我为你煎药期间写的这封信?"
我朝水断天扮了个鬼脸,看他气急却又拿我没办法的矛盾模样不禁心情大好。
一旁的云温愈发神色黯然......
"这封信,我可是顶着欺君之罪写的,请你们务必亲手交给小皇帝。"
信的内容大致是告诉小皇帝沂州这边官银已到,正在灾后重建之类的谎话。我不希望吴值因此丢了性命,当然也没提裕渊侯的事。
"我不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离开你!"云温赌气般地噘起嘴。
我又好气又好笑。
"云温!什么时候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留在这里只会遇上更大的麻烦。裕渊侯如果真有心害我,怎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负担罢了。"
负担?话好像有些说重了。云温他们怎麽会是我的负担呢?
"我......明白了。"云温的眼睛里闪烁着星点泪光,受伤似的低下头。我心中一恸,想要开口向她道歉。但旋即她又抬起头,送上一副想让我安心的笑脸......笑靥如花。
"我一定不会成为雁程的负担的,一定!"云温欣然接过我手中的信起身,神色严肃地来到水断天面前。
"我不管你是雁程的什么人,不管你是否真心待他,请你......照顾好那个笨蛋。"
水断天缓缓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眸。
"我会的。"
风吹过窗外的柳树,柳枝婆娑摇曳。碎碎离离的影映到房内,说不出的妩媚。


沂州"水"缘(13)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监督堤坝修筑工程,参与谋划城内水利系统改造,建施粥棚......
每每倦极,对上那人体贴的微笑,接过他手中微温的茶杯,心便会被属于他的温柔一寸寸填满。
夜里醒来,总会发现身体被他紧拥,不忍心叫醒他恬然满足的睡脸,只得在一次次凝望后,又一次次安心地在他怀里熟睡。
习惯了那人清亮如水的眼眸对我的脉脉注视;习惯了他用如清泉击石的优美声线说出的调侃话语;习惯了他在看到气到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我后绽开的得意而略带宠溺的微笑;习惯了他淡淡的如幽兰般的体香......
心,不知不觉间被他的温柔一点点攻陷。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总是在不觉间被月亮的清辉牵引着,亦步亦趋。
前方,是遍地繁花摇曳的山谷,抑或是悬崖峭壁突耸的深渊?
已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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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嗒嗒,我和水断天正坐在离开沂州的马车上。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车窗外已是一派初夏新景。湛蓝的穹空上白云悠悠然地浮着慵懒肥胖的身体。阳光灼灼地温暖着雨后的大地。碧绿的叶片上停驻着映着阳光的七彩儿的未干雨滴。葱绿的草丛间不时传来昆虫切切嚓嚓的低语。
远处,蜿蜒清亮的河水倒映着山影,山地原野草木葱郁,遍地绿装。虽没有随风飘舞的柳絮,但偶尔也能看到野生的向日葵矗立着向太阳致意。
"在想什么?"水断天随意挑起我垂下的头发把玩,带笑的眼睛盯着我。
"夏天,来了呢。"
"是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嗯?什么约定?"
他使劲一扯我的头发,我的头不由得向他倒去。他顺势捧起我的脸,神色中隐隐透着危险。
"你再说一遍?你竟敢忘了?!"
转动眼珠在脑海里搜索与水断天有关的约定,好像有那么一个。
"在一个月的假期里去酬天门?"
他很高兴似的微微颔首,双手仍是捧着我的脸,像是研究鉴定宝物似的看得极认真专注。
"......喂,我不是赝品,你鉴定完了没有?"我羞窘地开口说道。
"别动......再过一会就看不到这张脸了。"
"又不是绝色美女,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怕时间一长,他就会发现我脸上渐渐涌起的红晕。
"可却是会让人牵肠挂肚,日思夜念的啊......"
我无语,抬眼对上他的水眸,默默地将月亮的脸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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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扬州的郊外,我们在这里分手。他回酬天门,我继续北上返回京师。
从马车上走下来,他一直握紧我的手不肯松开。
不远处有一汪湖水,湖畔密密丛丛地生长着紫色的小花,风一吹动,便是层层紫浪翻腾迭涌。
携手来到湖边。
"回去后,要多多提防别人。别那么相信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
"你把人心想的太险恶了吧。"
"是你太没心机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多提防你?"
"你......唉......怎麽这时倒伶牙俐齿起来。"他难得地一时语塞。
"别的先不说,要多留心裕渊候,虽然不明白他想害你的真正动机,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嗯......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想到回去后可能遇到的艰难,我更贪恋起身边人的温柔来。即便是他的出现也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巧合与迷离。
"还有,遇事不要逞强。你个性固执,要懂得该放手时就放手,别跟朝中那些有权势的人争强,即便你是宰相。"
"嗯,我知道。"
"还有......不要喝太多酒,就算是清酒也是会伤胃的。"
"嗯......"
"还有......你的病才初愈,夏间夜凉,外出时要多披件衣服。"
"嗯......"
"还有......"
"还有‘还有'啊,你好像老太婆耶。"我低下头别过眼不去看他,只怕自己在听到更多的"还有"后,会愈发离不开他。
水断天无声地叹了口气,双手强行扳过我的脸,慢慢地抚上我的发梢、眉眼,在唇边略作停留。
"还有......"他的声音很轻,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眷恋不舍。"还有......一定,要来啊。"
"嗯......"嗓子有些堵。我绽起一个想叫他安心的笑脸,心里却泛起淡淡的苦涩。
"我走了......"他微笑着,转身。走了几步后,又转回头,见我仍呆愣在原地望着他,也微微愣了一下。
"你也快回车上吧。"
"嗯,那......再见了。"
我们几乎同时转身,向不同的地方走去......
还没走几步,只觉得脚步愈发沉重起来,心头好像有什么压着似的......
我是怎么了......
身後响起仓促的脚步声,耳畔风速加剧。下一秒,身体被紧紧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他的低喃---
"雁程......雁程......"
眼底涌上一阵酸涩,我不由得转回身回拥那个人,头埋在他散发着幽兰香的胸前,撷取着从今天起会梦中思念的气息......
两个紧拥着的人影消融在初夏的紫色花海中,任身畔夹杂着夏天甜蜜而热烈的风拂乱他们的发丝。
久久......没有分开。


满庭萱草(1)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犹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爹爹,这虽是一首描写景物的诗,为什么感觉这么......就是有一点......怅然?"年幼的我试图找出恰当的措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看来终是徒然。
爹爹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反复吟读我从字帖上描摹下的诗,想要通俗易懂地为我讲解出其中的玄妙。
"世事沦桑,人世间万物都是变化的,你无法捕捉到的地方有很多。但在这些错综复杂中,他们的实质却是不变的。正如这天上的浮云,舒卷千年,却总是循着自己多变的轨迹,以多变的姿态,亘古不变地、心无旁骛地浮游于苍穹,悠悠然......与世无争。"
我皱起眉头:"好像有点懂,又好像不太懂......好复杂呢,爹。"
"呵呵。"一脸宠溺的爹慈爱地捏了捏我的鼻尖,目光飘向窗外......
窗外,已是一片黄昏幽景。橙黄的阳光透过窗棂,斜射入书房内。屋内成摞的书籍、画卷都笼罩在安详的夕阳余晖中。
爹的话在此时听起来分外空灵缥缈......
"程儿啊,你现在还小,今后要经历的还会有很多。当你遇到无法看清其实质的‘变化'时,记住,你要‘以不变应万变'。你要固守心的纯净,不要让它沾惹尘埃。纵然这样做会使自己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你一定不要背叛自己的心。因为程儿你......是如此善良纯粹。"
"嗯......"我使劲地点着头。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爹的话,但我仍将它当作箴言牢刻心底。
直至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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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到京师时,已是正午。
阔别近一个月的京师,仍不减它的繁华。街道上来往行人川流不息,马车、驴车穿梭其中,做生意的、来办事的、普通的平民百姓、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与光景惨淡的沂州相比,真是好不热闹。
由于坐车颠簸太久全身困乏,我主动提议步行回宰相府,以便于舒活筋骨。打发走车夫后,我便挪着慢步悠闲地晃着回家。上次告诉云温预计回来的时间是后天,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预备我的饭菜......还真有点饿了。
"雁程!--"身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停步、扭头、转身,便看见毫不掩饰一脸喜悦之色的千崖向我奔来,张开双臂将我抱了个满怀,全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眼光。
"想死我了......"千崖将头埋在我颈间使劲嗅着,环在我腰上的双臂愈发箍得紧。
"呜......千崖你勒死我了。"我低声抗议。
"呵呵......"千崖笑着放开我。"雁程你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请你,咱俩好好聊聊?"
"好啊!"我笑逐颜开,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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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只是心情不一样了。
"来,雁程。这是你最爱的‘望月楼'招牌名酒--‘倾波'"
"嗯,谢谢。"
我接过千崖递过来的酒杯细细品尝。"倾波"仍是那么美好,只是我的心情却不似当初的轻松悠闲。
千崖,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你要我以何种方式面对你?
陈千崖,裕渊侯的长子,当朝议政大臣。如果朝中的大臣们分党结盟的话,那么千崖一定是向着他爹的。我平时虽然与裕渊侯接触不多,但凭着以往的印象来看,他虽不至于老奸巨猾,但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那么千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不同于游歌的豪爽开朗,不同于水断天的冰冷凌人,他,是至今为止始终令我摸不透的。平常的千崖总是温和谦逊,很是温柔体贴。加之长相俊逸,气质不凡,他总是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所以当年初来乍到、对一切都很懵懂的我很自然地与千崖成为了好朋友。只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千崖对他所不满的事物偶尔流露出的一句尖锐的嘲讽,一丝冷至冰点的微笑,总让我不寒而栗。也许是我太敏感,也许千崖确实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很深......但我真的希望眼前这位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的俊美男子就是我所熟识的千崖。
轻叹一声,我自嘲地摇摇头。我是怎么了,千崖,可是我的朋友啊!是朋友,就要诚心相待,就算他老子看我不顺眼想除掉我,但千崖始终是千崖,我没有理由揣度他,那是对他的不敬......
"怎麽了雁程,又摇头又叹气的,‘倾波'的味不对吗?"
"不,‘倾波'仍是难麽好喝,是我多心了。"
千崖认真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片刻,他嘴角微扬,又为我斟满酒。
"这次沂州之行,收获很大吧!"
"嗯......应该说是收获颇丰。"这是我的心里话。
千崖若有所思般地侧着头,从窗外闯进的风让他两鬓垂下的发丝飞扬,道不尽的意气风发。他眼帘轻敛,目光深邃,仿佛在谋划着什么......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水断天。
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脑海中浮现那人温柔的笑,仿佛静夜里,冲破冰雪的莲花一样美的令人移不开视线。心底泛起一股名为思念的暖流,漫延流转......
不经意间抬头,与千崖凛冽的目光相接,我脊背一僵。
"嗯......呐......那个千崖啊,这道菜很好吃。"
"雁程,我有事要问你。"
看到千崖不同于平常的严肃,我暗暗预感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再次试图插科打诨。
"哦对了!游歌去哪了?"
"他回扬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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