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又如何----雪杉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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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以敏很不高兴。
刘谨刻意忽略白以敏的情绪,一边脱鞋一边说:
「抱歉,我回来晚了。」
「......嗯。」
「子敬喝醉了,我送他回家。」
「是喔。」
「子敬跟佳盈好像不是很顺利,子敬跟我说了很多,可是我也没办法给他什麽建议,只好一直安慰他。」
刘谨说著,边拆领带边走到床前。白以敏立刻贴了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作势就要吻上他的唇。
刘谨本来没打算拒绝的,但就在唇与唇即将贴合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点。
白以敏感觉到了。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近得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眼神中的疏离与抗拒,却让他们发现,原来彼此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刘谨别开头,「抱歉,我......累了。」
但是白以敏不肯就这样放过刘谨。他紧紧抓住刘谨的手臂,强迫他面对他。
「为什麽不接我电话?」
强硬的口吻令刘谨退缩。
「我手机开震动,所以没发现......」
「你说谎。」白以敏危险地眯起眼,浑身辐射出强烈的怒意。「你跟徐子敬,今天晚上发生了什麽事?」
刘谨心头一震,随即感到阵阵狂怒。白以敏想暗示什麽?他以为他刘谨是那种不懂得分寸的人吗?就算他有过一时的动摇,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去对酒醉的徐子敬做出任何逾越本分的事情!
今晚,正如他所言,徐子敬喝醉了,他送他回家,打点他上床睡觉,如此而已!
「你想说什麽?」刘谨毫不退让地瞪回去。「如果你怀疑我,就直说啊!」
「直说?好,我就直说!」白以敏狠狠地摇晃刘谨的肩膀,「中午我姊找我们去吃饭,你干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徐子敬找你,你就一口答应!你倒是说说看,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麽地位?说到底,你喜欢的还是那个徐子敬!」
刘谨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还以为白以敏没发现,没想到白以敏全都看在眼里。
「你说得没错。」刘谨强忍著怒气,尽可能理性平和地开口,「我的确是不太想去,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向别人出柜,更何况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那是我姊,不是别人!」
「我知道!」刘谨吼回去,「但是对我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连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我的......我的性取向,凭什麽要让她知道!」
白以敏难以置信地瞪著刘谨,「因为她是我姊啊!刘谨,你怎麽可能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刘谨别过头,瞪著墙壁,「我不像你,有能够接受你的家人。」
「......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去的原因?因为你的家人不能接受你的性取向?」
这句话狠狠踩到刘谨的痛脚。他索性转过身,想要进浴室洗澡。他不想再谈了。
「等一下!」白以敏从背後拉住他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徐子敬呢?」
刘谨回过头,冷冷瞪著白以敏,「他怎样?」s
「你......」一向态度强硬的白以敏,难得地迟疑了一下。「你跟他......」
「这点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刘谨冷笑了一下,「打从一开始就是我单恋他,不然我为什麽要和你在一起?」
「你!」白以敏勃然大怒,冲过去抓住刘谨的手腕。刘谨以为自己要被打了,闭上眼咬紧牙关,准备挨揍。可下一秒,落在脸上的,却是温暖柔软的肤触。
白以敏紧紧抱著刘谨,脸贴著脸,胸膛贴著胸膛,那姿态,就像是心爱的宝物即将被人夺走一般,悲伤、不舍,如果可以的话,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白以敏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刘谨耳畔传来,听起来似乎很生气,却也对他这个人感到无可奈何。「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能忘记徐子敬啊......」
见白以敏态度软化下来,刘谨气也渐渐消了。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心里也很想知道,究竟该怎麽做,才能洗刷他对徐子敬的情感,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白以敏。
他和白以敏,有太多不同的地方。那差异看似微小,可在日积月累之下,便成了巨大的鸿沟,隔绝他俩相知相惜的所有可能性。
「......分手吧。」他闭上眼,疲倦地说。「我们两个,不适合。」
白以敏抬起头,愣愣地看著刘谨,彷佛无法相信,刘谨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分手?」白以敏的声音在颤抖。刘谨低下头,难以忍受忽然涌上的心痛。「你怎麽可以这麽说?分手?我怎麽可能跟你分手?」
刘谨默然无语。白以敏摇晃著他的肩,发了疯似地不断重复:
「你怎麽可以跟我分手?你怎麽可以跟我分手?」
白以敏猛地推倒刘谨,让刘谨跪坐在地上,像头失控的野兽般啃咬他的颈子。刘谨自知愧对白以敏,叹息一声,任由白以敏扒下他的衣服,近乎暴力地在他赤裸的背部留下无数齿痕。
接著,在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白以敏掏出已然勃起的性器,直接插进刘谨的後庭。刘谨闷哼一声,双手攀住床沿,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劲,以对抗下身不断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白以敏已经失去理智,也不管刘谨的身体还没准备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里头用力。
好不容易全进去了,刘谨也已经痛得趴倒在床上,满身大汗。白以敏伏在他身上,从後方搂住他的腰,强迫他的下身与他紧密贴合,然後,开始律动。
每戳刺一下,刘谨都能听见白以敏带著哽咽的喘息声。是他的错。他心想。他不该答应白以敏的追求,他不该在面对徐子敬时动摇,他最不应该的,就是伤害一个爱他的人。
他一直都在重复相同的错误。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以敏离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白以敏低吼一声,射在刘谨体内。他气喘吁吁地抱住刘谨,细细啮咬著刘谨颈侧柔软的肌肤。温柔的吻一路向上蔓延,最後,他捏著刘谨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万般柔情地吻住他的唇。
但不论他怎麽吻,刘谨都不肯回应。刘谨只是被动地张开嘴,任他舔吻罢了。
「刘谨?」白以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刘谨只是偏过头,闪避白以敏的视线。
从第二天开始,白以敏便再也不到刘谨家来了。
□□□自□由□自□在□□□
这样,就算分手了吧。
刘谨将公文叠好,上下左右在桌面上敲到平整之後,不经意地抬起头,望向电脑萤幕後方的玻璃窗。
窗外,白以敏正站在桌前讲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令刘谨无从猜测他的心情好坏。
......都被自己甩了,心情想必好不到哪里去吧?
意识到自己一直盯著白以敏看,刘谨赶紧收回视线,暗暗摇了摇头,骂自己伪善。既然都把人甩了,就要甩得乾乾净净,不能感情用事,这样对彼此都好。反正等时间久了,白以敏心情平复了,自然会去寻找下一段恋情;凭他的条件,要什麽样的情人没有,何必屈就他刘谨呢?
刘谨将公文扔进「已决」的抽屉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午休时间,同事们吆喝著要上哪家馆子吃饭,白以敏拿出皮夹,正要跟上他那一夥哥儿们的脚步,视线却不小心扫过经理室。百叶窗没有放下来,透过窗玻璃,可以看见刘谨坐在电脑桌前,右手按著滑鼠左手拿著三明治,又在虐待自己的胃了。
白以敏忍不住朝经理室踏出一步,又硬生生停下。咬著嘴唇挣扎了阵,还是选择别过头,不去看坐在那儿的刘谨孤独的身影。
他必须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下午,开部门会议时,轮到白以敏报告专案进度,刘谨只觉得如坐针毡。他不想直视白以敏的脸,却不得不看;他不想听到白以敏的声音,却不得不听。末了,还得针对白以敏的报告发表意见。
他忘了自己说了些什麽,总之,就是些场面话。白以敏的表情与声音,反倒牢牢刻印在他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为此,刘谨很苦恼。他讨厌自己每隔一阵子就要抬起头,隔著玻璃窗偷看白以敏的行为,却又克制不了那股冲动。是因为对他还有眷恋吗?或者只是因为习惯?就连之前还在交往时,他都没这麽牵肠挂肚过......
刘谨不知道的是,当他一个人坐在经理室里,强迫自己专注於工作上之时,白以敏就在外头,不时偷觑他两眼。
无法专心工作的,不是只有刘谨,如坐针毡的,也不是只有刘谨而已。白以敏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不能因为被甩了就垂头丧气的,像只打架打输的公狗;但事实是,只要刘谨对他招手,他马上就会像只狗般摇著尾巴跑过去,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次脸真是丢大了。白以敏恨恨地想。他纵横情场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的对手。更可恨的是,他真的可以连尊严都不要,只要刘谨愿意爱他!
问题是,刘谨始终没有对他招手。
刘谨抬起头时,白以敏正好转过身。白以敏的视线飘向经理室时,刘谨恰巧在讲一通重要的电话。双方视线不小心交错时,总是会有一方假装自己看的是别人;视线错开後,总是会有一方悄悄转回去,却只看见对方的背影。
就这样,半个月过後,刘谨终於受不了了。他开始考虑动用自己长久以来累积的休假,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让他看到白以敏!
正当刘谨上网浏览海外旅游的自由行行程时,电话响起。
「喂?子敬?」刘谨松了口气。半个月来,他每次接起电话,都担心是白以敏打来的。「什麽?吃饭?好啊,在哪里?嗯,嗯,好,我会准时到。」
当天晚上,刘谨准时到了他和徐子敬约好的餐厅,却只看见林佳盈站在门口。
「......佳盈?」刘谨有些疑惑。「子敬呢?」
黑夜中,林佳盈穿著一件连身洋装,披著黑色的披肩,打扮得比她平时上班美丽多了。
「子敬临时有点事要加班,他叫我先过来等经理。」林佳盈这麽说的时候,不知为何,眼睛始终看著地面,脸上则带著羞怯的微笑。
和刘谨看过的、与徐子敬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微笑。


既然徐子敬临时有事走不开,预约的位子又不能保留太久,刘谨和林佳盈只好先入座。
一时间,刘谨只觉得尴尬。他和林佳盈本来就不熟,加上徐子敬前阵子才向他抱怨过林佳盈令人捉摸不定的态度,更是令他不晓得该怎麽跟林佳盈相处才好。
幸好,林佳盈先打破了沈默。
「经理,您还记得吗?」
刘谨赶忙将心思拉回到林佳盈身上,「记得什麽?」
林佳盈羞涩地笑了笑,「就是新人训练时的事。」
新人训练?刘谨苦思了阵。每年的新人训练他都会去教个一两堂课,但他曾经在新人训练时见过林佳盈吗?怎麽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佳盈见刘谨一时语塞,八成是想不起来了,倒也不以为意,微笑著说明:
「那个时候,我和其他新人一起在台下听您上课,觉得您讲解得很清楚,人也风趣,还帮我们划重点,比其他长官亲切多了,所以对您的印象很好。我还曾经想过,要是能分发到您的部门就好了呢。」
刘谨苦笑著摇摇手,「我的部门有什麽好?事情多到做不完呢。」
「可是,我真的觉得当您的下属,一定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我只是个工作狂而已,没什麽能教的。」
「您太谦虚了。」林佳盈甜甜笑著,那份盛赞令刘谨有些困窘。「而且後来下课的时候,您经过我的座位时,我不小心把讲义掉在地上,你竟然蹲下来,一张一张帮我捡起来,真的让我很感动呢!」
「感、感动?」举手之劳罢了,有什麽好感动的?
林佳盈微微垂下头,脸颊有些发烫,「因为我刚进公司,人生地不熟的,长官们看起来又很严厉的样子,我不大习惯......但是您对我很亲切,让我多少不那麽害怕了,所以......」
原来如此。林佳盈毕竟是个初出社会的女孩子,想必在家里受到父母良好的照顾,才会不习惯公司鼓励竞争、踩著别人的头往上爬的文化吧。想当初,刘谨刚出社会时,也是受到了不少震撼教育,才有今天的成就,所以他十分能够体会林佳盈的心情。
「那麽,现在应该已经好多了吧?」刘谨试著不著痕迹地提起徐子敬的名字,「而且,还有子敬在旁边陪你。」
刘谨发现,林佳盈听到徐子敬的名字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又恢复刚才谈笑自如的模样,快得令刘谨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是啊,子敬很照顾我,工作上也教我很多,我很感激他。」林佳盈拿起叉子,开始拨弄盘子里的食物。
「那,私底下呢?」此言一出,刘谨立刻察觉到自己唐突了。「啊,抱歉,我不是有意刺探......」
林佳盈笑了笑,那笑容却已经不比刚才的灿烂了。「没有关系,我知道经理跟子敬是好朋友,子敬应该跟您说过我的事吧。」
「啊,嗯......」刘谨沈默下来。距离之前徐子敬跟他吐苦水,已经半个多月了,徐子敬和林佳盈之间的问题,也许已经迎刃而解,也有可能仍悬而未决;在不明白的情况下,就贸然出言试探,是他太轻率了。
「经理觉得怎麽样呢?」林佳盈忽然把这个问题抛给刘谨。刘谨不明白,只好反问:
「什麽怎麽样?」
林佳盈咬著嘴唇,犹豫不决,「就是......我和子敬......」
她和子敬?还能怎麽样呢?刘谨暗暗苦笑。
「当然是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早点请我喝喜酒啊。」
也许说谎说久了,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吧。刘谨发觉,违心之论已经变得不像违心之论,反倒像是发自真心的祝福。
这样也好。反正他和子敬本来就不可能有结果,既然如此,还不如乾脆祝福子敬得到幸福。
这个时候,刘谨才明白,自己是真正放开了。放开了对徐子敬剩馀的一点点情感,放开了对於不可能的恋情的执著。
「是吗?」林佳盈低下头,掩去自己的表情。「是这样吗......」


刘谨家的钥匙,白以敏并没有归还。
白以敏躺在自己家里的单人床上,拎著那串钥匙,傻傻地发呆。
和刘谨分手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知道为什麽,明明被甩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他却始终没有将钥匙还回去。
留作纪念吗?他白以敏才不是那麽浪漫的人哩。
但是,不想还、没有动力还,也的确是事实。
只要看著这串钥匙,白以敏就会忍不住想起他和刘谨交往时的情景,以及被刘谨甩了的那天晚上,刘谨那木然的神情。不是厌恶也不是厌倦,而是彻彻底底地将他排拒在外,不让他碰触到那颗脆弱的心。
刘谨很脆弱,脆弱到好像只要对他用点力,他就会受伤似的。但是除了拚了命去爱、拚了命去要求爱之外,白以敏不懂别的爱人的方法,就连要如何才能收回自己满腔的爱,他也不懂。
所以,他只能窝在家里,对著刘谨家的钥匙发呆。
良久,白以敏叹了口气,将钥匙放在床头柜上,改对著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一旁的狗儿忽然抬起头,竖起耳朵捕捉白以敏听不见的声响。紧接著,转动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然後就是一个兴高采烈到令人生厌的嗓音:
「黑皮,我回来了!快来迎接姊姊,快点快点!」
不用白以文叫,狗儿黑皮早就飞也似地冲去迎接了。白以敏跟在黑皮後头,懒洋洋地踩著拖鞋,来到玄关。
「咦,你也在啊?」白以文正在享受黑皮热情的扑抱,看到弟弟在家,小小吃了一惊。「怎麽,你不是搬去你们经理家住了吗?跑回来干嘛?」
职业是空姐的白以文,专门跑国际线,久久才回家一趟,所以还不知道弟弟已经和新恋人分手了。白以敏有口难言,只能把脸转开,尴尬地搔了搔头。
「啊哈,我知道了,你被甩了对不对?」白以文拍手大笑,「靠,创纪录了喔!交往不到一个月就被甩!堪称你谈恋爱以来最短的一次--啊不对,还有我们小时候在美国的邻居......」
「那才不算!」白以敏恶狠狠地打断。
「好好好。总之,幸好你们交往不到一个月,就算被甩了,杀伤力应该也没有很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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