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似花飞轻----尘色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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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御瞪了他一眼:"怎麽跟我没关系?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我这辈子得背负著多少罪?你为昭而死,他又会有多难过?"话音微顿,他看著莫昭,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仿佛回到初相识时,带著算计和调侃,"我这麽爱他,又怎麽能眼睁睁看著他难受?"
莫昭顿时僵在了那儿。不是察觉不到,只是一直刻意忽视,以为彼此不说破,便可以当作什麽都不存在。此时这样一份情突然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让他有说不出的仓皇失措:"祺......御。"
祺御微笑著看他:"你别担心,我不会伤他。"
莫昭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总计较著谁欠谁多少,把自己困在牢笼之中,放弃了所有希望,只想著要解脱。却不知道,在不经意间,也伤了人。
颜慕霄在一旁看著两人,看著莫昭眼中慢慢浮起的仓皇,看著那双始终空洞的双眼慢慢有了光亮,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心动了。
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感动和愧疚,也许是真的动了心。只是无论如何,时日长了,未尝不能成为爱情。
自己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认定莫昭对自己有情罢了,终究不是无可取代。是因为伤他太深吧,如何後悔都於事无补。
"影仇,你既然叫他少主,又何必逼他做他不愿做的事。"敛了心神,颜慕霄扬声道,"你要我死,我的命给你便是,如果还不甘心的,你大可亲自动手,我保证不闪不逃不还手。再不然,你爱用什麽手段的,尽管用......"
"颜慕霄,谁要你救!"莫昭哑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清楚了,把你那些愧疚都收起来,我不需要你拿命来还!"
"你闭嘴!"颜慕霄却大喝一声,让莫昭一下子怔住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不甘心?"
莫昭目光微暗:"有什麽不甘心的......"
"你看著我!你凭什麽说我只是愧疚?只是愧疚,我在不语庄就可以放弃了,何必苦苦追到这里来?" 颜慕霄盯著莫昭,目不转睛,"愧疚可以让你爱上一个人吗?"
莫昭微抿了唇,没再说话,唇色却越发苍白了。
为什麽偏偏这个时候,才来说爱?
"如果只要我死了便能救你,我死又何妨?哪怕像祺御说的,你对我还有情,那又怎麽样?你心里有恨,我死了,你就能释怀,往後有祺御陪著你,这不是皆大欢喜麽?"颜慕霄笑看著莫昭抬眼,看著他眼中浮起一抹茫然,这才垂眼一笑,"你又知道我说这些话时有多不甘心?想著你往後可能会跟祺御厮守一生,我就嫉妒得不能自已,这些也只是愧疚麽?"
"好了,该说的也说了,颜慕霄,你要逞英雄,我便成全你。"影仇哼笑,掐著莫昭脖子的手加大了力度,让莫昭下意识地闷哼一声,"让你就这麽死掉就是便宜了你,我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脚筋挑断再说吧。"
"好。"颜慕霄应得爽快。
祺御失声叫道:"颜慕霄!"见他始终不为所动,随即看向影仇,"你究竟想怎麽样,那不是我的仇吗?我现在放弃了不行吗?"
"颜慕霄,你好自私。"没有理会祺御说了什麽,莫昭突然看著颜慕霄道。"你为了自己心安,就要别人一辈子都放不下麽?
颜慕霄笑了:"这世上谁不自私?我不想看著你受伤,所以我选择去死,不行麽?我把命都给你了,够不够?"
"我不会记著的,你就是为了我死,我也不会原谅你的!"莫昭有些失控了。
"谁要你记得?"颜慕霄笑容不变,"忘了我,忘了那些伤害,以後你跟祺御一起也好,或是寻一个待你好的女子,相守一生,生儿育女,不也很好?"他举起手中的剑,"我从来都是自私的人,只要自己满足幸福。如今既然视你的幸福为我的幸福,你忘了又如何?你忘了才是我的满足。"话音与剑一同落下,鲜血溅起,他闷哼一声,却维持著站立的姿态。
"颜慕霄!"莫昭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却被影仇死死扣住咽喉,"如果你死,我必定死在你前头!我说到做到。"
颜慕霄笑意更浓了:"生死相随吗,昭?"又是一剑落下,他再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莫昭被堵住了话,心中却无端地急了起来,感觉到扣住咽喉的手松了一丝,他屈肘往後便想撞向影仇,却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痛,似有指甲划过,影仇的手却松了开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影仇带著往後退了两步,身後传来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才发现影仇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瞪,竟已断了气。
"祺御,我以为你要下不了手......"耳边响起颜慕霄的苦笑,莫昭回过头去,便看到颜慕霄坐倒在地,看著影仇的尸体直喘气。
祺御只是低了眼:"他也未曾待我好过,我又何必留情?"
莫昭的眼慢慢瞪大,看著颜慕霄,声音里有一丝轻颤,却笑了开来:"你们......你......又骗了我?"
颜慕霄一慌:"不是,昭,不是的,我只是察觉到祺御要拖延时间,才猜他是不是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你......我没有骗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祺御不能救你,我便死在这里,我没有骗你。"
莫昭没再说话,只是踉跄地走到颜慕霄身边,看著他手中带血的剑,目光又慢慢转到那满是血的脚上,没有再移开。
"昭......"颜慕霄柔声唤他的名。
莫昭突然抬脚踩了下去,毫不留情,让颜慕霄痛得叫了出声,脸上发白地看著他。
莫昭却笑了:"这样,我们一笔勾销。"
"昭?"颜慕霄艰难地叫了一声。
"我说,我原谅你了。"顿了顿,莫昭回过身去,"恨不下去,也不想再恨了。十几年,这样可笑的人生我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你说爱,是,我爱你,你要原谅,这些伤足够了,我也不想再恨下去。"
"昭?"明明所有的话都如自己所期待的,颜慕霄却觉得自己越发地惊惶起来了,好象有什麽,正一点点地离自己远去。
他听到莫昭一字一句地道:"我想重新开始。"
"昭......"颜慕霄睁大了眼。
"所以,我们不要再见了。"

四十九

"什麽......昭......"莫昭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下,颜慕霄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莫昭沈默了一阵,道:"就是不要再见,不要再纠缠下去了。你堂堂千机门门主,有什麽你是要不到的呢?就像藤清淮,你再伤心再难过,也还是会有淡去的一天,我也一样吧。"他说得很慢,似乎一直在思考著怎麽样去表达,"既然这样,就到此为止吧。"
"为什麽?"颜慕霄脚上有伤,也站不起来,只是一手抓住了莫昭的手,"既然你承认爱我,我也爱你,为什麽还要这样?你对过去还耿耿於怀,我可以不惜一切去弥补,你要重新开始,我们也可以从头来过,为什麽你一定要不见?"
莫昭勾了勾嘴角:"颜慕霄,我不说谎,说原谅你,说爱你的话,都是真的。可是那又怎麽样?从前总是想要别人相信我,信任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你给了我,可是又告诉我,那全部都是假的。"他看到颜慕霄张了张嘴似要说什麽,声音微扬,"只是,你也说得对。为什麽我非要别人相信呢?我又不是没有了谁的信任就活不下去,过去那麽多年都能活过来了,往後也一样可以活下去。"
"昭......"颜慕霄不懂了。
"但是,"莫昭看著他,"别人的信任我可以不管,身边的人呢?亲人,朋友,爱人,我能不管吗?就算今天我跟你在一起了,可是看著你,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我会不断地想,你会不会又怀疑我呢,会不会其实根本不信任我呢,会不会哪天又告诉我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是试探我呢?这样太累了,我不想这样计较著生活。反正,也不是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那就这样算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颜慕霄只是摇头否认,却怎麽都说不出在否认什麽。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从生命中剔除,总有一些人,就像是你的手脚,你的心,你的生命,一旦离了,便如失去了手脚,失去了心,失去了生命,活如行尸走肉。是自己太偏激,花了那麽多时间,做了那麽多的错事,才明白他对自己的意义。可是到头来,却不敢去问,自己是不是那人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错的太多,已经没有资格了。
祺御站在一旁,没有插话,也没催促,看著颜慕霄低下头去,始终呢喃著不肯停下,看著莫昭转过身时,脸上波澜不兴,却有泪,沿著脸颊一路滑下,凝在唇角,突然就觉得很可悲。
这两个人,折腾到头,什麽都没得到,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一直都只是旁观者。
"昭......"意识到莫昭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祺御才走到他身旁,不著痕迹地扶住了他,唤了一声。
莫昭没有推却,只是低声道:"我们走吧。"
话音落时,祺御怔了一下,回头看去,颜慕霄早已脸色如雪。
莫昭没再说话,只是微挣开祺御往前走,祺御心中一慌,连忙追上去,依旧扶了他,见莫昭也没挣扎,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只有颜慕霄依旧半跪在地上,看著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终於慢慢地俯下身去,捂著脸,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九月秋凉,腊月飞雪,正月花开,转眼又是轻纱换了寒衣。
洞庭湖畔相思楼,两名男子坐在扶栏边上的桌子旁,一人笑眯眯地抿了口酒看小二上菜,另一人坐在那儿轻摇著杯子,看著栏外洞庭烟波,似是已经出神了。
这便是莫昭和祺御。
等小二将最後一个菜放好退下後,莫昭却突然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搁,脸色便一个劲地沈了下去。
坐在他对面的祺御却越发地眉开眼笑了:"五菜一汤,陈年花雕,还是这麽周到啊。"
莫昭扫了他一眼,干脆站起来就要走,祺御慌忙拉著他,硬把人按回座位上:"生气只代表你在乎。"
莫昭下意识地抿了唇,坐了回去,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只是不说话。
祺御笑看著他,半晌才刻意地叹了口气,见莫昭皱著眉抬头,又是一笑:"你生什麽闷气呢,你说不愿见他,他也依你了。这样一路上给你打点一切,也只是方便了你,他也从来没在你面前出现过,没让你见到他半分影子,有什麽不好?也难得他有这样的耐性,一路跟著我们从北到南,还闹得全江湖的人都晓得千机门的颜慕霄在追著一个男子跑。"
见莫昭始终不说话,祺御又叹了口气:"昭,你究竟是在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莫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干脆把筷子一放,沈默了一阵,才轻声道:"我回房去。"
祺御看著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於一点点褪去。

 

把颜慕霄拒绝於生活之外,你真的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麽?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莫昭一路走回房间,关上了门,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麽。
床上整齐地叠著两套衣服,他皱了皱眉,走到床边,发现是两套新衣时,他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中却满是讽刺和苍凉。
冬天是御寒衣服,正月换成春衫,现在又是新衣。衣食住行,颜慕霄打点得滴水不漏,不必他们费一点心思,也像祺御说的,从不曾在他面前出现,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了,他却觉得一日日地烦躁起来。
明明不想再跟那个人纠缠下去,明明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明明可以不去计较不去在乎,可是那些体贴到极致的打点,却每每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时,又一次把他的自信击毁。
颜慕霄就像一个影子,始终跟在他身旁,哪怕看不见,也始终存在,紧密相连。
夜半醒来,想起梦中,依旧是他,那些曾经让他崩溃的噩梦,或是虚伪的甜蜜,挥之不去,让他恨极自己的无力,却也只能拼命提醒自己的
发泄一般地将两套新衣扫落在地,莫昭和衣上床,用被子死死捂住了头。
恍惚睡去,一切便又失去了控制,梦中依旧是那个人。
"昭。"一声轻唤如在耳边,带著温柔和半分苦涩,透尽相思,却又带著几分克制的疏离,叫人心软。
莫昭突然觉得疲惫。
好象怎麽躲,都躲不过。哪怕真的躲了人,躲到天涯海角,也还是躲不过自己的心。
梦中的颜慕霄似乎俯下了身来,轻轻吻上他的眉,莫昭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那微湿的吻一路蔓延,最後停在唇上。
舌头伸过来时,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拒绝,只是被动地回应。
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了,身上也似感觉到有手温柔地抚过,莫昭低哼了一声,没有睁眼,只是任那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一边不自觉地扭动著身体。
"唔......"
"昭,我想要你。"从前想他这样说,却一直等不到,果然还是要在梦中,才能如愿吧?
莫昭禁不住勾起了唇,任自己沈浸在放肆的梦中。
"笑什麽?"梦中的人问。
"果然是在做梦啊......"
那人没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吻著他,湿润的舌尖开始在他的锁骨上磨蹭,然後在那粉红的突起上打著转。
感觉到身体开始起了异样,莫昭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微扬了头。
"昭,我想要你。"那人重复询问,好象非得要他同意。
莫昭有些不耐了,低喃:"只要你别叫错了名。"
唇随即便被堵上,让莫昭有些茫然。
一吻缠绵,好不容易放开,恍惚间听到那人续续地道:"不会叫错,不会的......昭......你是昭......"
身体已经有些耐不住了,莫昭微蹙了眉,低声催促:"颜慕霄,快......"
反正只不过是一场春梦,梦很快便要醒,就顾不上羞耻了。
那人果然闭了嘴,依旧吻著他,手指灵巧地探入他身下,轻柔地开拓。
"嗯......唔......"
那种轻柔让莫昭的意识有些迷糊了,直到被炽热的硬物刺入,他才悠悠醒来,微张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
"昭,我爱你,我爱你......"带著压抑的轻叹,说著最甜蜜的三个字,让莫昭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是,还在梦中。
隐约有些失望了,却始终不肯去想自己为什麽而失望,只是复又闭上眼,感受著那人在自己体内抽插,感受著他温柔细致地吻著自己,感受他紧紧地抱著自己不肯轻离,便又似装了满心的欢喜。
情欲的快感将他一点点淹没,他听著耳边低语呢喃的叫唤,渐渐失去了意识。
直到最後一刹那,也还是能听到那人唤他,昭。

 

一觉醒来,身上有点酸软,莫昭呆了片刻,想起梦中所见,脸上泛了红,猛地坐起,竟感觉到身体的那个地方居然真的有被插入的感觉,脸色便刷的白了下去。
"昭,你醒了?"耳边传来带笑的问句,分明是颜慕霄的声音,莫昭仓皇地转头,便看到那人捧著早饭从门口走进来,大摇大摆地走到桌边放下手中之物,又笑著走到自己跟前。
"滚出去!"
颜慕霄笑容微僵,随即便又恢复了,只应了一声"是",便乖乖地从门口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掩上了门。
看著门关上,莫昭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气,倒在床上。
居然......不是梦。想起自己那时的放任和回应,莫昭只觉得既恨又羞,却又似乎有什麽夹在其中,让他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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