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公主大驾光临,就要给人家适合身份的待遇。把她衣服剥光了,绑在台阶下,让大家都有机会跟公主亲近亲近。你们随便玩玩好了,别动真格的。把人给玩死了,谁也占不了便宜!"
这大魔头总算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并不大,每一句话都冷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随便一摆手,眼睛恶意在那少女胸前扫过。
所有的魔兵们都愣了神--哎,这是什么命令?莫非龙岩大人日后还有兴趣拿这女娃子开荤?
不免有些失望。不过,顶头上司已经默许,心急如火燎的手下们自然一窝蜂拥上前去,三两下功夫就将少女脱个精光......
还是用几句烂熟透顶的话,结束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吧:
金枝玉叶之躯,在一双双魔爪中辗转哀号,无助地颤栗。少女圣洁隐秘的禁地,被一群野兽无情地窥视和践踏。
--所谓"随便玩玩",不过是小小的约束,不至于让一朵尚未绽放的鲜花,过早被摧残致死。
神圣的净魂殿变成了秽乱污浊之地。洁白的玉簪花在风中碾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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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岩大人的心思已经不在那少女身上,漫不经心拨弄着案上的几把灵剑。
"修布,富洛林上哪里去了?这几天为什么老是看不见他?"
"大人,那家伙还能去哪儿?准是又到雪牢里去了!"修布的语气里,简直就是掩饰不住的嘲笑和蔑视。
"哦?还是不死心吗......"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某一点上,有片刻恍然。
"是啊,为了那把流光剑,富洛林统领真是费了不少脑筋!属下听说,他今天早上还特意到云台去,带回了一个小童,这会儿又去了那里,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
"你说,富洛林把一个小童带到了冰雪监狱?"
龙岩放下手中的灵剑,森然抬起头。
故人(二)
富洛林气呼呼瞪着面前的囚徒,越看越恼火。他决定豁出去了,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把人带进来!"
牢门打开,一个瘦骨伶仃的男童,被拽着胳膊拎了进来。
小石头呆呆站在火把下,一脸的迷惘和不安。他已经和村民们在山洞里,整整被困了三天三夜。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会被几个魔兵强行带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间深处地下的房子,好像全是用冰砌成的,怪不得他一进来,就冻得牙齿格格响。
这里也实在太空旷、太大了!小石头仰得脖子都发酸了,还是没有看清楚屋顶和四个墙角。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绿色头发的大哥哥"。因为距离和光线的缘故,他也只能看见大黑柱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和那头浅绿色的长发。
可是小石头绝对不会忘记,那种氤氲在空气中,淡淡的、花草和春风的味道,连这冰雪造的监牢里,也有了一丝难得的温度。
正在愣神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手腕一痛,被富洛林粗鲁地拖上前去。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抵在他的胳膊上,刺得皮肤隐隐生疼。
"领主大人可以不顾念自己的处境,总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受尽折磨吧?还有我手上的这柄月牙刺,可是涂了魔王岛上无色无味的‘忘魂之香',只要刺破一点点皮肤,就会令人进入永恒的昏睡之中,无药可救。想必龙岩大人也不一定能查出这孩子是怎么死的!哈......"
富洛林磔磔地笑了,故意晃动着手臂,在小男孩细嫩的皮肤上划来划去。小石头害怕地低下头,发现富洛林手里,真的有一枚巴掌大的银白色的东西,两头尖尖,像一个弯弯的月牙。尖锐的利齿上,隐约闪烁点点妖异的红光。
绝对不应该用太过苛刻的标准来要求富洛林。云台之后,第二次运用这种类似的伎俩,的确有些缺乏创意。好在富洛林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方法好用又有效,哪怕是被自己的阶下囚一再鄙视。
"伏魔岛上,果然都是些言而无信的人。"
无比轻蔑地,低低吐出每一个字,净魂殿里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倔强地仰起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的身形依然挺直,眼睛依然那么明亮清澈。
"龙岩大人只是承诺过,不会让这些村民们少一根头发。我就算把这孩子身上的骨头一根根全部捏碎,然后再接驳回去,也不算是违背诺言吧?况且,大人吩咐我们不得伤害这些人的性命,可没有说不准痛加折磨哦!"
富洛林越说越得意,嚣张地晃动着脑袋。脸上突然露出狰狞之色,手上猛一使力,握得小石头细瘦的腕骨格格作响。
"哇!好痛!不要捏断我的骨头,求求你......"小石头痛得大哭起来,尖利的哭声在囚牢里久久回荡。
"怎么样,春城领主还需要考虑多久?要不要我用这月牙刺,早点送这孩子上路,也好让他少受一点罪?"
富洛林笑得像毒蛇一样阴险。
小石头从来都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这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弱小。然而,许多敢于向命运挑战的强者,他们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把握自己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这孩子,总是能轻易打动他的心房......
春城沉默着,终于无奈地垂下眼帘:
"好吧,先放开那孩子。你过来,我告诉你流光剑在哪里。"
"真的?"富洛林眼睛一亮,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手上略松,立刻警觉起来,"那么,请领主明言。我在这里也能听得见。"
小石头的哭声即时低弱不少。
"我只会告诉一个人。你要是害怕,就换另一个人来听好了。"
该死!再笨的人也能听得出奚落的味道。
富洛林差点又想发作,总算按捺住怒火。毕竟,流光剑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只有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也不愿就此放过。
眼珠一转,把小石头往身后的两个兽人那里一推,悄悄打个眼色。手中暗暗握紧月牙刺,一步一步靠上前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
距离锁灵柱不到十步远,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富洛林再也不敢托大,谨慎地停下脚步。虽然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他还是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嘴里竭力装出轻松的语气:
"领主也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要拿在下和这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啊。"
"再过来一点。"
这一次,春城连头也没有抬。
"你!"
富洛林气得直瞪眼,犹豫半天,左脚刚刚迈上一步,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道猝然在身边爆发!
"哇!"
富洛林措手不及,好似撞上一堵坚硬的铁墙,整个被弹出数丈之远。他的脑袋里闪出唯一的念头:这世上居然有连索魂锁链和锁灵柱都奈何不了的人,那他简直不是人!
晕头转向中,根本来不及细想,手中的月牙刺完全出于本能地向前掷出。
--可是他错了。
这股强大无伦的力量并非来自别处,而是密布于半空中的一道道交织的罗网。所有的锁链象受到感应一般,嚓嚓转动,同时绷得笔直,发出眩目的蓝色光芒,将被锁住的人死死勒在柱子上。
那枚月牙刺早已失却了准头,"嗒"的一下,倒插在晃荡的锁链上。
灼痛的后背,紧紧贴住冷硬的柱体。蓝光越来越亮,仿佛为了加倍惩罚自己的猎物。此时,置身于其中的人,痛苦得浑身都在抽搐,所受的煎熬简直无法形容。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握住手里的锁链,努力使自己保持一点意识。
富洛林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恍然大悟:
"你......你疯了!在锁灵柱的禁制下强运真气,会粉身碎骨的!"
锁灵柱,可以吸收一切灵力。一旦被禁锢的人试图运用真气,必然会激起强大的反击之力,轻易隔绝开周围三丈之内的人和物体。自己轻则震断经脉,重则被炸成灰烬。
也许是没有感应到进一步的反抗能力,蓝光倏然暗淡下去。锁链刚一松开,春城全身一阵发软,差点扑倒在地。他赶紧用手撑住身后的大黑柱,才能勉强保持身体的平衡,失去血色的脸上泛起苦笑:
"如果不是强运真气......又怎么能利用锁灵柱的反噬之力把你推开,得到这柄月牙刺呢?"
富洛林顿时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囚徒,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拔出嵌在锁链上的月牙刺。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恐怖的预感,失声惊呼: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脚下不由自主想冲上去。
"再向前半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声音也不算大,富洛林像被钉子钉住一样,愕然止步。他绝望地发现,眼前发生的一切,正是自己最担心的事实--
小巧而锋锐的利器,擎在瘦削的指尖,根本不需要费半点力气,只要手指头稍微有点发颤,立刻就能刺破掌上的皮肤,让毒素渗透进血液。
他,是以自己的性命来要挟,赌的就是魔军绝不会轻易放弃的流光剑!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不伤害那个孩子。"
低沉的语音,几乎被猛烈的咳嗽所淹没,捏住月牙刺的手也跟着一阵痉挛。看得站在远处的富洛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这样蹭破自己的手掌,或者身上其他什么地方。
"好好,我这就放了他。一切好商量,请领主先放下手里的那个东西!"
富洛林忙不迭答应,简直是用讨好的语气,急急一摆手。小石头脱离了两个魔兵的钳制,象受惊的小动物,退到墙角。
这年头,谁手里掌握着要命的武器,谁他妈的就是大爷!比接到圣旨还快,就怕对方又弄出什么花样,让局面更加无法收拾。
然而,富洛林一下子过分殷勤的态度,并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对方似乎对眼前的小玩艺越来越有兴趣,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注着它。
"这个......劳烦领主还是把东西还给在下吧!这忘魂之香的毒性极其厉害,连魔王岛上都没有解药,万一不小心伤了领主的贵体......"
富洛林是真的急了,并非为了别人,而是为他自己!
倘若这位春灵山领主,今天当真死于自己带来的月牙刺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富洛林始终难辞其咎。到时候,被龙岩大人追究起来,死得更惨的只怕就是他了。
春城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富洛林的话,翠绿的眼眸一直盯著手里的月牙刺,居然隐隐有一丝向往之意:
"忘魂之香,可以令人进入永恒的昏睡之中,死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吧......"
这,这是什么话!?富洛林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咳,在下已经按照吩咐去做了,我......我可以发誓,决不再碰那个孩子!领主何苦还要开这种玩笑?"
"是吗?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飘忽的语音悠然响起,伴着深长的叹息。听在富洛林耳朵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就算我愿意相信你们伏魔岛上的人发的誓言,难道你觉得每天被关在这里让你们折磨,会比死亡更好受?"
"其实,可以迅速而且没有痛苦地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还对着富洛林很和蔼地笑了笑,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平心而论,与其说这几句话有着嘲讽的意味,不如说表达了一种深切的痛楚更为恰当。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此刻,这位春灵山领主一向淡定的脸上,也有着难得的迷惘和感伤。
--真的,只要手上再加一点力,一点点力,这一切全都结束了。所有的苦痛、煎熬、孤独、绝望,所有的责任、义务、尊严、名誉、荣辱、成败等等,还有他认识的、以及不认识的人的生生死死......这一切的一切,现在就可以结束,再也与他无关无关无关......
苍白的手指仿佛受到某种诱惑一般,轻轻地抚在闪亮的银刺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只要他--愿--意!
可怜的富洛林,快要被逼疯了!
这种时候,再去后悔诸如"为什么要把那个倒霉的月牙刺带进来"之类的问题,显然毫无意义。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即刻扑过去,把那个要命的东西夺回来。问题是,谁能有把握,在那个人只是动一动手指头之前,就能达成目的,而且还是没有伤到彼此的前提下。万一人家再来一次"强运真气"......
呜,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啊!!!
频临崩溃边缘的富洛林,还能有什么办法?唯有哭丧着脸,"扑通"跪下来苦苦哀求:
"领主大人是在责怪在下屡次冒犯,太过无礼了么?是,这都是在下的错!我该死,我该打,以后再也不敢了!请领主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人一回吧!"
为了充分渲染效果,他甚至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抽得半边脸颊又红又白,看上去十分滑稽。
最吃惊的,要数站在旁边的七八个兽人士兵和小石头,全都看傻了眼。
--如此富于戏剧性的一幕: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富洛林,转眼之间就被自己的俘虏,逼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没有人看到,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在门口悄然出现。
小石头瑟缩在角落里,蓦然感觉到一股冷峻的杀气,像大山一样沉重地压过来,紧接着是一片移动的巨大阴影,遮住了从门外透射进来的火光。
"他绝不会这样去死的。用死亡来逃避所有的问题,可不是春灵山领主一贯的作风。"
绝对残酷,充满自信的声音。
进来的,是一个同样残忍、霸气十足的大魔头。铁褐色的眼睛,比刀锋更锐利、比岩石还要强硬,毫不留情地、准确击破对手的防线。
"因为,有太多的东西,你根本就放不下!"
春城的脸上瞬间失去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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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录自《沉香王朝史*崇明宫医官考鉴*修元经》:
人者,筋骨血肉所铸之躯,然上应天地运行之道,下集万物之灵长,盖因初始众神造人,是以诸神自身为样本,或为神之血脉后裔。所谓万物皆有灵,依此类推,凡人身上皆蕴藏无穷能量。但凡顺应天时,勤加修炼,便可大幅提升自身灵力,此即为修灵,又称修元。
......世传有锁灵柱、索魂链之类禁锢灵力之物,或曰可于呼吸之间汲取被禁之人所有真元,若非强行提升生命本源,常人难以解脱。愚意以为不然。须知世间灵气时有聚散,然总量守恒。此等聚灵之物,本已积蓄雄厚元力,需另一同等蕴含天地灵力之物与其抗衡,则能量交汇,真气流转,两相抵销,自行可解。惜神器难寻,姑妄揣测之。
故人(三)
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宿命中的对手?
他熟知你的生活、背景、嗜好、品位、待人接物的原则、行动思维的方式;
他清楚你的为人、脾性,包括所有的弱点、缺陷、长处、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和最细微的习惯;
他甚至能够洞悉你的思想和内心,在你还没有采取行动之前,就能准确预测你下一步的意图和动向。
这样的对手,如果注定要成为劲敌,将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然而,这样的对手,如果有幸能成为朋友,必定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春城的心在往下沉,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像龙岩这样强劲的对手。这并不仅仅因为他超乎寻常的实力,以及那种天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大压迫力。更要命的是,他几乎可以一眼就看穿他的灵魂,直接击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相反,春城却一点儿也不了解面前的人。除了知道他是伏魔岛上的"六巨头"之一,对他的认识,也就局限于资料上和传说中的一鳞半爪,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可是,那双铁褐色的眼睛......他的心头又闪过一丝奇怪的熟悉感--他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