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yoyoto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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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您一会儿还要跟列诺长老商量事情,不能耽误时间。"亚雷斯大人别过头,轻轻推开王的手,拒绝了王的关心,"请您赶快离开。"
王后冷笑着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缓缓的开口道:"你就走吧,莱恩。为了朋友,荒废国事可不好。亚雷斯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而且呢,他不看你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安心。你就快点走吧。"
王后不明用意的刻意强调出了"朋友"二字,令亚雷斯大人为之一颤。然而王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又或者他只把这当成了亚雷斯大人"不舒服"的表现。
终于,再又一次听到亚雷斯大人"我没事"的答复后,王转身走出了书房,我明显看到亚雷斯大人舒了一口气,一切看似正如王后所说--不亲眼看到王走出这间屋子,他绝不安心。
亚雷斯大人紧跟着王"逃了出去",王后没再说什么,她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我带来的贤者之镜,格外专心致志。我却因为看到亚雷斯大人望着王的眼神,感到从未有过的揪心。
长久的沉寂之后,我想识趣的退出门去,却意外的被她叫住了。
"听说,亚雷斯在教你用剑,是吗?"
"偶尔指导我,仅此而已。"我以为王后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与她的地位相比,这件事情显然微不足道。
"他管的倒还挺宽泛。"王后冷笑道,目光却仍未错开,"不过他倒没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教人练剑的资格。"
"亚雷斯大人剑术很厉害,让我受益匪浅。"话一出口,我一怔--头一次出现嘴比脑子快的情况,令我有些发懵。
不出所料,王后也偏过头,像看珍禽异兽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专注的眼神令我浑身不自在。
空气在片刻间凝住,但下一刻却因王后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溶解,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的窘态,含笑的眼神仿佛在说"原来如此"。
"下去吧,以后跟亚雷斯专心练剑......专心......"
我几乎忘了行礼就退出了房门,王后刚刚的眼神,仿佛在我脑海深处烙下了印记,无法忘记。王、王后、亚雷斯大人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我曾看得清楚明白,现在眼前却似乎有些模糊,亚雷斯大人的眼神,王后的眼神扰乱了我的思维。我一瞬间靠近了,那些曾以为茫远的人、事。我隐约感到,自己好像不自觉间掉进了一个怪圈,无法自救。

6
"帕特~快过来,就要开始了!"一年只有一次的外出假日,娜娜把我拖进闹市,据说是要赶一出她期待已久的戏剧--《女武神艾迪尔》
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她会感兴趣的故事,不过我却对这些兴趣缺乏,或者说我对戏剧本身不存在好感--在看过几出宫廷戏剧之后,我深刻地了解到, 凡是头衔和人名组合的题目,均以对主人公歌功颂德为主,无一例外。
出演艾迪尔的演员并不漂亮,棕红色的头发即使在舞台上也毫不起眼,被选上的理由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剧团内唯一在发色上接近艾迪尔的演员--在序幕中,头发稀少鹰嘴鼻的中年"托尔神"抑扬顿挫念着"那拥有一头如烈焰般燃烧着的红发的我的女儿......"
该剧冗长的台词,乏味的剧情令大部分人一脸倦容,相较之下,娜娜的精神奕奕便是一个诡异的存在。我打了个哈欠,漫无目的的将目光放回台上,刚上台的演员,竟夺去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纤长的身形,黑色的布袍,淡然的气质,似曾相识,令我无法错目。他没有台词(或者说刚刚他的戏分被我忽略了),只是沉默地在一旁,静静的立于"帕罗斯王"的身后。
"艾迪尔,我爱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后。"
"帕罗斯,我拒绝,我无法容忍和另一个或是另几个女人分享妻子的头衔。这个国家的法律处处昭示着对女人的残忍不公,女人要对丈夫抱以绝对的忠诚和爱,恒久不变,但男人对妻子的忠心却可以名正言顺的被轻易瓜分。这对我而言是不忠,我无法接受,这是对爱情的不忠。若一个男人想成为女人的唯一,并要女人付出忠诚的代价,那么男人也必须被施以同样的约束。"
"我可爱的艾迪尔,你提出了多么冷酷的要求!公平?这世界本无绝对的公平,即便是神界。我是一国之王,无法承诺这样的忠诚,至少我必须要娶一个巫女,来完成对国家的契约,这身不由己。我无意背叛爱情,只是无法将国家的命运当作儿戏......"
娜娜无意识的攥紧了双手,身体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演员们的一举一动,角色的命运决定了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即便是再无聊的戏剧,一旦进入高潮,也会左右观者的情绪。
我却无意为之动容,我不是女人,再者,台上有更吸引我的东西。
人群中一声备战号角般的:"士兵来了!"在瞬时间取代了即将而来的高潮,演员在片刻间如惊弓之鸟,迅速的逃到后台;剧中是死物的树木和石柱,也纷纷长出四肢,跳上了剧团专用的简陋马车,观众群也随之一片骚乱,像躲避洪水的猛兽,四散逃开。
不明所以的我,被娜娜一路牵着冲出人群。简陋的马车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马车上的黑袍青年探出头来,扭曲的脸孔,与其说是恐惧士兵的突袭,不如说是在享受逃亡带来的刺激和快意。对我而言,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而且令我有些生厌。

"帕特,怎么样,今天玩得还不错吧。"回到宫内,第一个见到的竟是亚雷斯大人。
"还算不错。"我为自己不久之前的一次"看走眼"感到羞愧,只希望面前温暖的笑容能彻底的将脑中瘦削猥琐的脸碾成粉末。禁忌的戏剧,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这样无趣的剧本还能有这么多观众了,"王亲自下令禁演的剧目"多少为这部戏染上了神秘的色彩,无论其是否真的值得去期待--至少我对这出戏感到很失望,也丝毫没有理解其间耐人寻味的隐秘。禁忌的主题永远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当然,前提是这离奇的遭遇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想来,那张脸因兴奋而扭曲似乎有情可源,只是我仍然无法接受。就连之后娜娜从集市上给我买的那个据说千金难买的神果,吃起来也像未成熟的李子一样酸涩。
"那就好,我正要向莱恩......王去建议,以后多让你们出去玩玩,你是男孩子,又正是好动的年龄。"亚雷斯大人笑着摸摸我的头,"而且多活动活动,才能长得高啊。"
嘴角微微的上扬,像是笑的表情,但他的眼中并没有笑意。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能比以前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我才发现,他的笑未必是笑,那温和的表情不过是一张看不到的面具,同我脸上木然的遮盖物一样,隐去了后面的真实。
"你手上是什么?"他的视线落在了我手中刚吃到一半的神果上。
"神果,集市上买的。"
"集市上啊......"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形状奇怪的果实。
"帕特~~王后让你过去~"清脆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娜娜站在走廊中冲我招手。
"你过去吧,我没什么事情了。"亚雷斯大人又一次戴上了他的面具,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同样奇形怪状的果实放到我手上,"不过,以后最好别在集市上买吃的东西。给你,这个是王宫里的神果。"
"谢谢,大人。"
"好了,你的小女朋友快等不及了。还是快点过去吧。"他笑着把我推向了女孩的方向,我回过头,看到的仍然是那张不真实的面具,只是这样,仍然无法将自己的目光错开。直到娜娜硬生生的把我拖进内院,他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在叫你,为什么这么慢才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女孩叉着腰咄咄逼人的问道,像是我又干了什么错事。
"没什么,只是给了我一个神果,就这样。你要么?"
"算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你不是还没吃过么。"她把水果推回到了我手上,似乎是忘了她在集市上所作过了相同的事情。
"王后殿下,找我?"
"嗯?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娜娜摇摇头,诚真无害的笑容,让我对她的话从未怀疑。
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我正要开口承认,却对上了娜娜飘摇不停的目光,灰色的眼睛中依然带着刚才的那份不安。她慌张的低下头,两只粉嫩的小手像是不知道放在哪儿,胡乱的摆了几下,最终交叠在一起。这些因紧张而无意识表现出来的小动作,是否意味着......她向我撒了谎。
"怎......怎么了?在你心里亚雷斯大人都我重要吧?没有王后殿下的命令,你根本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是吗?"颤抖的声音,我从没听过的语气--愤怒,但不激烈,多了些悲伤,以及那些我还不明白的东西。
"当然不是......我......"我企图解释出什么,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经常会被娜娜问到哑口无言,这次也没怎么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问题的动机同样令我感到匪夷所思。我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这个问题所代表的含义,陷入沉默。
无言的寂静持续了一阵,也许她也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她抬起头,抓住我的手,她那双不大的手濡湿而冰冷,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圆,里面映着我那张单调枯燥的面具,"你不用想什么话敷衍我,所有人都会喜欢我只不过是一个缠人的小•孩•子而已......"
我从未那样想过,但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否认--没有理由的否认必然又会被扣上不诚的帽子。不得不承认,娜娜最近的行为举止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而我无法阻止,也无从阻止。
我的沉默,又给了娜娜开口的机会,那双小手所用的力道,简直不像是一个小孩子,抓得我的手生疼: "不许你用那种眼神看亚雷斯大人!而且,我很认真地警告你:最好不要太接近他,你必须记住,你的主人只有王后殿下一个!"
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女孩便像小鹿一样逃开了。那样的眼神,我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亚雷斯大人?崇敬,憎恶,讨好还是别的什么,我认真地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并不是清醒的旁观者。娜娜的怪异举止,又一次让我迷惑了,或许我真地卷入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当中,我连想想这件事情,都是一片茫然,对于自己身处何方,已是全然不知......


第 8 章
自从那天,娜娜便再也没跟我说过话了,以前听厨房的丹尼说青春期的女孩子就像随时会跳脚的小绵羊,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起来狠狠的踹你一脚。现在,我觉得这句话需要补充,不止青春期,也许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无论大小。所有的人都能看出她在跟我闹别扭,就连王后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打趣我。
"看来我得考虑考虑让你们一个人到东园去工作,这样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王后侧卧在床上掩嘴轻笑,血色的眼中满是笑意,眼角浅浅的细纹清晰可见。
"王后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些无聊的小事,没那么严重。"
我将这件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换来的却是王后一幅"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我想她也应该不知道,事关亚雷斯大人。
"亚雷斯果然是个只会败事的家伙。"提到亚雷斯大人,王后的眼中仍是同一抹浓浓的杀意。我那些单纯天真的掩饰,在她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我无法开口询问,某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亚雷斯大人......他......"
"他那种虚伪的善良,看了就让人生厌。对每个人都一样的温柔,才是最残忍的。"王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突然,她的手抚上右脚踝,因痛苦而微微皱眉。那里有一块猩红色的胎记,乍看之下触目惊心,就像是被魔鬼抓住脚踝,留下的手印。
"又在疼了?真的不用叫巫医来看看?"这不是第一次了,至少我来的这些日子已经有三次了--如果我没记错,每次都提到亚雷斯大人。
王后勉强的笑道:"你忘了我就是V国最强的巫师吗?、"
虽然这么说,每次她痛苦的样子都让人感到害怕,惨白的脸色,汗水沾湿了额前的碎发,金色的发丝贴在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眼眸中的红色似乎更加深沉,几乎能嗅到一丝血腥。
"您的力量......也治不了么?"什么样的病痛,能摧毁一切的力量在他面前也束手无策。
她示意我过去,伸出手轻柔的抚摸我脸上的面具,凄然的笑道:"这是诅咒,什么......都治不好。"
诅咒,娜娜曾经跟我说过很多次的东西,抽象的名词,现在却变成了痛苦的代称,无法逃避的病痛。
"出去......"王后虚弱的命令道,声音里的气势却丝毫未减,反而透着一种平日没有的杀气"让亚雷斯滚开,我知道他在外面。"
我听他的话拉开门,果然对上了亚雷斯大人满是担心、焦虑的目光。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
他探头要看看王后的情况,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拦他,却浑然不知,现在我的身体已经足够成为一道障碍。
亚雷斯大人微微颔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哀求地说道"让开好么,帕特。"
"帕特,不要忘了你的忠诚,让他滚开!"王后声嘶力竭的吼道,令我忆起了自己刹那间忘掉的责任。
"对不起,请跟我来。"我伸手扶住亚雷斯大人的肩膀,将他带离王后的房间,尽管身高相差一点,但现在的我已经拥有足以拥住这副细瘦的身体的力量。
身体的贴近,我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一阵意乱神迷。
"可以放开我了吧。"他偏过头看着我,我们的脸贴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那乌黑的瞳孔中,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具,像是刚刚出自匠师之后的毫无灵性的装饰。
我感到脸上一阵充血,急忙松开手,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紧张所带来的尴尬,我将手迅速的放到背后,紧紧地抓着粗糙却清凉的布料,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放心,我不会再过去了。"亚雷斯大人换上往日的面具,同往常一样的敷衍,温柔却残酷。尽管我有些庆幸,他从没察觉我任何一次失礼的想法。
我背过身,企图平复自己刚刚的紧张,小心翼翼的吐着每一口气,生怕身后的男人觉察到我一丝一毫的邪念。我的邪念,因他而起,却最不敢让他知道。
"我是个讨厌的人,明明已经给她带来了不幸,却还恬不知耻的祈求她的原谅。"身后长长的叹息声,我想转回身去,却被一种力量按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带给爱莲的诅咒。"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对我而言这是熟悉的声线,却是陌生的语气。片刻的沉默之后,再度响起:"不用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你还是个孩子,会怕这样的我,也很正常。况且......"
刚刚才发现连声音也发不出的我,像不起眼的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亚雷斯大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猜如果回过头的话,一定能看到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我无心去想王后的诅咒,只想到,若是此刻,能够开口,能够转身,要如何安慰身后脆弱的"大人"。
然而此刻,除了思绪,我的一切都是被禁锢的,无法自主。
我恢复自由的那刻,亚雷斯大人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我知道不久前的某一刻他褪去了自己的面具,只是他压根不想让我看到。王后呢?王呢,他们是否见过,那张面具背后的样子,又或者是,与我有着同样的困惑。那时,我没有发现,让自己苦恼的事情,竟然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顺着狭长的走廊往回走,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好像我已经离开了王后很长时间,而她刚刚正在病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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