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纯爱]—— by: 沈如
沈如  发于:2016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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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试探
本来就受了重伤,再要太过伤怀,内伤就更难好了。小二几人劝了马诚一气,又说些内学堂里的趣事给他解闷。
正说话时,顾元武走了进来,小二等人忙起身见礼,顾元武摆了摆手,笑道:“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这屋里只有一张卧榻,马诚躺着,小二几人就坐在脚踏上跟马诚说话。
小二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忙站起身,去外间屋里搬了一把太师椅进来,摆在上首的位置,请顾元武坐。
这屋子原是顾元武在宫中临时休憩的卧室,因为马诚住着,顾元武这几日都是住在司礼监中。
屋子里陈设精致,内外两间斗室,却并不显得局促,错落有致,从床榻到摆件,东西虽少,却件件价值不菲。外间墙上挂着的一幅泥青底子的对联,装裱十分用心,紫檀卷轴配着上好的玉版宣,和上面的字迹实在是不相匹配。
小二搬椅子时飞快地打量一眼,瞧见那副对联的落款和私印,心中就明白了几分。
这副对联,能让顾元武这样书画双绝的人如此珍而重之的挂在卧室之中,就一定不简单。若是当世大家写的也就罢了,可这副对联从对仗到用词,都粗陋幼稚得很,实在跟满堂的精致陈设太不搭调。
小二初见它时,就觉得不对劲,连他这个初学认字的人都知道,对联之中,上联最末尾的字该用仄声,以和下联相对仗,可墙上这副,词意倒对得工整,平仄却差得远了。
本来还觉得奇怪,此时细看了落款,才知道那是当今太子宋辚送给顾元武的。想来是太子刚刚启蒙时写的第一副对子,不然顾元武也不会如此珍重了。
想到此处,小二又抬头瞧了卷轴一眼,这几日关于太子的事情塞满了耳朵,听得多了,小二也不由对这位差点被人毒死的太子有了几分好奇。
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顾元武一进屋里,目光就在五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小二到外室搬椅子进屋,顾元武的眼睛就一直跟着小二,从他看对联上的字迹,到脸上露出的那一丝了然的笑意,全都一点不落的看在眼里。
通过这些日子的明查暗访和故意试探,云秀、连醉三人的行为举止都没有太偏离顾元武原本的料想,可唯独小二这孩子,却让顾元武有些吃惊,原本只以为是个普通孩子,就算比旁人更能吃苦,也不过是一般穷苦出身的孩子所必备的品德罢了。
可让顾元武没想到的是,小二不只是能吃苦,还极为聪明好学,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把顾元武所教授的课程融会贯通,除了每日所学,还常借一些经史子集回去研读,有几次顾元武问他功课,小二都能说得比别的孩子更深刻些,不只是对书中所学的体会,连一些见解也很独到,多加学习,日后的造诣一定在他之上。
当然这也只是其一,为太子所用,学识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要看所用之人是否机灵懂变通,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能抓住有利的消息,这个人不只要聪明,还要懂眼色,会权术,知道往上爬,一个小太监能知道的秘密,和一个内廷总管能知道的秘密,那可是天差地别。
小二他们一旦进了宫里,顾元武就是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鞭长莫及。能混到何种地步,全都要靠小二他们自己的本事,混好了是升官发财,太子登基,他们还有一份拥立之功,可若是混得不好,顾元武随时都会将他们视做弃子,或许搁置不理,或许杀人灭口。
顾元武也不想如此,所以才要对小二等人精挑细逃,查了又查。
几番试探下来,顾元武就发现,赵青如他所料,狠厉、果绝,办事绝不拖沓;连醉豪爽、直率,性情最为明朗活泼,也最重义气;云秀就差了些,胆小怕事,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吓得要哭,顾元武头疼不已,要不是这几个孩子无话不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事一定不会落下云秀,他真想干脆把这孩子扔出去算了。
最后还有小二,小二的潜质倒真是让顾元武刮目相看,前面说的几样好处不算,还有另一样,是顾元武最为看重的,那就是小二几乎过目不忘,而且心细如发,性子沉稳,遇事也不慌乱,最重要的,是他特别会察言观色。
就以一事为例。
顾元武想到前几日,天色尚早,他午歇时回房来找一样配饰,在屋里翻来找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是皇帝赏的,平素他最为喜欢,就搁在多宝格上。正在着急,正巧小二等人过来看马诚,见过礼后,别人都没留意,顾自进了内室,惟有小二停下脚步,躬身问顾元武道:“公公可是有什么难事?”
顾元武入宫至今,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早已能做到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神情动作都像是模板里刻出来的,冷静已经融进了他的骨子里,就算有人告诉他亲爹死了,他也不会当众露出半分失态动容的表情,何况只是一件东西找不到了,这么一点微末小事,他是绝不会为此变颜变色,把情绪露在脸上的。
那么,这个十岁的孩子到底是怎么瞧出来的?看他刚才停步时明显犹豫了片刻,显然也是想过该不该问,并不是随口一提或贸然相询。
如此就更令人惊异,饶是如顾元武一般冷静,也不由顿了顿,才淡淡应了一句:“无事。”
小二微微颔首,便也没再往下追问,只行了礼,就进了内室。
他要问了,顾元武倒不会这么在意了。就是因为小二没有再往下追问,才更让顾元武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进退得宜,不会太过上赶着,也不会怠慢的不闻不问。关键是小二的态度,不卑微也不谄媚,恰到好处到了极点。
这才一个月的工夫,就把那些老太监花了一辈子才学会的保命手段学得这么齐全,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太过聪明,才吃了一回亏,就已经懂得掌握分寸、尺度,实在是难得。
顾元武看着眼前的小二,心里越发满意:是棵好苗子,不过还太嫩了些,得多经些摔打,才能真正成材。
今日是四月十五,再过半个月,就是小二他们正式进皇宫当差的日子。时候差不多了,也是该挑明了。
如此想着,顾元武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问马诚的伤势如何。
马诚忙欠身答好,顾元武点了点头,便笑道:“你这身子我也是知道的,重活是做不了了,要想多活几年,怕是要日日拿药吊着。你这副样子,进了内宫当差,可怎么撑得住。”
这话说得直白而不客气,连醉听得刺耳,不由皱了眉头。云秀紧张起来,不安的在众人间来回张望,赵青瞪着顾元武,恨不得高声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马诚的事是他们的心病,养了快一个月,马诚的身子还不见起色,内伤久治不愈,天天都要吃温补的药,只是养着就已经如此了,要是进了宫去当差,粗使杂役是他们这些新进宫的小太监们逃不过的一道槛,马诚这个样子,怕是连半年都撑不过去。
小二揪着自己的衣袖,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几日他越想越不对劲,顾元武对他们一再施恩,好得有点太过了,小二这个年纪,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他懂得察言观色,也不过是能看出对方是生气烦恼还是快乐高兴,再往深了的意思,以他现在的心智,都还是不可能想到的。
在家时就养成了这种揣摩人心,事事留意的习惯,因为爹娘不喜欢,小二只要有一点想不到或做不好,就要被爹娘数落,他太想在那个贫寒的家里争取到一点父母的怜爱了,所以才养成了这个习惯,没想到,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竟然还成了让顾元武对他另眼相看的本钱。
小二不知道顾元武为什么一而再的帮他们,也不知道此刻他到底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只是听他话里有话,态度大变,一改往日温润平和的做派,说话犀利带刺,直接点明了马诚此时的处境,心就不由得直往下沉。
顾元武说了个开头,就仔细观察小二几人脸上的表情,扫视一圈,他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调/教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一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什么的蠢笨模样,万一真遇到什么事,我还哪里敢指望你们。怕是没打,就把我卖出去了。”
小二几人忙跪下,“顾公公对我们有恩,小的们就是再大胆,也不敢置公公于险地。”
顾元武就等着小二几人表决心,顺着这话断续言道:“都起来吧。我知道,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不然我也不会犯着宫里的忌讳,把马诚留在我屋里。”
小二几人惴惴地起身,赵青抬头望了顾元武一眼,冷笑道:“公公有话就请直说,我们也不是不识抬举的,马诚这份恩情,我们都牢记在心,决不会忘了。”
按宫中的规矩,一旦有内侍、宫女生病,无论是什么病,都会立刻被打发到敬僖堂去,这是谁都不能改的,为的是防疫病和恶疾,怕生病的奴才会把病气过给主子。不管何处当差,哪怕只是个打扫庭院,压根挨不到主子身边的人,也不例外。
敬僖堂里条件极差,有许多无权无势的宫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在里面,这处地方,和浣衣局一样,是宫里的忌讳,内廷伺候的人一旦离开皇宫,到了这两处地方,那么就意味着你只能等死了。
顾元武把马诚留在他屋里养伤,的确是担了风险的。只是不知他过了一个月,才故意将此事点明,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第10章 依附
赵青怒目而视,顾元武不禁叹气,这个孩子,脾气太急躁,明明是十分的人才,却偏偏被他这个脾气拉低到了八分。
“好,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顾元武让几个孩子重新坐下,“我不指望你们记着我的恩情,在这皇宫之中,情义二字最不值钱,入了宫去,有的只是利益交换和人情往来,今日的朋友也许就是明日的敌人,同样的,今日的敌人他日或许也可为我所用。皇宫,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绝对的是与非的地方。”
顾元武略作思量,这几个孩子都算得上聪明,有些话点到即可,他们自然就会明白。
“今上年过五旬,膝下子女众多,然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没有规矩也就不成方圆,普天之下,除了今上,最尊贵的就是太子殿下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入宫多日,想来也听说了太子中毒一事。太子仁厚,向来宽和待人,前日却被小人暗害,至今病体深沉,晕迷未醒……”
太子的事小二他们这些日子耳朵里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宫中的奴才最忌妄言,可再严苛的规矩,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何况太子中毒发生的太过突然,为了捉拿真凶,又在宫中大肆抓人,想瞒也瞒不住了。
太子中毒一事,发生在宏佑十三年一月,元宵灯会那日,宫中办花灯会,皇帝邀请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节在御花园中饮宴观灯,时日热闹非凡,宫中叫得上名号的主子们几乎全都到了,皇帝格外高兴,与百官饮酒谈笑,共庆太平盛世。
就在当晚,太子在席间突然毒发,众人大惊失色,从皇帝到文武众臣全都懵了,等顾元武反应过来,急呼救人,场面一时大乱,御林军封锁皇城,太医们忙着救治,群臣惊惶不定,嫔妃、皇子们更是脸色各异,各自揣着一肚子的心思,或喜或忧。
这几个月来,因此事受到牵连的人数都数不清,当日端茶倒酒的奴才们就不必说了,连朝中百官和后宫嫔妃也一样遭了池鱼之殃。宏佑帝震怒,下旨捉拿凶嫌。当朝太子竟被人下毒暗害,行凶之人心思险恶,妄图撼动国本,他誓要将此人揪出来,杀之而后快。
为此宫中一片血雨腥风,凡在元宵灯会上出现过的人,全被御马监提督彻查了一遍,如今的天牢里,还关着无数太监、宫女,甚至连只是在那日跟太子问过安的殿前武士,也被关押在此,每日受尽酷刑。
非常之事必用非常手段,东离禁止在审案中使用酷刑,可太子之事非同寻常,若是再查不出真凶,审案的人也要被皇帝问罪处斩,哪里还管什么禁止不禁止的。
重刑之下,还是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日日都有招认的,可仔细一问,却都是屈打成招,或胡乱咬人的,说出来的口供前后不一致,可信的人证物证也列举不出,案发经过都说得模糊不清,一听就是被打得狠了,顺嘴胡说的。
查不出真凶,宫内谣言四起,
有人说是德妃所为,她最受皇帝宠爱,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有人说是皇长子宋轩所为,他是舒贵妃所出,在众皇子中,他虽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却是皇长子,地位仅次于太子,若是太子宾天,最有资格取而代之的就是他……
如此种种不必赘述,宫中传什么的都有,个个传得像真事儿似的,明明是件屈死了无数宫人的惨事,却在这座繁华而寂寥的皇城里,刮起了一阵如同盛宴一般的狂热和兴奋。
私底下的议论像长了翅膀,没几日就传得满城皆知,连宫外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些闲话,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知道太子中毒,命在旦夕,而因此事最终受益的人,就是那个下毒谋害太子的凶手。
顾元武言简意赅,几句话就说了宫中局势,太子的事只是个引子,接下来的夺嫡之战才是正头大戏,如今的皇宫可谓危机四伏,几方势力都在伺机而动,为了争夺永泰殿上的那把龙椅,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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