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故事》完本[麒麟正传番外]—— by:桔子树
桔子树  发于:2016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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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慌过了,心跳失速,嘴唇发木,脑中一片空白……上一次这么害怕时,他看到直升机从天上掉下来,他像疯了一样带着人扑进废墟里,寻找活着和死去人,寻找夏明朗,或者他的尸体。

“砒霜中毒会有什么症状?”徐知着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站稳。
“呕吐,神经痛。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他过来之前就给自己做了牛奶催吐,而且症状不严重。虽然确诊慢了点,但知道病因就好治了。”
“他有什么仇家吗?”
梁哲面露难色:“这我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他能得罪谁啊?”
是啊,他能得罪谁呢?徐知着面色如水,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想想,又滑了过去。不应该是逐浪山,这没道理,逐浪山敢翻脸就没必要赔钱,他要报复也该直接找自己,把蓝田毒死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徐知着捧住头,慢慢蹲到地上,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恐惧就像黑夜中的一杆枪,扎得他痛彻心扉,惶恐不安。

投毒都是大案,蓝田的身份不低,又是在大学校园里中毒,瞬间震动学校高层,校长亲自打电话去北京市公安局过问案情。徐知着则通过总参二部的路子,把市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请出来专门吃了一顿饭。如此多管齐下,领导批条,警方压力山大,派齐了好手,卯足了查案,然而毫无进展。
这案子按说不复杂,三氧化二砷的中毒反应很快,蓝田下午发病,只能是中午那顿,可等到医院确症,警方立案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食堂的锅碗瓢盆早已洗过两轮,黄花菜都凉透了。警方把教工食堂的卖菜大妈一个个拎出来排查,连恐同这种不沾边的理由都用上了,但还是没查到一丝疑点。
悬案。
事到如今就只有两种可能:1.自杀。2.高手。
第一条自然绝不可能,只能是第二。

徐知着生怕再出什么闪失,这几天衣不解带的陪在医院里日防夜防,连开过瓶的矿泉水都不敢给蓝田喝。就盼着警察能给力点,赶紧把凶手找出来。结果听到过来通报案情的小警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居然是这么个结论,一身杀气爆涨,把小警察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往后退。
“你你你,别急啊!”
徐知着一时颓然,别急,我怎么可能不急?
“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仇家,这手法太漂亮了。这得是专业的。”小警帽怯生生解释着。
专业的?徐知着脑中灵光一闪,送走小警察便打电话给海默,直接劈面问道:“你能找到杀手吗?”

海默一下乐了:“干嘛?”
“如果我想杀个人呢?”
“你干嘛要费这钱?自己动手就不成了?”
“那不一样,如果我想下毒呢?”徐知着追问。
海默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徐知着感觉瞒也没意义,索性细说了蓝田这边的情况。
海默沉吟了一会儿,柔声道:“我都不用给你找个杀手,这事儿我都能干。”
徐知着茫然中好像意识到什么,心里一沉,断了线似的往下坠:“怎么办?”

“办法很多,他不是吃食堂吗?他打好饭去找空位的路上,你想下几次毒都可以。”海默声音低柔,隐隐带着同情:“其实你也就是急慌了,你仔细想想,你一定还能想出更多办法来。但我同意警方的分析,的确是专业的,只有拿钱办事的人,才能办得这么干净,但这世界能把事办这么干净的人太多了。杀个人有多简单,你我都知道,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找个业界名人来刚好是接这一单的。对不起,这不是在拍电影,只有好莱坞的杀人才有江湖排名。”
“我该怎么办?”徐知着像是透不过气似的喘息问道。
“不用着急,我看这人也不想杀他。”
“嗯?”徐知着听到话筒里换了一个人,声音温润平和,如春水落地,隔了千万里传过来,都能抚平一池烈火。
“砒霜的致死剂量很小,又是这种方法,应该很难失手。”即使这样涉及生死的话题,白水说起来都是温柔平淡的。

徐知着沉默片刻:“也是。”
“应该是有人要吓唬你。你再好好想想。”
徐知着深吸了一口气,一张脸自黑暗中浮出,闪了又闪,终于,被他定在了脑海里。
逐浪山。
徐知着从市局要来一名便衣守在医院里,买最快的机票连夜回了一趟缅甸。徐知着在上飞机前就安排好人马,定好了直升机,雷厉风行地把逐浪山堵在内比都城外的一间夜总会里。他这一行人声势浩大藏不住行踪,还没走过大堂就跟甘约碰到一起,那个黝黑瘦削的男人再看见他时敌意全无,只剩下麻木,微微点了一记头,转身带路。
徐知着一脸漠然地跟着他往前走,眼前浓黑一片,全是他不想面对的未来,然而,逃不过。

逐浪山穿得很整齐,但眼角眉稍泛着波光,提示众人他刚刚是从哪里爬出来的。
徐知着走上前问他,非常直接的:“是不是你?”
逐浪山仰起脸看着他笑,笑了片刻反问:“你去英国干什么?”
徐知着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两道锐利的视线撞在一起,无声无息地对了数语:
“是不是你?”
“是。”
“为什么?”
“你去英国干什么?”
“为了拿张保命牌。”
“我也是。”

徐知着忽然暴怒,合身扑上去揪住逐浪山的衣领,两边人齐齐出枪,黑森森的枪口对峙,彼此僵立。
“逐浪山,你也不是一个人,你爹虽然死了,你妈还在,你还有老婆有孩子,你要敢动他,我让你死全家。”徐知着咬牙切齿。
逐浪山憋得脸上通红,拔拳挥过去,徐知着抬手格挡,两个人各退一步。
逐浪山咳了两声,拉平衣角,语调平缓而阴冷:“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爹妈虽然都死了,但你也不是一个人。”
徐知着竭力按奈自己,然而胸口起伏不定。
“知道我为什么放你走吗?”
“你放我走……”徐知着下意识反问,忽然又停住:是的,逐浪山有大把时间可以弄死自己,但是他没有,留了自己一条命,直到夏明朗出手救人。

“因为你想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救得了我?”徐知着冷笑。
“不,”逐浪山摇头:“因为他,你那个小白脸。”
徐知着一时疑惑,扬起眉毛。
“我查不透刘正的老底,他就只是一个人,而你不是,你身边还有人。所以你比刘正好对付,我宁愿放你出来咬我,也好过跟姓刘的动手。”逐浪山忽然透出一丝笑意:“所以你这条命,是用他的命押的。”
徐知着脸上渐渐褪去血色:“所以……”
“所以他要出什么事,也都是你害的。”逐浪山慢慢贴近,满足地欣赏着徐知着眼中升腾的烈火,他压低了声音有如呓语,贴到徐知着耳边:“你做得太好,我们都很怕。”

“我可没有动过你儿子!”
“但我们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人想探底,我也拦不住。”逐浪山勾起嘴角:“大哥,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你打断我一条肋骨,我还得帮你心疼小情人,千叮万嘱,吐两天就算了,生怕有人真把他给弄死了。我也不容易。”
“探什么底?”
“证明我们还有得谈,用不着拼命。”
徐知着的呼吸缓缓平复,变得绵长从容,他像是看到一条无尽的河,一张无穷的网,而他人在局中。
逐浪山看见他眼神的变化,渐渐感觉出一丝凉意,他花了三十多年时间,变成现在这样,而徐知着学得实在太快,他手太狠,心也太大,令人生畏。

“我忽然想起来,我在英国拍到一点东西,本来想晚点拿给你看的。”徐知着拿出手机调出一个文件递到逐浪山眼前。
逐浪山接过翻了几页,蓦然笑了。照片里是他亲爱的堂弟,乌貌叔叔最出息的那个儿子,一拖二搂着两个洋妞干得正欢。逐浪山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挺好,有水平。他这个年纪,就是在英国那种地方,很正常啊……不过,你还真是费力了。”
“我也是赶巧。”徐知着淡然笑了笑,把手机拿回来:“我估摸着……这是你们家留要选议员的那个孩子吧?”
逐浪山闻言一愣,脸色慢慢变了。家族里到他这一代,一共五个男人,他自己一身黑历史,当个大佬没什么,从政简直找死。剩下的,要么欺男霸女比他还不如,要么念书无能,连国内的大学都读不出。
这位……的确是唯一有机会留着将来选议员,甚至是选总统的孩子。
所以这么多年来,什么脏活凶活都没让他沾过,养得跟白莲花似的,就连乌貌手上的生意都是家族里最光鲜保守的。

“了解。”逐浪山敛去所有轻浮的笑:“你放心,你那个小情人,我现在比你还宝贝。忘了告诉你。我找人存了一笔钱,两百万美金。如果哪天我死了,这笔钱就用来帮我找个陪葬。”
“不是我。”徐知着漠然道。
“不是你。”
“你仇家那么多,谁知道你哪天死在谁手上?”
逐浪山摊开手,不置可否。
徐知着慢慢退了一步,沉默片刻,沉声道:“别动他,告诉所有人,别动他!”
他面色如水,眸光似铁,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死了,我就不活了。”

左战军莫名其妙被徐知着拉过来,又莫名其妙地跟着他退出来,两边剑拔弩张举枪相对,但……也就只是相对而已。逐浪山和徐知着说话声音都低,吵得虽然激烈,但旁人听见不多。左战军竖直了耳朵,也就听清了最后一句话:他死了,我就不活了。
这话乍一听闻简直就像泼妇耍赖,但左战军下意识转头回顾,却只觉得冷,那是暗黑无尽的杀意,浓稠如血。一夫拼命,万夫难挡,左战军忍不住去想,徐知着那样的人要是真的不想活了,他能搅出多大的事?左战军看到逐浪山面色肃然,那张脸上看不出一丝花花公子的痕迹,眼窝深邃,眸光就像是从千里之外的古井里透出来。
徐知着沉默了一路,临上飞机前忽然问左战军,跟KBZ银行的合同谈得怎么样了?左战军一时茫然,有些羞愧地说我不知道,他们在谈呢。徐知着休假,左战军虽然暂代他的职务但只主管训练,业务上的事他份量不够,也关心不上。徐知着听完一恍神,苦笑道我问错人了。

徐知着趁飞机起飞前给海默打了一个电话,说KBZ的保安合同他拿下来了,别家银行的活儿他就不参与了。海默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最近太忙,我也不参与了吧。徐知着心头一暖,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曼德勒分公司拉业务最重要的巨头就三个,他、海默、吴丹莫。吴丹莫是官家人,跟私人银行关系一般,也就不可能拉下脸去揽事;现在他和海默都收手,那剩下的大型私立银行如果也想学KBZ外包保安业务,自然会选择TSH仰光分公司,反正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一家人,虽然两边在股东成份上差得天远。
徐知着无声无息地,把想要踩进威廉地盘上的那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徐知着在飞机上盯着前座的椅背看了一路,他记起之前他终于有勇气走进透析室,看到蓝田安安静静地睡着,剧烈呕吐和毒性反应让他看起来极度憔悴,面色青白若死。那时他站在门边,一身邪火飞奔乱窜,烧得他躁热难安,他没练过内功,彼时却有了要走火入魔的错觉。那时他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会让凶手粉身碎骨!
徐知着不自觉捏着自己的手臂,几乎把骨头都扭断。
徐知着回到北京时恰是凌晨,他跟守门的便衣通了气,从窗外摸黑爬了进去。蓝田静静躺在病床上,他的气色已经恢复过来,皮肤重泛出光泽,在窗外的灯光下氤氲出淡淡的雾气。徐知着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从被子下面摸索到蓝田的右手,轻轻移出,合到掌心。

徐知着闭上眼,看到无数个蓝田。
他的笑容像江南的烈日,光彩夺目,无比炽热,然而湿润;他洁白修长的手指,瘦削柔韧的腰,肩膀上隐约的肌肉的轮廓,平坦的小腹上没有一丝赘肉。
徐知着在北京城渐渐亮起的晨光里静坐,往事如潮涌上心头。想起他微笑的样子,或从容或戏谑;他挑眉的样子,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却不会让人感觉无礼。想起他所有的喃喃低语,那些甜如蜜的情话;他低沉的歌声,清脆的笛音;他温柔而专注的凝视,就像看着世间的珍宝。想起所有急促的喘息,甜腻的呻吟,想起那湿热光滑,柔腻如丝缎般的触感,喘不过气的激情,炽烈的迷雾,汗水从毛孔中涌出,粘贴到一起;想那个轮廓鲜明的硬物在体内冲撞的感觉,极度的刺激,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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