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小B澄清说，他其实是怕哪天在学校里被小A认出来后报复一通，更多是出于一种胆怯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其实这个小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此前小A被五个哥们儿拉去结拜成兄弟时，小A专程跑到小B家里把小B拽出来一同结拜了，就算是小A误会了小B义气的初衷，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成为兄弟的事实了。
此后，小A管小B叫小七。
新学期全校大会上表彰优秀学生的时候，小A才知道小B是尖子生。小A向来不关心谁学习好谁学习差，可是得知小B是尖子生以后，小A却打心眼儿里骄傲极了，几乎每次向别的哥们儿介绍小B时，小A都会补充一句：丫学习倍儿好！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小B一直对小A很铁，七兄弟中，最铁。旱冰场里对阵的那伙人听说是小B多管闲事叫的人，狭路偶遇打了小B，小B怕事情没完没了，始终都没对小A提起。当小A从别人那里听说以后，一边气小B不拿自己当兄弟，一边又要去找那伙人，小B哭闹地阻止了两三次，小A才最终打算窝心地放弃。
再后来，小A被七兄弟中的一个出卖，遭遇了一场差点被人残废的群殴，从来没有打过架的小B一同挨了很多打，却死活不愿意一个人离开。
死寂的城市黑夜，小A被嗷嗷哭个不停的小B一路艰难地拖到医院，捡了一条命回来。之后，小A改叫小B为小六。
再后来的后来，男孩们又长大了些，有福同享过的人，有难却不愿同当，以前的兄弟们个个都看淡了兄弟情谊，可小B却对小A更铁。小A无奈地说，以后恐怕要改叫小B为“小二”了，然后两人因为这句话而神经质地笑个不停。
小B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以后咱别惹事儿了，人家惹咱，咱也尽量担待些，担待不了再跟他们拼命。
小A一边笑一边憨憨应着，好、好，哥听你的、哥听你的……

《心酸的浪漫（上）》
项磊整理版    
2001年11月09日

20

下次遇见许梦虎在线，项磊问他：小A就是你吧？
许梦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肉麻地对项磊说，我想你了。
距离收到他第一封站内信有一周的时间，那是项磊第四次和许梦虎聊天。打一开始，项磊就隐隐觉得将会和这个人发生些什么，尽管自己现在对他还一无所知。
项磊无意识地冷落了好几个正在尝试交流的网友，就单单只在聊天这件事上，项磊都会借不方便为由，推脱别人发起的攀谈邀请。项磊如果打算看一部DVD，一定是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坐下来仔细品味的，不然，他宁可不看。在和许梦虎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八”字还没一撇呢，项磊就习惯性地一心一意起来。
项磊追问许梦虎的另一半故事，许梦虎懒懒地说，这天没有继续讲下去的心情。于是，《心酸的浪漫》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在那个同志论坛里，许梦虎其实是个潜水用户，而项磊是总版主。出于私心，项磊任命许梦虎做了一个小版块的版主。这个关系户版主一上任，就在自己负责的那个小版块里重贴了项磊的小说，并在第一时间置了顶。
这样的网上交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项磊除了能感觉到自己的动情与日俱增外，对许梦虎的了解仍旧还是少得可怜。
许梦虎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见项磊一面，只是不厌其烦地说一些情深似海的话。
他说他把项磊的小说又打印了一遍，这一次，没有字跑到界外去了；他说他几乎每天都会翻看那小说里的几段文字，总是感觉自己就是那小说里的人物；他说他在吃饭的时候，打球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挤公交车或者地铁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冷不丁就会想到“项磊”两个字，这个名字几乎要把他的生活彻底打乱。
项磊心中一动，试探地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于是项磊接到了一通约定好时间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无措，对方开门见山地说：嗯，现在你听到我的声音了。项磊本想继续聊些别的，对方却接着说，你的愿望达成了，我挂了。然后未等项磊回应，听筒里就只剩下了盲音一片。
项磊后来说，我们见面吧。
许梦虎却回答说，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见你，也许很久以后都不会有。项磊追问这“信心”指的是什么，许梦虎竟然说，他不知道。
项磊忽然开始茫然起来。
许梦虎有时候会对项磊说“想你”、“喜欢你”，甚至说“想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隔日，却又会说，“项磊，你是我的好兄弟”。项磊失望地对许梦虎说，自己打算接受这份兄弟情谊，不过仍要继续寻找自己的爱情。这时候那许梦虎似乎又不甘心，说一些“你不喜欢我了吗”、“我这么喜欢你还不够么”之类的废话。
项磊一遍遍地问他：“你是不是在耍我？”
许梦虎只知道反问：“你真的这么认为？”
项磊真想就这么算了，却又好像舍不得，不甘心。

21

202宿舍那哥们儿似乎有天通眼，项磊明明总是隐身登陆QQ，那人却每次都会主动“HI”一下，项磊一直没有回复。项磊觉得那次见面的事挺别扭的，刘冲在他背后的指点也让项磊感觉有那么一点愧疚，尽管这些事并非自己所能控制。
后来那哥们儿留言说：每次把手放在键盘上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不算打扰你。那天看到你带着别人，又是面熟的校友，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才一声不吭地逃掉了，见谅！
原来如此，到底还是十万个为什么坏了事儿。如果不是许梦虎，项磊觉得自己恐怕又该动心了。明明对方误会了自己不够诚心，以为自己带了别人去见面，却把误会的困扰搁置一旁，反过来致歉，至少，这样的人可以做好朋友。
项磊回复说：那是我的室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路跟踪去的。
第二天中午，叫骂和摔打的声音惊动了2层每个宿舍。项磊看到202那哥们儿和同宿舍里的一个大个儿在楼道里大打出手，同个学院的人都在一旁围观，并没有人上前劝阻。楼下的大爷赶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项磊看得一阵心惊。
当天下午，刘冲回到宿舍告诉项磊，202那哥们儿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学校门口招呼出租车呢，项磊再次心惊：这哥们儿什么打算？退租？退学？！
此后，那人再也没在19号楼出现过，项磊的QQ里，那人的头像也没再亮起过。
项磊对许梦虎讲起了此事，感慨万千。许梦虎当即追问项磊是不是喜欢那人，项磊说，如果不认识你，也许我会考虑。许梦虎回道，那就好。项磊哑然。项磊感觉似乎等不到他主动约见自己的那一天，这让项磊一天比一天失落。
许梦虎再次对项磊说：“项磊你做我最好的兄弟吧！”
项磊无奈问他：“如果你从不认为自己是gay，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许梦虎的回答让项磊直想拿自己的脑袋撞墙，他说：“怎么算是gay？怎么又算不是呢？我可以爱上男人，却只喜欢干女人。算吗？”
“好吧，你同志未满。”项磊说，“做好兄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仅仅有了兄弟对我来说并不足够，我也许还需要一份爱情。”
“如果你这么需要一个男人来爱，就不可能像我这样在乎兄弟。”许梦虎说。
项磊想想，发现许梦虎说得没错。当自己太在乎一个兄弟时，往往已经不只是把他当作兄弟那么简单了，而当一个人纯粹只是一个兄弟时，自己又终究不会给出那么多的在乎。
“做纯粹的兄弟，还会因为兄弟在乎他的爱人多一点而吃醋吗？”
“如果兄弟爱上了女人，有什么好酸的？如果兄弟爱上了别的兄弟，当然会！”许梦虎的这句话，让项磊不禁开始想象那个触手难及的人眉宇间的表情。
高三下半年，项磊不断陷入情难自控的网恋，个中滋味一一尝了个遍，自然，那个容易网恋的年纪很快就过去了。项磊认定自己不过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根本无法满足于柏拉图的精神爱恋，倘若可以，有了裴勇也就够了！
于是，对许梦虎这个虚幻的人，项磊最终打算放弃。
项磊亮起QQ，开始重新交往起那些被他冷落了很久的网友。

22

项磊在那个同志论坛里更新了自己的日记本。
11月30日，多云，冷，项磊打算在第二天下午去西单见一个网友。
项磊习惯了在论坛里写那种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网络日记。写得忧伤些像在博取同情，写得甜蜜些又像在炫耀幸福，可项磊并不在乎读到他日记的人能否给出共鸣，项磊只是希望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被人了解。项磊坚信，把太多的东西堆积在心里，一定会像中学时代那样疲惫不堪。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自称许梦虎的人总会成为项磊所有网上文字的第一个读者。
他在项磊最新的日记后面添加了最新的回复：刮完龙卷风之后，顺便再下场倾盆雨吧。——一个性情中人玩儿起深沉，当真是要多装×有多装×。
“你又要去见面了？”许梦虎在QQ上问项磊。
“怎么，你又有意见？”项磊反问。
“你就那么需要所谓的爱情？”
“是的。”
“比一般人都需要？”
“不假。”
“就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什么性情，你什么样子，是不是胖子，是不是老爷爷，是不是花花公子，是不是暴虐狂。你从不愿意呈现真实的自己，除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从你那里获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你最多是一阵风，吹高兴了就离开，你觉得这样好玩，可我陪不起。”项磊忽然情绪化地敲出了这么一大段文字。
良久，对方才给出回应：“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当项磊正打算回复“可我无福消受柏拉图”时，对方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








第四章：龙卷风

23

项磊从机房回来以后就守到电话边，接完一通5分钟的暧昧电话后就去洗澡了。电话内容是下午的约会，通常在约会前，项磊都会安排自己去洗个澡，整个发型，换套衣服。项磊说，这是为了弥补自己与生俱来的严重不自信。
项磊要去见的吴亮，是工大的大一学生。一个远方的朋友把项磊的QQ号码给了吴亮，吴亮加上项磊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次，少有认真的交流。
“来，给小爷爽一下。”吴亮常常说类似的话。
项磊其实并不讨厌这种玩世不恭的说话方式，却又因此而下意识地放弃了和对方深入交往下去的希望。出于一丝炫耀，项磊把自己那篇小说的网址发给了吴亮。第二天上网的时候，项磊收到了吴亮的离线留言：把你宿舍电话号码给我吧。
电话里的吴亮虽然还是没有多少正经话，却比在网上认真了不少。几天的电话交流以后，吴亮在QQ上对项磊说：我想看看你。
项磊当即说：“算了，你会失望的。”
“那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并不是想要看看你帅不帅！”吴亮马上回复到。
“很多人在沉溺幻想的时候，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性冲动。”项磊说。
“好！我愿意等到你相信我的那一天！”吴亮回答。
看到这句话，项磊忽然觉得欣慰，于是找到自己上传在校友录上的照片，把网址发了过去，吴亮折腾了半天也没能看到。
“我真他妈的笨！就是怎么也打不开！”吴亮发来一条信息。
项磊想象着吴亮在电脑前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感动又好笑，想来与其让两个人继续活在幻想里，倒不如真的见光死。
“我们见面吧！”项磊不假思索地发出了这句话。

24

12月1日，阴，很冷，项磊拾掇完自己，在西单见到了吴亮。
吴亮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夹克，很是显眼地站在图书大厦门口四处张望，项磊从地铁口转到图书大厦正门时，一眼就看到了他，却不好意思在那么远之外打招呼，恰好吴亮随即也发现了项磊，一脸阳光地笑着迎了过来。
“抱歉，我迟到了。”项磊的第一句话。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迟到，因为你在电话里说要洗完澡才出来的。”吴亮开怀笑着，声音很好听，而且没有丝毫等待良久后的不耐烦，那笑容的亲切程度让项磊忍不住怀疑，自己见到的这个男孩，究竟是不是网上那个一直不怎么正经的家伙。
吴亮不算那种标致的帅哥，但充满了阳光和活力。这状况很是符合项磊的意向，项磊不是不喜欢帅哥，只是从来都对“处上一个帅哥男朋友”的梦想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