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悦头脑又是一怔,他捂着头,用力推开了门。之后就对梦灵说:“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得出远门了。”
梦灵早已习惯了胡悦这样的个性,哦了一声,就进屋收拾,两人修道,本就清寒,除了梦灵有些女儿家的器物,胡悦几乎就一个包袱就全在里面了。胡悦叹气道:“哎,三百年前我也是那么贫寒啊……”
胡悦开口问道:“梦灵,你可有这次赵王决战的地形图?”
梦灵从包裹中抽出一张说:“有,这个地方还是师哥你极力促成的。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胡悦拿着图纸细细看来,他手中不停换算,随后在院内来回踱步,最后停下放下手说:“原来是这样的……哎,果然天命啊!”
他捏着手中的纸转头对梦灵说:“梦灵我……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梦灵笑道:“师哥但说无妨。”
胡悦说:“接下去我说的事情,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以及……”说完胡悦掏出了那枚染上他鲜血的生死符递给梦灵,说:“以及这生死符你留着,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告知任何人,它将是日后再一次开启九元天问局的关键。也是最后的屏障。还记得我曾经交于你的云咒?这也是九元天局阵重要的依据,你务必要牢牢记住。”
梦灵接过生死符,胡悦发现她手上戴着的戒指就是当日玄冥子给他的那只手指上的戒指。胡悦心中一阵恍惚。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梦灵从没见胡悦眼中有如此之多的情绪,她不懂,却信任。
胡悦说:“梦灵你要记住云咒,你要……记住每一个你看见的事物。”
梦灵乖巧地点了点头,当梦灵接触到龟板的那一瞬间,龟板就变回了原先灰白的模样,没了血色。胡悦忽然拉住梦灵,他眼神极其不舍地说:“梦灵,你……”最后的话没有说出,他什么都不能做。的确到头来他还是再一次地放弃了这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小师妹。
胡悦捏紧拳头,心中一阵冷笑,即使让他回到过去,他什么都无法改变,这真是让他活生生地再受一次罪,再痛苦一次罢了。
但是,胡悦皱眉看着梦灵,心中的犹豫却无法说出,最后他说:“梦灵,记住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什么人都不要去相信,只相信自己。一切以自己为重。”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胡悦的头疼再一次发作,他片刻的陷入了失神。再回过神,就发现梦灵认真点头,手中捏着生死符说:“师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嘱托。”
胡悦皱眉,想要再说下去,只见梦灵的额头忽然出现了一个裂缝,胡悦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梦灵原本素洁的脸庞开始出现了许多的裂痕。
梦灵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她的眼中留下了血泪,她苦笑道:“师哥,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哥,原来到头来你还是选择牺牲我。”
胡悦往后退去,梦灵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梦灵看着胡悦,眼中满是怨愤。胡悦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拍住肩膀,胡悦回头,玄冥子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露出嘲讽地笑容说:“怎么样?老狐狸你可算明白了吗?为何她会那么恨你?”
再回头,梦灵已经碎成了碎片。整个人瞬间崩塌,身上的衣服灰化如烟,梦灵和那块血色的龟板全部都碎成了碎片。寒风一起,再无踪迹。她们都被吹送到了过去,同样也是未来的那个时空。
玄冥子朝着空中摊了摊手,开口道:“你说她是真的梦灵,还是其他?我已经分不清了。”
第78章 天问(三)
胡悦说:“看来我们都进入了一个扭曲时空,此处虽然会有和过去有所交接交接,却又并非全部都是真实的,而我则即属于过去,又不属于过去。呵,是一个早就应该不存在的人。”
玄冥子说:“的确如此,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是当初开国皇帝遗诏之中要找的高人,哎,叫你一声老狐狸,还不如叫你一声老不死来的贴切。”
胡悦啊哈一笑:“其实我已经死了,我和楚珏都死了,你们也看见了。”
玄冥子说:“嗯,我也是,在你拿刀子痛死自己之后,你那花魂师妹爽利地捅弄死了自己,而那个附在虹翘身上的老女人就直接把刀子递给我,叫我也照做,这样我才能进入天局,我人老实,就照办了。”
于是玄冥子便把在乎越倒地气绝之后的情景给他说了一番。
胡悦在倒地之后,玄冥子马上有了行动,但是却被左一棋拦了下来,左一棋的动作却受制于柳姬,三方形成对持,只有梦灵一步一步走向胡悦。她的浑身抖如筛糠,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显得像是薄冰般的脆弱,她跪倒在地上,满眼的悲戚却无法流下一滴泪。她跪倒在胡悦的身边,血迹浸染,使得本就血红的衣衫显得更艳更凄。她颤抖地握住地上的匕首,随后她转头犹如嘲讽一般地看着其他的人:“这……就是入局的方法,只有用生死符所化的刀刺死自己,才能入局,九元天局阵本来就不是给活人所设的阵法。怎么样?国师大人,还想要去吗?”
玄冥子的脸一下子铁青,他眼中有着踌躇,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没了人气的胡悦,再看看其他两人说:“难道说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柳姬悄然一笑说:“莫非你认为还有其他的方式?九元天局本就不是为人所设,如果是人,便无法回答天问,所以只有死后所凝聚的魂魄才有资格,而如果只是简单的魂魄,自然会马上消散天地,三魂上天,七魄入地,哪来的时间入局呢?所以生死符的作用就是在这一刻,让生死的时间都凝固,但就此还不够,因为生死符开启之后,这样能够凝固生死的引力可以吸引四周围所有的魑魅魍魉,云咒最一开始的作用就是屏蔽这些东西。云咒,或者说云字其实就是胡悦通过观天测云,从过去的咒法中吸取提炼之后,形成的一种屏障术法而已。”
玄冥子捂着嘴说:“不生不死?如果无法通过天问,那么……”
柳姬看了一眼梦灵,笑道:“在场有个失败的例子了。你可以问问她的感受。”
玄冥子分别朝梦灵和左一棋看去,最后把目光留在左一棋的身上。左一棋微微欠身道:“久仰国师大名,学生有礼了。”
玄冥子说:“哦?也就是说所有进入天局失败之后的人,无法反回轮回。不生不死得寻找依附的肉身?这倒是和偷生庙儿一样。”
梦灵说:“只有胡悦一个人拿回了自己的肉身,但是却也陷入了不生不死,记忆错乱的状态之下,这已经三百年了。”
梦灵把生死符所化的刀扔在了玄冥子的脚边说:“你的选择是什么?还是说你现在怕死了?”
玄冥子看了看其他人说:“那你们三人又如何入局呢?”
梦灵凄凉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胡悦,从口中取出一粒血红的珠子,看着玄冥子说:“只要用生死符击碎,我便入局了。”
玄冥子看了看其他人,柳姬看了一眼左一棋,左一棋同样也从身上拿出一块通透的白玉说:“我和这位姑娘情况相似。”
柳姬无奈地唉声叹气说:“我这肉身其实没有死,所以我要进入,依然需要挨上一刀。疼煞我也。”
柳姬目光一转,说:“不过我可以替你们守一程,最后入阵。”
玄冥子非常诚恳地说:“我也可以做最后那个,我不着急和诸位死了又活,活了又想死的前辈抢时间。”
柳姬摇了摇手指说:“小道士你不懂,胡悦已经进入,如果你赶不上,或者说在他进入真正的天局之前找不到他,那么你就失去了所有的线索,你可能会在九元天局这个庞大的阵术的周围永远‘活着’,你的投胎转世,你的沧海桑田也永远只是阵术所幻化出来的幻境而已。哎,不过人生一世,何尝不也是黄粱一梦呢?”
梦灵皱眉,柳姬说:“其实最后关头你的师哥真的是无力保全你,他之所以活着是机缘,而你的消失则是定数,只怪你错太多了。”
梦灵凄冷一笑,不再作答,她转头看着身旁的胡悦,眼神尽是凄凉。
左一棋说:“既然三位都如此踌躇,那就让学生先来吧。免得再耗下去,就错了时机了。”左一棋看了一眼身边的柳姬,柳姬的眼神尽是敌意,但最后只是轻笑一声道:“请了。”
随后左一棋捡起地上的匕首,把身上的玉佩往空中一抛,匕首随即便刺碎玉佩,左一棋闷哼一声,便也倒在地上,绝了气息。
玄冥子蹲下身体探视这左一棋的气息,确定了其生死后心中却依然有所疑问,此时梦灵也拿起匕首击碎了手中的红玉,倒在了胡悦的身边。
只剩下柳姬和玄冥子,玄冥子沉默一番,柳姬也不再多说。玄冥子捡起地上的匕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众人,随后朝着柳姬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在我死之前能告诉我吗?”
柳姬蹲下身,凑近玄冥子的耳边,轻柔地撩起了玄冥子的鬓发,悄声道:“小童子还记得我吗?”
玄冥子猛然抬头,前所未有的怒气让他一掌朝着柳姬袭去,柳姬纵身一跃,毫无困难地避开了犹如雷霆万钧之势的一掌。她说:“小童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还要有本事,给你一则云咒你便发挥如此,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说不定你能做的比那个人更好呢?”
柳姬的语言让玄冥子五内翻腾,他愤怒,恼怒,但是却从内心中透出了一份期待,的确,目前的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而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玄冥子五内翻腾,心中落定了决心,拿起匕首,刺入自己的体内。最后一眼看了柳姬,哪里还有什么柳姬,他最后一眼所见的,只是一张惨白人脸,这张人脸玄冥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张惨白的人脸让他原本的家人一夜之间成了石头。而他是唯一活着的人,唯一一个依靠云咒活下去的人。
惨白的人脸毫无表情盯看着他,随后他只觉得身体猛然的顿疼,那张惨白,毫无任何表情冰冷扭曲的脸慢慢化作了自己的长相,玄冥子朝着玄冥子笑了笑说:“有些时候,明白了太晚,不如不明白的好。”
玄冥子一脸凝重地说:“现在我们可是真的出不去了。”
胡悦嗯了一声,说:“但是我们却并没有进入主体,而是游走在局的外围。天,依然没有发问。我们就得静候。谁让老天是最大的呢?”
玄冥子非常夸张地拜了一拜说:“胡大山人!胡老仙,现在我一个头一回进入这个阵内,也只有仰仗您这来了又来的老熟人带路了。况且您是唯一拿回自己肉身的人,实在是另小弟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胡悦要开口,玄冥子瞬间凑近胡悦,眼神一沉说:“不过老神仙,你别忘了虹翘虽然被那老妖婆给占了,但是她身上的云咒我还是能够收回的,还有小英。你难道这得准备放弃她们吗?虽然我们生死未卜,但是别忘了她们还有一线生机。”
胡悦不语,玄冥子拍了拍胡悦的前胸,替他整理了一番衣襟,说:“好了,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干?”
胡悦看了看玄冥子的脸,随后说:“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