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周而复始[下]
周而复始[下]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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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准时的,午前吉时,江氏少夫人华贵的花嫁队伍到了别院正门。
燃起的鞭炮响彻天地,声声之后,硝烟未散之时,迎亲全福嬷嬷把天底下喜庆话唠叨个遍,一直伺候着的珍娘和麻云小心搀扶着盛装的新娘走下花轿,复杂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全福嬷嬷唠叨声声中,麻云帮少夫人挽起过长的喜服长裙,盛装的新娘盈盈迈过驱邪的火盆,扯动裙摆不小心露出羞涩藏在裙内的三寸金莲,让围观的好事之徒惊叹--只有真正的大家闺秀才有这般无可挑剔的小脚,江氏少主有福了!
在全福嬷嬷那没完没了的喜庆吉祥话中,珍娘和麻云搀扶着遮了娇容的贵人走向江氏别院的正室厅堂。一路穿堂行来引起围观者无数,向厅堂行进中无处不显出盛装新娘的华贵和捧着新郎服江隐的幽怨。
新人正从前门过来啦!正堂里的好事之徒远远瞧着吆喝着,顿时正堂里又起一片祝贺声声。
在所有人往前探身抢着瞧渐进的新娘那会儿,两行手中捧着红绫的侍卫从侧厅两边穿插进来厅堂。以拜堂的红毯为界,侍卫们展开红绫拉了个格围,有序阻止了争前看热闹的客人。有了这道红绫为界,冲了前的都不得已后缩回了座。
眯着眼睛看着渐进的盛装新人,吴源扫视着接受佳朋再次祝贺的林红叶和视若无睹的江宸,他慢慢戎起双手在袖中。远看幽怨表情的江隐,很想笑的江穗在母亲大人扫视过来目光的暗示下,不露痕迹踱步到上首坐着的钦差大人身侧。
厅堂里喧哗吵闹声让萧大人暂时收回盯言家老三的目光,转目瞧向那由远而近的言家小六,钦差萧大人差一点被泯着的茶给呛住了。就算是距离还远,新人也还盖着红盖头,可那也看得出绝对是个女子吧!
这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的萧大人转目看向江氏,回应萧大人的是江氏林红叶似笑非笑的浅笑。
也瞧着珍娘扶着的那身姿盈盈的新人,扯动着嘴角,言家人都在无言中。打花嫁轿子到了门口折腾了这大会儿功夫还没进来起,言家就确定有问题了,他家小六何曾乖巧待着小半时辰不吵闹过?
看着前方盛装的儿媳妇,江夫人笑得温柔。她微笑轻声请亲家老爷一定不要离开座位,言茂客气的应承了。看着前方,再看看温柔微笑着的江夫人,双生子很默契的回到父亲身后,老太爷身边的小四、小五也都安静的回到父兄身边去。拉扯红绫为界的侍卫们不露痕迹的把言氏遮挡在展开的红绫之后,被完全遮挡住视线的言家父子看着眼前一片红色都没有异议,江氏是怎样的人家,今天看来要当堂见识一下了。侧目扫了安静到没有气息的言家父子那边一眼,江宸转开脑袋正视前方。
没有任何预兆,盈盈款款才迈进门的新娘还没有站稳,那大红袍里就射出了寒芒,寒芒直指前方的钦差大人,随着寒芒而来的是森寒的刀光。萧大人对冲着他而来的寒芒一点也没觉得意外,这新娘是假的,要是不出事才见鬼了呢,盯着眼前寒芒,萧大人只有一个念头:刺客怎么这般没规矩,连个场面话都不讲!
挥着短匕击开寒芒的是江穗,监察司出身的吴源大人戎着袖没动,远远的距离这一击没有多少威力。架住第二波森寒刀光的是江隐,江隐架住了新娘劈向珍娘锋利的短刀。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乍现的这寒光让探着脑袋瞧着热闹、找着是非的各位嘉宾们都措手不及,刺客?!刺客想刺杀代表上京旨意的钦差?喜庆的笑容在所有人脸上凝固,不过,也非全部,至少上位坐着的江氏一家子就对这场刺杀没有任何感觉。
来了!
相较于受惊了的京城公子们而言,那些退居次席的北方世家斜着眼瞅着那寒光寒芒,脸上同时浮出同一个表情--真是烦死人了!
对江氏婚宴上出现的这状况,他们都懒得去表示什么了。自打京城的林红叶嫁给江宸,江氏盘踞北方开始,只要碰上办大寿、大喜之类的事,江氏就大张旗鼓到处派帖请客。本来受到邀请后应酬应酬也是人情往来之常情,问题是:只要这江家办事就必有是非,每次来的赴宴者都得忧患着自个儿小命,如此这样二十年,北方世家们对这江氏的催命请柬厌烦到了绝顶了,可是又不能不来,不然,谁会知道江氏会不会借故找茬摆他们一道,真是烦死人了。

第 36 章
从‘新娘'动手始,追随伺奉花嫁的随从、抬嫁妆的挑夫、还有从嫁妆大红箱子里跳出来的汉子们挥舞着刀剑砍向江氏的侍卫们,瞬间,厅外已是战场。
听着厅外的兵戈声声,北方世家来客脸上显露出不满的同时也各自劝阻身边惊慌的京城贵少们不理智的举止,多年来对赴江氏筵席的经历得出的经验就是--不发出异动就是保命的根本。
温言安抚着这些金枝玉叶,自打这些跟着钦差大人队伍赴宴的京城贵少出现起,既然大家都明知江氏婚宴定会出事,那么筵席上‘患难见真情'结交京城子弟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呢!于是,在打探了来路后,北方世家们就把京城贵少陪同次席位置在私下谈判中分配好了。
当然,被分刮的是‘贵'公子,不够‘贵'的,在不太忙的时候稍带一下也是可考虑的。
在这个地方,人命就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轻贱。
新娘的大红盖头慢慢落下来,触动了四周血战的导火线的美丽女子立在厅堂中央,没有再做出异动的她看向退在安全范围内的珍娘。预订的刺杀本不该离正座这么远的距离就开始攻击的,之所以发动是因为才迈入大厅始,左边大丫头麻云瞬间消失的震动让她立即认识到--局!已在局中!那个弹指之间,她发动了自认为最快的一击却被预料中的轻易击开了,女子看着珍娘,她的双目有着绝望后的凄厉,"你早知道我是假的?"
看着她,没有预兆的被江隐突然扯开的珍娘忍住胳膊的疼痛,温柔回应道,"是的。"
摸着易容后自己都无可挑剔的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提出这个疑问的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看着她,对的这个问题,珍娘很不好意思回答,那花轿里的原本就是位假新娘,更何况少主要娶的本就不是女子,
有着绝望的美丽,她没有再询问这个问题了,抬起双手,手中锋利的短刃直指向远处的江宸、林红叶声色俱厉:"江宸、林红叶,今天--"
声色俱厉的呵斥使杀伐中总算有了场面话,很想弄清楚这些人和江氏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的各位佳朋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可惜,他们的愿望破灭了。划破长空的箭翎射穿了嘶叫着的女子的胸腔,女子无声倒在鲜红的地毯上瞬间消失了生命。
本再紧张中还觉得有意思京城公子们看着箭翎透胸穿过瞬间消亡了生命的女子,他们惊骇齐望向正堂的江宸身后,张弓射箭的是一刻前还在谦谦迎客的江路。
"废话真多,"江宸皱眉中有着厌烦。江夫人端起茶杯淡然扫了一眼,确实,这姑娘是唠叨了些。
厅堂里,盛装的假新娘倒在大红的地毯上殒命了性命。厅内因为一个性命的消亡而显得安静,厅外还在混战,厅外的杀手挥舞着刀剑迅速冲开江氏侍卫的阻拦,他们目标是正堂!
掀翻的桌子,跌碎的碗碟,还有外座的宾朋们的惊呼,厮杀中混杂着不知是江氏侍卫还是刺客的惨叫,声声刺耳传来。
和惊吓住了的京城贵少们不同,扫视消失了生命的女子,再看那些至死不渝往厅堂冲来的刺客们,北方世家心里一清二楚,相较于这些亡命之徒,江氏更可怕!每次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招揽仇家结集,给足仇家一切机会的同时,把自己,也把别人都绑在死亡的线上一起跳舞。
刀剑相击着火花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溃退的侍卫们有序的将刺客引进大堂,厅堂内拉着红绫的侍卫们默契有序的将嘶叫着冲进来的杀手们活动范围固定在厅中央,这让拘谨危坐惊骇着的京城贵少们都不由自主的同时想起幼学时夫子教的‘请君入瓮'的典故,当然,大家也同时又想到句大白话--赶羊入圈。
出奇制胜在付出很小代价迅捷、顺利冲进厅堂的杀手们最终把寒光闪闪的刀剑直指江氏。他们的目标只是江氏,没有人往筵席那边宾客们伸出屠刀。拉着红绫维护秩序的侍卫们也很尽职,只在杀手们要越过红绫为界的时候才会挥刀互砍斩杀。

看着发生在眼前的杀戮,这假新娘的事情显然江氏一开始就很清楚,而江氏居然让血腥玷污了要宣读圣意的厅堂,这江家是什么意思!恼怒着想向江氏讨个说法的萧大人转头盯向林红叶,他一眼看到的是林红叶身边那不知何时竖起的一片红绫帷幕,要是他记的没错的话,刚才那个方位应该是言家父子的席位吧?
看着被红绫遮掩住了席位前站着的一排佩刀的侍卫,萧大人僵住了,眼角余光触及到林红叶依旧似笑非笑的淡然笑颜,萧大人木然,他知道了,在江氏眼中,他这个自认为尊贵的钦差大人的老命远没有江氏亲家小命来的值钱。
厅堂里外依旧在混战,混战中显得有着奇异的诡异。江氏侍卫挥刀参战的人不少,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自己人、刺客、客人的行动的侍卫更多,闲着的居然还有两排站在红绫界限内的侍卫在有序维持着秩序。
北方世家费力艰难的安抚着受了惊依旧好奇的京城贵少们冷静,借着空还得注视一下厅堂内外的状况,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看来江氏还是顾忌钦差大人的安危,出动了隶属江氏的全部人手了,这次应该不会有凶险场面出现了吧。
在兵戈声声中,刺客杀手们泛红凄厉的眼睛显出对江氏深深的怨念,不断有人冲向正堂,只是没有人能冲到正堂正座那个最终的底线。洒下铁镖击倒拦路的侍卫,展开的身形抡着倒勾的链锤穿过重重阻隔击向毫无防范的钦差大人!江宸扫看过去,哟,还有高手呢。
刺杀钦差不是他的目标,他们本来就预估江氏定会在钦差大人身边安插很多隐匿的人手,毕竟皇城派来的钦差要是在这出事,江氏绝对难逃其咎。脸上和心里都有着阴寒的沉稳,来的人根本就没想到会活着走出去,既然失败成了定局,那也得拼一下,刺杀钦差的同时一定会吸引到大批救援人手,这样,其他还在隐藏着的伙伴就多了几分可乘之机!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得,可是,当他和迎战的江穗打成一团,在几乎斩断了江穗肩骨的时候,他惊恐的确认了钦差大人身边居然除了江穗一人外再无其他江氏的人手的事实!惊悟的他发出预约好的尖啸。就在分神的一霎那,流淌着鲜血的江穗奋力一博,锋利的长剑刺穿了本不可能赢得了的他。
这真的是在拼命,离开座位的吴源立在萧大人身边无声注意着仅在两步之距发生的激战。江氏庶次子江穗染红了衣衫的血是真的,几乎能看见白骨的伤口更是真的,身为江氏庶出子弟,他们的小命就这样不值钱吗?江氏究竟想要干什么?
受伤的江穗被替换下来,原本在厅堂那边的江隐无声站在钦差大人身边。江隐没看二哥的伤势。正视前方的杀戮,这是母亲大人给他们的机会,在江氏,想走在人前,不能依仗出身那就得凭真本事!
这声预约好的尖啸声刺激了混战中的刺客们,迅速自行聚集在一团的刺客们惊然发现不知何时,在正堂大红喜字正上方的悬梁上出现了一排无声无息的灰衣人。
好了,差不多了。林红叶侧首向江路微微点头。
对上母亲递来的眼神,握着长弓的江路双手在轻颤,在父亲瞟过来肯定的目光中,江路上前一步,扬起右手,"大逆之徒刺杀朝廷命官,当诛!杀!"
等的这一刻!刺杀朝廷钦差就是江氏等着的正大光明杀戮的理由。手落间,长弓拉开,划破长空的一轮轮箭雨从屋顶射向贵客的筵席,血光横溢的杀戮正式开始。
箭雨划空,无人可以躲藏!不间断的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划破长空,射穿了在安全的筵席中异动痕迹的潜伏者。掩藏在筵席中静观伺机的潜伏者从身上、桌子下掏出的武器才握在手中就被穿空而来的长箭给射穿了。
站在喜字上风的灰衣人搭着长弓专注看着四周,拉弦的声音此起彼伏,箭翎射穿了在人群中有异动迹象的人。何谓为贵族?何谓为贵少?在他们的眼里,任何异动都是他们的目标。身边不断的惨厉声湮没在箭雨中,何谓为百步穿杨,千金之子的京城贵少们很有幸见识了。
这是战场,这是场血战!被北方豪门紧紧按坐在位置上贵公子们惊怖的直了眼,相比于这些仅受了惊的京城贵少,北方豪门们才是惊骇到了惶恐--这江氏疯了!居然在钦差大人和众多京城世家子弟面前动用这样大规模的杀戮,这是在向钦差大人显示实力,还是在向京城示威?江氏是要拖着他们一起陪葬吗!
惊骇于江氏的疯狂,无人敢触碰随身携带的佩刀,以免被高处注视四周的灰衣人当成靶子,熟知这刺客三板斧步骤的他们焦虑等着这波攻击的完结。
这是无法用个人修为可抵抗的血战,就算挥舞利刀击开第一只长箭,第二只又已经在眼前了,只能绝望撒出最后的暗器拼个你死我活。当房梁上栽下一个灰衣人,立即有下一个替补上,头顶上划破长空的箭雨声有着无休无止的错觉。上面的张弓的灰衣人射杀筵席这边任何异动,下面厅堂里侍卫正式开始围剿自个儿围聚到一起的刺客,抡刀砍伐骨头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血腥在厅堂里祢满着。
数轮箭雨过后,厅堂的筵席这边清净了不少。继续引弦张弓的灰衣人在高处控制着大厅内外所有状况,厅内也差不多完结了,个别负隅顽抗的也被上面的顺手帮忙解决了。侍卫们开始清理现场,拖出被羽箭射穿的尸体,顺便在没死的脖上再加一刀。人质、活口对江氏而言不需要,刺客才出现一拨而已,按照多年的惯例,真正的杀手锏还没出现呢。
血气腥腻中,各方佳朋们压抑着惊恐和胸口的不适,上座的钦差萧大人脸色很苍白,副使吴源大人待在萧大人身边谨慎的注视着四周。侧手坐着的主家倒是都很得体,也是,一向在刀尖上跳舞的江氏怎会对送上门来的血战有畏惧之心呢。

第 37 章
从新娘走向厅堂始就被展开的红绫完全遮挡了视线的言氏听看向大红喜字顶上张弓引弦的灰衣人,那划破长空的箭翎和尖锐凄厉的厮杀声都明确这不是他们熟知的闲适家园的事实。
扫了一眼在红绫后无声无息的言家。被吓到了吧,活该!关注了一下言家动静的江宸很愉快擦拭着手中的刀锋,就差哼出歌来了。瞧着夫君扬眉吐气的模样儿,江夫人掩唇笑起来。
厅堂内慢慢安静了下来。
形势被控制住了?依旧惊恐的公子们坐在自个儿位置上不敢动弹,都僵着脖子看着厅堂中央的情况。
是安静了,因为剩余顽抗的刺客们有了人质。被围剿了剩下不多的刺客聚集在一起把人质放在最前面。被全然围困住的血痕累累的刺客很清楚这次刺杀,江氏定会有对策,只是,相应于到数日毫无人烟的路程的常年居住江氏的塞北马场快意恩仇,这里的机会更多一些,就算明是陷阱,也没有人原意放过这样的机会,来的人都做好了以命换命的打算!
在从精致箱盒里挟持出来人质是位美丽的少女。面对陌生的地方和架在纤细颈脖上的利刃,苍白的她依旧得体的保持着端庄,这就是江氏正牌的少夫人了?看那被挟持着的少女,江夫人不得不承认,言氏对这些犯官之女真是宽待,沦为贱民的这女子曾有的大家闺秀的教养没有遗失。
瞧儿子、儿媳看少女淡然的眼神,老太爷确定这被挟持了的漂亮姑娘依旧不是他家孙媳。看着前方,老太爷猜测寻思着:这次不必要的杀戮,这是儿子的鲁莽?还是儿媳的作为?不能确认的老太爷也继续静观着。
林红叶亲切扫视着这些面无人色的京城贵公子们,拿自己和他人小命当筹码招揽这些亡命之徒觊觎,那当然是故意的了。和所有人一样,她当然也很清楚,这场吵闹了半年的婚宴要不出事才怪,只是情况也比她预估的要严重,这些家伙居然早就挟持江氏少主的"新娘",看来后台还是很硬的嘛,耀晴现在在什么地方她还不知晓,不过,对耀晴的安危,她没有半点担心,在北方的地界上,谁都知道,要是不能将江氏斩草除根,那么,伤了江氏的主子,就算是用上成河的血来偿还也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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