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小马驹转动颈脖瞧围着它转个不停的言家小六,对不停摸它夸赞它的人很好奇。
有崩溃了的心痛,灵驹避尘居然以貌取人!不过,罕见的火云驹为什么它们会将子嗣托付给人?为什么会呢?避尘向想不透已呆滞了的江宸低鸣一声,围着江宸转了两圈,知晓它要离去了,江宸不舍也不去阻拦,拍拍它,它迈步向前方和火云驹并肩离去了。瞧着它们消失在天地一线,小马驹靠着言家小六遥望父母远去的身影没有追去。
茫然瞧着瞬间消失的两匹灵驹,再一起盯上这匹小马驹,这是避尘在托孤吗?可哪有天性的野马会将后嗣交付人类的?这种异事连带江夫人都瞧得发怔,哑口无言起来。
猜不透呀,这样新奇的事情立即就传遍了营帐,看来这位男少夫人绝对不简单呢。
从来就没机会表现一下的江暮泯着嘴巴侧目瞧着那雪白的小马驹,他见过这匹幼驹。两年前,他在原野偶遇一个庞大的野马群,头马就是这火云驹,当时就激起了他收服之心,可惜,那在火云驹身边不离不弃的避尘他还是认得的,对曾经将父亲从死人堆里刨出来过的灵驹,他也不得不客气些,最终放下打火云驹的心思。而今两年过去了,当初所见跟随避尘身侧的小马驹居然还如幼驹般大小,江暮默然,野马群远离人间,在广萦的天地间伴着野狼和走兽共存,这样长不大的马驹在不断迁徙的野马群中很难生存,避尘将它托付给江氏是最好的选择。扫视那一众惊诧的面目,再看看乐得笑开颜的耀晴,这小马驹长不大的事还是不说破的好。
除了伦常为尊之外,天地就数鬼神最大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让江氏新过门的少夫人平添了许多神秘的内涵。有了这匹耳朵都是粉嘟嘟的小马,言耀晴不痛快的心情总算乐和起来。
第 53 章
有了这说不清的吉利事,江宸对男儿媳的态度好多了,当然了,其实这男儿媳原本就没把他这位公公放在眼里过。
营帐远处,在水草丰美的水岸边,草丛里跳跃着长得不怎么样的‘红烧肉',脑袋上飘着飘带的铭文东跑西逛没个消停的时候,没有男女的忌讳,公媳两个进行了近距离长时间的沟通。
卷着袖子,做公公的江宸和男儿媳一起洗刷小马,顺便将马儿的趣事唠叨讲着玩。期间,那向来会察言观色的男儿媳很虚心的很热心的聆听上辈人的经验,务必要把这么漂亮的小白养得美美的,并且还在公公积极善意的建议下,男儿媳同意把漂亮的小白改名亦为避尘。
江宸叹息着抚摸着小马驹,轻轻讲述着那些亲历沙场的萧杀岁月,从向来不多言的江宸口中说出的那些亲历肃杀的战场,远比江暮描绘的要悲壮,听得耀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的眨巴,连带的,一边儿闹累了的铭文也跪坐在一边听得紧张不已。
"爹爹,后来呢,后来呢?"一个劲的催促,容不得江宸喘息,紧张的追问到底,这些可不是修养在繁华平和之地来的人能够体会得到的。短暂的接触加重了亲人间深厚的感情,言家小六对这位不太喜欢的父亲已经全然敬重起来,当然,再看别处吃草的那些马驹,言家小六也对跟随主人出生入死的马驹也尊重起来。这里并非是安宁的南方养马只是代步的地界,这里,战士胯下的战马就是半个生命。
一声声惊呼惊叹和接二连三催促下文的敬佩的目光让江宸也豁朗起来,不得不说,有了这般称职的听众,他讲得更加卖力。瞧着稚气未脱的言家小六,江宸承认,这门亲事是他们江氏欺负人了,认命的伸手拍拍言家小六脑袋,"江言两家既然已然联姻,言家的事也是咱家的事,你娘亲已经都安顿妥当,自有人保护你的父兄周全,你大可安心。这里虽然少了市井繁华,期间也有很多美景,让枫晚带你去瞧瞧去。""噢。"言家小六低声应着话。瞧着铭文也一个劲把自己脑袋往他这边凑,稍作犹豫,江宸也伸手摸摸这个书童的脑袋,也是,和小孩子作什么气呀。
远远瞧着,江夫人和身后的几位姨太太们都陷入一些茫然中。侍卫首领们远远站着发着怔,家主那匹灵驹避尘将后嗣托付给言家小六已然害得他们一干人等沮丧不已了,而家主生怕男儿媳亏待了它,居然和言家六少和颜悦色到了谄媚的地步,那场景看得无人不觉得诡异。不比别人的感觉好多少,江夫人缓缓转身回帐篷,和夫君磕磕绊绊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二十年的情分还不比一匹马驹的后嗣来得亲昵,当然,这把年纪了,自然没有和马驹争风吃醋的念头,仅仅只是受了点刺激,需要再躺一下下。
为了这匹被托孤般的小马的未来,江宸足足耽搁了一整天。相处的这一天里,公媳彼此都有了新的看法,感情也有了飞一般的提高,也是,滑溜溜的言家小六想要讨好谁,还没谁不买帐的,看着耀晴前前后后追随着父亲,一旁的江暮早就不指望说什么了。
次日的晨晖照耀大地,在长辈慈祥的交代声声中,到了分路而行的时候了,总算可以出发了,再不走,谁都受不了了。挥泪道别的亲情,那"爹爹,娘亲请多保重","耀晴,你要安心--"之声此起彼伏,依依作别的模样儿瞧得一干侍卫们有目瞪口呆的趋向,连那江夫人都踱步离远避开些。
瞧着远去的队列,这两日离别父兄们的郁闷已然一扫而光,转过身,瞧着身后一堆被留下的那些个侍卫们,言家六少展颜而笑。瞧着那笑颜,一干留守的侍卫们通体遍寒。目送着家主远离的车队,留下护送少夫人的一干侍卫们矗立犹如千年望夫石,集体陷入未来迷茫中。
行程中有了避尘的加入有点儿吵闹,太小了的它得到了所有的善待,因为还小嘛,不过,很快的,和形体不相符的活泼多多少少成为了列队负担,这些也就罢了,已然自暴自弃的黑虎天天找着时机游说少夫人将已经能到处窜的幼虎改个名字,只要不叫红烧肉就行。
那叫酱肘子吧。
这话不是以优雅自居的六少说的,是一旁多嘴的铭文说的,所以铭文倒霉了。
远远的跑开的侍卫们不接近某些隐晦的区域,落单的铭文被黑虎堵住了,黑着脸的黑虎拎着铭文开始新仇旧恨一起私下解决。身边,长得还是不怎么样的红烧肉跳着跑过来,连带的,从不曾栓起来的避尘也滴溜溜的跑过来,探着粉红色的耳朵转呀转,它挺喜欢平常总喂糖给它吃的铭文。
眨着眼睛瞧着铁青着脸的黑虎大哥,铭文很委屈,多嘴是他的错,可是也没办法呀,老爷是挺喜欢吃东坡肘子的呀。
跑过来为铭文解围的是赵魁。不是他心存巴结铭文,纯粹是有事情需要黑虎去处理,在原地耽搁了一天让家主和少夫人闲扯,后边的车队赶过来了,少夫人的嫁妆跟上来了。
那些金红灿灿的数里路长的嫁妆?听得黑虎脑袋都大了。被黑虎逮住的铭文一溜烟跑了,恨得黑虎牙痒痒的。没戏可看了,远处围着远远瞧的侍卫们一哄而散。
"不是。"赵魁低声道:"是些陪嫁婢女。"
盯着赵魁,顺着赵魁的目光看过去,远处有一行车队,草草扫视了一下,那至少也有十数辆骡车组成的车队。
杨家要炫耀的十里红妆还没全部展示完毕,还有好些婢女还没有来得及随着嫁妆进城,江氏就跑了,这些婢女可是不带来炫耀的,是真的留给娇惯的宝贝外孙服侍用的,那杨老爷再如何守财,小外孙这件婚事将永远是他的骨中刺,那北方的苦寒皆有耳闻,决计万不能委屈了孙儿的。这些女子也是苦命,不过,就算是慈悲,也远不极疼惜自家孙儿来得焦虑。
这边的场景已经无人关注,侍卫们瞄着那些骡车上一一走下的女子们,年纪有大有小,神情各异,有凄婉的,也有认命的,迎风间衣袂飘飘,要不是先前告知晓得她们是少夫人的婢女,他们当真以为是遇上了出游的闺秀。看着满当当站了好些姑娘,这些陪嫁的婢女是不是太多了些?
这么多出众的女子出现,无疑在皆为男子的侍卫中形成了冲击,黑虎也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去交接。
送她们赶着来的四掌柜小心瞧着迎面而来的这些佩刀侍卫,前日,他听闻江氏已然离去就急忙将这些没来得及进城的婢女们转运追着去了,才出两里路就被一些佩刀的武士拦下,等到城内的江氏来人交涉了,才在监视下一路北行,用了两日方才瞧着那庞大的队列。
随着黑虎走了好会儿才到了安置在中间的最大的帐篷前,帐篷前还有四名按刀守卫来回巡视,四掌柜对江氏森严的规矩寒噤不已,身为扬州数二数三的豪富杨老爷特得礼聘来的掌柜,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过,江氏更显肃杀,这场面瞧得他惊诧之余就是很安心,看得出这江氏将小六少很上心。
在帐外,交接了这几十位婢女的卖身契名册,转述了老爷子絮叨话的贴心话,之后也没有可说的了,瞄着营帐两侧跪坐的好些年纪长的侍婢,他也清楚此绝非行商队列,期间的森严让市籍的四掌柜自请回避。
拔营启程。大大的马车上,言家小六没见这些属于他的婢女,翻看了那些契约,那都是卖身的死契,都是在官府中立档的。随意翻了看着,名单中多半是认得的,稍作考虑,言家小六让麻云请珍娘。
仅仅两日的旁观,言家小六也清楚江氏不是普通人家,联姻之下的一荣俱荣,一损惧损的道理他自然懂得,这些婢女是去是留都需仔细斟酌。耀晴将这些契约交给了珍娘,熟悉运作的珍娘自会核查。此外,越发临近江氏马场,将来行止也需要珍娘提醒。众人皆见铭文不懂事,可谁能见着铭文有逾越的行经过,言家对下人是宽待,不过,御下却是严进宽出,那阅人无数的杨家外公岂是好惹的,那年年在外游历,性情清寒的言茂又岂是好欺的,这些女子以前身份再尊贵,也需在城外庄园养桑织布数年,期间但凡性子有孤傲的奢求的不安份的都皆不能入内,杨家言家虽不会买卖婢女,单也只容其在城外庄园养蚕纺纱自力更生罢了。天道的法度就是这样,买无依女子为奴已是作了天大的善事了。交代给了珍娘办理,言家小六看车轩之外,天命所在,就是他自个儿都命不由己,何况他人。
珍娘谨言领命,对少夫人这般行事,她很是安心,愈发清楚言家六少绝非是看不清时事的人儿。这个决定也让素来伺候少主的大丫头麻云也宽心不少,这位少夫人可不是寻常人,那些少夫人家送来的这样众多的陪嫁婢女,若是少夫人存心偏袒,说不定她很可能会无立足之处,这对她这样的府院大丫头而言是悲惨的。
看着这些女子,身为奴婢,虽显认命的无奈,却均不显卑贱,珍娘暗自点头,至于她们的身份自然有人会去认真核对。江氏满门存亡特殊,夫人嫁入江氏,也让江氏原本简单的朝廷爪牙的身份演变得无比复杂,任何进入江氏的外人必须得严谨审查。
小六少依旧没有出面,让这些女子皆显得谨慎,六少嫁了男子的事情已然成了事实,接下来行程中的训喻中更让她们小心翼翼,显然,森严的江氏家规随时主宰她们的生死,终身为奴的她们没有任何选择,这就是王道的法度。
年轻的侍卫们远远瞧着那训喻中的翩翩侍女,很是养眼,可惜,就是进不了周围。别说他们,就是铭文也靠不得边,本来珍娘还想把铭文也请来一起听教,一想到随时会溜边的铭文,最终还是放弃了。多日的相处,也能瞧出铭文虽闹了些,还算是谨守身份,也不曾有逾越主仆的行为,只要不曲解告状,这铭文还是蛮有意思的。
第 54 章
行进的队伍中穿插着无拘无束的避尘和长得还是不怎么样的‘红烧肉酱肘子',两个小东西前前后后在队列中穿插跑动。累了的红烧肉随意找辆车跳到车辕上休息,比老猫大些的怪东西没让她们提高多少警惕,日常的行进的空闲中,她们多半在车中为少夫人做夏衫。车边前后左右皆是佩刀的年轻男子,还好,这些衣着整齐佩戴武器的侍卫也秩序严谨,当初还为她们礼让出一些帐篷,一路行来也未有骚扰的意图,让远离故土的她们安心了不少,作为回报,巧手的女子们帮着缝了破损的衣扣。前日还远远看到了少主了,笔挺的身姿透着威严,凛然令人不能目视。这行程十数日,依旧未见她们真正的主人言家六少,这让她们不安,要知道,她们的未来是在言家六少手掌心中的,唯一让她们宽慰一点点的就是--言家对家奴远比其它大户人家要厚道的多,虽然来得艰难,主子要是言家六少,这多少也算是件幸事了。
避尘靠着车轩和言家小六撒着欢,脖子上的铃裆响个不停,害得耀晴欢喜的探身不断摸摸那白银般的鬃毛,太漂亮了,只可惜,这马儿是幼小了些,闲暇下来想骑一下马的耀晴不得已还得骑江暮的那匹。什么情意浓浓是完全没有出现在新婚的两位身上,各做着各的事情。显然,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江暮准备到了家再和耀晴联系感情去。
阳光射人得很。数匹马拉着的马车里四周悬挂着薄帐,焚香沐浴后的言家小六靠着车内捧着诗书看得认真,跪坐一边的麻云小心侍候着这位深得所有主子溺爱的贵人,万不敢有什么怠慢。平原毫无遮挡的风吹过,马车围着的轻纱飘逸如云,瞧得不近不远守卫着的侍卫们眼睛直飘,不得不说,这位少夫人实在会享受。
看诗书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原因无他,就是太无聊了,无边无际仿若永不到头的行程已然无趣了,就算异地风情,看得久了也腻味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是好好探究一番吧。
每到入暮之时歇脚,安置的帐篷内倒也方便,所有器皿一应俱全。靠着一条小溪,羞涩的接近被男子占据的水域,有眼色的汉子们吆喝着赶着马儿上岸。拉起布围,女子们在水边洗漱,天热得很了。
下游,放马吃草和刷马的侍卫们眼睛皆瞄着溪河边,这些和北方不同的娇柔女子们将在水边刷马的侍卫们看得眼乱,不过,这些气质雅致的姑娘们当真都全是丫头?
数日的旁观,珍娘旁观出这些女子都清楚自己的本分,也明白此生早已身不由己的事实,那么,多余的话多说就无益了,今天没有训话了。先前陪同而来的两位女子之一的蔚然得到允许,过了来和姐妹相见。
一路行来了十多日,这才见面,相见之下皆是熟悉的姐妹,一时间都哽咽了。从蔚然悄悄告知她们,六少在这里地位相当尊贵,那位六少的夫君江少主也不能左右,如今的六少还是和在扬州城一样横行无忌,而且,据说,小铭文一定会是掌管她们的总管。听了这些,她们也稍作放心了。
此处远离主帐,相应的也自由些,夜幕降临,稍作安心的女子们铺下分发给她们以避虫蚁的羊毛毡子。天地苍穹繁星,地下篝火如荧,别样的感觉升上心头。取出携带的私物,有些女子取出自南方携带而来的琴箫出来。
巡游的侍卫最近都对队列最后沿的这边很感兴趣,沿着巡视路线,靠着这边走动的向来殷勤,相处了十多日,他们也瞧出来了,这些女子绝非他们预先以为的婢女那么卑贱,言行举止即是端庄。一眼瞧着过去,那些端坐在草地的女子们的衣裙都如花般散开,这琴箫本就是风雅之物,怎地婢女都能演绎的这般娴熟?
可不愿意天天吃烤肉的言家小六喝着米汤,随同陪嫁的婢女们一起运来的有很多精致的日用器皿,麻云仔细的将随着陪嫁婢女们同来的江南新茶研成粉末,细细的加入陶罐的米粥中搅拌,稍微会儿,用白瓷莲花碗盛出,茶香扑鼻,白瓷莲花碗内米粥呈翠绿色,相映如春雨后的嫩绿,色泽极为清新。
甜甜的,香香的,喝着绿茶米粥,言家小六很喜欢。瞧着总算肯多吃一点的耀晴,江暮也觉得喜欢,没办法,耀晴就不肯理睬他,怎么才能讨耀晴的欢心,这成了一个大难题了。
安静中,外面隐隐传来的琴声让气氛稍显温和。不用六少吩咐,一旁服侍着的铭文撒腿跑了出去瞧瞧,后面立即窜出跟着个红烧肉,小幼虎吃得饱睡得好,白天多半打着瞌睡,一到了晚上可欢快了,它对江暮有着畏惧,在这个帐篷里决计不敢喧闹。门外守卫着的侍卫盯着那顶着飘动的发带一跳一蹦的身板,他们有些无力,可不可以改一改这种跑跳的姿势,很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