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甚麽好稀奇。"gloof挤挤眼睛往前走，"你以前就知道自己要当演员麽？"
崔允灿看着他走进前面的旅馆，低头默默的笑了。没错，哪怕是一年前，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他会来北海道拍电影。才结束在巴黎的拍摄，徐森当天就叫他们订票去北海道。本来是要去首尔，但不知为甚麽先改到这里了。
崔允灿呆呆的看着工作人员陆续从车上将摄影器材搬下来，望见他们浑身热的直冒汗，不由想到自己昨晚一下飞机就冷的打了个喷嚏。白兰给他披件外套，告诉他这里的秋天随时会下雪。昨晚在函馆住了一夜，夜景很美，霓虹灯照耀下的城市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一夜没有入睡，不知道内心焦躁的是甚麽。
今天起来就坐车往前行。一路都是开阔的田野，田野边上那一排排的柳杉或白桦树形成了一条略有起伏而又绵延不断的线，配合着田里色彩各异的农作物，一种简单而纯静的美感油然而生。
金黄的，浅黄的，米黄的，纯白的，纷紫的，很多来不及看清楚就滑过车窗。崔允灿终于困了，就又睡去。
再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Carl从旅馆出来，看见崔允灿还在发呆，过来搂住他的脖子："这个月阿寒有绿球藻节，厚岸有牡蛎节，浦河有赛马节，你想去看哪一个？"
崔允灿兴奋起来："可以都去麽？"
"如果你能在这个月把电影拍完，我是绝对不会干涉演员的私人活动。"徐森走了过来，他换了一顶厚些的帽子，戴着眼镜的脸看来如同来旅游的大学生，他正和当地的导游交谈着。
崔允灿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叔...不，导演，我们只是随便说说。"
徐森也没在意："你们先去旅馆休息一下，我和gloof他们要去外景地。你们修整一下，两个小时以后再过来。记得多穿点，这边纬度比较高，又是十月份了，随时可能下雪。"
"知道了。"carl响亮的应了一声。
崔允灿却上前一步："我能现在就过去麽？"
"你需要休息。"徐森先上了车，"lisa说你昨晚就没睡好。"
"大叔...阿不，导演，我反正也有时差根本睡不着，不如让我先去吧。"崔允灿说着上前拉住车门。
徐森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正要说话，gloof却按住他的手，笑呵呵看着崔允灿道："好啊，来吧。"
崔允灿趁着徐森没来得及说话，将行礼交给其他工作人员，快乐的跳上车跟着他们出发了。

拍摄的地方已经进入山区林中，在山坳的地方工作人员开始搭棚、铺设摄影机的轨道、安装照明等等准备工作。Gloof拿着个DV，拍摄山中的景色。
徐森眯着眼睛站在溪水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导游正在给他讲着甚麽，崔允灿站过来小声道："大...，阿不，导..."
徐森无可奈何看他一眼："随便了，你想说甚麽？"
"今天...要拍甚麽？"崔允灿抓抓头，"又没有台词和剧本麽？"
"你看。"徐森低头指着面前的溪水。
"水？"崔允灿眨眨眼睛。
"看仔细点，水里有甚麽。"那个导游说着发音有些奇怪的英语，看着溪水浅浅的笑。
"有很多鱼...嗯？这些鱼怎麽，怎麽逆流而上？"崔允灿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些是大马哈鱼，这个月起大马哈鱼开始逆流而上，这可是只有在北海道才能见到的风景。"导游略略颔首，"除此之外，整个月里北海道各地都会举行收获庆祝活动，比如神社就会举行丰收的感谢活动。"
"我们要拍丰收的场面麽？"崔允灿充满好奇转头看向徐森。
"不。"徐森眼睛望着前方的山颠，"你知道那里是甚麽地方麽？"
"不，我从没来过日本。"崔允灿不好意思的蹲在溪边，伸手触摸着溪水，薄薄的凉意，慢慢往骨子里渗。
"摩周湖。"徐森望着远处，手慢慢放到裤子口袋里，"湖水清澈见底，它的透明度据说是世界第一。"
"是麽？"崔允灿露出羡慕的神色来，"可以去看看麽？"
"那座湖叫神之湖，你知道是甚麽意思麽？"导游摇头笑笑。
崔允灿莫名其妙摇摇头。
导游轻快的说："摩周湖经常是大雾弥漫的，所以人们觉得它‘经常被雾覆盖，很少放晴'，由此看到了没有雾放晴的摩周湖的人，会被认为结婚的日期很遥远。如果是恋人一同看到放晴的摩周湖则会分手，当然，还有事业不会成功等等迷信的说法。"
崔允灿大吃一惊："我们到了这麽危险的地方？"
徐森哈哈大笑："甚麽危险，不过是传说而已。我觉得这里风景很好。"
崔允灿不觉浑身打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徐森摇头笑笑："叫你多穿点不听，感冒怎麽办？"
崔允灿本想说自己没事，话没出口就又打了两个喷嚏。徐森无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吧，一会儿拍摄了再还我。"
崔允灿讪讪的接过来穿上，捏着外套的拉链低头不语。
徐森还在问那个导游："摩周湖能上去麽？"
"可以，但是比较困难。"导游微笑着，"这个湖是周围一圈围绕着全是绝壁的火山口湖，没有河流流入流出，我们现在看到这条溪并不是从湖里流出的。"
徐森哦了一声："果然挺神秘。"
"所以叫神之湖嘛。"导游笑笑，"旁边有条小路可以上去，不过不能达到湖边，但是可以看见湖的胜景。"
"好的，等拍摄结束之后麻烦您带我上去。"徐森微微颔首。
导游回了个礼："不用客气。"
崔允灿蹲在溪水边，看着水里的倒影，恍恍惚惚的不知该说甚麽。

拍摄准时开始。徐森交代完工作人员注意事项，回身对崔允灿道："一会儿你要下水。"
"下水？"崔允灿一愣，"我没带泳裤..."
"那就全裸出镜。"carl挤挤眼睛。
崔允灿哭笑不得，又怕是真的，可怜兮兮的望着徐森。徐森啼笑皆非拍了一下他的头："我只说下水，又不是叫你游泳...再说了，这麽凉叫你下水，我可不想被控谋杀。"
"那就好。"崔允灿呼出口气。
"一会儿你脱了鞋袜，沿着这条溪水往上走就可以。"徐森指着刚才那条小溪。
"就这麽简单？"崔允灿一愣。
"我可不觉的简单。"gloof在摄影机后面探出头来，"崔，你要加油。"
崔允灿猛地想到那一个跑步的镜头，不由吐吐舌头："大叔，我要走多少遍啊？"
"走到合适就行。"徐森笑着鼓励他，"放松点，这次不会要你像上次那样累的。"
崔允灿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我要一次通过。"
"祝你好运。"carl捂着嘴笑。
崔允灿把外套脱了，服装师按照徐森的要求给他换上一般秋季的服装。崔允灿立即觉得一股凉意袭来，等卷起裤脚赤脚踩入水中，全身紧张得紧绷起来。的确，这里的纬度很高，再加上又是山区，这点衣服，还是赤脚入水...
"冷麽？"徐森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
"不，不冷。"崔允灿笑笑。
"有任何异样马上说出来。"徐森说完这句缩回头去，示意场记上前打板。
崔允灿看着溪水，一步一步小心的往上走去。
"停。"徐森喊了一声，"崔允灿，眼睛看着远处的山脉，不要像在走钢丝。"
崔允灿应了一声，再来一遍。他抬头看着远处雾气隐隐的山颠，想象着这是赤道这是非洲，热得要死...
啪！噗嗤--
徐森皱着眉头喊了停："快把他拉起来。"
工作人员赶快上前扶起滑倒在水中的崔允灿，carl拉着他的手，白兰赶快给他披上块毛巾："怎麽搞的？摔疼了没有？"
崔允灿呛了口水，冰凉的刺激着喉咙，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没，没事...没看脚下，一不小心滑了一下。"
"给他换件衣服，lisa，给他喝点热水。"徐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趁着时间还早拍完，越是拖着，他越是难受。"
白兰一皱眉要发脾气，崔允灿已经拉住她的手："lisa姐，没事的，我一定可以拍好。"
白兰看着他，无奈的叹口气。
崔允灿换了衣服，化妆师迅速帮他把头发吹干一些。他又站在摄影机前，等待徐森的"开始"。

第四十九章 floss
终于听见徐森喊了一声ok，崔允灿两眼一黑就翻倒了过去。
徐森从摄影机屏幕里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扯开耳机就跑过去。远看崔允灿翻扑在水里，一动不动。徐森来不及脱鞋涉水过去，一脚踩进溪水里，才发现水温比预料中的还要低。他一皱眉抱起崔允灿，看见这小子脸色惨白惨白的，抬头就喊："lisa，毛巾热水。Carl，我们马上回旅馆。"
白兰叹口气："这时候着急有甚麽用？"
Carl把水递给她："总比永远想不起来要好。"
徐森没有听见这些，他抱着崔允灿就往车上跑，边跑边回头交代副导演收工。坐在座位上，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他身上，觉得崔允灿浑身冰凉的，眉头拧作一堆。徐森一皱眉，探手去摸他的脚，像冰一样。
徐森倒吸口冷气，不由低声道："这傻孩子，冷就说一声啊，非把自己憋出毛病不可..."
"有些事情，怎麽说得出口呢？"carl开着车，望了一眼后视镜。
徐森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搂紧了一点崔允灿，把热水灌进他口中。崔允灿完全没有了意识，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徐森叹息着擦去了，掏出手机来打电话联络旅馆请医生。
Carl没有再说话，安静稳妥的回到了旅馆。
徐森一路把崔允灿抱进旅馆，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崔允灿放在榻榻米上，转身进浴室打开热水。
合式的房屋就有这一个好处，平坦，干燥。Carl帮着把崔允灿湿淋淋的衣服脱下来，先用干毛巾擦净他的身体，再用力的按摩他的脚和身体，直到微微发热了才把他抱进浴室。徐森小心的调整水温，让崔允灿的头靠在浴盆边缘，上半身慢慢的浸泡入水中，脚放在浴盆之外。Carl看着他忙活自己也插不上手，只好抓抓头道："我去前台那里看看医生来了没有..."
徐森点点头，carl出去了，合上门。
崔允灿没有意识的呻吟了一声，约莫是感觉到了温暖，他的眉头打开了一些。徐森把毛巾用热水沾湿，再拧干，小心擦拭他的身体，直至上身逐渐温暖起来。徐森仔细的将热水淋到他的腿上，让热水缓缓的流淌过小腿，再流过脚踝。不可以太过着急，免得损伤脚部的组织。
徐森用热毛巾轻轻擦拭崔允灿的腿部和脚踝，往返了几次，感到肌肤慢慢有了暖意。这才淋潮毛巾再擦，几次之后用喷头缓缓淋过，看到肌肤没有红肿之类的症状，才谨慎的把他的腿放入浴缸中。
崔允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大叔？"
"嗯，我在这里。"徐森柔声道，"烫麽？"
崔允灿眯着眼睛，有些不适应："我死了麽？"
徐森心里本来着急，一听这话不禁失笑："有那麽容易死麽？要你死了，怎麽还会见到我？"
崔允灿阿了一声，清醒了一些，转头打量四周："这是哪里？"
"旅馆，我的房间。"徐森继续给他擦身。
崔允灿点点头想了片刻，突然脸色一红猛地站起来："我--"却又站不稳摔了下来。
徐森好气又好笑，忙的扶住他："你的脚，要当心！"
崔允灿尴尬得要死，手忙脚乱的推他："不，大叔，我自己来..."
"少废话。"徐森一皱眉，却又见他搭拉着脑袋，想到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不免柔声道，"觉得不对劲就要说话，突然之间晕过去，多吓人。"
崔允灿羞愧道："我只是想着还在拍摄..."
徐森叹口气："甚麽时候身体和安全都是第一位的，难道说我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麽？"
崔允灿舔舔嘴唇不敢出声。徐森无奈的拍拍他的头："算了，我知道我在拍摄时比较难沟通。"
崔允灿忙道："不不不，是我的问题，让你担心了。"
徐森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崔允灿，你真的不会责怪别人的麽？"
崔允灿顿时愣住，他不明白徐森的意思。徐森耸耸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如果你清醒了，洗浴可以自己来麽？记得水不要马上开得太烫。"
崔允灿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丝不挂，脸更是烧得厉害，忙的下头去不敢看徐森。徐森笑着起身出去了，顺手合上了门。
崔允灿直到门外没有声音了才敢抬起头来，心里忐忑的上下乱动，一时不知是喜是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甚麽想法都没有了。
稍顷浴室外门被拉开了，徐森的声音响起来："崔允灿？"
"啊，在，在！"崔允灿回过神来。
"你的衣服都湿了不能再穿，其余的衣服又都在你房间里，暂时先穿我的吧。内衣裤carl刚到前台买了新的，你可以放心使用。"徐森的声音不急不徐，低缓的回荡在外间。
崔允灿小声道："谢，谢谢。"
"别客气了，我放在外面的衣物筐里，你穿好就出来吧。医生已经来了。"
"是麽？那我..."崔允灿一着急就想站起来，但脚踝酸软无力，就又摔了下去，这次运气较差，偏巧撞到下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徐森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崔允灿，崔允灿？！"
崔允灿下巴撞得麻木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呜了一声。徐森在外面看不见，无可奈何只好道："我进来了。"
一推门，徐森就看见崔允灿趴在浴盆边缘，下巴红通通的，脸上红通通，就连两只眼睛也是红通通的，还带着些水气，不由惊讶道："你这是怎麽了？"
崔允灿下巴疼得很想哭，又见徐森进来了，又羞又急，脸不由自主更烧得慌，只得勉强大着舌头道："不，我没事。"
"还说没事，不会是太冷，这回又有点儿发烧吧？"徐森皱着眉头蹲下来摸他的额头。
崔允灿顿时手忙脚乱："我没发烧..."
"摸起来有点烫...不过也可能是水温得缘故..."徐森收回手来，"还是我帮你弄好再出去吧。"
崔允灿急得连连摆手："这这，不好不行..."
"真说起来，你这个样子也是我害的。"徐森真心道，"算我给你道歉吧。"
崔允灿也就不好再说甚麽，只得由着徐森把他抱起来，擦干身上的水，再把他抱出来穿衣服。崔允灿头一次这麽怨恨自己没用，要是足够健康强壮，也就不会如此丢人。
之前自己两眼一黑甚麽都不知道，可是现在清醒得很，怎麽都觉得尴尬。徐森动作又很轻柔，生怕伤了他似的。渐渐的，小心的慢慢被擦干的身体，开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腾。
崔允灿靠在徐森身上，徐森搂着他的肩膀给他擦后背，有的地方够不到，就又换过手来从腰侧往后擦。这个简单的动作，给崔允灿的感觉却像是大叔在上下左右的抚摸自己...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这麽觉得。那一块毛巾仿佛不存在似的，崔允灿满脑子都是大叔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