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挣扎。却无法摆脱。
在快要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溪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次,是在看弥,目光中,是相思,是心酸,最多的,是无奈。
溪被带走了,辉才放开手。
"走吧,弥。"
"为什么?"弥无力地看着辉,喃喃地问,"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个危险人物,"辉抚上弥的脸,第一次目含深情地说,"我不愿你危险,弥。"
弥三天没有去凡尘,第四天被辉抓住。
"为什么躲着我,弥?"辉的眼神无辜地像个孩子。
"我累了......本想放弃自己,可是,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就无法让自己继续堕落下去......"
"......他也很爱你。"辉松开抓住弥胳膊的手,语气有些无奈,有些气恼,"你们真幸福。"
"不......我们一点也不幸福,我们根本无法在一起。"
"可是你们至少都还活着,"辉躲开弥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边,"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弥到这时,才总算懂了那些辉眼里曾经似有似无存在过的淡淡的悲伤。只是弥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那些悲伤一点也不淡,它们一直深深地刺痛着辉的心。
"对不起......"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似乎只有道歉,他才可以喘过一口气来。
辉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很单纯,不懂心机,所以有时会被骗得很惨......"辉说突然好想与人分享那个只能活在他心里的人的事情,于是弥陪着他,沿着城市公园的小道缓缓而行。
"他甚至单纯到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有时会很粗暴地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粗暴得好象是虐待......对于他喜欢的那个人来说,也许真的觉得他就是个施虐狂而已......可是,如果是他不在意的人,他是绝对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辉喃喃地讲着,表情有些凄凉,"这种感情,你能懂吗,弥?"
"我懂......"弥缓缓点头。
"不,你不懂,弥。"辉却拼命摇着头,"你始终不会懂......"
"我......"弥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只得继续与辉缓缓同行,一直沉默到路的尽头。
弥终于离开了凡尘,他的积蓄甚至够他用上大半辈子。
自从那一天之后,辉没有再出现过。
只是每天,弥的信箱里会躺着一支玫瑰花。带着深深的刺,却艳红欲滴。
弥知道是辉干的,尽管他完全想不出辉这么干的理由。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和玫瑰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封信和一个礼盒。
信上写着:今天,想送你一份礼物,我们之间好做个了解。
礼盒里,是一套纯白色的正装。
弥穿上礼服,按信上所写找到了辉所选的地方--一条豪华的私家游轮上。
弥被侍者带到游轮的餐厅里。
辉坐在餐厅最显眼的位置,手里托着一只高脚杯。
这里说是餐厅,却没有一张餐桌,只在室内的正中央摆放了一块约五米见方的纯白色长毛地毯,地毯的四周压满了玫瑰,红得似乎会灼伤人的眼睛。
见弥出现,辉抬抬手里的杯子,笑得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弥,你果然漂亮,难怪煌会对你那么痴迷。"
弥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就被一左一右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把今天的大餐带上来吧。"辉拍拍手,立马有四个大汉抬出一个人人到地上的白色地毯上。
"溪!"弥只觉得几乎窒息,他没有见过如此憔悴的溪,即使手脚上没有加任何束缚,他也无力反抗,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你果然魅力不小啊,弥。快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何韵溪都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不过用你做饵,他居然有办法从他父亲何敏天那老头铜墙铁壁的监视圈里溜出来......呵呵,我不得不佩服你。"
弥瞪着此时笑得如鬼魅一般的辉,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了,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我叫冯亦辉,是冯家的老大,被你杀死的,正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弟冯亦煌!"辉的目光一瞬间狰狞无比,"我本想杀了你,可又好奇我最爱的的弟弟看上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你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弥,所以我最后舍不得暴殄天物。但是,煌的仇不可以不报,那么,我只好替煌杀了你最爱的溪了。"
"不!呜......"还没叫出声,口便被制住自己的人捂住。
"如果煌还活着,今天该满24岁了......"辉的眼神开始迷离,"生日快乐,煌,你情敌的命,应该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玫瑰花,带刺的,火红火红的......"
将溪抗进来的四个大汉手中都多出了一支棍棒,不遗余力地想溪身上砸去。溪拼命忍住,呻吟却还是时不时地从口里逸出。
弥想转过头不去看,可下巴被紧紧制住,面朝溪的方向。
弥想闭上眼,想不去听骨头短裂的声音。可是被打的那个人是溪啊,是因为自己才会害溪变成这个样子的。弥此时的感官变得比平常还要清晰。
弥望着溪,眼里满是愧疚与无助。
溪望着弥,强自微笑,而目光,却越来越涣散......
弥想大叫,杀了我吧,可是,他发不出声音。
溪的血在飞溅,渐渐染红了雪白的地毯,衬得四周血红的玫瑰更加妖冶......
弥不记得这一切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当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阵枪响。然后,有人侵入船舱,有人向自己开枪,有人抱起溪,有人扶起自己......
弥似乎已经没有意识,只觉得血腥味在口鼻中扩散开来,胸口疼得几乎让他死去。
溪没有死。
在医院里,弥醒过来,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事实。
可是,却再也动不了了。
脊椎短成了好几节,变成了植物人。
可是当弥被人扶着来到溪面前的时候,溪居然还在对他笑。笑得温柔、甜蜜,笑得让人安心,似乎他的笑,可以包容一切。
弥握住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他知道溪这时一定想摸摸他,于是便握了溪的手,尽管他同样知道,溪的手再也没有触感了。
"可以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待待吗?"让所有人退出病房后,弥吻住溪,很久很久才放开。
"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溪。"弥抚着溪的脸颊,然后双手顺势摸上溪的脖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弥笑着,笑得有些决然。
何敏天推开病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心电图上那一根已经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冯家被我灭了。"他看着弥还放在溪脖子上的手,以及溪死后仍保留在脸上的幸福的微笑,缓缓掏出枪对准弥的脑袋。
"再也看不到你跳舞的样子了......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就想长了翅膀的天使,那样快乐自信地舞......"弥梦呓似的对着溪说,"我知道,与其让你这副样子,还不如让你死......"何敏天以为 弥会哭,可是他竟出奇地平静。
弥松开双手,然后握住溪已渐渐失去温度的手,转头望向何敏天,"我有那个资格吗,何先生?我有那个资格和溪在一起吗?"
"......没有!"何敏天还是扣动了扳机。
弥笑着闭上眼睛,枪响后便倒在溪的身上,脑门上流出的鲜血划过漂亮的脸颊,滴在溪胸口白色的床单上。一滴一滴,颜色越来越深,血痕越扩越大......
"也许溪并不希望你死,但我怎么能让溪孤单一人?"何敏天叹了口气,眼泪从他原以为已经干涸的眼里落下。
弥,你也是吧,怎么舍得让溪一个人沉沦。
当爱变成一种习惯
大到有些空旷的饭厅里,只有三人坐在桌前。
我早已习惯钱给我带来的奢华住处、丰盛的食物、糜烂的生活,以及,现在面前的这种冷清。
每晚每晚,我与我忙碌的母亲都会在家里聚餐,因为那短短的几十分钟是我们一天中唯一能见上面的时候。而她身旁的男人,却不是我的父亲,这使得这种所谓的家庭聚餐显得十分可笑。
我不清楚为何这个男人可以每晚到我家进餐,我们大家都习惯在餐桌上沉默不语,所以我看不出他与我的母亲是否有某种暧昧关系。我只知道他是我母亲的下属,得力助手的那种。除此之外,别无所知。
兴许是因为他做得一手好菜吧。我抬眼望了望这个看似精明能干的男人,缓缓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拿起餐巾擦擦嘴,"我吃饱了。"于是我的母亲像往常一样点点头,我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吃完就睡对胃不好。"看我朝他望了过去,他便走进我的房间,手里一如既往端着盘子。
我一向不关房门,因为我知道他饭后会端水果给我。我相信他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却每次都会在进来前先敲敲们。
"胃好不好也是我的事,干你什么事?"翻身滕出个位置,让他坐在我的床沿。我看他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用牙签叉了一块削得精致的苹果递给我。
"许寅,你怎么不去当厨师?"我没有伸手接,直接咬了一口,嚼得吧唧吧唧响,"哦,厨师没你现在的工作来得赚。"
他看了我一眼,眉头皱得更深,"我帮你母亲做事,不好吗?"
"好?好什么?又不好什么?那是你的事,或者是我妈的事,干我什么事?"我叼下牙签上剩下的那半块苹果,边嚼边装做无辜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又用牙签叉了一片苹果,向我递过来。
"不要了,"我说,"我想睡了,你洗完碗就回去吧,新好男人许先生。"我翻过身,不去研究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肯定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为我盖了被子关了灯,才静静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我笑,他这方面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实厚道从来反驳不了我。
我记得第一次见许寅,是在我11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跟我父亲住在一起,因为当时法院将我判给了他。他的忙碌当然一点也不输于我的母亲。而我的叛逆期似乎又来得特别早,11岁的时候就会逃学跷课,成绩差得一塌糊涂。父亲没有精力管教我,于是把希望寄托到名牌大学学生的家教身上。
"你叫寅?"父亲离开房间后,我突然问他,"该不会是因为属虎吧?"
"是啊。"他不仅模样老实,对一个11岁的孩子说话也相当客气。
"真是不负责任的起名字方式,照你爸妈这起法,那我不是该叫离丑?"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问题,楞了楞;又忽然觉得我说话的方式似乎对他父母不敬,于是脸黑了阵;可又想想如果真的有人因为属牛就叫丑那也太可笑了,于是嘴角又勾起了弧度;再看了我一眼,却又硬生生地把笑憋了回去。
书呆子,这是从他进门起,我对他的唯一印象。
虽然他模样不错,可是穿着老土,还戴了一标准书呆子凭证--黑框眼镜。气质不佳、反应又慢,我真不懂,他这种人就算会读书又有什么用,完全一彻头彻尾白痴。
于是我开始戏弄他,把因为是差生所以受鄙视的气都撒在他头上。可就算他被我冷嘲热讽毫无反嘴余地,他也从未发过脾气。
我开始怀疑,他不是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就是受虐狂。
于是我有的时候也大发慈悲,听听他讲解习题。于是以我离旭的聪明才智,考进了一所升学率很高的中学。
而许寅,充分发挥他的书呆子功力,考上了研究生。
可是,他仍然坚持做我的家教。
要说好学校里变态特别多,那是我上初中时就开始领悟的真理。也许因为成绩好,也许因为家里富,大家的喜好多少有些不正常。而对于我来说,最头大的莫过于追我的男生比女生要多得多。
我就长得那么像个GAY吗?我承认我的样貌完全承自于我那个大美女的妈,但是也不能说我从此就悲惨到要被所有人当成GAY吧......
更可悲的事,久而久之,我居然习惯于辗转在男人堆中。我只得无奈地改口,从以前的坚持咬定我不是GAY到我性向不明。但这种说法明显地连我自己都骗不过。于是,我还没有起步的人生就这样毁在了某个深渊里。
我初中的后半段到整个高中都没有再见过许寅。传说他考上了B大的博士生,然后留校任教。我那难得见上一面的老爸几乎一看见我就拿他的事例来做教材,弄得我怨恨不已。高中开始我便完全彻底地无心向学,成天流连于迪厅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我父亲头痛得紧,可他那时事业如日中天,还发展到了海外,就算他每次一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来打我一顿,这种情况也仍旧没有任何改善。
最终我父亲承认我是他的克星,只得将我的监护权交给了我的母亲,希望他能好好管管我。可是我的母亲更厉害,除了一个劲地塞钱给我她几乎一整天一整天连话都没时间跟我说上一句。
我混了个高中毕业,本应就此变成无业游民坐吃三空,但是我的母亲有钱有势,通常这种人都很好面子,于是,我又被她用尽手段塞进了一所名牌大学。我无所谓,继续吃喝玩乐、纸醉金迷。
我以为我的人生从此堕落,岂料我又碰见许寅。
"小旭,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许寅。"
我18岁的时候,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叫许寅的男人。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我的家庭教师,而是一位有着高学历高能力的企业精英。
我呆呆得望着这个再也没有半分书呆子气的俊朗男人,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你好。"倒是他对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没有了镜片遮挡的眼睛闪着迷人的光辉。
原来母亲并不知道我们认识,而那时,我也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认识过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许寅,有着说不出的成熟韵味,举手投足充满魅力......没有想到五年不见,横生出的,是如此大的距离感。
"今天总算被我逮到了。"放学走出教学楼,便被一辆摩托车挡住了去路。
"姚响,找我有事?"我定睛看向车上的红发青年。
"你装什么傻啊?当然是找你出去HIGH啊。你这几个星期犯什么病?居然天天跑回家去吃饭。怎么?突然生出恋母情节啦?"青年满脸的不屑。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精心按营养配比制作的可口饭菜吃也不错。"我想起许寅穿着围裙的样子,嘴角不经意弯起一个弧度。
"我靠!"姚响一脸被吓到的表情,"你真傻假傻啦?居然会用这么文绉绉的调调说话?!天啦!"
"今天去哪儿玩?"我突然转移话题,跳上他的摩托车。
"怎么?今天不吃营养餐了?"
"都被你抓到了,我能怎么办?"我干脆搂了他的腰,催促他快点开车。他红着脸转过头去,车启动了半天都开得东摇西晃,着实有失他飙车狂的水准。
真是个纯情的小朋友,我暗笑。
不出我所料,到了我们常去的那家迪厅,姚响定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
我刚坐下,对面就有一个人吹了声口哨。我向发声处望了一眼,灯光昏暗,我看不真切,隐约觉得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身材健美,应该有经常练。
"离旭的美貌果然名不虚传啊。"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地带些性感的味道,"程欣。"他伸过手来,我笑笑握住"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