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yyzstc
yyzstc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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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去,那小子手上又多了串糖葫芦。
"......"我於是牵著他走了过去。
"请再来一串。"我掏出铜钱。
秦兰坏坏的盯著齐三,憋著嗓子笑。
"忍很久了吧,想吃的话就说嘛。"
齐三更是脸红。我突然想起来只有小孩子才吃糖葫芦。
不过身边两个互相瞪眼睛的不正是小孩?
远处传来锣鼓声。
"三少爷,那边有杂耍。"我拉过竖起毛的小猫,转移他的注意力。
三少爷果然很有兴趣。
看著一群人围成圈,里面几个艺人上翻下跳,偶有扔铁索,吞长针,长矛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一个汉子拱手,"咱们这团子走南闯北初到宝地,今儿显显手艺让大夥乐乐,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在下有一绝活,大家看好不好!"
於是转身扛起一块大石,哄一声掷在地上。
场子渐渐安静,我看了眼齐三少,果然一眨不眨,倒是秦兰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他立刻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眨眨眼睛。
我看那大汉深深几个吐纳,沈下腰去,抡起胳膊猛地用拳砸了上去。
顿时巨石"哄"的一声裂开。
於是众人轰然一片。连小小齐三也叫了声"好厉害!"
"倒是真枪实弹......"身旁秦兰低低说了一句。
我看了过去,秦兰显然在思索什麽。这一次并没有立刻看向我。
大家都兴奋异常,纷纷扔钱到大汉的铁盒里,齐三又拉我一次。
我於是取出铜钱向盒子里扔去,不经意发现那汉子急快的向这边看了一眼。
突然身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竟是不顾人群直直闯了过来。
我早有感觉便牵了齐三向後退。
人们慌忙散开,只有一个孩子被推倒在地闪避不及。
只听得一声声尖叫冲破人群。
一瞬间齐三竟然挣脱我的手冲了过去!
领在前头的骑马之人高高抡起鞭子--
我来不及想便跃了过去。
手臂捞起地上的齐三和吓呆了的孩子,用尽全身力量扑向前去。
那雷霆一鞭若是炸在身上又有谁禁得住!
马匹嘶鸣,高高举起前蹄。
我看也没看将两个孩子死死搂住,往前又打了两个滚。
马显是受了惊,还是暴躁狂啸不已。
我站起身来挡在前面狠狠盯住它的眼睛--
不要伤他!
黑马终於渐渐安静下来。
我发现身後的手扯著我的衣服剧烈的抖动。
这才发现刚才心跳似乎与常人快了一些,又是一凛。
"你竟躲得过我这一鞭!"马背上的人沈沈喝道。
我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人。
一身翠绿,腰带金黄的少年高高俯视。
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飞扬,嚣张跋扈的眉愤怒的竖起,凌厉精亮的眼直直摄了过来。
反倒是一张过分美丽高贵的脸显得突兀。
"而且你竟然震住了黑牙!"马的主人死死看著我,脸上升起怪异的笑容。
那是狩猎者看到猎物的眼神,夹杂了怀疑和愤怒。
我暗道一声不好。
看不到他是如何出鞭的,我只知道自己躲不过也不能躲。
身後的手猛地一扯,我却分毫未动。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和预料之外的撞击声。
我睁眼。
秦兰挡在我面前,手中竟是一只树枝。
金银相间的鞭密密缠绕在那根两指粗的木枝上。
马背上的人显然大惊。狠狠提鞭,却不能动秦兰丝毫。
玉制般的脸终於出现了裂缝,马背上的少年大喝一声向秦兰跃过来,转眼二人便以掌相搏变换了数十招。
我冷冷後退,转身将齐三和小孩拉到一边。
小孩不过八九岁,终於缓过神来,张嘴大哭。
齐三一张惨白的脸,乌色的唇,眼睛直直盯著我的脸。
远处又来了数匹战马。
却是停在几丈外没有制止,只是驱散人群。小孩子也被个泪容满面脸色惨白的妇人抱走。
齐三却是对外界毫无所觉,只是看著我,全身发抖,五指握拳。
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单手遮住他大睁的眼,缓缓说,"已经没事了。"
泪水便顺著我的手指流了下来。
他轻轻抬手,覆住我的手,缓缓放下,颤抖如风中残叶,嘴里开始唤:"阿九,阿九......"
我想我一生也不会忘记眼前少年满是泪的脸。
竟是如斯美丽,如斯生动。
我方才那一跃已全然牵动本能。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终究做不到无情。
三少,只为这眼泪,我定不会再伤你。
所以
所以
阿九一定很快就离开你。
"对不起......"我贴近齐三的脸,他便紧紧拥住我。细细的手臂刚好圈住我小小的脊背。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竟然差点让阿九......"齐三并不了解我为什麽说"对不起",只是唔咽著不能成语。
他应该知道我从不说这三个字。
但是现在却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我的心确确实实痛了起来。
这一次,再不能犹豫。
华阳,我已放弃。

6伤害
"你是女人?!你究竟是谁?!"
远处缠斗的二人终於停了下来。
我转身看去,秦兰黑色长发不知何时披下肩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雪白的颈纤细易折,却是直直不弯;月华般的脸细腻可人;薄薄的唇隐隐带笑;华丽的长衫也掩不住罗衫下纤细柔美的身姿。
只是那双眼,带著三分笑意,三分傲气,三分男儿才有的豪情。
平日里明明狐狸般精光乍现,现在却深沈如海。
"我不是男人,很奇怪所有人都不怀疑这一点,偏偏你认定我不是女人。"
我突然想起秦兰说过的一句话。
原来我从来看的是他的眼睛。他那双眼睛决不属於世间如何一个女子,不,应该说即便男子也很难有那样一双傲气漠然的眼。
但是如果秦兰隐藏起那双眼眸,恐怕便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或者是秦兰在我面前竟忘了收起眼中的华光?
又或者我能够直接看破那重重伪装?
忽而想起自己在秦兰面前也从来没有遮栏。
秦兰,我终於好奇,你究竟是谁。
秦兰轻轻的笑,那绿衣少年收起厉气静静地看。
那一笑几近倾城。
寻常人必已成痴。
佳人却回首,似是有情的向我看来。
却是回答刚才的话。
"我姓秦。"
流光的眼眸黑色如夜空般清灵沈静,犹如仙子,忽而暗潮涌动,风云变幻归於沈黝,好似俯瞰一切的帝王。绿衣少年眼睛一亮,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秦。
我默默沈吟。
原来是琴。
竟然现在才想到。
天下有这样眼睛的琴姓,除了南方琴昼外绝不会有别家。
天下三分,琴家却占了两分!
南昼北月,却不过是琴家的内外两姓!
百年前琴家分崩,两不相容,悠悠大陆一分为二。
百年的争斗,百年的血脉,百年的孤独。
琴家女子为琴,男子为月。
即使双生,也天生为敌。
只是,他为何是琴兰,却又为何告诉我他是月枫?
我静静看著他,终於是没有说话。
绿衣少年却因为琴兰对我的留意而向我走来。
"原来如此。那这一位又是谁?"
他对琴兰的身份毫无反应,应该是早已看出来了吧。
这少年看来长我几岁,高出我许多,他从琴兰身边走过,问的却是琴兰。
琴兰笑而不语。
"阿九!"齐三急急抢到我身前,泪痕未干却不再哭泣,只狠狠盯著面前高出他许多的少年。
"能够与琴家人这样走在一起的怕也不是普通人吧!"绿衣看也不看齐三一眼,一掌推开他立在我面前。
"不要伤害阿九!"齐三倒地大叫。
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扶却被人抓住下颚。
一张美丽的脸放大在我面前,眼睛直直盯著我,妄想从我身上看出什麽。
我没有动,不过回视而已。
"长得也没有奇特之处,就是眼睛有点怪。"
少年发表评论。
倒是中肯。
他突然捏住我的手,继而喃喃自语,"也没有武功。这麽会躲得开那一鞭?"
"不对,太普通了......刚刚生死一瞬,怎麽连脉搏也没变快呢?"嘴角露笑,眼睛却凶狠起来。
"......"我看著他。不发一语。
他显然被我触怒,猛地一掌扇来。
我想我的右脸上一定有五指印。
"阿九。"齐三跌倒在地,想站却站不起来。眼睛又开始冒水,声音也颤抖起来。
我看向他,还未开口,右脸又是"啪"地一掌。
我咬牙回看施暴者。
他却表情越来越古怪。
"啪啪啪"连连三掌。
"你!"连琴兰也忍无可忍,出声想阻止。
血已从嘴角流下来。
脸颊火烧般痛。他却还是抬手,被我一把抓住。
力不大,他却没有继续。
"打够了?"我冷冷看他,"没用的,再打脉搏也不会变化,如果失血过多倒是可能会变弱。我家少爷恐怕是伤了脚,请不要妨碍我送他回府。"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
原来那些侍卫早就围了上来。连琴兰也惊讶的看向我。
绿衣终於放开了一直捏著我的右手。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不再理会其他,径直向齐三走去。
齐三又想站起来,却还是不成,我便低身扶起他,让他倚我身上。
"阿九,对不起,是不是很痛?"语带哭音。
"痛,但不是很痛。"我冷冷回答。
"肿起来了,说话也会痛吧,对不起......"齐三眼里满满的苦。
我终於问,"问什麽要道歉?"
齐三咬著嘴唇,我发现他的嘴唇原来早已咬破。
"我......我是少爷......你是我的书童......应该是我来保护你......可是......可是......"竟又哭了出来。
当所有人都看我像看怪物而惊讶不已的时候,只有这个什麽时候也摆不起少爷架子的傻瓜还记得我是他的书童。
我的心又一阵痛。
阿九阿九,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齐三齐三,我不想用心对你,却也已经不想伤你。
不过几个月而已......
我咬咬牙,狠心道,"三少爷,我阿九从不需要别人保护,如果你能保护自己便好。"
齐三张大嘴巴,似是没有听清我的话,眼睛睁得那麽大。
我於是接著说,"少爷,不要忘记,这一切因你而起,若不是你自不量力要救那个孩子,阿九也不会挨打。"
"齐九!你怎能这样说话!"琴兰竟然忍不住大喝。
我转头不再看齐三,他的眼睛里已装满连我也不忍去看的悲伤,他混身发抖,眼泪扑簌而下,脸色就像死人一样白。
我看到琴兰匆匆跃过来,眼里明明白白是愤怒和哀伤。
他推开我,扶住齐三,连连点了他几处穴道。
齐三只是死死瞪著我,嘴巴一开一合,却是没有吸气,只是吐气。
然後他双手捂著胸,站也站不直,徐徐倒下。
"给他道歉!" 琴兰大急,向我吼道。
我看著那十三岁少年如残烛般快要熄灭,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的眼,再也不能忍受。
"齐三。"我那夜之後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他和琴兰一起看向我,似乎又有了一线希望。
"你知道我是有感情的,那麽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是有,所以我的耐性已经用完,我不想再留在一个傻瓜身边,而你,只会哭泣。"
他嘴里吐出鲜血,终於昏了过去。
琴兰快手塞了颗药入齐三嘴里,一拍让他吞下,然後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他站起身子,视线穿我而过,用我从未听过的低沈声音喝道,"皇畿木真,你做的好事!看完好戏还不滚开!"
皇畿木真叹息般说,"可惜,实在可惜。你叫阿九?如果不想呆在齐家不妨来瓷博。"
然後上马,带人离去。
瓷博,除琴月之外最大的国家,却因一人而成为最强。皇畿便是国姓。皇畿木真出现在绩州,恐怕很快乌国将大乱。
不过那时我早已去了华阳,这世上也不会再有阿九。
7齐二
这夜我跪在齐家刑堂。
为的是护主不周,对主不敬。按一般家法,必是打个半死逐出齐家。
闹市街头大放好戏,我那马前一跃使我没有被立即赶出齐家,却也让人发现我决不仅仅只是个没有表情的怪物。
再加上皇畿木真出现在绩州,不能不让人怀疑我的出现是否太过巧合。
中午时小秋曾说齐二少要出门进货,三日才会归来。但是齐三出事,他显然是半路折回。
我见他连行装也不曾换下便赶来刑堂,不过二十未满却要一肩担起齐家内内外外所有麻烦。
他让家丁全部退下,只留小秋伴在身边。
我想这年过二十的聪慧女子想必任何时候都会好好守著他。如果两人互相扶持,或者能够应付将来的战乱。
其实我根本不记得眼前之人过去的一丝一毫,同样也不明白华阳口中千年前的"自己"。或许曾经的华罗非常非常重视这个人,但现在的我仅仅对他有一丝好奇,仅此而已。
我本以为自己会留下很久却仅仅几个月就发现已经太久。
况且如果一切失控,也许我再也不能离开。
"阿九,你与三弟原本处得很好,这次为何伤他?"
齐二皱著眉头问我。
我静静看他。或许这也是最後一次看他。
"你明明不会武功,却为何有那样的身手?"
我还是没有说话。
齐二有些生气,"你到底来自哪里?"
见我仍旧不答,他终於大怒。
"你真以为你进齐家我会不去查你的身份?!更何况你成了三弟的贴身书童!这几个月来我派人到奉於明察暗访却毫无线索,你难道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闭口不语。
齐二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这时才想到我竟从未看过他的笑容。
齐二盯著我,缓缓问道:"你可认识皇畿无夜?"
皇畿无夜,瓷博的国师,却掌握了瓷博十成十的兵权。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世人只知道一个皇畿无夜便灭了六国,将瓷博的版图足足扩大了十倍。只知道他皇畿无夜冷血无情,身怀异能,传闻说他能化土为人,呼风唤雨,根本不是凡人。
其实身怀异能者还有一人。
不过是远在大漠,且已长睡不醒。
只有一点是瓷博的王亲口承认了的,皇畿无夜可以驱使妖魔。
而我终於成了妖魔。
齐二见我不语,又叹了一口气,起身说到,"你若不说出你的来历,就一直跪在这里吧。"
我知道他对我的信任已经彻底不再存在。
我终於缓缓开口:"请二少爷将我赶出齐家。"
齐二却因为这句话而停下步子,他走到我身边,仔细看我的眼睛,好似之前从未看过我一样。
半晌,他轻轻吩咐:"小秋,你先去看看三弟。"
小秋应声而去,经过时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你站起来吧。"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齐二从我身边走过,来到刑堂门前,静静矗立。
仿佛在看月光。
依旧是白衫,年轻的身体并不坚实,从後面看却又觉得刚毅。
我忽然觉得他是在看外面有没有人。
果然他关上木门。我也站了起来。
他转身。我这才发现之前自己竟从未看透这个人。
他的容貌没有齐三的俊美纯真,也没有皇畿木真的豔丽霸气,更没有琴兰的秀丽无双,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张脸,再勉强不过说是俊逸,不像个商人倒像个书生。
所以即便擦肩而过也不会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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