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易落[上]
易落[上]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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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役不仅再次粉碎了煌国的侵略企图,更令煌国元气大伤。在窘于国内南北局势的状况下,煌国不得不在兵败之后提出与葑国签署停战协议。如此大的政治胜利让拓拔铭喜出望外,排除众异,特赐萧玄策岷王爵位,使之成为葑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九月,葑国派太子嘉,在御史大夫萧阑的护送下,出使煌国杉建,签署两国停战协议。而身为杉建之战最大功臣的萧玄策却被意外地留在了葑国王都草封。
「大将军,君上这么做,摆明了就是针对您。」副将柴屠忿忿不平道。
「无妨。」萧玄策带着冷笑,胸有成竹道,「多事之秋,我留在这里反倒更好。」
柴屠目露喜色:「大将军的意思是......」
「倘若葑国储君意外死在煌国杉建,你想后果会如何?」
柴屠热血沸腾地笑了起来:「那煌国是跳进沼泽也别想洗干净了。届时大将军再率领我国人马趁胜追击,杀煌国个片甲不留。功成之日,大将军的声望再也无人匹敌,储君一位非大将军莫属。」他顿了顿,「不过,末将担心万一煌国团结起来,我们......」
萧玄策冷酷凌厉的眼神扫过柴屠,只听他冷哼一声:「我既能以一万之兵抵它十万大军,还会怕了那些乌合之众吗?」
「大将军所言甚是,是末将多心了。」柴屠仓皇道,「那么刺杀太子一事就交给......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柴屠跃窗而出,轻而易举地将窃听者逮进了书房。
「大将军,此人要如何处置?」
萧玄策玩味地看着被柴屠揪起的崔墨吟,眯着眼睛说:「把人留下,你先下去。」
「大将军!」
「下去!」萧玄策不耐烦地下令。
柴屠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放开崔墨吟后,转身关门离去。
压抑的空气,诡异的沉默。
「你听了个天大的秘密......」萧玄策漫不经心地说,「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崔墨吟直视着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淡淡地说,「你根本不想要当储君,也不想要葑国的王位!」
「哦?」萧玄策挑着眉,道,「那你认为我想要什么?」
「你要毁了这个国家,你要这个国家的数百万人为你陪葬!」
「你从来都不曾让我小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间接地承认了他的目的,可这太过寒心的答案让崔墨吟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为什么?什么你要这么做?」崔墨吟质问,「难道仅仅因为你母亲的命令,仅仅因为你的父亲辜负了你的母亲,仅仅因为你的爷爷逼死了他的女儿?」
「是他告诉你的?」似乎早有预料地,萧玄策面色如常道,「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你认为他还该告诉我什么?」
「比如......」萧玄策挑起他的下颌,眼中闪过狡黠,「我们的血缘......」
这一刻,崔墨吟的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掏出胸口,暴露在空气中的跳动赤裸裸又血淋淋。
「你知道......」抿了抿干燥得绷紧的唇,「从什么时候......」
「如果我说,从第一次遇见你时就知道了,你待如何?」
违心的一剂重药,让崔墨吟的面色顿时惨白。
从来在他面前的崔墨吟都是冷静且坚强的,即使是在自己强暴了他之后,也掠夺不走他的镇定与敏锐,可如今的他却是脆弱而慌乱。是的,他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转变,那染上了欲望的杂质、从清澈地透视一切到浑浊地恐惧所有的双眸,他似乎已经成功地达到了他的目的。可为什么他的心却悲叹着这样的变化?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很贱!明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还心甘情愿地张开自己的双腿。」他情色地舔着自己的上唇,「曾经的瑾殿下,我亲爱的弟弟,哥哥疼不疼你?伺候得你舒不舒服?」
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如傀儡般地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崔墨吟,听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毒辣语言。异常跳动的心明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悲伤与哀痛,却无力阻止本体失控的举动。
「这......就是你......的目的?」几乎不成语调的话透露出主人的痛苦,氤氲在他眼眶中的清泪因为最后的尊严而抵死不肯滑落,「把我的真心视为糟糠粪土,将我的自尊狠心蹂躏脚下。这样你就快乐了,开心了?」
「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好了。当年的那场意外,并不是偶然,那狼群是我引来的!常在山里打猎的箭术老师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哨子,它能吹出狼才听得到的声音。我本来只想惹点小麻烦,却没想到舅舅阴差阳错地把成群的狼引了来,还惊动了马匹,最后才导致了那场事故的发生。你的母亲惟恐性命有危,竟然把你托孤于我。那个时候,你才这么点......」他摊开双手比了比,期待好戏的眼神让崔墨吟冷颤不已,「很可爱也很可恨!于是我当着你母亲的面,亲手把你背上的胎记一点点地割去,再把哭得昏天暗地的你丢下更深的山谷。只是没想到你的命还真大,这样都摔不死你!」
「难道母亲也是你......」
「可惜,在我下手前,她就断气了。」萧玄策叹气道,「不过也不能说跟我没有关系,兴许她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生命岌岌可危却无力挽救而气急攻心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紧抱着双肩,崔墨吟大叫道。
「不!不够!」他低吼,「你们欠我的,单凭这些,还远远不够!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我的世界碎成了千万块。是你们逼着我绝情!逼着我疯狂!逼着我不再是我!」
「我只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
萧玄策愣了下来,古怪着面前的人为什么仍执着这样的问题。
「你爱没爱过我?」崔墨吟好像急于求证般再问了一遍。
「想跟我摊牌吗?」嘴角泛起一丝自认冷酷的嘲笑:「没有!从来都没有。我上你只不过因为想羞辱你,只不过因为你刚好是我的弟弟,只不过因为你不幸成为了拓拔瑾!」
「是吗?」崔墨吟突然一脸不信地笑着,「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这样说吗?」
促不及防下,崔墨吟一把抽出萧玄策腰间的匕首,反手就往自己的胸口刺去。萧玄策大惊,在来不及打落那把已成去势的匕首的情况下,紧紧地握住了锋利的刀刃,刺目的鲜血登时顺着匕首的纹路滑落地面,如一朵朵寒冬中的梅花绽放。
两人僵持中,崔墨吟得逞地一笑:「萧玄策,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可笑?」
怔怔地侧过头看向镜中,那深蹙着眉,眼中尽是恐惧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确实没想到崔墨吟竟然会拿命来试探自己,短短的一瞬间,他是依着最本能的反应做出的行动。
他真的......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以为我是不舍得你死?」夺下那个寒光冷凛的匕首,他强迫自己带上绝情的面具,「你不过是我的玩物,在我玩腻以前,你别想用任何的方式逃离我的掌控。」
「萧玄策,放开你的恨,承认爱我有这么困难吗?」
「爱?」萧玄策嗤笑着,「我谁都不爱!包括我自己!」
「好吧!萧玄策,你赢了,赢得再漂亮不过。你想得到什么尽管拿去吧!」
崔墨吟颓然地坐倒在地上,绝望地笑了起来。
是啊!他是赢了。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崔墨吟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像一把钢针狠狠地扎着萧玄策的心,看得越久,扎得越痛。

三天来的纷乱心情因为下人的一通禀告而转为极度的愤怒。气极的萧玄策丢下书房中正在讨论着如此进行刺杀行动的一群亲信,冲进了崔墨吟被软禁的房间。
不加打点的形容,让崔墨吟看起来活像一具行尸走肉,看得萧玄策更是怒火难抑。
他一把揪起崔墨吟的头发,刚才要讽刺上几句时,才发现那曾经乌黑的长发也和他的主人一样变得黯淡无光,粗糙得让人心寒。
「墨......」拉扯不知怎地成了抚摸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
对面的人浑身一震,眸中恢复了点神采。
惊觉到自己的失口,萧玄策急切掩饰般地将人重重地推回到床上:「你想借绝食来证明什么?告诉你,我不会可怜你!放弃你那可笑的感情言论。」
「那为什么要出现?」崔墨吟无力地笑了笑。
「我说过,你别想用任何的方式逃离我!」他冷笑道,「想死?可以!但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会让全国的百姓知道他们心中仰慕的王族是如何的污秽肮脏!就连如今君上一直念念不忘的侄儿瑾殿下也下贱得不惜以生命奢求同父异母兄长的怜宠。」
「你疯了!」
这样的事实传出去,不仅他,不仅萧玄策,不仅他们的父母,整个王族甚至整个朝廷都会受到前所未有冲击,舆论与恐慌会压垮这个国家的政治根本,最终导致这个国家的走向灭亡,纳入他国的版图。
「我根本不在乎!这原本就是我的目的。」噬血狂乱的笑容在萧玄策的脸上绽放开来。
「我到底爱上了什么人?」崔墨吟彻底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孽......这就是我们的孽......」

孽障啊!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你是我自食其果的孽啊!

那夜母亲的话浮现脑海。他是根本不想听的,他奢望能紧紧地捂着耳朵,但是双手被母亲捆绑,他什么也做不到。
「别说了!」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崔墨吟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跟着往床的内侧撞去,头重重地敲在了床柱上,留下斑斑血迹。
「我......」
甩出巴掌的右手颤抖着,他试图用左手制止,却没想到反而跟着抖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崔墨吟,早在那一巴掌挥出时,萧玄策就先一步地感觉到了疼痛,揪着、拧着、揉着心的疼痛。
「爱上猎人的夜莺,自以为鸣唱着爱的天籁,却不知其实是引火烧身。」崔墨吟捂着不断流出鲜血的额头,泪中含着绝念的笑,「可笑,真是可笑。」
话刚一说完,崔墨吟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墨!」

整整五日,崔墨吟不明原因的昏迷不醒,连王宫的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整整五日,萧玄策除了上朝就是回到小院守着怎么也唤不醒的崔墨吟。
心中的焦躁与害怕,告诉了他毫无疑问的答案,可这样的感情他鸵鸟般地拒绝接受。
五日后的傍晚,拓拔铭以庆杉建之功宴请大臣,而且还不允许任何人缺席,尤其是自己。这让一整晚都有点忐忑的萧玄策更是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他便借尿遁离开。当车辇越接近自己的府邸,那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便越显强烈。
一定发生了什么!
跳下车辇,心急火燎的他施展起嫌少用的轻功,几个跃动便消失在车夫的视线里。当他赶到大将军府后,想不也多想地就往崔墨吟的小院奔去。敞开的大门让萧玄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竟与正要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这个人不是墨!萧玄策明确地知道。
「你是谁?」
黑衣人大惊之下右手一转,劈出一掌就直逼萧玄策的面门。萧玄策侧身转头一避,怎知让黑衣人趁着这个空隙掠了过去,轻功一展,如踏月乘风般走得无影无踪。长年在战场上厮杀的萧玄策本就不擅长轻功,追了几里后就被远远地落下。无力感袭上心头的同时,突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该死!」
他低叱一声,不再理会那早就没影的黑衣人,转身返回小院。
「墨!你在哪里?」
回应他的只有几声虫鸣和沙沙树声。
他走了!带着自己残忍给予的满身伤痛离开了。
月下,少了人气的小院显得分外寂寞与清冷。干净得过分的房屋里,被细心整理过的床铺正中,只放着一朵浓艳开放的鲜红花朵。萧玄策有些发愣地拿起那朵妖异的花儿,看了好会儿才猛然发现那竟是刚被采摘下的,而这附近种了彼岸花的,只有......
他走到屋外,果然见到那赤红的花儿朵朵绚烂地绽放在小花圃中。曾经的遗憾,如今完美地呈现在他面前,却突觉心酸。在崔墨吟提出重新摘植彼岸花时,他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点头同意,甚至还在心里冷笑过这种无谓的行为,却没想到他真的让花开了。
今日应该是花期的第一天吧!所以他从不曾注意。还是说他的眼中有了更关注的事物,才让他完全忽略了这些花儿?
萧玄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鲜红艳丽的花朵。
「哀伤的回忆......」他低语着,「墨,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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