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易落[上]
易落[上]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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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葑国祖制,立嫡不立长。虽然七岁的拓拔嘉平凡得让教他的老师们无奈甚至无语,而且据闻这位小王子与君上相处得也不怎么融洽,但他毕竟是国君嫡子。可直至如今,作为国君的拓拔铭仍迟迟不肯立拓拔嘉为太子,让朝臣们头痛不已,却无人敢探究圣意。权衡之下,众人寻上萧府,请深得拓拔铭信任与宠爱的萧玄策出面。于是,在一次家宴中,萧玄策借故与拓拔铭攀谈聊及此事。
「是他们让你来问的吧?」
避开堂中的笙歌曼舞,拓拔铭将萧玄策带到了花园。
「哼,那群老不死的也就关心这个,竟然还没胆地找了你来说事儿。」
萧玄策不禁一笑,舅舅还是原来的模样,朝堂上道貌岸然,朝堂下吊儿郎当。
「舅舅,这毕竟是国之根本的大事,也怪不得他们要操心了。」他正色道,「储君一日不立,反而让一些个牛鬼蛇神以为有了可趁之机,拿瑾弟的事做文章,不可不防啊!再者,如今煌国对我国依旧虎视眈眈,若外患之下再有内忧,如何了得?」
拓拔铭长叹一声,忧心忡忡道:「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但当年我在父王面前立下毒誓,要尽全力找到王兄的瑾儿,并立他为储君。」
萧玄策大惊失色道:「人海茫茫,众影卫寻了瑾弟九年都未有下落。难不成寻不着就不立太子了么?另恕玄策直言,那样的状况下,瑾弟存活的可能性......」
「所以我以弱冠为限,倘若二十年里寻不着瑾儿,方可立己之后为储。」拓拔铭慎重地说,「这件事,你万不可向那群老家伙们提起。他们要是再问,就说我把你臭骂了一顿让你少管闲事,谅他们也不敢来问我是否确有其事。」
「还有十一年。」萧玄策点点头,但眉头深蹙道,「只希望这十一年里不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好。」
「策策,我想把寻找瑾儿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只有你我能相信。」拓拔铭语重心长地说,「如今的影卫是我以前的亲信,我担心他们一旦找到瑾儿,会擅作主张地杀了他以绝后患。所以,我要你护他平安。」
萧玄策明白拓拔铭的顾虑,忠君为主的影卫自然会为了自家主子着想。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杀拓拔瑾对拓拔铭有利无害,他们自然就会义无返顾地去做。
「你也知道,瑾儿右肩胛之上有三点红色胎记,这是唯一能显示他身份的证据,也是我们能寻的唯一线索。」拓拔铭说道,「明天我会发一道命你视察全国军务的诏令,你可借此遁去。记住,万事小心。」
萧玄策对着拓拔铭行下君臣之礼,道:「臣萧玄策,领命。」
拓拔铭又是一声长叹,手轻轻拍了拍萧玄策的肩:「策策,这些年苦了你了。要说我们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啊!」
萧玄策心中一震,面色却如常道:「为国效力,是玄策的职责。」
拓拔铭欲言又止,三度摇头长叹后,转身回到宴会中。
对月负手伫立的萧玄策久久不曾移动,深邃的眸光在拓拔铭离去后立刻凝结成冰,透着阵阵寒意。
「策哥哥......」
仍带稚气的呼唤让萧玄策转过身来,刚才环绕其身的冰冷已尽数散去,他微笑着将面前的人儿抱起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两口后说道:「嘉儿今天有没有吃饱呢?」
拓拔嘉咯咯地笑了起来,也在他策哥哥的脸上回了一个亲亲:「饱了饱了,都吃不下了。策哥哥也吃。」说罢,硬把手里的糕点塞向萧玄策。
「嘉儿,这凤梨酥每人只有一块,给了策哥哥,你就没有了哦!」萧玄策好笑道。
拓拔嘉啧啧有声道:「不怕不怕,是我的便是我的,别人拿不掉也抢不走。」他瞥了瞥内堂,继续说道,「而且,即使我的没了,策哥哥的那块不是还没动?相信策哥哥这么疼我,会很愿意把你那块送到我嘴边的,不是么?」
萧玄策饶有兴趣地笑着眯起了眼睛,但笑意却没有传到眸底,甚至有了些杀意。
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绝对不是宫里人私下传的白痴,他很不简单,而他的父亲、自己的舅舅更不简单。当日拓拔干病危时独召他入殿的事一直让萧玄策耿耿于怀。有时候他总在想,拓拔铭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而现在他将自己支离王都是真为了寻找拓拔瑾,还是别有用心?但无论他的真正目的为何,如今的自己无权在手,也只能顺从听命,看来以后更要谨慎行事了。

辰煦十二年,十七岁的拓拔嘉已经彻底让他的诸位老师死心。也是,如此年龄拿起诏令来竟然读不成句,任谁都会摇头长叹。想来拓拔铭也深知自己的儿子成不了材,于是开始为他物色辅国大臣。袁阆为太尉,甄阗为丞相,而萧阑被封御史大夫,此为三公。萧阑之子萧玄策在几次战役中屡立战功,势头犹胜其父,乃新一代青年杰俊,得拓拔铭赐封大将军。政权与军权相互制约,以此构成拓拔铭心中辅国重臣的强强联合。
还有一年,倘若拓拔瑾侥幸活下来,明年就是他的弱冠之年。萧玄策依旧奉着拓拔铭的命令在国中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寻找拓拔瑾,但他的真正心思一点也不在这,反倒是那个成天装疯卖傻的拓拔嘉让他颇为顾忌。十年前的对话,和他这些年来在自己面前才显露出的锐利,已然成为他报复计划的最大威胁。
必须除掉他!就像当年除掉拓拔瑾一样!
是的,没有人知道那天的他在车辇坠落山谷时并没有立刻陷入昏迷。他清醒着,无比的清醒着。五岁生日那个晚上的一切历历在目,想忘想丢都是一种奢望。母亲的眼泪婆娑,母亲的话语凄凉,母亲的行为疯狂,在他的眼前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他自出生便身负的暗黑罪孽。
他是污浊的,他是黑暗的,哪怕再不承认,他也被深深地烙上了孽障的印记。自己的仇、母亲的恨虽然是他生存下去的动力,也是桎梏他一生的枷锁,如旋涡卷风般曲扭他的世界,如野狮猛虎般吞噬他的理智。他敌视所有洁白,怨怼一切清澈,心中的野兽无时不刻不在肆无忌惮地叫嚣着破坏与毁灭。
最终,他当着那位年轻母亲的面,在她微弱的哀求中,将那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丢下了更深的山谷。哭泣的孩子很快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香消玉殒。
这是一个秘密,是一头他隐藏在心中长达十九年的暗黑野兽。而它的食物就是纯白,像他面前这个人一样的纯白。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会是其中的一个。
「你是何人?捉我作甚?」挣扎往往是无谓的,但即使无谓也不得不挣扎。
意味不明地笑意在唇角泛起,萧玄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双手双脚被缚、坐在他床上挣扎的似水人儿。他很美,美得不像男人,让擦身而过的他一度以为是名女子。但他的声音却不似女人的柔弱娇滴,回过头的一句「抱歉」是那么地清澈动听,让他几乎压抑不住那头饥饿的野兽。毫不犹豫地,他让亲信打探了这个清澈人儿的一切,翌日的今晚这个人儿就绑在了自己的榻上。
「崔墨吟......」他挑起他的下颚,逼着他与他对视,轻佻地笑道,「没想到你就是那个传闻中一字千金的书法先生,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墨吟先生会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头,没想到真没想到。」
崔墨吟撇过头去避开萧玄策那充满嘲讽的目光,后者倒也不介意,哈哈大笑后解开了前者双手的束缚。刚得到解放的手没有半点迟疑地就往萧玄策左脸上煽去,但在半空为萧玄策抓住一把带到鼻下,闭眼一闻:「香酥手,写出的字不错,但用来打人倒是糟蹋了。」
「放开!」崔墨吟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另一只手又顺势招呼了上去。
当然,还是被萧玄策抓了个正着:「你这只泼辣的小猫,还是绑上的好。」说罢,轻松地将他的双手扣到头顶绑在床柱上,把人压向床榻。
「你这淫贼!快放开我!」
萧玄策笑意犹在:「不是说书法贵在修身养性么?你这性子可一点也不像修过养过的模样。」
「当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受威胁与践踏时,即使是圣人也会作出不可想象的举动。」
「好个伶牙厉齿!」萧玄策犀利的眉眼带着冷淡与寡情,「我倒想听听你的呻吟是否也如此伶厉。」
他撑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匕首,划开崔墨吟脚上捆缚的绳索。随后,他倾身上前,把人紧实地压在身下。身体与身体的贴近,气息与气息的交融。
毁了他!毁了他的纯净!毁了令你嫉妒的一切!
心底的野兽正在失控地狂吼,焦躁的情绪迅速地霸占了他的全身。
「你的眼睛晶莹透彻得让我忍不住想污染它们。」
清澈的双眸瞬即闭上,隔绝对方更深的探究。
萧玄策呵呵笑着,在他眼睑上落下吻后,贪婪地舔吮着他的脖颈:「别绷得这么紧,等下你会舒服的。」
对,他想要的就是这双眼眸沾染上淫靡的色彩,这具身躯沉沦在欲望的深渊不可自拔。
「你休想!」崔墨吟狠狠地挤出这三个字后,便紧咬自己的下唇,坚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抵死的反抗阻止不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撕扯剥落,当赤裸的身躯曝露在初秋的空气中时,崔墨吟显得更加地紧绷。得不到响应的爱抚让萧玄策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耐烦,决定不再做无用功的他强势地拉开身下人的双腿,把身体卡在其中不让他并拢。将自己贲涨许久的欲望抵在了那粉红的穴口,一个挺身,硬生生地将之顶入了崔墨吟的体内。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强硬得来的竟只是一个闷哼。心下恶气顿生的同时,不理会那流淌出猩红鲜血的交合处,他开始了最原始的运动,一遍又一遍地贯穿着身下人,直到在他体内宣泄了自己的白浊。
当他恢复理智时,发现这个倔强的人儿依然咬紧着自己的唇,哪怕已经咬出了血丝,也没有松开的迹象。不知哪来的怜悯突然袭上他的心头,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唇,柔柔地说道:「松开吧,我知道很疼的。」
崔墨吟猛地睁开眼睛,一如既往的剔透晶莹刺痛了萧玄策的心。
暗黑注定污染纯白的,不是么?他怎么能......怎么能清澈如故?
还在震惊中的萧玄策被一口口水唾醒,脸顿时阴沉了下来,那好不容易的一丝柔情也消逝殆尽,在始作俑者不屑与鄙夷的目光中回敬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后,几乎是逃避式地将人转了个身,背对自己。刚想再次施暴时,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勾起了他十九年前的回忆。错愕的他放开了被自己拉着的双腿,伏上了崔墨吟的背,伸出手抚摸着他肩胛上的疤痕。
是他?!竟然是他?!
如何忘记?怎能忘记?当年的他就是用着床榻下的那把匕首,在那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如此的痕迹,在凄厉的啼哭声中一刀一刀地割去他身份的证据。虽然他也认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但他还是下了手,他绝不能容许任何的差池出现。所以当他知道拓拔铭让影卫们依着这样的线索去找人时,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婴孩会被找到。
可是,没想到......
萧玄策自讽地笑着,久久不能止住。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命运注定了他们纠缠不休的过去与未来。
那么顺应一次又有何妨?

外传·暗孽 三
「墨!」
兴许是听见了关心的呼唤,面色惨白的人儿终于从高烧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一旁的萧玄策赶忙递上一杯水,而床榻上的人不觉有异地怔怔接了过来,怔怔地仰首喝干,再怔怔地将空杯还了回去。
「墨,你觉得怎么样?」他与他额贴额,估量着温度,「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神游太虚的崔墨吟此时猛地回过神智来,狠狠地推开与自己太过接近的人。
天!他怎么能忘记面前这禽兽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而如今他猫哭耗子地又想做什么?
「墨,我喜欢你。」
崔墨吟发愣了一会后,嗤笑起来。在萧玄策不解其意的蹙眉下,主动地拉开了身上的亵衣。恍然大悟的萧玄策连忙为他将衣物拉回,并用锦被裹住了他单薄的身子。
「我很抱歉伤了你,墨。」他将人揉在怀里,「但请相信我的真心。」
「相不相信,对你又有什么差别?」大病之后的暗哑声音连崔墨吟都被吓了一跳,「你注定是践踏者,而我注定是受辱者。」
「我以萧家列祖列宗起誓,我萧玄策是真心真意喜欢崔墨吟。」
崔墨吟浑身一震,不敢置信道:「你就是萧玄策?!」
他竟是他心目中崇慕已久的那个萧大将军?他的英名、他的才智、他的战功,那个身在云端的人所拥有的,无一不是他心中的完美。可讽刺的是,如今的自己却受辱于这份完美,他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发生了交集。
没有预兆地崔墨吟哭了,无声无息地两行清泪淌下,即使是受辱时都不愿求饶哭泣的他就这么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当心中的憧憬彻底崩溃时,他已经完全顾不及原本的坚持。
哭笑掺半的脸庞令萧玄策心中一搐,少有的怜悯再次油然而生。他低下头轻吻着他的唇,抬手抚去他的泪水,以他所知有限的温柔安慰着这个不知为何卸去一切防备啜泣不已的人儿。
「我无法原谅你。」
「我知道。」抬起他的头与他两相对视,「但你阻止不了我喜欢你。」
止住泪水,崔墨吟定定地凝视着他,说道:「萧玄策,精明的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被质问的人扬了扬眼睫,有点意外崔墨吟的敏锐。
美并不是他的武器,却是他最有利的伪装,让人忽略他最根本的内在。
「我要得到彻底的你和完全的......」他指着他的左胸,「心。」
「之后?」崔墨吟冷然地格开他的手,「是用你无情的拳头粉碎我的身体,还是用你锋利的言语刺透我的心灵?」
「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萧玄策失笑道。
沉默许久后,崔墨吟不答反问:「我们打个赌,如何?」
「说来听听。」
「以两年为限,我赌你会爱上我。」崔墨吟颇为自信地说道。
萧玄策听完赌约后哈哈大笑:「喂喂喂,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崔墨吟摇了摇头,凌厉扫过对方深邃的黑眸:「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既然你开了这个头,那么从这一刻起,我要你实现它。」
「这是你恨人的方式?」萧玄策不以为然道,「赌注是什么?」
微微闭上眼睛,他淡淡地说:「倘若我输了,你将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接下去的日子很平淡,结束了巡视的任务后,萧玄策带着崔墨吟回到王都草封,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府中。此时的大将军府早就不是当年的萧府,自从他的父亲当了御史大夫后,为了避嫌,他就搬出萧府自立门户。
拓拔铭赐予他的府邸虽不算大,但该有的全都有,其中最令他满意的地方就是这座种满了刺桐树的小院。春夏开花,秋冬长叶。花叶不相见,这一点像极了他梦中的彼岸花。
「记得我爱你。」崔墨吟轻吐出声。
一旁的萧玄策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崔墨吟转过头,对着萧玄策笑道:「记得我爱你,刺桐花的花语,听起来很有诀别之意吧!」
「你们这些成天埋在书堆里的文人,也就只知道赏花鉴草附庸风雅。」萧玄策嘲笑道。
「风雅自在人心,何必附庸?」
又是人心......
和梦中人的响应如出一辙,萧玄策不禁有些发愣,恍神间问题已脱口而出:「倘若无心......」
「人皆有心。」崔墨吟道,「区别在于心上的门,关不关得住心底那头欲望的野兽。」
「你是想说,一旦心为野兽吞噬,人将非人?」
崔墨吟宛如秋水般的清澈双眸带着笑意:「不,心是野兽的本源,失了它野兽也将不复存在。野兽反而会将它保护起来,藏在他人找不到的地方,有心也变成了无心。」
「说得跟真的一样。」萧玄策发闷地说。
崔墨吟笑得更是欢愉,拉起他的手就往屋里带去,却在门口的小花圃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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