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易落[上]
易落[上]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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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师兄带着师嫂隐居后,师门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行踪,连我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也找不到他。事隔七年,汐昭带来了师兄有难的消息,听说寻仇的就是当日重伤师兄的那人。可当我赶到时,师兄已经与那混蛋同归于尽了。后来,我在一旁的废弃小屋里找到了师嫂母子俩。当时楚彤身中巨毒,师嫂为了救他,将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深谙药理自知巨毒无解的师嫂在毒性发作前,将楚彤交托于我,并把往日种种告诉我。」说到这里,戚水寒偷偷地瞥了顾之暄一眼,「当她知道我与顾家少爷是结拜兄弟时,说了一句话后,就带着微笑追随师兄而去。」
「她说了什么?」顾之暄垂目而问。
「对不起。」戚水寒小心翼翼地说。
顾之暄猛地睁开双眼,拳握得更紧了些。少有的悲伤情绪轻易外泄,让云想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个男人,最难忘的就是他第一个爱上的那个女子,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男人的感情,也没有办法取代那个女人的地位。
「那个傻姑娘。」顾之暄叹息道。
「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戚水寒见机不可失,趁热打铁地说。
发现戚水寒的目光不时地瞄向自己怀中的楚彤,云想容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我不同意。」
并非他对这个孩子有偏见,相反地他莫名其妙地很喜欢这个孩子。但凭什么要顾之暄照顾心爱的女子为旁人生的孩子?要他日后如何面对这个口口声声指责自己为杀人凶手的孩子?到底要这个男人为这段情牺牲多少才肯罢休?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以情的名义再来伤害这个男人。他多么地想保护这个男人,而不是处处地接受这个男人的庇佑,他希望他们是对等的存在。
戚水寒听罢,苦着一张脸看着顾之暄:「大哥,不是我不愿意照顾他,而是这几日寻上门意图不明的黑衣人委实太多,虽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一个毫无防备能力的孩子放在家里?万一被他们利用,后果......」
顾之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云想容,沉默良久后才开口:「把他留下来吧!」
「之暄!」
云想容惊呼,却止于孩子的问话。
「你不喜欢我?」楚彤闪烁着目光,氤氲着泪水。
云想容低头下头,四目的相对令他顿生罪恶感。
「你不喜欢我么?」楚彤又可怜兮兮地问了一遍。
「不,我只是......只是......」云想容被那目光逼得无处可逃。
「那为什么不要我?」楚彤说着说着,汪汪的眼泪跟着落了下来,「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
云想容哪里抵得过这样的哀兵攻势,他赶忙抬袖为之擦干眼泪:「你很可爱,没有人会不要你。」
「那你要我?」楚彤擤着鼻涕说,「你会爱我?像我娘那样爱我?」
云想容看了两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顾之暄,妥协地说:「我会。」
孩子的脸立马阵雨转晴,笑得仿佛捡到宝贝一样开心。孩子的开怀也感染了云想容,让他慢慢地展开了笑颜。
「好了,师嫂交代的事我都解决了。大哥,不用送了。」戚水寒如释重负,摆摆手就要走人。
「谁说你可以走?」顾之暄的眼中闪过狡黠,「楚彤怎么说也是你师门的一分子,你这个做师叔的不教点什么防身的法子给师侄,会不会太说不过去了?」
戚水寒抱怨道:「怎么这样!我都答应汐昭出海......」后面的话被他自己咽了口口水吞了回去。
了然的顾之暄不动声色,只待那个说错话的人自己圆谎。
「呃......这个......我是说......」戚水寒的脸憋得越来越红,口齿也越来越不清。
最后还是他的情人看不下去,埋怨地白了他一眼后,说道:「近日堪多是非,水寒欲携我出海散心,归期不定。家中双亲年老,孩童好玩多动,恐不及照看。况,楚彤天资聪颖,且七岁正是学武良期,不忍误他一生,唯有交于顾兄,盼善待之。」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戚水寒赶忙接话。
那流痞的模样连他情人看了都恨不得给上两掌了结掉他,免得在这里丢人显眼。
「我二人就此告辞。」韩汐昭一拱手,拉起那笑得狗腿的情人抬脚就走。
「夏侯羲照?」
一个名字,阻下了青衣男子的脚步,更使得跟在他身后的情人一时不察,狠狠地撞了上去。
「夏侯羲照!」
肯定的四个字再度出口,青衣男子已经把身子转了过来。
「岷王殿下慧眼。」韩汐昭犹如叹息地说,「早知瞒你不过。」
萧玄策大笑:「没想到堂堂的啻国六王子、最有机会成为王储、未来国君的羲照殿下竟然失踪到这里,与这么一个江湖人士厮混,不觉得愧对你夏侯王族的列祖列宗,有违大丈夫所为么?」
「汐......汐昭......你......是......」戚水寒以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注视着情人。
韩汐昭是那个啻国失踪多年的六王子夏侯羲照?这个惊人的消息让云想容诧异不已。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顾之暄,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再联想他之前对戚水寒的暗示,不用怀疑地就能明白他根本就是知道这个真相的。
韩汐昭跟着也轻笑起来:「我只知道,人生在世,寻我所爱,无怨无悔。得他相伴,江山大业,何足以论。就当我是夏侯一族的异类又有何妨?更何况,困于冷清王宫的夏侯羲照已死,而懂得情爱的韩汐昭却鲜明而活,又有何不值?没有戚水寒,就没有韩汐昭,韩汐昭只为戚水寒而活。」语毕,头也不回地拉着还在走神的戚水寒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而听罢的云想容浑身一震,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番话。

过去已成过去,将来由你来创造,因为「无瑕」只为之暄存在。

不同身份,不同地位,却为了爱说出何等相似的话语?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值得在意?值得怀疑?
不知不觉间,云想容已经将饱含爱意的目光投向顾之暄,那层淡淡的阴影也随着两人的深情对视而烟消云散,手慢慢地握在了一起。
韩汐昭那宣誓般的言论让萧玄策恍然而悟,他掩不住心中激动地来到崔墨吟的面前,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后者沉默不语,静静地看了所爱之人几眼后转身就走。好不容易了解爱人心中所想的萧玄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二话不说连忙追了上去。另一边,本来跟在云想容身后的邵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走了云想容怀中的楚彤,花香漫溢虫鸟齐鸣的花庭中只剩下忘情相拥的两人。
「不生气了?」顾之暄轻啄着情人的唇,「想明白了?」
不太好意思的云想容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颈边。
心情大好的顾之暄边把玩着他的乌发,边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气的是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想生气。」云想容嘟着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顾之暄刮了刮他的鼻子,道:「我可以把这理解成撒娇吗?」
云想容脸上发烫,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才细若蚊声地「嗯」了一声。
从畏惧恐慌到全盘接受,从将信将疑到绝对信任,从患得患失到嫉妒撒娇。顾之暄完成了承诺,带给他一段崭新的人生,为他创造一个全新的无瑕。如果不爱他,为什么会为他做那么多?如果不爱他,为什么如此纵容他?他的眼里,早就是云想容,他的心里,也放满云想容,就等着云想容他自己来发掘这份宝藏。而今天,他终于发现了它。
「我爱你,云。」
这是顾之暄第一次开口的爱,也是云想容永生难忘的爱。

二十八
天香小筑里,情欲气息渐淡,但爱意愈浓。
云想容伏在情人宽广结实的胸膛上倾听着那为他带来勇气、强而有力的声声心跳。
「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顾之暄卷弄着他因汗水而湿的头发。
这人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虫子,自己在想什么,他都知道。既然如此,也不必跟他客气。
「我和羽妍有多像?」
顾之暄顿了顿把玩的手:「就容貌上来说,三分。」
「才三分啊?」他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没有九分,也有八分呢!
顾之暄又一次看透他的心思,狠狠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揶揄道:「要是真那么像,我找的就不是你了,小傻瓜!」
是啊!要真有九分相象,得到顾之暄青睐的人会是身为女人的云露华,而不是他。
想到这里,云想容不由得暗自窃喜。
「笑得跟偷着油的小老鼠似的。」顾之暄逗趣地揪了揪他的耳朵道。
「我高兴。」此时的云想容心花怒放,撑了撑身子,来到顾之暄的枕边。仿佛从未如此凝视过这个男人一般,将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浓浓爱意毫无掩藏地从云想容的星目中倾泄而出。手随心动,顺着他的轮廓慢慢地轻轻地抚着。
顾之暄怜惜地为他抹去额上的汗珠,轻声道:「怎么了?」
「如果当初那男人送上的是云露华,你......」
抓住云想容越来越不安分的手,顾之暄笑道:「你认为会有后来?」
云想容怔了怔,暗嘲自己的可笑问题。非是他说同胞姐姐的不是,但云露华那南方第一美女的名号到底靠着多少胭脂水粉得来,他算也算不过来。
果然听见顾之暄接下去的话就是:「云露华虽美,却是俗不可奈的庸脂,哪像我的云这么灵秀清澈?」
这样的话听了不下数十次,却仍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云想容忍不住地脸红心跳。
「云一定想不到吧?冉州的逗留、云有财的献媚、云的出现都在我的掌握中。早在冉州别苑相会前,我已经派人在暗处调查过你。」顾之暄直言不讳:「别苑花园中的惊鸿一瞥,我发现你有三分像羽妍,那时确实有点动心,却不到想带人回垣州的地步。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是在你跟我谈放你回去的条件时,那一刻我就知道,对你,我是不可能放手的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让你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站在我的身边。」
「我......」
指腹停在他的双唇,却很快移开:「我不想听什么值不值得的话,我只要云回答,愿意或不愿意。」
晶莹的泪模糊了视线,虽然看不清情人的脸庞,却清楚地感觉到情人的浓情蜜意。
「愿......」仅仅两个字,却因激动而哽咽得说不出口,云想容先是抿着唇,后来又怕哭出声来地捂起自己的嘴,然后重重地点下了头。
得偿心愿的顾之暄将他揉进了怀中,笑得爽朗开怀。
两人静静地相拥也不知过了过久,平复了情绪的云想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把放在心中的怀疑说出了口:「之暄,诈死、三日、掘坟,你想到什么?」
被问话的人有点不悦地闷声道:「为什么我们总在这种时候谈些煞风景的事情?」
这么一提,还真是......
云想容自知理亏,只得干笑了两声蒙混了事。
「你说的是七年前与七年后事情的共通点?」顾之暄收了戏弄的心思,叹了口气,「你也想到她了?」
「她二人皆师出医圣于葛谦,又在一起研究药物。那么羽妍制出假死药这件事,暮妍是知还是不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顾之暄挑眉道。
「知,那她怎么会验不出欧阳公子身中非毒是药?若为不知,如何解释她在楚彤出现,水寒述说真相时的刻意回避?那不是听闻亲姐姐去世和见到自己亲外甥的正常反应。还有,我们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给了湘盈杀欧阳公子的毒。当时就有一件事让我一直想不通,在欧阳公子出事那日早上,我于花庭遇见她与湘盈,当时湘盈房间屡遭窃盗,她也说自己丢了些瓶瓶罐罐。可九月初七那夜,水寒抓到的刘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闺盗。一个闺盗偷那些做什么?」
「你是说,她是有意暗示,把自己排除在怀疑外?」顾之暄蹙眉道。
云想容正色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测,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想到的如实地告诉你。如何判断,并不在我该管的范围。」
「你担心别人说你趁机铲除威胁?」
「他人如何我无所谓,我在意的始终唯你一人。」
顾之暄笑而不语。
「笑......笑什么......」
「没什么。」顾之暄松开了手,慢慢地坐起身来,「要知道真相,那还不容易吗?」

二十九
日昳时分,顾云二人来到莲意斋。
还未敲响木门,就听里面传来女子宛如哀叹的声音:「进来吧,门并没有栓上。」
顾云二人四目相接,前者点了点头,把门轻轻地推开。
一身火红的女子靠坐在长榻之上,萎萎的目光在看见了揉在云想容腰间的手时闪过了一丝的嫉妒与阴狠,恢复了短暂的神采,但也很快恹去。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暴露了。」又是一声轻叹,「天不容我,我也无所怨言了。」
「我只是没想到以前那个爱哭能闹有话直说的暮妍竟然变成了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女人。」
程暮妍轻哼了一声,似不屑,更似在嘲笑自己:「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们逼的吗?羽妍是我姐姐,你们自小有婚约,我无话可说。后来姐姐走了,我以为这次你先看到的会是我,可是结果呢?你迎了崔凝,说那是负责也好,是为了向父母交代也好,总之你娶了二夫人,却又一次拒绝了我!整个垣州,有哪个不知道我程暮妍为嫁你顾之暄,厚着颜面求了多少次婚?你会为了崔凝的名节而娶她,又把我的名节置于何地?若不是最后爹娘的施压,你会把这个三夫人的名号给我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任泪涌出也不去擦拭,湿了红妆,搅了美丽。
「一个崔凝,我忍。怎么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古湘盈!虽然知道你只把她当好友之妻,但她看着你的眼神与我别无二样。她的性子像极了姐姐,外表柔弱,内里却有一股决不认输低头的骨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哪天,你会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还好,你没有。四年平淡的日子就这么过去,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下去时,你竟然带回了这个人!」
她怨愤地瞪着那个令她嫉妒万分的男人:「当我知道他让你住在天香小筑时,我就明白你才是那个他选择共度一生的人。在顾家的三个女人中,他最不觉亏欠的就是我。当初是迫于我爹娘的压力才不得不迎娶我,如今他羽翼已丰,完全有理由将我送回程家哥哥那里。可好不容易得来的四年幸福因你的出现而崩溃瓦解,让我怎能甘心?」
「所以你下媚药,逼之暄与你圆房?」这个结论不难推测。
此时此刻的程暮妍是柔弱的,就像一朵被拔了刺的蔷薇,浑身创痍,可怜又可悲。
「既然他能为了责任而娶崔凝,自然也会为了责任让我留下。」
只怕不见得,云想容暗想。崔凝、虞嫣然还有顾之暄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从崔墨吟的男子身份被揭发后的反应来看,顾之暄明显就是知道内幕的。所以,顾之暄会娶身为男子的崔凝绝对不简单,他和虞美人交换的会是什么条件呢?
「可没想到我下了药,却白白便宜了你云无瑕!」程暮妍含泪大笑,「不过,老天还是帮着我的。失踪了四年的欧阳商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于是我计划了一切,要你们两败俱伤,我好收渔翁之利。」
「之暄认古小姐为义妹,并欲成全她与欧阳公子,可古小姐对之暄有情,不愿成亲,这一点正好为你所用?」
「没错!早在那之前,我就多次对她暗示,只要欧阳商没有出现,只要他消失,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结果那个傻女人还真的信了!」
「你甚至还明目张胆地给了她一包毒药!」
「不,这你就错了。」程暮妍摇头道,「那药并非我给她,而是她藉以驱鼠名义向我索取的。这种事向来是下人的工作,哪里用得着她来要?联想之前的暗示,那小女人的心思怎能瞒过我?所以当时我就心生一计,给了她羽妍研制的假死药。我的目的不是杀欧阳商,而是让欧阳商恨她!不管之后欧阳商对她采取什么报复,是杀了她泄愤还是把她的丑事公布于众,对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又可得一善名。虽然我更乐意见到的是他把欧阳的死疑心到你的头上,一怒之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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