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在哪里————hakuya
hakuya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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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吾说:"喏,塞内加尔河里的鱼说什么语言呢?"
"怎么突然提这个?"+自.由自.在.整理+
"你不是刚去那儿玩过么。随便问问。"
"嗯,阿拉伯语,沃洛夫语,法语也可以,等一下,你说的是鱼对吧?"
景吾笑着坐起来,摸摸他的下巴,小小的,像百合花瓣。
"喏,你的鱼有东西送你。"

"发、发卡?"
一颗苹果,红润发亮,有斑驳美丽的花纹勾绘其上,恍然飘来淡淡的香。
"红苹果......发卡?景吾--"
从睁大的,水晶玻璃样的瞳仁里,景吾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完美无瑕的苹果,映在瞳仁里越发可爱。
"头发长了,总扎眼睛,不是么?"
"那为什么,是红苹果呢?"
景吾得意地笑,"不为什么。"

因为是送给他的东西,所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看忍足的小说结局的时候,景吾回想起这一段故事。
如果说岳人一开始就成了女主角的话--或是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女主角的话--最后的一幕,便宣告了景吾的胜利。
然而景吾却不承认。

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那红苹果还别在头上,不用回头就看得到,还有那斑驳美丽的花纹。
梦醒时分,花纹不见了,苹果不见了,他也不见了。
而梦了多久,梦了什么?
似乎只在天堂门外,遥望彼岸的他,留下一句不之所云的话。

忍足君,我也试着从镜子里看自己,里面那一张脸没有丝毫欣喜的表情。
没有优越感也没有挫败感,我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丝毫没有真实感。
我知道,忍足君给我一段时间来接受,已经可以了。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发生过什么。
待续


昨夜你在哪里5

跡部君最近好些了吗?上一次精神十分不振呢。
我现在人在开罗,刚从吉萨省看过金字塔回来。看的时候只觉得口渴。
这里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
所以也不曾留下他的回忆。这一次也没有留下。
笑。当然不会了。现如今还在说这样的话,跡部君感到厌烦了么?

前一阵子举办了本年度的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现在开罗市内的宣传海报还没有更换完毕。
听说这一次还有女选手参加,真的非常崇拜。现在这样丝毫没有洁癖的女性濒临绝种了吧。
说到女性,不免想起一些凤友鸾交的事儿,岳人那家伙好像很过敏,每次都叫我闭嘴。笑。
我说,你不觉的自己是女人吗。
他回了我一巴掌。

真的很惭愧,竟然要提这样的事儿。
那大概是几个月前,在达喀尔海滨西路的一家酒吧里遇到他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他的出现总让我产生错觉,以为他早已在那里了。
他坐上高脚凳,伏在玻璃吧台上,垂下两条修长的腿,像猫尾巴。凉鞋快要从脚上掉下去。他懒懒地用余光瞟着门口,于是看到了我。
他说,嗨,来了啊。
我在他身边坐下,像是每天见面的邻居一样,胡乱攀谈起来。

有报道说,饥饿的猫连电鳗也能吃。
那时候我正为小说的结局而烦恼,却看见始作俑者在我眼前自在地颓废,立刻就如干柴烈火般的点燃了。
我笑着说这次我请客。
他咬牙切齿地又要了好几杯。
我们貌合神离地交谈着,暗中扎对方的死穴。
我才发现原来知道他那么多死穴,也才发现我有那么多死穴。
那刺激是一种无法呼吸的快感,比九死一生还要惊心动魄。
吧台偶尔被浑身发抖的他搞得叮当乱响,最后只剩下我们二人。
不过,跡部君不必担心,我还没来得及提到跡部君,他就一巴掌甩来。
我想若真提了跡部君,他可能当场气绝身亡吧。
他竟然对另一个人奉若神明了。我还以为我们那样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奉若神明的。
所以我也毫不留情地还了他。
再然后我们并肩走出酒吧,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说"头也不回"是因为我没有回头,我想他也是如此吧。

我急急地到北部的代尔克莱租了一辆车,顺着达喀尔拉力赛的路线开。也就是说从达喀尔出发,横渡塞内加尔河到毛里塔尼亚,穿越撒哈拉沙漠,最终会到达阿尔及利亚、利比亚还是突尼斯就无从知道了。
我独自一人在沙漠中奔驰,日炙风吹,没两日只觉得虚无飘渺,不在人间了。夜晚对着大漠孤沙月,没来由地感慨。我并不害怕,因为没有生物。
回想一下,几个月前的我还是无比幼稚。
我知道我与他是天上人间。
可当这不同赫然眼前时,我们都匆忙地逃开了。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结果是,我在沙漠中的第三天,遇到的第一群人,就是他和几个当地人。
这一次换他灰头土脸。
他们的车陷在沙漠里。他们不慌不忙,说那是家常便饭,可岳人那家伙就有些焦急了。
我本想帮他们,可他们说我的车太小了。大车马上就到,他们要我先走。
我下了车,沙子很烫,空气蒸着脸,呼吸困难。他穿着很薄的鞋,执拗地装不认识。我笑,于是把他扛上了车。
跡部君问发生过什么,这个算吗?笑。

在沙漠中的第三天的夜里--跡部君不要紧张,我只是在那一夜感到了寒冷,因为保暖的衣服被他穿了。
真是没有办法,我根本就是玩火自焚。
他穿得像熊猫一样,居然还敢说冷。
我问他,去过加拿大了么?
他啊啊地嚷,说在这种地方不要提泉水啊。
他睡着之后,我就去偷看他的脸,没什么痕迹。
他打我那巴掌,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后来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开车,那家伙竟然连驾照也没有就敢来--
呃,我发现他已经用实际行动戳我的软肋了。
跡部君有被他报复过吗?实在防不胜防呀。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的小说,可日复一日的茫茫沙漠不能给我点滴灵感。
我试着假设我是女主角。
然而从来也没有这般假设过,现在假设也于事无补。
正经地说我不如把他当作女主角,从我无数次从他身上取材来看,他其实非常适合。
他不饶人的嘴,细小的手腕脚腕,佯装不懂的眼神与爱叹气的毛病,哪里不是她的写照。他甚至可以把头发扎起来,从发根垂下些细碎的发--
好像,说颠倒了。
如果他是女主角的话--他坐在我的身旁,若有若无地望着漫天的沙,心想的应该是跡部君。

我们到达的黎波里的时候,已然弹尽粮绝生不如死了。
他伫立在终点的位置,久久地没有回头。我觉得他有些恍惚。
滚滚的黄沙远远望去像舞动的绸缎,朝着无尽的天边奔去。
我扳过他的肩,强迫他看过去。他捂住了脸,胡乱地说可以了,足够了。
有当地人拥抱我们,我们也拥抱了很久。
这样的路,一辈子走一次就足够了。
在当地旅馆的浴室里,我一直激动地想着小说的事儿。
那种难以平复的心情让我一次次开大了水,在瀑布般的侵袭中。
我想起教堂十二点的钟声,想起墓碑边双飞的蝴蝶,想起北太平洋的冰山,想起飞机场上高歌的黑人女歌星,想起一夜之间满头白发的女人,想起热情似火的吉卜寨女郎诱人的腿,想起高潮中服毒解脱而无法分开的人们,想起高塔上疮痍的脸与神圣的钟声。无数场景亦真亦幻纷乱地交错上演,在生的愉悦中升华放大,怂恿我身不由己地走向他。
我迷乱地望着同样迷乱的他,于是我吻了他,是嘴唇。
我以男主角的身份,吻了女主角的嘴唇。所以,我并不想抱歉。
就像演员在剧中接吻一样。
我入戏太深,但还是有分寸的。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疯过闹过吵过,也算是吻过了。

我一直想把这个镜头重现在小说里,可还是慢了一步。他先下了绝招,将我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休载了。我想看我小说的人已经不在了。
托跡部君的福,我又打开了这个文档,把故事了结。
既然我挑中的女主角没有选择,我只好勉为其难替他选择。我认为并没有选错,想必跡部君也是这样认为。

在的黎玻里分别的时候,那家伙说不陪我去埃及了。我问他怎么知道我要去,他又不回答了。
他跟我说谢谢,然后上飞机。
我想他谢我什么呢。说起来什么都有可能。比如我请他喝酒,比如我在沙漠中救了他,又比如我从没有嘲笑过他寄人篱下的事儿,或是我从没有对他的决定大惊小怪。但究竟是什么呢?当时来不及问,现在也不知去问谁了。
跡部君那边也调查不出死因,所以我想恐怕今生今世也没缘分知道了。
笑。非常抱歉。岳人的死应该和这个问题无关吧,是这样吧。

当时他走了之后,我又因为报社的事情没有去埃及。现在才过来。
跡部君想知道的事情,也就是这些了。
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
我想他应该像片叶子一样世界各地地飘吧,随心所欲地,享受着孤独与思念的心情。
问落叶归根时如何,答曰一岁一枯荣。
飘荡在宇宙中的风筝,另一头总是抓在跡部君手里的。
科隆大教堂,从来都是一对儿的,对么?

他是我吻过的唯一的男人,是非常重要的人,是和我非常相似的人,是坦白而天真的,是与众不同的。
在娇小玲珑的身体里,自由是绝对的。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
所以跡部君,我不相信他被禁锢在一方漆黑沉闷的匣子里。
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以某种目光注视着我们。
我感觉得到,那么,跡部君呢?

跡部君是否愿意,去找寻真正的他呢?
待续


昨夜你在哪里6完结

初冬早晨,烟霏露结,天气微凉,景吾不太舒服。
初冬早晨,太阳也是冷的,照出青绿的光。
墓地里只有景吾一人。

醒来吧,你的鱼来看你了。
怎么样,玩得好吗?
每次他从外面回来,景吾都以简短的寻寒问暖开始,温情的绵长热吻结束。
这一次,也是如此。
以后,仍会如此。

最近我去过河边,没有你说的那种鱼,他可能真的看上你,修炼成精随你去了。
比我快了一步啊。
你拜托的事儿,我怕是爱莫能助了,别人要修炼,我拦也拦不住啊。吻都吻过了。
吻不是你的鼓励吗?我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呀。
这么说又让你迷乱了吗?

景吾的手扶上墓碑,磨砂大理石的触感,凉意从指尖传来。

又是冬天了。
我再到皇家剧院旁的路口,红灯仍旧亮起,暮色依然降临,你还会出现吗?
按照忍足侑士的逻辑,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大学时代留下来的字迹,我已经看到了。我不希望别人看到,就私藏起来了,这样可以吗?
那上面罗列的地名,大部分都去过了吧?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吧?
除了那里。
你隐瞒了那里的事儿,是因为找不到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懂你。
你说的很多地方,原本我都不知道。但它们就在那里,谁也隐藏不了。
你大可直截了当地说,有个朋友需要钱环游世界,何苦如此小心翼翼呢?只能对自己残忍的人,不算残忍。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呵。

嗯--冬天来了--你冷吗?
景吾轻叹一声,收回了手。手上几滴水珠,又是谁的眼泪。

另一半的你我也带来了。

景吾轻抚墓碑,发觉他又和最初一样冰冷了。
无论是多么心疼的抚摸,也留不下人的温度。
喏,里面的你很冷吧。冷得寂寞吧,孤单寂寞舒服吗?后悔了吗?我现在要收线了,想回来了吗?
出来吧,让我抱一抱。

蒙特利尔国际机场外最宽阔的一条公路叫欢乐海岸路道。
"欢乐"二字不知从何而来。
我选择了穿越大学区的路,希望路上时间能长一点。出租车顶晃过一片一片的树影,楼影,云影。还是行的快了。

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因为那一半的他,已经只剩这么点儿了。我这半个月的休假也要结束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来到了这里。
虽然这里或许是属于你们两人的记忆,也或许我就这样告诉他这里没有泉水会伤他的心,但是忍足君,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呢?

忍足君见过鱼型漆器里装的珍珠粉么?薄薄的一层像衬在夜幕中的繁星。轻轻摇晃,繁星闪烁。这是不是忍足君想要见的,真实的他呢?

如今只有一点点了,最后最后,会不会成了孤星呢?
其余的,有的落入耶路撒冷的石头缝里,有的被巴比伦城墙上的尘埃淹没,有的在维多利亚瀑布下安眠,有的化作罗马斗兽场的一粒砂。
半个月的时间,只能如此了。
既然自由是绝对的,他应该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

第一次触摸他的骨灰时,感觉是滚烫的。
烫得双手不听使唤,颤抖得像中风病人。所以在耶路撒冷多撒了一点儿,我想他不会介意。
那时候我穿着当地人的白袍,遮住了大半的脸,若是他穿,不知道又是什么模样。
我忽然间非常想看。
忍足君有没有什么偏方?比如,能让人产生幻觉的。

在开始行程之前,我去跟那一半的他告别。
我问他那种见不到阳光的地方好受么?他没有回答,我想他可能还没有答案吧。
如此看来忍足君的问题,也还没有答案吧。

刚才我又触摸了那些洁白的粉末,我觉得他们可能是甜的,应该是和牛奶一样的,因为他每天早上都喝牛奶。大学时代的他喝牛奶吗?
忍足君以前提到的散步的老人孩子,还没有成群结伙地出现呢。也对,现在不过6点多而已,天还是淡蓝的。
虽说是泉水公园,却没有泉水。所以那喷泉的水是会更换的吧。如此看来还是不要撒在那里。
那后面的山坡是很好的选择,虽然有些枯黄了,但泥土还是香的。
照忍足君说的,顺着路自然而然走下去,最终会回到原地,果然是这样。
这里终于也有了他的痕迹了。
忍足君,你在会心地微笑么?
那么,还有一件事情。

当那些洁白的粉末从我的指缝间滑走,我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流失,我好像忽然之间失忆了,但也不全是那么回事儿。
只是,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忍足君说的那些老人小孩终于来了,可他们似乎不认识我。
忍足君,我的手机是全球联网,你那边现在是几点,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景吾步出泉水公园,向右拐走了500米,遇到了一家咖啡厅,没有摇滚明星海报也没有蓝色的灯,供应的饮品也很一般。
景吾点了一杯拿铁,然后就一直看着窗外,努力地想接下来的事情。

街很静,没有巨型突兀的建筑,每隔三分钟会过一辆车,在这样平静安详的早晨。
光线从两楼间探出了头,地上有了一丝温度。

泉水公园喷泉后的山坡,让景吾想起自家花园后,能看到万家灯火的山坡。那里也还有些甜蜜的回忆。
景吾有些空虚无聊,手伸进上衣口袋,触到了好玩的东西。
老板娘六十多岁,大腹便便,晃悠着肥大的背带裤,一边擦着吧台一边唱古老的歌,似乎是--
My girl,my girl,don't lie to me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景吾怔怔地望着她。老板娘呵呵地笑,一说话就改用法语了。
她说女儿昨晚出去玩,还没回来呢。
她又冲内室嚷嚷,似乎是叫他老公起床。

"哦,可爱呢。"
景吾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还有躺在手心的红苹果发卡。
景吾笑而不答。

最后一次去看岳人的时候,景吾还问起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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