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意思是我连笨蛋也不如!"
"干吗字字计较嘛......其实小语很可爱,你试一试接受......"
"接受?哼,如果向老姐你表白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子,你也接受给我看看!"陶杰很不屑。
"可是真爱没有性别!"
"错!如果你只爱女人却爱上了男人和他在一起你难道不会想象他衣服下面是女人的身体!爱就是有性别!"
"你怎么说不通呢!"陶欣撇撇嘴又说,"小语现在一定伤心死了,你等着,如果他出什么事儿,老娘找你算账!"说完,陶欣朝林语家跑去。
陶杰心口仿佛压着石头,很闷,很难受。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和林语在一起的情形,越想越乱,两手插进头发里就是一通乱抓。
许久以后,岳意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来了,她默默站着,什么话也没说。
事实上,岳意故意揭穿林语的秘密以后,一直跟踪陶杰,她需要知道自己做完这一切后的效果。而陶杰知道林语的秘密以后,精神有些恍惚,完全没有发觉岳意一直跟踪在后。看到陶杰现在的模样,岳意很满意,但是怎样恰当地收场,令陶杰彻底远离林语,则成了岳意算计的难题。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岳意的脸上很难展现与平日一样娇媚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陶杰终于发现岳意,先开口问。
岳意回答:"我有些不放心,关于林语......那些话是我一时生气胡乱说的,忘了吧。"
"这事儿别提了。"
"呵,当然不该再提......我好蠢,居然和自己的亲弟弟争风吃醋,可是看到他用那种眼神偷看你,我、我恨不能......"岳意不管不顾,仍继续说。
"够了!我想安静一会。"陶杰需要安静,但他没机会安静。一辆救护车狂吠着驶向自家楼下,他清楚地看到脸色惨白的林语被抬进车里,陶欣随后从楼上下来,同样脸色苍白。那一刻,陶杰忽然明白--无论如何,他都想保护林语,这似乎是他今生的使命。有些事,只要明白一点,其它全部不重要。陶杰苦笑着,拔腿向救护车跑去。
"不要去!"岳意喊着,陶杰却没有因为她的呼唤停止脚步,岳意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拽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陶杰没有跟上救护车,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岳意紧跟着他上了出租车。岳意锐利的目光,她一直盯着陶杰,从上车到进入医院,再到林语被推进急救室,她如刀的目光分秒不离。
急救室外的大厅,陶杰挨着墙壁,看着天花板,神色忧虑。岳意仍盯着陶杰,片刻后冷冰冰地问:"为什么仍关心他?"
陶杰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只是......希望他活着。"
"如果是我和他患同一种病,同时病发急救,但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你来看谁?"
陶杰想了一会儿,回答:"小语。"
岳意瞪大双眼,撕声竭力:"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林语不选我!"
"假如你生病,你父亲一定会为你准备最好的医生。但是小语可以依赖的只有我......"
"我不管那些!最好的医生也比不上你在场!你明白吗!"
"岳儿,别闹了......"陶杰有些无奈。
"呵, 你就会说--岳儿,别闹了。除了这句还有其他吗!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像个小孩子!"
陶杰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叹气。这时,护士走过来,警告他们谈话小声点。陶杰应付护士以后,正要回头和岳意继续谈,一把小刀却不偏不倚切入陶杰小腹。
岳意有些神经质地抽搐。眼前的场景和当年如此相似,岳意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当年,妈妈将刀子捅进爸爸的肚子,岳意一直不明白妈妈的心情,现在她懂了,却很后悔明白。
捂着伤口,陶杰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杰,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用尽苦心你仍然愿意留在他身边!呵,我承认,玩手段我比不上林语。他可以死、可以装可怜,但是我只有一颗爱你的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就是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你必须死,死在我手里。这样,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你的眼中也永远只有我!"岳意似乎疯了,又仿佛梦呓一般,"呵,林语算什么......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他妈妈败给我妈妈,他也一定会败给我!那全是因为我妈妈比林媚更爱爸爸,而我比林语更爱你!"陶杰双耳嗡嗡作响,岳意手中滴血的匕首始终在他眼前晃着。
"别自欺欺人了,这不是爱......"陶杰说完这句,渐渐失去了意识。
04
"你终于醒了。"
陶杰醒来的第一秒,看到的是张琴的脸,听到的是张琴的声音。印象中,张琴并不是美丽的女孩,不美丽也不丑,仅此而已。
"你大姐、父母轮流守了你五天,今天轮到我。嘿哟,那一刀还真险,医生说和肾脏擦肩而过。万一你的肾当真破了,你想肾亏也没办法,而且肾脏多值钱啊,换一个几十万!不过也够要命的,你肚子上的疤别想消掉了......"张琴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并没有提及岳意。陶杰有些迷茫地看了张琴一眼,问她:"岳意......怎么样了?"
张琴叹息着,说:"不怎么样?未成年人蓄意伤人,他老爸给她申请精神鉴定,估计不会有事。"
陶杰现在不能动,腹部仍隐隐作痛。
窗台,有几只鸟儿在叫唤,天很蓝,树很绿,一切和平美好。
"你说,真爱是什么感觉?"陶杰唐突地问。
张琴愣了一会,放下手中的杂志,不紧不慢地说:"我不知道真爱是什么。但,我认为,真正爱上别人,应该会希望对方好,不管岁月流逝,生老病死,仍乐意相守一辈子......就是传说中的白头到老!"
陶杰目光茫然,开始长久的沉默。沉默,曾是他最讨厌的氛围。
下午,陶欣过来。胖子来接张琴,顺手拿走陶杰的慰问水果慰问他自己的肚子。张琴青黑着脸,冷冰冰地说:"这水果是我买的!5个一共13元RMB,平均每个2.6元RMB!加上以前的旧帐,你总共欠我36.82元RMB!"胖子明显被呛倒,小声喃了一句:"财主!周扒皮!"刚说完,立刻被张琴一句‘还我钱来'吓跑了。胖子临走还说:"陶杰!你说她这句和‘还我命来'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陶杰知道他们的心意,但他现在笑不出来,只能微挑嘴角表示‘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绝口不提岳意和林语,陶杰心里很茫然,每天静看医院的一草一木,直到出院,远离消毒水的味道。
回到家里,陶杰看着对门问陶欣:"林语呢?"
陶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他一直没醒,翟俊带他出国治疗了。"听完这句,陶杰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陶杰在帮忙家里置办年货的途中遇到岳意。准确的说,岳意一直在等他。
这次见面,陶杰突然惊觉,岳意和林语果然是两姐弟!他们太相似了!一样的秀眉,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小嘴,一样俏鼻,甚至身材都成比例的相似。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对岳意一见钟情?难道......后面的答案,陶杰不敢想,不愿想。迅速收回目光,陶杰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陶杰不敢再多看岳意一眼,转身拼命逃跑。他在逃,可是他心里却很明白,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自己的心。
陶杰跑累了,漫步在公园小道上,他以为此时的天空会下雨,天却意外地晴朗,意外的空旷,看不到任何飞禽和白云,仅仅有一片惨淡的蓝。
天黑以后,陶杰慢慢走回家。他家门口,翟俊却在等他。
"你来干什么。"陶杰先问。
"我希望你和林语好好谈谈。"
"上次的赌约我输了。所以我永远不见他,你不是希望这样吗。"
"上个月你根本没有参加月考!没错!你被刺了一刀没办法参加,你成绩倒数第一,我顺数第一......都是第一,算平局!你仍然能见他。"
"没有什么顺数倒数,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输,永远不见他。"
"陶杰!"翟俊的声音在颤抖,"你在逃避!姓陶的人果然只会逃避。如果林语快死了,你也不见他!"
这回,陶杰没有吭声,静静地站着,不动声色。
翟俊攒紧拳头,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我瞧不起你!"摔门离去。
瞧不起就瞧不起吧。
转身,陶杰却发现陶欣站在对面,默默注视自己。对望片刻,陶杰佯作无事地躲回房间。陶欣慢悠悠晃到陶杰房门口,又慢悠悠地自言自语:"刚才的翟小朋友说林语快死了呢......如果不见,以后想见也见不到。如果见他......哎,即使见面他也死定了,还不如不见。而且,用什么心情见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嘛!真麻烦!"
"砰!"一声巨响,陶杰把台灯砸下地,耳机的音量已经调至最大,仍不能完全吞没陶欣的声音。
"随便你见他也好,不见也好,我也不想烦你......我这儿有一把钥匙,是狗狗叼给我的,好像是林语的钥匙,我塞你房门低下了......"陶欣把钥匙串塞进门缝,自己跑到沙发后观察。过了一会儿,陶杰的房门开了,那串钥匙理所应当落入陶杰手里。陶欣笑嘻嘻地在心里大喊万岁,继续跟踪观察中。
人说,好奇心可以害死人。陶杰拿到钥匙,神使鬼差地跑到林语房间,打开林语的抽屉。里面只有几本日记,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陶杰捻起抽屉中掉毛的狗尾巴草干尸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年幼时,林语过生日,忘记准备的某人从路边采了根狗尾巴草当生日礼物,说了一堆好气又好笑的贺词,林语哭笑不得地收了狗尾巴草。原来,那么远古的东西林语竟然还留着,某人心虚地把狗尾巴草放回抽屉,作无视状。抽屉里有一些千纸鹤,陶杰拎起一支,一边看一边喃喃:"这家伙,又不是女人,折什么小鸟。"觉得无趣,陶杰顺手扔了。随便翻了一本日记,陶杰看到日记扉页上的大头贴,画面上少年纯真无邪的笑脸却让陶杰混乱的心境渐渐平复。
又是神使鬼差地,陶杰带走粘贴大头贴的日记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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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X医院住院部。
凌晨,天开始下雨。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玻璃窗,发出扰人的杂音。
翟俊停在201号病房门前,几个小时前医生的最后诊断仍回荡耳畔。
"病人大部分器官已坏死,能支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他的情况我们已经无能为力,由于病人非军人家属,很抱歉,请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的话清晰明了,翟俊当然知道这时候院方要求办理出院手续意味着什么。
在门外徘徊许久,翟俊迟迟没有进去,他没有勇气看医生拆除为林语续命的仪器。他知道林语最想见陶杰一面,他尽了极限,陶杰却不肯来。望着窗外淅沥沥的雨,翟俊有些悲哀的想:语,难道你要随雨消失吗?
一阵手机铃声唤起翟俊,接通电话,对方大咧咧地说:"翟俊吗!我们很快过来,小语在哪个医院呐?"
"想来快来吧,迟了,什么都没有了。"
"啥语气嘛!又不是有人死了。"
"小语快死了!"这一声,翟俊几乎是吼出来的。对方显然有些懵了,许久才缓过神,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来我们家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假设?不骗人?"
"谁会拿死亡开玩笑!"翟俊觉得再说下去自己会哭,立刻挂断,手捂着脸,靠向墙壁。
天最黑的时候,雨停了。翟俊推着瘫在轮椅上的林语,默默走到医院大门。意外的是,陶杰也出现在门口,他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喘,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向地面,而他手里的日记本却被外套包裹着,没有沾上一滴雨水。陶欣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切。翟俊咬咬唇,从林语身边退出。
"语......"陶杰慢慢走到林语面前,低哑地唤。陶杰的出现明显让林语的表情生动起来,他干裂的唇一张一合,似乎想急于解释些什么,但陶杰只看见他张嘴,却听不到声音。陶杰下意识地抱紧林语,意外温柔地在林语耳边低语:"有什么尽管说,我能听见。"
突然的拥抱令林语晕眩,他简直透不过气,许久才努力大声说:"杰,对不起,我没办法说不爱你,请你......请你不要......不要讨厌我......"
"苯,我绝对不会讨厌你!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听到这句,林语梦呓般轻轻呢喃:"我......在做梦吗?这次意外的美梦呢......"
"不是做梦,不是......"陶杰紧紧箍住林语,"你能感觉到,不是吗!"
无论拥抱,或是对林语而言陶杰过于炙热的体温,都让林语呼吸困难,但他苍白的小脸上尽是幸福的微笑。
"恩,能感觉到,很幸福,很幸福......杰,我好困......"
"别睡,我打算提前给你过生日,等会儿我要送你一个大蛋糕,你喜欢水果蛋糕吧,我们马上去选......"陶杰尽量平静地说完这句,脸立刻埋进林语的肩窝,忍不住轻颤。
"我不要买的蛋糕,我要你做的。"
"恩......好,我做......"
"杰,可以给我晚安吻吗?我想睡一会,就一会......"
"好......"陶杰捧起林语的脸,狠狠吻下去。
仿佛吞噬一切的吻,令林语浑身恍如飘在云端。带着泪和微笑,林语闭上双眼。